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染的语气一直淡淡的,哪怕攻击又被五条悟拦下也没有生气,仍是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不过五条悟为了挡下这个攻击也是气喘吁吁,他有些震惊地看着蓝染。
“虽然已经算不错,不过到底是人类……”
“五条,我求你,不要插手——”西九条薰扶着降谷零站起来,另一只手抓住五条悟的衣袖,摇摇头。“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插手。”
五条悟注视着她,最后妥协似的退下。蓝染没有阻止。
“我不明白,为什么蓝染大人要对他动手,他只是一个普通人。”西九条薰护在降谷零身前,降谷零半倚着她支撑身体,目光越过她看向那两个男人。
“我在最初就说过,一切都是为了帮助薰成为真正的虚。”蓝染轻轻叹了口气,再次将攻击对准西九条薰。
西九条薰心里蓦然升出一股寒意,脚下像被钉住了一般动也不能动。十刃加起来都不是对手的蓝染,他一旦真心想对谁下手,那是逃不掉的。似乎是察觉到她的恐慌害怕,降谷零紧了紧抓住她的手,对她露出一个笑容。
那是完全不同于蓝染的,真正温柔的笑容。尽管一言未发,但他的眼睛和笑容都在说着:“有我陪着你。无论发生什么,都有我陪着你。”
他再也不会像五年前那般,突然离她而去了。
西九条薰回握住他的手,心里慢慢平静了。她想,既然躲不过,这次同零死在一处也是不错。
可蓝染的攻击越过她,穿透了降谷零的胸膛,她猛地瞪大眼睛,抱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大片鲜血染红了两人的衣衫,滴滴答答落在地上。[青梅]迅速发动,修复了身体表面的创口。
蓝染疑惑地“嗯?”了一声。
西九条薰颤抖着手抱住沉沉喘.息的降谷零,听到自己茫然的声音响起:“为什么?”
她实在想不通,那么强大的蓝染,为什么要对一个普通人赶尽杀绝?
“是什么共享生命的能力吗,这就有些难办了。”听到西九条薰的疑问,蓝染再次笑了笑,“当然是为了让你成为崩玉最重要的养料。”
“养料?”她重复了一遍。
蓝染手中出现一颗闪烁着蓝黑色光芒的宝石,宝石的光映照着他的脸,在昏暗天色下明明灭灭。
“崩玉是可以使宿主向更高级进化的东西,但现在的崩玉并不完美,它还没办法实现我的愿望。”
“所以我不是已经在帮你收集能量了吗?那些东西在我体内,你随时可以拿走,为什么一定要——”
“不,那些能量只不过是些垃圾罢了,我真正想要的,是你啊。”蓝染看向西九条薰,“还不明白吗?你的灵魂有着作用于时空间的神之力,只要能将这份力量融入崩玉,它就能进一步进化。”
西九条薰脸上还是茫然。“所以你对我下手不就足够了……”缓过气来的降谷零听到这句话,不赞同地捏了下她的手心。
“你是想杀我,对吧?杀了我,能放过小薰吗?”他平静地问。
蓝染像是被他逗笑了。
“我已经说了,这一切是为了薰,杀你,也是为了薰。”
“你在胡说些什么?说什么为了她——”降谷零压着怒气问。
“年轻人,不要那么大火气。”蓝染似乎心情不错,勾着唇角道:“我一直担心着你会不会嫌弃现在的薰,但看起来你做的不错,实在是感人肺腑的恋情。不过你真的知道你身旁的女人现在是什么吗?”
西九条薰被戳中痛处,眼神下意识躲闪了下,降谷零握着她的手,坚定地说:“是什么都无所谓,对我而言,她只是我深爱的西九条薰。”
蓝染似乎更开心了,嘴角笑意愈深。“就是这样,真是感谢。”
降谷零皱起眉头,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
“……你笑什么?”
蓝染又叹了口气。“真是可爱的青年,你这个样子,倒让我不得不为你答疑解惑了。你知道什么是虚吗——薰连这个也没告诉你啊。”
他将曾对西九条薰讲解过的那番话重新对降谷零说了遍。
“人死后,有一些亡灵,因为对现世怀有执念而不能升天,一直徘徊在生前所在,久而久之,内心的执念越来越重,逐渐吞噬他们的内心,就会堕落成虚。虚的特征是身体上的空洞——薰的虚洞在她的腹部。”
降谷零下意识朝西九条薰的腹部看了眼,被衣服遮着,什么也看不到。
“但是薰并不是这样形成的虚。我已经说过,她的灵魂里拥有作用于时间和空间的力量。她死亡的时候,因为强烈的执念唤醒了能力,作用于时间的力量将她死亡前的时间无限延缓了。我猜她死前一定是在思念着你,这份思念在无限延缓的时间里逐渐变成了疯狂的执念。恰好作用于空间的力量打开了现世通往虚圈的通道,在虚圈力量的影响下,她逐渐变成了虚。”
“但在变成虚的过程中,作用于时间的力量一直在起作用,因而为她保留了部分人的特征。所以薰她是唯一一个因为爱而诞生的虚,唯一一个保留了记忆的大虚,也是唯一一个拥有人和虚两个形态的大虚。”
对于自己变成虚的过程,西九条薰也是第一次了解的这么清楚。看着降谷零陷入思索的眼睛,她忍不住疑惑,轻声嘀咕:“……可我现在已经不能再用人形态了。”
蓝染没有理会她,反而望着降谷零温声道:“还想继续听下去吗?”
降谷零看着他,慢慢点点头。
“时间已经不多了,我只能长话短说。”蓝染的声音依旧很温和,像清风一般,在黑压压的天幕下却一字字往人心里坠。“发现她的能力后,我第一时间便想到了用崩玉吸收她,但令人惊讶的是,崩玉虽然很喜欢她身上的力量,却对那部分残留下来的人的特征非常排斥。我开始尝试让薰变成完全体虚的方法。我用了许多种方法,最后无奈地发现对一般的虚而言,很有诱惑力的杀戮、残暴,对她而言完全没用。”
“她因你的爱意而诞生,基于对你的执念而存活。我意识到,要让她完全变成虚,只能将她送回你身边。用你给予她的爱意,将她浇灌。”
“所以,明白了吗?”蓝染对他轻柔地笑了笑,语气变得很真挚,“我要谢谢你,帮我将她变成真正的虚。本来应该在最后杀掉你才算斩断了她最后与人的牵绊,不过……算了,世事总是不够完美。”
降谷零松开了西九条薰的手,就连自己也没意识到自己的动作,脑海里男人的声音在不断徘徊。
西九条薰踮起脚,捧住他的脸颊,轻声说:“看着我,零,别信他的话。我本来就已经死了,这跟零没关系。他这么说,只是故意想看你难受罢了。”
她苍白的脸颊在降谷零视野里摇晃着,纯黑色的眼睛里闪动着水光,说明眼睛的主人内心也并非毫无波动。他伸手覆盖在她的手上,天边传来一声闷雷。这一刻,他们离得那么近。
蓝染看向一直守在一旁的乌【尔奇奥拉。“准备好,我们该回去了。”
西九条薰听到这句话,眼泪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她想像往常一样,朝降谷零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却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挤不出来。
“零——”
她好害怕被蓝染带回去,她害怕被吸收进崩玉里从此不见天日,可是她的害怕不敢说出口。她更怕零因为她的恐慌而难受。
所以尽管艰难,她还是挤出了笑容。
“你别担心,蓝染大人只是跟你开玩笑。我是一只虚,我只是要回自己的地方啦。你放心,我师父对我特别好,他还会给我送蛋糕吃。”
“零,我离开以后,你要继续为了自己的梦想而努力啊。”
降谷零一句话也没说,只是看着她挂满了泪水的笑容,将这一幕永远刻印在他的心脏。
雨又开始下了。
黯淡苍穹下打开了一道黑腔。
“零,闭上眼睛不要看。”
西九条薰又一次说道,可是这次降谷零没有听。他直直地看着她。蓝染手里的崩玉亮起流转夺目的光芒,西九条薰的身体晃了晃,她感觉到自己体内埋着的探测器被崩玉吸引着,连带着她的灵魂也往那个方向而去。
她觉得自己应该反抗下,可是认识到那是蓝染,便明白一切的反抗都是徒劳,她只能祈求降谷零。“求你了,别看。”
可是男人没有听。雨水转眼淋湿了他的衣服,他追着西九条薰往黑腔的方向奔来,停在半空的乌【尔奇奥拉对他用了一记虚闪。
他倒在地上,鲜血混着雨水成了一滩刺目的血泊。[青梅]修复了身体,他又爬起来,继续追过来,黑腔已经在慢慢合拢了,西九条薰正在缓慢地被融入崩玉。
在视野陷入一片混沌的黑暗前,她眼中残留的最后的景象全是降谷零。他在大雨中朝她奔来,一次次倒下,又一次次撑着爬起来,蹒跚着步伐,身后拖着一道赤色的河,一双发亮的蓝灰色眼睛,像点着两盏长明灯。
黑腔最终还是合拢了。天空恢复了原状,淅淅沥沥的雨从遥远的苍穹落下来,彼端是永远也望不见的远方。
降谷零倒在血泊里,他怔然地望着昏暗的天空,还不到夜晚,却一丝光亮也看不到了。
他呜咽着喉咙,发不出一丝声音。四肢被雨水拍打着,刺骨的寒钻进血液里,朝四面八方奔去,视野被一片黑暗吞没,他失去了意识。
再睁开眼的时候头顶变成了一片白色。他愣了很久,才意识到这是医院的病房。左右环视了下,这间病房只有他一个人,右手正吊着输液袋。
他将手背的针头扯下来,掀开被子,踉跄着下床。虽然还活着,但身体似乎受了很重的伤,只是走几步路便头晕目眩。
降谷零扶着墙走出病房。走廊上很安静,似乎是午休的时候,阳光从尽头的窗户处照进来,四处都很明亮。
他抬手捂了下眼睛,扶着墙继续走。要往哪里走,他也不知道,只是想这么走下去。也许就这么走下去,迟早有一天他能抵达所谓的虚圈。
“安室先生?你怎么起来了?”
一道清润的女声响起,降谷零猛地抬起头,失望地发现是毛利兰。她的身后站着毛利小五郎、铃木园子和江户川柯南。
“安室先生,你受了很重的伤,要静养才行。”毛利兰走过来扶住他。毛利小五郎也跟着数落这个不省心的弟子。
降谷零仿佛什么也没有听到,他被几人推着回到病房。他看上去很平静,神情淡淡的,不像往常总是笑着。
江户川柯南觉得他好像很难过,难过到眼泪都流不出了。他小心地问道:“安室先生,发生了什么事吗?”
降谷零没有回答他,望着窗外,浅淡的日光混着树影落在他身上。“夏天快要过去了。”他轻轻说。
这短短的几个月,像做了场盛夏时的梦一般。
“对啊,马上就要看不到漂亮的小姐们穿短裤了。”毛利小五郎靠着窗户深感遗憾地叹道。
“爸爸——”毛利兰看着他抱怨道。
“是谁把我送到医院的?”降谷零忽然问道。
“是小悟的爸爸,他把安室先生送到医院后,特地到事务所告知了我们。安室先生真是的,开车也要小心一点啊。说起来,怎么不见薰小姐?”
“对啊,”铃木园子接话道:“薰小姐不是在和安室先生交往吗?还以为会在医院看到她,我也好久没见到薰小姐了。”
毛利兰笑了笑,脸颊微微红起来。“我和柯南前段时间倒是在大阪见过薰小姐,对吧,柯南?”
忽然被点到名字的江户川柯南愣了下,急忙“嗯”了两声,小心观察着降谷零的表情。
降谷零似乎是感觉到他的目光,对他笑了下。
“小薰去旅行了,所以不在东京。”他轻轻解释道,“我感觉好多了,毛利老师如果忙的话,不用在这里陪着我了。还有兰小姐、园子小姐和柯南,你们还要上学吧?”
“但是安室先生一个人没问题吗?”
“没事的,我会让朋友过来陪我的。”他笑着说。
“那安室先生如果需要帮忙的话,一定要告诉我们。”
病房里的人走完后,降谷零立刻去办了出院,因为他的态度强硬,医院也没有办法,只能给他将出院办妥。他不想回家,就近找了个酒店住下。
他开始靠安眠药入梦,大把的药片吃下去,延续着盛夏的梦。从白天昏昏沉沉地睡到黑夜,却在夜半时分无比清醒。
盛夏的梦翻来覆去做了几遍,后来再梦不到新的。
他又开始疯狂地接任务,来自公安的,来自组织的,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不要命地工作,每天睁眼闭眼想着怎么搞垮组织。
沉迷工作的降谷零成了公安同事们的噩梦,他们召开了紧急小组会议,硬是把他的工作压下大半,要他好好歇歇。
他很冷静地对他们说:“我没有问题,这些事完全可以处理好。”
被推出来的代表风见裕也顶着黑眼圈说:“降谷先生,我们不行了。”
于是降谷零的时间又大把空闲下来。没有工作做的时候,他就去西九条薰的墓前站着。和她说会儿话,有时候站上一晚上,比睡一觉还精神。
他这么熬着自己的身体,终于又把自己熬进了医院。
在熟悉的病床上睁开眼,风见裕也站在他身边。
“降谷先生,您必须要注意下自己的身体。”
“我知道。”
“……请您节哀。”
纸是包不住火的。降谷零整天往墓园跑,身为他的协助者,风见裕也怎么会注意不到。降谷零对此没有太过惊讶,也没露出崩溃的表情,只是淡淡地重复了一遍。
“我知道。”
风见裕也走了以后,江户川柯南也来了。
一看到江户川柯南的表情,降谷零便笑了。“这副表情是干什么?该难过的不是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