他觉得自己似乎捡回家了一只麻烦。
“阿嚏——”西九条薰忽然打了个大大的喷嚏,按了按太阳穴,昏了过去。
七海建人:“……”
果然是个大麻烦。
他伸手探了探西九条薰的额头,是滚烫的温度。
七海建人将人抱起来往医院赶去。到了医院门口,西九条薰醒了过来,抽抽鼻子从他怀里跳下来。
“我没事的,就是今天累着了。”
“……你以前有这么弱吗?”
西九条薰:“……”
扎心了。
七海建人扶着西九条薰走进医院挂了号,在候诊室坐下。西九条薰还在跟他解释自己只是耐性变差了,但照样非常强。七海建人全程不置可否。
“这位夫人,请小声一点。”候诊室的护士对两人说道。
西九条薰立马捂住嘴,小声道歉:“对不起。”
这一扭头,她的余光似乎瞥到了什么。西九条薰意识到不对,朝候诊室的另一个方向看去。
她正在找的男人正站在那里静静看着她。他身上的白毛衣蹭满了灰尘血迹,那双蓝灰色的眼睛却仍和记忆里一般明亮。
西九条薰明明没错做什么,不知为何心里却一阵阵发虚。
她松开抓着七海建人胳膊的手,悄悄问:“他在那里多久了。”
七海建人面不改色地答:“从我们进来就在了。”
第61章
西九条薰离开已经快五年了。她离开的第二年, 以降谷零为代表的公安和以赤井秀一为代表的FBI联手,再加上江户川柯南这颗银色子弹共同打入了黑衣组织的心脏。以群马县为战场,他们将黑衣组织的boss乌丸莲耶这颗钉子成功拔掉。
那之后降谷零结束了卧底任务, 回到了公安, 恢复了他原本的身份。
为了保护这个国家,还有数不胜数的任务在等着他,但降谷零再也没接到过像打入黑衣组织这样长时间的卧底任务。以他如今的职位, 他似乎也无需再亲自做这些。
曾经的最年轻的警部经过几年的历练后又成为最年轻的警视。而且不同于地方警视,在东京权力的中心, 最神秘的警察厅警备企划课, 年纪轻轻的降谷零一时风头无两,成为万众瞩目的新秀。
不是没有人羡慕或嫉妒,但降谷零从不在意旁人的目光。他始终是一个人, 用顽强的心志和高明的手段一次次完美地完成任务, 用实打实的功绩让所有人闭上嘴。
他还是会和作为安室透时认识的朋友见面。比如毛利小五郎,比如以前的江户川柯南,现在的工藤新一,比如毛利兰和铃木园子,再比如在波洛咖啡厅熟识的榎本梓和栗山绿。
工藤新一和毛利兰马上就要大学毕业了, 前者似乎打算开一个个人的侦探事务所。铃木园子还没毕业就和京极真结婚了,婚礼那天他也受到了邀请。铃木财团大小姐的婚礼自然是奢华梦幻,穿着白色婚纱的新娘子看上去无比幸福。
等铃木园子毕业或许就会回家继承家业了。
榎本梓也交往了可爱帅气的男友,降谷零路过波洛咖啡店时曾被特意拉住介绍过。
生活在繁忙的工作外尽是些乏善可陈的小事。但正是为了守护这些零碎的平淡的幸福, 降谷零才心甘情愿游走在光明与黑暗之间。
这些朋友们或多或少都曾劝过降谷零要向前看,就连大阪的服部平次都提过一嘴。或许是大家都成双成对,便看不得他形单影只。
每次降谷零都会温和地笑笑。“我的工作比较忙,没有那个时间。”
大家都知道真正的理由是什么, 久而久之也不再劝他,只是私底下感慨道:“降谷先生也太痴情了。”
“要是薰小姐还活着就好了。”
铃木园子甚至还说过“薰小姐真幸运,能让这么优秀的男人无论生死都这么爱她。”
这话让她的丈夫京极真吃了好一阵醋,大小姐还要反过去哄他“我也很幸运,能有阿真在身边!”
对于西九条薰的死因,没有一个人敢问降谷零。这在他们的朋友圈,成了一个忌讳。
尽管去问他,也只会得到一个微笑着的“是我害了她”这个答案。
事实上,降谷零没有朋友们想的那么寂寞。他们不知道他和西九条薰之间的故事,自然也不会知道他得到过多么宝贵的毫无保留的爱。
他的脖子上挂着西九条薰亲手为他刻下的吊坠,他的性命是她满腔爱意的证明。
因为这份爱,他才能在几乎失去一切后还能走到如今。
五年来,只要有时间,降谷零就会到西九条薰的墓前将近来发生的琐碎事情讲给她听。他知道身在另一个世界的她是听不到的,但这么做的时候,他会觉得彼此被什么微弱的东西连接在了一起。
这连接着他们的东西纤细又脆弱,在世界间的空白处存在着。如心脏般砰砰跳动。
日升月落,又朝朝暮暮。
降谷零从未奢求过这辈子还能同她再见一面。所以在医院看到西九条薰时,他习惯性觉得自己是出现了幻觉,或者是又开始做梦了。
这段时间他为了捣毁一个专门拐卖幼女的组织的窝点,连着四五天没怎么休息,当晚成功将组织首领抓获后,他一个人就近到医院处理伤势。
手臂上在格斗时被匕首划了一刀,这种轻伤以往他都会选择回家自己处理,但今天因为伤在手臂不能开车,所以才选择来医院处理。
他认识到这不是幻觉或梦境是看到西九条薰抓住身旁一个金发的高大混血男人手臂,像是体力不支半倚靠住的时候。
降谷零仔细想了想,他应该不会产生这种幻觉,或者做这种梦。
而且那个男人看上去有点眼熟,似乎是以前见过。
不是梦或幻觉的话——降谷零的大脑空白了。
他盯着西九条薰看的那几秒大脑里什么东西都没在想,完全是一片什么都没有的空白。假如这时候有敌人朝他身上开一枪他或许也不会有什么反应。
她回来了。
这么一个简单的事实他那聪明过人的大脑却无论如何都反应不过来,幸而他习惯在脸上戴上面具般的表情,所以大脑空白时那张脸也没有显得傻乎乎的,反而透着股低沉的凝重。
降谷零逐渐从茫然的空白里逃出来时,便看到西九条薰急急地从座椅上站起来,似乎是想要朝他走来,身子却晃了两下,朝后倒去。
那个金发的、混血的,似乎有哪里和他属性相似的男人顺势将她打横抱起,朝他看了一眼。
“你要带她去哪里!”降谷零忘了自己的伤,追上去,拦在男人身前。
两人看上去有些剑拔弩张的架势,其中一人怀里还躺着个柔弱美人,这一幕引来候诊室里不少人暗含好奇的目光。
“带她去看医生。”七海建人看着降谷零淡淡地说。
降谷零朝他伸出手。“让我来——”
“我似乎不认识你,为什么要把她交给你?”
“……”
降谷零分得清轻重缓急,只能强压下心头的种种疑惑,同七海建人一起将西九条薰送到急诊,又被转到病房。
西九条薰躺在病床上输液时,降谷零在病床旁的椅子上坐下。
“你的伤口也要处理下。”七海建人从病房外走进来,拿着一个托盘。里面放着处理刀伤的简单工具。“自己可以吧?”
降谷零好像没听见,一直在看着昏睡的西九条薰。七海建人还没好心到反复关心他,将托盘在桌子上放下,倚靠在窗边。
“……你为什么还在这里?”
七海建人以为降谷零打算彻底无视他时,降谷零说话了。尽管开口语气就算不上和善。
七海建人疑惑地看了看他,又看看西九条薰。
“你是不是又搞错了什么?是我把她送到医院的。”
“……你和她……是什么关系?”降谷零顿了顿,艰难地问出这句话。
“她在我家里住。”七海建人实事求是地答。不过是今天刚到,而且对方不怎么愿意,一心想找男朋友。
七海建人对降谷零的态度感到微妙的不爽,故意咽下了后半句话。
他虽然猜到降谷零就是西九条薰想找的那位男友,但不清楚两人之间发生过什么,自然也不知道他随口一句话在男人心口扎了多么血淋淋的一刀。
降谷零低着头,冷静地思考着这一切。
西九条薰回来了。不是作为虚,而是活生生的人。不管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复活了,回到了这个世界。而且根据那男人的判断,她已经回来有一段时间了。
为什么回来了没有来找他,反而住在了别的男人家里?为什么她会对那男人做出依赖的动作?这个男人也是金发混血,难道西九条薰只是喜欢这个属性吗……因为他伤害了她太多次,所以复活后决定要喜欢别人了?
先前空白的大脑适时将被遗忘的信息送上来。
“这位夫人,请小声一点。”
西九条薰有反驳这个称呼吗?她有反驳这个称呼吗?
降谷零反反复复回放着记忆——她没有。
这时候他反倒怨恨起自己远超常人的记忆力。
“你们……”你们结婚了吗?这个问题无论如何也问不出口。
他咬着唇,尝到口中的血腥味。
小薰重新活了过来,有了新的喜欢的人,真的太好了。
[为什么偏偏今晚没有选择回家处理伤口,这点小伤本可以忍下来的,为什么要让我知道小薰喜欢上了别人?]
这个金发混蛋看上去姑且还算可靠的样子,小薰应该会幸福吧?
[为什么我要把小薰交给别人?我可以自己守护她,我会永远爱护她,把她看得比我的生命更重要,这世上不会有人比我更爱她——]
没有他在的话,小薰就不会一次又一次陷入危险,徘徊在死亡边缘。
[……]
如果小薰已经获得了新的幸福,他是否最好不要再出现在她面前,不要再让她想起那些痛苦的过往——
[这所有的一切我都知道,但我无法离开她。]
降谷零掐着手心,让自己维持清醒。在他的注视下,床上的西九条薰缓缓睁开了眼。
……
西九条薰没想到会和降谷零这么猝不及防地相遇。
她累了一整天,又发着烧,脑子昏沉沉的,走路都不得不拽着七海建人维持平衡,偏偏七海建人居然还敢嘲笑她,西九条薰委屈和怒气一起上头,只顾着反驳,全没注意到周围的环境。
护士制止她时,也因为担心妨碍了他人急着闭嘴,反倒忽视了护士的错误称呼。
看到降谷零的时候,西九条薰发热的大脑还没能把所有信息处理完毕,见他神色不对,她急忙想奔去他身边,却因为起得太急,眼前一黑便昏了过去。
西九条薰还不是很习惯这副人的躯体,觉得自己的视力听力比之从前都大幅下降。从昏迷中醒来时,她觉得脑子里的疼痛感好像减轻了不少,但仍有些迷迷糊糊。
她睁开眼,看到在床边坐着的降谷零。
西九条薰还没来得及高兴,便看到降谷零躲开了她的眼神,朝别处望去,似乎不是很想看到她。
西九条薰撑着身体坐起来,觉得自己可能是弄错了。零他肯定是没看见她醒了,或者是太高兴了才不敢看她。
“零。”她用欢快的语气糯糯地叫他。
降谷零轻轻应了声,却还是没看她,甚至说道:“……既然你醒了,我就先回去,你先和……”他顿了顿,“我明天再来看你。”
西九条薰愣住了。
零,不想看见她吗……
她想到蓝染曾问她的问题——“你喜欢的人类现在还会喜欢你吗?”
在离开尸魂界前,浦原店长也警告过她:“薰,你能保证过了五年,那个男人还爱着你吗?万一他已经娶妻生子了呢?”
万一他不再爱你了呢?万一他已经娶妻生子了呢?万一他有了新的生活了呢?
西九条薰抽抽鼻子,忽然哭了出来。也许生病的人格外脆弱,也可能是回家第一天就诸事不顺让她终于承受不住。脸颊上泪水哗哗地落下,她哭得身子一抽一抽,气都喘不上来的样子。
降谷零吓得赶紧坐到床边,轻轻揽住她拍着后背。刚才的所有纠结与思考全都飞到天外,他只觉得被她的眼泪烫得心头发颤。
“乖,别哭了,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他把声音放得极轻,生怕吓到她。
西九条薰拽着他的白毛衣领子哭,在上气不接下气的抽噎里控诉道:“零……不喜欢我了?那我回来干什么……呜呜……”
“没有,我没有不喜欢你。”
“那你……为什么不看我?也没有第一时间抱我……你是不是……外面已经有别的猫了……”
西九条薰朝后退了一点,看着降谷零的眼睛,压着哭腔说:“你……你告诉我实话,不许骗我……我承受得住。”
虽然嘴上说着“承受得主”,眼里已经蓄满了新一波的泪水,随时等着落下。
降谷零轻轻给她擦了下眼泪,发现根本比不上她落泪的速度。他忽然觉得自己刚才的痛苦犹疑像个笑话一样。
他居然怀疑西九条薰喜欢上了别人?
“我——”
降谷零刚要说什么,西九条薰又扑回他怀里,呜咽着说道:“我不要听了,我不管,零你不能喜欢别人,你不能喜欢别人。”
“嗯,嗯,我不会喜欢别人,我只喜欢你,我只爱你。”降谷零轻轻拍着她的背给他顺气。
等西九条薰哭得冷静了一些,又埋在他的肩头,轻轻说:“我好想你……”
“……我也想你。”降谷零在她脸颊上蹭了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