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她抱得更紧了。
“我累了。”衔玉直接把她扯下来,推着她后背往回走,“太晚了,回家去吧。”
“我不困,我还想跟你玩。”她又黏上来抱住他。
“你爹一会儿拿大棍子来打我了。”
“我不,他打你,我护着你。”
“你走吧,回去睡觉。”
“我不我不我就不。”
衔玉被狗皮膏药黏住了,撕下这头,那头又黏住,怎么撕都撕不下来。
她还觉得很好玩,贴在他身上“嘻嘻嘻”笑。
两个人又黏扯了好一会儿,衔玉答应她,再玩一刻钟,到时间必须回家去。
其实根本没什么好玩的,出村这条路阮芽都走过好多次了,可是和他在一起就觉得很有意思,再小的事也不觉得无趣,跟他并肩走着,你撞我一下,我撞你一下。
到了分别的时刻,衔玉把她送进村,她恋恋不舍回头,抱着他手臂晃,“明天还能找你玩吗?”
衔玉垂下眼帘,避开她期盼的眼神。
来之前,他找萧逢要了在绣神山这些年的工钱,萧逢问其原因,他也没隐瞒,说提亲。
去丫丫家提亲,如果她娘亲舍不得她嫁人,他也可以入赘,反正他孤蛟一个,也没人管,从来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这是他一早就计划好的。
以前不知道丫丫就是月华的女儿,衔玉还常常想着,以后遇见月华的子女该怎么办,要如何报恩。
妖怪圈里盛行以身相许,可他已经决定要跟丫丫好,不可能再献身给别人,为此还苦恼了好一阵。
现在知道她就是月华的女儿,倒是好办了,他因她而生,也可因她而死,这条命都是她的了。
他准备了很多话想跟她说,跟她的娘亲说,可从柳催雪那里得知事情原委后,那些话一个字也吐不出来了。
“走吧,回家去吧。”衔玉按住她肩膀把她往前轻轻一推,松开了手。
太晚了,她确实该回家了,阮芽面对他,倒退着走路,“那你呢?”
风从河的另一边吹来,掀动她裙摆,衔玉没有回答,站在原地,看着她越走越远,心中是无尽的悲痛和迷茫。
他转身即走,衣袖狠狠擦了一把眼泪。
见一面,看见她好好的,也不算白跑一趟。
他大步离去,两手掩面,心口一阵阵抽痛,宽阔结实的肩膀脆弱地蜷缩起来,想放声大哭。
丫丫不会流泪,那就让他替她哭吧。他抿紧唇,想等她回家了,再找个没人的地方好好哭一场,以后就再也不来找她了。
正难受的时候,后背一股大力袭来,衔玉趔趄两步稳住身形,腰部随即缠上少女绵软的手臂。
“你别走。”她四肢并用往上爬,灵活地从他后背翻到胸前,勾住他脖子缠得紧紧的。
“不知道为什么,我刚才看到你的背影,就感觉好像再也不能见到你了,我心里很难受,我都不明白这是为什么,明明我们才第一次见面……”
她眼眶和鼻头憋得红红的,脸颊紧靠在他肩头,想不通为什么她心里那么疼,那么酸。
“我舍不得你。”她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说什么,只是遵从心中的渴望,身体的本能,想靠近他,留住他。
她心里马上有了主意,“你是不是没有地方去啊,你跟我回家吧,你不是会飞,有法力吗,你变小,我把你带在身上,结界就认不出来你了,你和我回家好不好。”
她怕极了,怕今天一放他走,明天就见不到了,以后再也见不到了。
她从他怀里跳下来,抱住他手臂拖着往回走,“求求你了,求求你了。”
衔玉袖子用力擦了一下眼睛,可以和她在一起,说不心动是假的,他一时都忘了哭,被她拖到了家门口,“那我住哪里。”
阮芽想都没想,“你和我住,平时爹爹和小雪都不进我屋的,只要我们小心一点就不会被发现。”
他心跳突然变得很快,这感觉又紧张又刺激,明明他们以前也天天睡在一起。
丫丫换了一颗心,确实把他忘光光了,可她好像变得更喜欢他了,以前他怎么教都教不转,现在她也会心疼他,舍不得他了。
衔玉好高兴。
马上就要进家门了,阮芽低声催促他,“快快变小!”
衔玉想起在南疆分别前,她被变成巴掌大的小娃娃样子,他心念一动,阮芽手一空,人没了。
她整个呆住,原地转了一圈,“人呢!”
地上的小人连蹦带跳,冲她招手,“你这个笨蛋!我在这里!”
“呀!”阮芽蹲下去捧起他,“好可爱啊。”
“快点,有人过来了。”衔玉跳上她的脚背,拽着她的裙摆,随时准备躲进她裙子里去。
阮芽伸手一捞,举着他凑到嘴边飞快亲了一口,塞进袖袋里,两扇木门被人从院中推开,柳催雪站在门口。
“小、小雪,你还没有休息吗。”阮芽低头,心虚地揪着垂在胸前的小辫子。
衔玉坐在阮芽的袖袋里,擦了一把脸上的口水,将周身气息尽数收敛,柳催雪并没有发现他的存在。
“你去找他了是吗。”柳催雪轻声问。
“嗯。”阮芽点头,随即反应过来,惊恐地瞪大眼睛。
衔玉都给她整无语了,可马上又听见她失落的声音,“他已经走了,我没有找到。”
学会撒谎了。
真厉害。
柳催雪把她拉进来,关上了门,阮芽大步朝着房间走,又被他叫住。
“丫丫。”
她没有回头。
柳催雪继续说:“不让你们见面,是为了你好,你们不会有好结果的。”
怎么就不会有好结果,她跟我没好结果,跟你有好结果?衔玉很不服,想跳出来跟他大吵一架。
阮芽也知道他不高兴,把手伸进袖袋里,轻轻给他顺毛。衔玉抱住她的手指蹭,两个人开心地玩耍起来,柳催雪在身后又说了什么,她压根就没听见。
屋里的蓬英听见动静,推开门走出来,阮芽竭力保持冷静,手揣在袖子里没动,两只眼睛咕溜溜乱转,倒像是被柳催雪念叨,不能走干脆原地开小差。
蓬英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捏了捏她脸蛋,“你又出去找他了是不是,我咋跟你说的,管不了你了。”
“他已经走了!被你们气跑了!找不到了,你们满意了吧!我真想不明白,你们一个个为什么都不准我跟他玩,他根本就不是坏人。你们什么都不告诉我,只会关着我,我气死了!”
她乱七八糟吼一通,跑回屋去,为了表达自己的愤怒,“砰”一声用力砸上门。
蓬英莫名,“唉?!你这孩子。”
阮芽靠在门上不停拍着胸口顺气,心跳得快从嗓子眼里飞出来,脸红到了脖子根,连耳廓也烫得要命。
她手背贴着脸蛋,又捏捏耳朵降温,好半天都没缓过劲儿来。
衔玉从前很少见她这个样子,他神识内敛,不敢暴露,坐在袖袋里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正担忧,身子忽然一轻,抬头时正对上一张窃喜的脸。
“我演得,好不好!”
沉默片刻,衔玉说:“你的碗是不是没拿回来。”
第60章 那我走?
阮芽马上就想出去拿碗,担心明早被发现罪证。
衔玉被她握在手里,费力抽出两条胳膊,大幅度挥摆着,“等会儿,他们现在还在外面,你出去不是马上暴露了!”
“哦哦哦——”阮芽在屋里转圈圈,已经彻底昏了头。
“你小点声的。”
“好的好的。”
两个人开始用气声交流,阮芽捏着他,衔玉艰难道:“松开点,你要把我捏死了。”
阮芽改两只手捧着他,衔玉扶着她的大拇指站稳,静了两息才说:“去洗漱吧,等他们睡下我再陪你去拿碗。”
她脸蛋红扑扑的,眼睛水亮水亮,捧着衔玉放到床上,“我去洗,你等我哦,不要离开哦。”
衔玉跳到她的床铺上,她走出两步又回过头把他抓手里,“不行,万一你趁我沐浴,跑掉了怎么办,我得看着你。”
“我不跑。”他挣扎不开,阮芽直接带着他进了里间。
这跟他见过的所有房子都不一样,外面看起来跟普通的农家小院没什么分别,在她卧房的最里面,却有一个单独用来洗澡的房间,靠墙放了一块灰色的大石头,像一口大棺材,石头中间掏空,打磨得很光滑,可以躺一个人。
衔玉指着,“那是啥。”
阮芽把他放在一边的木架子上,开始拆头发,“浴缸啊,用来泡澡的。”
这里面好多东西都是衔玉没见过的,参观完她的房间,衔玉狠狠长了一回见识,心里对阮芽的娘亲已经佩服得五体投地。
他摇身变作正常大小,找到了自己的用武之地,“我给你放水吧。”
阮芽歪头一看,见他竟然就地盘腿在那灰色的大石缸上打起坐来。她散了头发,又去找了干净衣裳回来,在他面前站了一会儿,见他终于睁开眼睛,两手那么一伸,开始哗哗放水。
“哇塞!”阮芽伸手去够,“还是热的!”
这也太牛了。
等放完水,阮芽一把抱住他,“我好喜欢你!”
在狭小的房间里,热气氤氲腾空,少女绵软的身体紧贴着他,衔玉体温骤然升高,喉结艰难地滚了滚,他别开头轻轻把她往外推,“好了,快洗吧,水很干净的。”
她脸红红地看着她,额头上一圈细小的绒毛沾着薄汗,抱着他腰撒娇,“你陪我。”
“不行。”衔玉果断拒绝了,“我出去等你。”
他再三保证不会离开,阮芽才放心关上门洗澡。
他坐在床边,心跳得很快,手心里全是汗。
为了转移注意力,衔玉开始帮她收拾起床铺来,她乱丢的玩具、衣裳、鞋子,全部分门别类收好,换下的脏衣他顺手揉个水团给洗了,弄干后给她挂到柜子里去。
其中有一件很短的上衣,只有几根绳子连着一块布,衔玉没太弄明白是穿在哪里的,在身上比划两下后,他豁然意识到这是女子贴身的小衣,胳膊一甩就给扔开了。
里间传出动静,应该是她快洗好了,衔玉把那件白色的小衣手忙脚乱捡起来胡乱塞进怀里,阮芽刚好打开门走出来。
“这么快。”衔玉声音都哑了。
她披着满头湿发,迫不及待黏上他,“我怕你走了。”
“嘘——”衔玉手指竖在唇上,张开怀抱接住她,自然而然给她弄起了头发。
她四肢并用挂在他身上,心中那股奇异的亲切感再次涌现,“好奇怪,总感觉我们像认识了很久很久,这些都已经不是第一次做了。”
衔玉坐在床上,阮芽面对面坐在他怀里,脑袋靠在他肩头玩他的耳坠,一会儿摸摸他的下巴,一会儿又摸摸他的鼻子,跟他叽叽咕咕说话。
衔玉心无旁骛给她弄头发,她玩着玩着,忽然发现他衣襟交接处钻出一根绳头。
阮芽觉得眼熟,伸手一拽,白色的小衣连带着手帕一起扯了出来。
衔玉暗道一声不好,连忙捂住胸口,已经晚了。
“你为什么要偷藏我的肚兜啊?”阮芽捻着那根绳提到他眼前晃了晃,“你是不是也喜欢我啊?”
衔玉一把抢过来,给她扔到床头去,“我刚才给你收拾衣裳的时候,不小心弄的,谁喜欢你啊,少自作多情了。”
阮芽狐疑地打量他,“得多不小心才能弄到这里面哦。”
头发已经弄干了,衔玉掀开被子,把人往里一塞,“睡你的吧。”
她身上那衣服薄得要了命,入手只觉到处都抽掉了骨头似的软绵绵、热乎乎。他们刚认识那会儿,他也常常都在发麻发抖,后来习惯了,也不觉得。
可都是多久的事了,那种久违的酥麻感此时遍布全身,衔玉连牙关都在咯咯打战,阮芽抓住他的手,“你在打摆子!”
她从被子里钻出来,“是不是羊角疯!”
衔玉马上就痊愈了,“你才羊角疯!”
“丫丫,你在跟谁说话啊,怎么还不睡?”蓬英的声音隔着一扇门,有些遥远和模糊。
衔玉握拳抵住了唇,阮芽也紧紧捂住嘴巴,衔玉给她打手势,让她说话,她整个人都乱套了,手忙脚乱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这个笨丫丫,真是笨得要了命。
好半天她才反应过来,正要说话,衔玉又扑上去捂住了她的嘴。蓬英以为她睡着,在说梦话,已经离开了。
蓬英又去检查了一遍结界,到处都是完好的,保证是一只苍蝇也飞不进来,他不知家贼难防。
高度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阮芽一下软倒在衔玉怀里,脸埋在他胸口蹭,声音染上了笑意,“好刺激。”
衔玉又开始不自在,推开她,“我去洗洗,洗完我们出去拿碗,回来睡觉。”
她这才乖乖躺下,很黏人地勾着他小拇指晃,“快点哦。”
衔玉站在床边看她,床头灯盏的光亮被他高直挺拔的身躯遮挡了大半,她仰躺在床帐里,白色亵衣领口凌乱,青丝铺陈满榻,脸颊红润而饱满,眼中满是对他的依赖缱婘,纯洁又惑人。
“嗯。”他艰难地移开视线,转身离开。
衔玉立在那灰色的大水缸边,慢慢解着衣裳,脑海里一遍遍都是她刚才的样子。在他们分开这几个月里,她长大了很多,开始涌现出这个年纪独有的冶艳娇柔。
葵榴吐蕊,兰蕙含蕤。
今天发生了好多事,阮芽兴奋过了头,一直在等他,睡不着,中途自己跑出去把河边的碗拿回来,都没有人发现。
她裹在被子里又躺了一会儿才听见开门的动静,连忙直起身子看过去,衔玉只穿了一件黑色里衣,外袍搭在臂弯,赤足踩着白色长绒的地衣走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