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手顺着胸膛寻至腰际时,衔玉擒了她手腕,目光沉沉看着她,她眼睛一亮,机智道:“是不是盘腰上了?哈哈,被我猜中了吧?”
衔玉:“……”
他一时想不到什么好借口,只好将黑袍下蛟尾探出,送到她手心,“只是比人多条尾巴,可化作妖形罢了。”
阮芽攥着那截细长的黑尾,手指顺着乖顺服帖的鳞片轻轻抚过,爱极那冰凉丝滑的手感。
她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可是,这也只有一个家伙啊,另一个在哪里?”
不说还好,本来没那念头,这么一说倒是提醒了他,她也不是第一次这样摸他的尾巴,偏偏这一次……
蛟尾忽地在她指尖打了个颤,他浑身肌肉块块绷紧,身体僵硬成了石头,狭长双眸危险眯起,其中不受控制耀起璀璨金芒,如火如炽。
如往常心里那股酥痒不同,这是一种更为强烈的,甚至可以是凶残的渴望。他想咬她、缠她,片片黑鳞与她肌肤相贴,感受那如春水般的温暖……
洞庭的老王八常说,蛟蛇性淫,情关最是难过,衔玉从来不以为意,这时却被身体突来的反应激得呆住,好半晌没个动静。
——这,这该如何是好。
阮芽还在追问,“另一个呢?”
他慢慢调整呼吸,无声将蛟尾收回,“是,我的,我的……”
阮芽:“什么?”
衔玉脑子已成了一锅浆糊,若是他往常清醒时,定能想到一百、一千,甚至一万个借口来糊弄她。
可他现在连话都说不清楚了,脸爆红,开始胡言乱语,“我的呜呃吧哦。”
阮芽拧眉,“啥?”
衔玉跑了,“就是呜呃吧哦!你听不懂算了!”
他一口气跑到河边,“噗通”一声入了水,任阮芽怎么呼唤也不出来。
他在河底呆了一夜,把自己冻成化不开的大冰坨,直到天明才解冻浮到河面上。
阮芽正拉着柳催雪在河边洗脸,这时看见他冒出头来,“哎呀”叫了一声。
衔玉已经恢复了冷静,踏水而来,懒懒掀着眼皮应了。他检查过了,元阳还没有破,可老这么吓,遭不住。
衔玉又开始发癫,宝辇再次启程时,他霸占了昨天柳催雪靠门边的位置,离他们远远的,闭目盘腿打坐。
阮芽和柳催雪都已经习惯了,之前几次还因为他的疏远冷落置气,现在都懒得搭理,过两天他自己就好了。
苗苗一上来就问她,“考虑得怎么样?”
阮芽想把昨天在万花境里看到的那篇文章背给她听,她张了张嘴,顾及车里的其他三个臭男人,小声回,“晚上跟你说。”
苗苗显然是等不及了,手腕一翻,掌心显出一平平无奇灰色小袋,“去我识海。”
话毕,她牵了阮芽的手,二人化作一白一青两道流光钻入布袋中。
衔玉睁开眼,瞬移至那布袋旁,“丫丫!”
“这……”张梁起身,“你不是在入定吗,怎么能……”妖族的修炼方式,他略知一二,这么快就出定,不会伤着经脉吗?
柳催雪半躺在座位上吃桃酥,毫不留情揭穿他,“他装的呗,因为他不想跟我们说话。哼,不知道又做了什么亏心事。”
衔玉不理,只冷声问:“丫丫呢?”
“稍安勿躁。”张梁拾起那布袋,“这是苗苗独有的天赋,芥子空间,我为她制成了识海可与外界相连的法器,只要经过她同意,任何人都可以进入,寻仙楼救出的那些小妖们也是暂时养在她的芥子空间里。”
衔玉不放心,张梁便带着他进去看,叫他安心。
苗苗的芥子空间很大,张梁是个好主人,全心全意对待她,帮助她将空间打理得很好。
空间内有山有水有树林,平地上遍是苗苗爱吃的酢浆草,衔玉落地,远远看见溪边两名少女脑袋凑一起不知道在说什么,看见他们,又如受惊的团雀,扑棱着翅膀咋咋呼呼飞进了树丛。
张梁会意,“应该是有些话,不方便说给我们听,故意躲起来了。”
衔玉抿唇,心有郁结,丫丫也有事情瞒着他,以前她什么事都会跟他说的,现在认识了新朋友,也不像从前那样在意他了。
芥子空间外的车轿中,只剩柳催雪一人。他想破了头也想不明白,这个不足人巴掌的布袋是怎么装下他们四个人的?
这些家伙成双结对去玩了,也不带他,把他一个人丢在这里。
小雪可怜、弱小,又无助,一气之下,撩开车帘,把这布袋丢了出去。
他得意把腰一叉,“叫你们不带我玩,哼。”
待衔玉和张梁出得芥子空间,一屁股摔在路边的烂泥塘里,爬起来一看,马车呢?柳催雪呢?
第28章 这三人可真有意思
苗苗领着阮芽往山坡上走,“昨晚我仔细想过,我太冲动了,有许多事没来及与你细说。”
阮芽点头,紧跟其后,“我也有重要的事要跟你讲。”
凡修道之人,皆有专属的识海空间,大小在于修为的高低,内里形态则取决于五行所属灵根和个人喜好。
火灵根的修士大多是炎热干燥的大漠,水灵根如衔玉,则是一望无际的碧海蓝天。
苗苗五行属土,兔子天生会打洞,又爱吃萝卜青草,识海空间内便是一派欣欣向荣的自然景象,一草一木,皆是仿着初遇张梁时的场景所布。
近处是高山、森林、草地、溪流,远处是层峦林海,黑色山脉连绵起伏。头顶无日月,四季时辰随主人心意而动。
阮芽羡慕,“如果我也可以修炼就好了,这么多地,不用给地主当佃农,种的粮食,全部都是自己的。”
苗苗“啊”了一声,“什么嘛,你要是能修炼,就不用吃东西了,还种什么地。”
阮芽说:“不吃饭,还不如死了,你能辟谷,却还不是喜欢吃青草。”
苗苗:“有道理。我家主人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理想的生活方式,反正自己开心才是最重要的。”
阮芽已经想好了,等她挣够钱回家,再问问阿娘,能不能想办法给她弄个识海,做无本买卖。
爬到山顶,苗苗指着山坡下刚才和阮芽一起蹲过的草地,“看着那个地方。”
阮芽挨着她在一块干净的大石上坐下,视线跟随,“看着了。”
苗苗说:“那就是我跟主人遇见的地方,那时我被一只犬妖所伤,后腿断了,肚子上还开了个大口子,是主人救了我,为我医治,给我东西吃。”
阮芽重重点头,认真给她竖了个大拇指,“张梁大哥,是这个。”
苗苗却是摇头。
为什么要突然说起这个呢?张梁确实是好人没错,但重点不是这个。
苗苗今天就要好好跟她掰扯掰扯,爱情这个东西。她咳嗽两声,一本正经:“昨天已经跟你讲过,我跟主人明年要成亲的事,你知道两个人为什么要成亲吗?”
阮芽当然知道,“就是两个人,搭伙过日子呗。”
像阮小花这样貌美贤淑的俏寡妇,在石头村,没少被人惦记。可她嘴巴太厉害,惹急了还要抄起鸡毛掸子打人,任谁来说媒拉纤媒都讨不了好。
媒婆踏不进她们家的门槛,便把招数都使在阮芽身上,问她愿不愿意有个后爹爹来跟阿娘搭伙过日子。
这样一边问着,还一边往她兜里塞零嘴,阮芽岂会不答应?不就是替他们在娘亲面前美言几句,包在她身上了。
然而吃过喝过,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大家发现她只会骗吃骗喝,又遭阮小花一通恐吓威胁后,渐渐就消停了。
阮芽没有心,只知道谁对她好就跟谁在一块玩,不喜欢的就远离。
是以‘成亲’、‘喜欢’、‘爱’这样的词对她来说,就是两个人一起搭伙过日子,跟她现在和衔玉、柳催雪的状态并无差别。
这样的说法,苗苗却是大大的不赞同,“成亲,是因为互相喜欢,而这份喜欢,是绝无仅有的,世间独一份,是一个人对一个人的独占欲,谁也不会愿意与人分享。所以我跟你说,只选一个,一颗心是不可以分成两份的,你明白吗?”
别人的心或许不能分成两半,阮芽却可以。她心想,如果衔玉和柳催雪都要她的心,那等现在这颗仙心石坏掉之后,一刀砍作两半,分给他们不就好了,这有何难?
于是她诚恳道:“我的心,可以分两半。”
别说两半,就是再来二十个男人,她也能分得出来,无非就是大块小块的区别。
苗苗气结,揪了根小草扔她。
昨晚睡前想了好多话,在脑子里来来回回排演,保管能把她说得心服口服,结果临了临了,叫她两句话打断思路,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苗苗苦恼捏捏眉心,阮芽想起万花境里看的那篇文章,按照那文章里的说法,大致跟她讲了一遍,问:“换你,你舍得下另一个吗?”
“我一个也瞧不上。”苗苗撇嘴,“我有主人,旁人再好,我也不要。”
阮芽怔住,随即眼睛一亮,“对啊!苗苗你提醒我了!”她激动地抱住她手臂,“就像张梁大哥很好,但我也不想跟他一块玩,只喜欢衔玉跟小雪一样,是这个意思吗?”
“哎呀!”苗苗一拍大腿,这榆木脑袋可算是开窍了。
爱情这道难题,勉强算她过关,接下来就该继续昨天的问题,既然她自己不知道哪个好,就让‘爱情专家’苗苗来帮着做选择吧。
苗苗掏出本小册子,翻开第一页,清了清嗓子,照着念:“第一题,假如小雪和衔玉同时掉进水里,你先救谁?”
这还不简单。
阮芽说:“衔玉会水,不用我救,他会把小雪捞上来的。”
苗苗:“但是我们假设他不会水。”
阮芽:“他会水,他还可以把水做成小球给我玩,还可以做成床,昨晚我们就是睡他做的水床呢。你想睡吗,晚上我们一起睡啊!”
苗苗眨眼:“水床?好玩吗……”话说一半她扇自己个大嘴巴子,“不许打断我!”
阮芽捂住嘴巴。
苗苗几乎是咆哮,“反正他就是不会游水,不会游水,不会游水!记住了!”顿了顿又补充,“晚上我要睡……那个水床。”
阮芽:“哦。”
苗苗静待结果,阮芽摸着下巴,一脸难以抉择的痛苦,半晌,她灵机一动竖起食指,“对了!衔玉体内可以储水,他可以把水全都喝掉!寻仙楼那次,他不是费了很多水吗,那天晚上回去之前,他趴在水里,差点把小溪都喝干呢!”
她一拍巴掌,“这样就都淹不死了!”
苗苗单手掐人中,身子往后一仰,“噗通”栽倒。
经此一遭,她恐怕有好长一段时间都不敢给人讲‘爱情’了。
芥子空间外,张梁和衔玉好不容易才追上马车。
这车子以灵石驱动,灵力不耗尽不会停,路线也是一早就规划好的,衔玉以水遁之术带着张梁潜进了车内,柳催雪没心没肺的,正窝在座位上睡大觉。
衔玉气得,抽了张梁的剑鞘,往他屁股上狠狠抽了两下,“叫你捣乱!”
阮芽和苗苗从芥子空间出来时,柳催雪被衔玉打了,正在遍地撒泼打滚。
阮芽大惊失色,“这是咋了!”
衔玉趁机告状,阮芽一听,这回可没向着他,把他从地上揪起来,擦干眼泪鼻涕,又板着脸教训一通,“你也太调皮了!”
柳催雪黏她,被她骂马上就乖乖的,只是被打了,还十分委屈,要人一直搂着才行。苗苗用草藤编了几个小玩意哄他,他才破涕为笑。
傍晚,车子停在一处避风的山谷,柳催雪还在记恨衔玉,下车的时候,看他走在前面,给他一脚蹬了下去。
衔玉不防,当即摔了个脸着地,虽气,却也不好跟个傻子计较,道一声“冤孽”,跟着张梁去打猎了。
路上张梁问起柳催雪的病症,衔玉如实相告,却没提柳催雪的真实身份,只以小雪代称。虽恼他,却也要顾及他的名声,当然,这是看在丫丫的面子上。
张梁走南闯北,到底是见识广,“赭红鬼伞?此物其实并非九华山特产。我早年游历时到过南疆一带,那地方林深草茂,遍地毒物,其中就有你说的赭红鬼伞。当地人喜食菌菇,每年春夏两季,都要进山采摘,我有幸吃过一次,十来种毒菇混杂煮一锅乱炖,各种毒素互相抵消,味道极其鲜美。想来,那鬼伞之毒,并非无药可治?”
“不是毒。”衔玉说:“是他的心魔。”说罢右手凝出一颗冰球,“簌”地抛出,树尖上一只红腹锦鸡直直落下,又被一条薄细的水带捆住,瞬间到了手里。
苗苗的热心肠,来自张梁,既有缘相识,就是朋友,闻言他不由得沉思,寻求解决之道,喃喃,“心魔……这可不太好办。”
衔玉趁他走神,右手背在身后,偷偷伸出一条水带,从树上的鸡窝里,摸出一颗黄褐色的鸡蛋收入墟鼎,继续若无其事往前走。
天黑前回到山谷,众人围着火堆,衔玉用水做了个锅子,给他们炖了一大锅鸡汤。吃饱喝足,阮芽热情邀请苗苗来跟他们一起睡觉。
水床弹力十足,一下能蹦老高,苗苗、阮芽和柳催雪手拉着手,玩得不亦乐乎,张梁坐在火堆旁翻书,衔玉靠着树干发呆。
水床上三人玩累了,就地一躺,你叠着我,我摞着你,沉沉睡去。
张梁抬头看一眼,起身收了书,行至水床边,以隔空御物之术移开阮芽搭在苗苗肚子上的腿,轻轻把人抱起,准备回马车。
衔玉对他的行为不太理解:“不一起睡吗?”
张梁一愣,随即摇头笑,“不了。”
衔玉说:“水床睡起来很舒服的,你也一起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