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身仙子想回家放牛何仙咕
时间:2021-12-30 14:32:34

  距离阮芽最近的一个人,就是柳陌。
  待看清她身后站的那人,众人皆屏住了呼吸,连大气都不敢出。
  二人之间,不足一臂远,柳陌伸手可触,距离她最近的一个人是蓬英,也足有三丈远。
  “呵——”
  柳陌伸出手,蓬英飞身扑来,却已来不及。
  衔玉大喊:“丫丫趴下!”
  那只手已经搭在她肩膀,阮芽猛地一矮身,迅速把自己贴紧地面。
  看似简单,这一招私下他们不知道训练过多少次,怕的就是阮芽近身吃亏。
  她力气大,只要感知到危险,就马上挣脱束缚,趴在地上,让敌人反应不及。同时抢占先机,率先施放神识,将对方置于她的神识攻击范围。
  身后站的是谁,阮芽不知,也不知道该使用什么程度的攻击。
  但衔玉知道,他迅速给出第二个指令。
  “粒粒皆辛苦!”
  地宫中场景迅速变幻,霎时,蓝天白云下,足有两三层楼那么高的金黄稻谷拔地而起,沉沉稻穗压弯了腰,一柄黑色钩镰从天而降。
 
 
第84章 寸心
  与小花的本命法宝幽日镰不同,这只是一把极为普通的,用来割草割稻子的黑铁镰刀。
  身处稻田中的柳陌,似乎也化为了一株稻谷,他仰头,天穹之上,一颗巨大的头颅显现,那是一张极为年轻的、少女的脸,她眨眨眼,伸手握住稻谷根部,手起镰落,柳陌神识一阵剧痛!
  这是什么妖术?
  来不及细想,又是一阵疼痛袭来,柳陌感觉到身体被镰刀拦腰斩断,切割时,发出“簌簌”的细碎声响。
  她一下又一下,片刻不曾停留,柳陌神识如被凌迟。
  众人皆被拉入这场神识对决中,只能远观,不能参与。
  但衔玉与阮芽同心相连,[粒粒皆辛苦]给了他反应和缓冲的时间,他抬手结印,在二人四周筑起冰墙,往里灌水。
  “瑞雪兆丰年。”衔玉朗声道。
  这方寸之地下起大雪,很快就落了厚厚一层,柳陌感觉自己变成已失去生命的草木灰,被冰冻在泥土之下,寒冷刺骨。
  他试图破土而出,手脚却僵硬无法动弹。
  身处他人神识中,最忌讳的就是被人操控意识,真把自己当成了这神境中的一草一木。
  这样只会越陷越深,任人宰割。
  柳陌的疏忽是他低估了阮芽,他怎敢相信,这只是一个十七岁少女的神识。
  她怎么可能拥有这么强大的神识,在此之前,她明明都没有修为,只剩十年寿元。
  柳陌又怎能想得到,衔玉舍得放弃化龙,将五百年修为和半颗心分给她呢。
  他不信真心,他哪有这种东西?
  所以他不相信有人能为了另一个人做到这种地步。他奉行的从来都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所以也不配得到真心。
  “当春乃发生。”
  随即白雪化雨,飘飘洒洒,滋润大地,柳陌神经一松,得以喘息,他凝神而出,身体飘浮起来,似乎已从泥潭中挣脱。
  眼前一片新新绿意,生机盎然,他重获新生,如春日里一株小苗,疯狂汲取土地中的养分,茁壮自身。
  忽然耳边响起哗哗的水声,他仰头看去,却只看到蒿黄的蹼和雪白的羽腹。
  这是何物?柳陌心中陡然升起不详。
  “万鸭齐发。”
  柳陌周身一痛!如同被一万只鸭子用扁喙叼住,耳边是聒噪的“嘎”声,此起彼伏,如惊雷贯耳。
  这股神识中,到处充满了破坏、暴虐的气息,还有浓浓的恨意。
  他人若浮萍,身不由己,神识之痛无处可躲,比心魔发作时还要痛苦千百倍。
  这太诡异,柳陌从未见过这样的妖术。
  他心中隐隐有了猜测,却仍是不敢相信。
  有些道理他始终想不明白,那黑蛟真是蠢透了,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蠢的人?
  金乌落,玉兔升,四季更迭,夏禾已熟,又是稻谷丰年,黑镰再一次从天而降。
  又是一场轮回。
  柳陌终于看破玄机。
  “破!”
  一声清呵,响彻四野。
  柳陌横掌就地一拍,火星飞溅,野火腾地燃起,飞速席卷稻田。
  阮芽痛呼一声,衔玉立即引水浇灭,稻田顷刻间又变幻作深沼,但火势不减,熊熊大火炙烤,水汽快速蒸发,阮芽无法承受,只得撤开。
  两方神识归位,柳陌一掌拍来,蓬英眼睁睁看见那具纤瘦的身体直直飞出去。
  “杀!”
  柳催雪突地暴起,一道雪白剑光从柳陌头顶劈来。
  小花持镰攻来,衔玉凝出冰锥同时刺向柳陌。
  三方围杀,地宫内一片刀光剑影,刀剑劈砍四壁,不知触及何处的机关,整座地宫以极缓慢的速度旋转起来。
  蓬英在阮芽落地之前接住她,她哇地吐出一口血来,蜷在蓬英怀里,疼得浑身发抖。
  “你怎么样!”蓬英探到她气息微弱,五脏俱裂,抓出一大把丹药,一股脑往她嘴里塞。
  她哭都发不出声音,只是无声地流泪,眉头紧拧着,费力吞咽。
  蓬英施术助她化开药物,心中的恐慌和惧意达到了极点。
  “丫丫,坚持,试着治疗你自己。”
  她重创柳陌神识,自己受伤也不轻,若非衔玉提醒,先行对柳陌进行围杀,那一掌足以让她灰飞烟灭。
  她本就是傀儡身,修复起来,应该比寻常肉身更容易些。蓬英很清楚她这幅肉身是如何炼制的,耐心引导她,“就像你催生那棵大树,试着用灵气治疗,把自己当成一棵树。”
  阮芽听话地闭上眼睛,蓬英从旁护法。
  地宫中,四人酣杀,剑气和术法不断撞击在黑精石上,尘封已久的法阵悄然开启,无声运转。
  柳陌神识受损,修为大减,可他实力依旧不容小觑。
  小花和柳催雪的本事都是他教的,衔玉修为也大不如前,三人合力才堪堪能跟他打个平手,柳陌甚至还有兴致闲聊。
  他对衔玉很感兴趣,掌风将他逼至墙角,“你给了那丫头半颗心?”
  衔玉两根冰锥刺出,“关你屁事。”
  柳陌轻而易举化解衔玉的攻势,“真蠢。”
  “你懂个屁!”衔玉回呛。
  几番较量下来,已足够衔玉评估出他的实力,“偷得微风老头四百多年修为,你用得很顺手嘛,贱人。”
  “黄毛小儿,口出狂言。”柳陌法尺激出,这顶级的除妖法器瞬间洞穿衔玉肩膀,金色咒文钻进他血肉,割出一道又一道的细小伤口。
  柳催雪挑剑刺来,柳陌不得不退开,小花接上,又与柳陌缠斗在一处。
  衔玉痛得龇牙咧嘴,“我是你蛟爷爷!柳陌,你这个不孝子,敢打你爹!”
  血顺着他肩膀润湿了衣衫,滴在黑精石地面上,衔玉跪倒在地,黑鳞所化的法衣被腐蚀,咒文切割他血肉,很快他整个肩膀都伤可见骨。
  “他妈的!”好气,好气。
  上次在南疆中毒,被苏荔给开了膛,现在又被柳陌打伤,血哗哗往下流。
  “老子是不是他妈的好欺负。”
  鲜血顺着地面黑石图腾纹路流淌,衔玉咬牙,咒骂柳陌的祖宗十八代。
  柳催雪上前,给他拍了一张止血符,“没事吧。”
  衔玉摇头,巳时至,外面已经下起大雨,这地宫到处修得严丝合缝,一滴水都流不进来,他大骂,“赶紧给我把这该死的石头房子切开!”
  柳催雪没好气,“你不是要拿去卖钱。”话是这么说,他已开始尝试破开地宫顶。
  地宫一角,魔气滔天,小花持镰,杀气不减,招式中依稀还能辨出几分当年的影子。
  柳陌想起少年时,他手把手教她习剑,春光灿艳,花落如雪,回忆中每一招,每一式,再难描难绘。
  “阿窈啊。”柳陌一声叹息,法尺荡开黑镰,她虎口已经撕裂,双目衔恨,不管不顾再一次冲上前。
  “你还我女儿的心来!”她大声咆哮,外面阮芽生死未卜,她情绪激动,孤注一掷欲与他拼个你死我活。
  柳陌不退不闪,生受她一招,擒住她手腕,一扭一拧,黑镰落地,他推着她撞向墙壁,掐住她的脖子。
  “要怪只能怪你自己!”柳陌披散的长发盖住了半张脸,眼中满是怨毒,“你为什么非要走,为什么就不肯呆在我身边,我就是要杀光他们,杀掉你的月华,杀掉你的女儿,你后悔了吗?”
  他双眼布满血丝,眼球似要脱眶而出,“是你先丢下我的!为什么非要走!你们都瞧不起我,我什么都告诉你了,我都那样跪下来求你了,你为什么非要走!我变成今天这个样子,都是你的错!”
  她拳打脚踢,“你去死啊!你就是只疯狗!疯狗!我不欠你的,你还我的月华,还我女儿心来!你去死!”
  柳陌偏头笑一下,“阿窈,离开我,你觉得你过得好吗?”
  “轰隆——”
  一声巨响,柳催雪破开了头顶的黑精石,地宫坍塌,大雨倾覆,狂泄而下。
  充沛水汽灌进鼻腔,衔玉深吸一口气,肩头灼烧痛感骤减。
  在昏暗天光下,他遥望柳陌背影,从地上抓起一把掉落的鳞片,凝成片片锋利冰刀。
  天地变色,雨声狂躁,小花闭上眼,柳陌一时分不清她脸上是雨水还是眼泪。
  她忽然用力抱住他,将他牢牢锁在怀中。
  柳陌心口一滞,不可置信回抱她,“阿窈?”
  小花平静道:“你还记得吗,幼时,我们也曾这样淋过雨。”
  恍惚间,又回到了过去,他们也曾这般亲密无间。
  衔玉伸出手,五指一握,片片冰刀齐发,穿透雨幕,直射向柳陌后背。
  “你!”冰刀入肉,柳陌不可置信看着她,后背瞬间被血染红。
  衔玉扯烂外袍,将伤口附近的鳞片尽数撕下,不断打向柳陌,势要将他穿成筛子。
  厚重的乌云下,滂沱大雨中,衔玉靠坐在石壁上,地宫坍塌成一片废墟,他漠然操控着雨水,凝冰一遍又一遍刺向柳陌,直到他后背被雨水冲刷掉血肉,露出一排排森白肋骨。
  小花靠在他肩头,眉头忽然一皱,她松开手,低下头,看见胸口插了一柄断剑。
  剑柄上寸心二字,是柳陌亲刻。
  这是她早就折断丢弃的寸心剑。
  柳陌松开她,退后两步。
  她喉头腥甜,白衣被血染红,无力跌坐在地,裙裾如盛开的芙蕖,胜过他所见的一切美好。
  最后一根臂粗的冰锥,倏地穿透柳陌心脏,带血的锥尖很快被雨水冲刷干净。
  “不能同日生,我们同日死。”柳陌笑得温柔又残忍。
  雨水模糊视线,小花咳出两口血,热泪涌出,混在雨中。
  “你为什么总是不放过我。”
  柳陌身子后仰,直直倒在地上,溅起一片粉红的血水。没有回答。
 
 
第85章 化龙
  柳催雪怔在原地,雨水模糊了他的视线。
  “带她出去,快!”衔玉扶着墙壁站起。
  柳催雪回过神,抹了一把脸上的水,跨过柳陌倒下的身躯,抱起小花回到地面。
  榕树下一把巨大的黑伞,伞下蓬英还在为阮芽护法,她状态刚稳定,又见柳催雪抱着小花出来。
  看见她胸口那把断剑,蓬英脑子又是嗡的一声。
  “怎么回事?”他耳中嗡鸣,天地失声,柳催雪说了什么一个字也听见,连滚带爬奔过去,抓住她手腕,完全是本能在支撑他探查她伤势。
  她衣裙变成深浅不一的红,像一朵绽放的花,双眸紧闭,完全不是他所熟悉的,那个从来张扬大胆,意气风发的小花。
  恍惚间又回到了过去,回到十几年前他们初识。他险些忘了,她并不是一直都那么厉害,那么坚强。
  她并非无所不能,铜浇铁铸,只一柄锈了的断剑都能要了她的命。
  蓬英眼泪不受控制掉下来,融进那片血红中。此时终于明白,小花为什么一直拖着不跟他成婚。
  他常调侃自己无名无分,小花又何尝不是呢?若她身死,过往十几载,不过绮梦一场。
  修道之人,寿命何其长,多年后如果连他也忘记,又有谁还记得那朵在寒冬破庙里倔强绽开的小花呢?
  半晌,蓬英脱力跪倒在地,劫后余生般道:“只差一点点,她的心脉就断了,一点点……”
  柳催雪紧绷的心弦松弛,蓬英抹尽脸上的泪水,强自镇定,自我安慰道:“没事,没事。”
  他两指按在她伤处,小心翼翼拔出那柄断剑,解开她衣裳,划破指尖,有黑烟状的魔息从伤口溢出,丝丝缕缕钻进她胸口那道狰狞的豁口中。
  只要不伤及心脉,就还有得救,他的魔息便是她的救命仙丹。他们性命早就捆绑在一起,如果他死了,再也没人能替她医治,如果她死了呢?他的魔息也不愿再给第二个人。
  蓬英心中甚至有个决绝的念头,如果小花真没了,他也不要活了。
  眼泪无声滑落,他心中又悲又痛。
  差一点,只差一点,她就死了。
  好苦啊,小花过得好苦啊。
  一旁的阮芽将要醒来,蓬英抱起小花,看向他,柳催雪会意,点点头,“去吧,她没事了,这边交给我们。”
  不好让小孩看见这些,她哭闹起来,对伤势无益。
  蓬英带小花离去,柳催雪绕了半圈跪到阮芽身边,挡住她视线,轻声问询,“你怎么样?”
  她揉着胸口坐起来,已经没那么难受,轻轻摇头,“不疼了。”
  柳催雪握住她手腕,探查其伤势,惊讶她超乎常人的自愈能力。
  她四处张望,“娘亲呢,爹爹呢?”
  柳催雪扶着她站起,“他们有事先走。”
  大雨滂沱,大榕树树冠中间,废墟里一个黑色的影子,阮芽探头,“那是衔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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