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亦锦绣——坠欢可拾
时间:2021-12-30 14:37:37

  他掏出手帕,给解时徽擦汗,解时徽战战兢兢的受了,小声辩解:“没有人给。”
  文郁轻轻一叹气,上前搂住她的腰肢,解时徽本就娇小,在文定侯府住了一段时日,更是瘦的可怜,他那做戏就带了两分真心。
  “时徽,我错了,我来向你赔罪的。”
  解时徽不大敢相信他,因为他赔罪的次数不少,可该打还是打,似乎赔罪和揍人在文郁心里是两件事,互不干涉。
  而文郁这回却是真心诚意来赔罪的,因为他需要借着解时徽这层关系,去让解时雨切实的相信自己对她不再抱有敌意。
  他们必须得相亲相爱。
  文郁将解时徽按进凳子里,自己在一旁坐下,紧紧握住她的双手:“我这回找了个神医,费了很大的功夫才请到,十有八九能治我的病,这回我也算是看到点希望了,我以前脾气坏,以后不会这样了。”
  解时徽立刻扭头看他,眼里闪着泪:“真......真的?”
  文郁笑着点头:“当然是真的,这个神医不行,我再换别的,总之我不再对着你撒气了。”
  说着,他环顾一眼四周:“这地方又闷又热,你要是不嫌我一身药味,还回我那院子里住,住东厢,那里舒服。”
  解时徽闷着头,低声道:“你今天这么跟我说,明天自然又不作数了,兴许后天又要打我,拿我撒气,还不如你一直都对我不好,我反而不难受。”
  她说着,滴下两滴极大的眼泪。
  文郁看她鼻头眼睛都是红彤彤的,面容本来就生的秀气,哭起来也是分外的乖巧,便给她擦了眼泪:“我保证以后会克制自己的脾气,要是我不好,你就打我。”
  话至此,解时徽已经被他哄的峰回路转,带了一点娇羞:“我哪里敢打你,你要打我骂我,我还不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文郁三言两语哄了解时徽,并且真的在家里供了一位神医,一日三餐的开始吃药,连衣服上带都着一股药味。
  他吃了两天药,忽然听闻解清大义,竟然将自己还在观政的儿子送去了云州,为国为民,护卫边疆,便知此事不简单。
  留在六部,才是大有前途,解清又不是武将,再加上一个儿子同在六部,才是真的父子一条心,如虎添翼。
  除非是脑袋被门挤了,才会主动送儿子去战场。
  一个张宣,再加一个解时雨,竟然能让解清自断了翅膀。
  他不明白其中详情,也不知道解时雨是凭借美色傍上了什么人。
  总不能是头上长了龙角的那几位吧。
  那倒是不至于,那几位现在斗的跟乌眼鸡似的,哪有空和女人风花雪月。
  越是想不出来,他就越是狐疑,自己在脑子里浮现出来一个人物,是个又干又瘦的小老头,背着双手,猥琐的很。
  想到这里,他暗暗发笑,笑解时雨不识货,又想着庄景和文花枝的婚事将近,文、庄、解三家也算是彼此有亲,既然要和解,不如就三家同聚。
  这解家,自然也将玉兰巷解家算了进去。
  解大夫人接到帖子的时候,正在正屋里和节姑说话,桌上放着账本。
  节姑有一下没一下的应着,半个身子扑在桌子上,鲜红的小褂上挂着两串榴花,都被她给压坏了。
  账本听的她想打哈欠。
  “娘,您不是说镇国公府上不用管这些事情吗,怎么还要我看这些东西,这我哪里听的明白。”
  解大夫人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坐直了,镇国公府那大账本不用你看,难道你自己家的小账本也不看,这三瓜两枣的有什么难的,你看看我还有这一大箱子要看呢。”
  她身后都是账本,是外面管事送来的,有些看了,有些才摊开看了一半。
  节姑哼了一声:“解大,你听明白了没有?”
  解时雨被她强行拉着坐在一旁受罪,笑着摇头:“我在家里也没学过这些。”
 
 
第五十章 心计
  解大夫人对解时雨这个旁听生也很和气,心中所思所想一丝一毫都不往外露,只认真的教节姑。
  节姑活这么大,一直都是无忧无虑,看着那几笔买鸡蛋买树苗的钱就头疼,撅着嘴提了条件:“娘,我饿了。”
  解大夫人只能放下账本:“行行行,许你休息。”
  她让人上点心,管事嬷嬷从外面进来,对着解大夫人一通禀告,解大夫人一听连忙站起来,让节姑老老实实在这里等着,她出去看看。
  原来是镇国公府来人了。
  节姑顿时来了精神,往嘴里塞了块山楂糖,挤眉弄眼的冲着解时雨道:“你说镇国公可真了不起啊,这么多年一直屹立不倒。”
  开国之时,曾大封过外戚功臣,国公封了六位,侯爵十位,伯爵十二位,最尊贵的就是国公,到如今,这六位国公已经只剩下三位了。
  解时雨一味的笑:“屹立不倒不好吗?”
  节姑瞪着眼睛:“我嫁过去,那自然好咯,不过嘛......”
  解时雨眼里闪着光:“哪有什么不过,那小六爷一看就是个老老实实的读书人啊。”
  “你懂什么呀,”节姑狠狠锤了她肩膀一下,“木头人似的,正配你这种呆子,可惜你攀不上。”
  她打人手劲不小,又不知收敛,这一下就将解时雨打的摔了茶杯,泼泼洒洒一桌子。
  屋子里吵吵闹闹的,解大夫人过了许久才回来,脸上带着喜色。
  “文定侯府摆宴那日,镇国公府的小六爷也会去,娘给你再重新裁过衣裳。”
  这便是小六爷也要趁机相看相看节姑,这桩婚事,十有八九是要成了。
  解大夫人喜不自禁,连账本也不看了,忙着挑首饰选布料。
  节姑是她的心肝宝贝,爱吃爱玩,一天都要换无数个花样,说话不经脑子,她看在眼里,也只觉得自己女儿天真娇憨,活泼可爱。
  苏嬷嬷等人爱屋及乌,也觉得节姑是个有福气的人。
  这屋子里唯独小鹤觉得节姑欠揍,动不动就对着自家姑娘打上一拳头,这样厉害的人,怎么没嫁给文定侯世子去?
  她闷着头想这两位男女打手若是结成一家,是文定侯世子追着节姑开揍呢,还是节姑将世子的裤衩子都打飞了去?
  想到这个画面,她顿时在心里乐开了花。
  解时雨看小鹤抿着嘴傻乐,肩膀一抖一抖的,显然是在憋着笑,又见节姑母女说的热闹,自己也不去讨人厌,告辞离开。
  出了正院,无需再给人看她的笑容,她端着的笑脸就骤然消失,成了个面无表情的冷脸,往花园走去。
  小鹤撑着伞跟着她,遮一下越来越刺眼的日头。
  解时雨问她:“你刚才在笑什么?”
  小鹤就别别扭扭的将她刚才所想说了出来,解时雨听了也忍不住一笑:“不许再说了,要是让人听见,你少不了挨板子。”
  是啊,文郁和节姑倒是天生一对。
  小鹤连忙保证自己不会乱说:“姑娘,您要去西边的大花园吗?”
  解家没分家,解家老二和老三在解清的阴影下,活的像是两窝影子,轻易不在大房的地盘露面,唯独大花园正好在三房中间,应有尽有,小桥流水,四季花开不断,是个好去处。
  解时雨点头,从小鹤手里接过伞:“你回去守着吧,我去走一走就回来。”
  她袖子里团着一个纸球,是从解大夫人的账本上撕下来的,解大夫人已经对过这一本帐,缺一页她一时半会也发现不了。
  解时雨在正房呆了一会儿,节姑打翻茶杯的功夫,就足够她悄无声息的将这一页纸给撕下来,团进了自己的袖子里。
  走进大花园,她站在小桥上往下看,下面是睡莲和锦鲤,波光粼粼,煞是好看,只是天气炎热,周遭无人,只有她一人欣赏。
  她欣赏了片刻,将那一团纸放在桥边,不论是从哪里出来的人都不会错过,她才收了伞,将自己当做个幽灵,藏进了郁郁葱葱的树影中。
  这时,从小路上又走出来一个妇人,身后跟着两个丫鬟。
  她是解家二夫人,因为体寒,只要不下雨,就要这么走上一阵,一直走到身上出了层薄汗才会离去。
  左边的丫鬟撑着伞,笑道:“这里要是再有架秋千就好了,等太阳落了山,有火烧云的时候,荡起秋千来真是又好看又好玩。”
  二夫人语气淡淡的:“你才来不知道,这里也不是没有过秋千,为了这秋千,不知道淘了多少气,大嫂就让拆了。”
  另一个丫鬟就道:“什么淘气,分明是节姑太霸道了。”
  二夫人迈步登上小桥:“只有他家的女儿才是女儿呢,别人家的都是粪土一样。”
  刚说完,她忽然“咦”了一声,看向桥面上那一团纸:“什么东西丢这里了,捡起来我瞧瞧。”
  丫鬟将纸团捡起,三两下展平,递给二夫人。
  二夫人先是随意看了一眼,忽然发觉不对,这竟然是账本子上的一张纸,再一细看,脸上已经是一团怒火。
  “过了个年而已,这怎么卖了一顷祭田!”
  二夫人不当家,也不缺银子使,可这中公的东西那就是他们三家的东西,现在大房一言不发的就给卖了?
  要真是落魄到要卖田地的地步了,她也没话可说,可这分明就是有人要中饱私囊啊。
  她气的脸红眼睛红,不必再多走动,就已经发了一脑门子的汗,若不是还有理智,就该冲去解大夫人那里指着鼻子破口大骂了。
  丫鬟看解二夫人气的胸脯起起伏伏,生怕她气出毛病来,宽慰道:“兴许是误会呢,夫人,咱们去问问。”
  二夫人冷笑一声:“你去问了那自然就是误会了,现在这东西丢在这里,显然是想毁尸灭迹,不料老天开眼,被我给捡到了,去,我们把这东西给三弟妹送过去!”
  等他们离开,解时雨才慢吞吞的从树荫下出来,懒洋洋的回了西厢。
  接下来,她就等着看戏了。
  一大家子人过日子,本来就是各自心里有一大堆怨气,碍于实力,不好为了鸡毛蒜皮的事情发作,眼下有了个泄洪的口子,自然是要痛痛快快的厮杀一场。
  果然不出她所料,第二天一大早,解三夫人就气势汹汹的杀到了正房。
 
 
第五十一章 开端
  深宅大院的夫人们,无一不是指桑骂槐的高手,表面上的温柔客气都能维护,哪怕阴阳怪气的说上两句,也无伤大雅。
  但是解三夫人不一样,她是和解三爷定的娃娃亲,之后家道中落,在嫁进来之前凭借着一张利嘴骂跑了不少人,嘴上功夫是在市井之中磨砺过的,非常了得。
  她嫁进来之后,花了大力气洗心革面,今天却原形毕露了。
  拿出泼妇骂街的架势,她连正房的门都不进,直接就在大门口骂了起来。
  “咱们解家未必就落魄到这个田地了,连个年都过不起了!我看是有人拿着中公的银子塞自己腰包里,现在卖祭田连糊弄我们!再往后,祖产都要卖光了?那分家的时候,岂不是连片瓦也不能留给我们了。”
  “你们有胆子的,就把账本拿出来,咱们仔仔细细的对,祭田一年佃出去也收不少银子,我们家三爷也是解老太爷生的,这个账本非查不可。”
  她声音洪亮,气势汹汹,说话有条有理,间接的还夹杂着几句市井俚语,丝毫不给人接话的机会。
  几个老嬷嬷本想见缝插针的劝上两句,结果都被她给骂了回去。
  解大夫人在屋子里听着,气的面无人色,两手发抖,哆嗦着要参茶。
  节姑见母亲受气,三夫人又骂的难听,要为母亲出头,冲出去就推搡三夫人:“你胡说八道,我娘辛辛苦苦为你们管家,你们还不知足!”
  解三夫人直接将她的手给甩开,对她更是积怨已久,叫骂的更凶:“烂心肝的东西,看看你这穿金戴银的,你妹妹可怜的连条新裙子都没裁,你这小畜生还不是趴在我们身上吸的血!”
  “你胡说,我父亲比三叔有用的多,三叔没用,自然就没法子给妹妹买首饰。”
  “呸!你爹一个户部侍郎,月俸米三十五石,连你脑袋上一粒珠子都买不起!不是吸我们的血,难不成是收了贿赂来的!”
  这话一出,解大夫人再也坐不住了,冲出去将节姑和解三夫人一同拽了进去。
  收受贿赂这话也是能乱说的!
  看热闹的解二夫人一撩裙摆,也跟了进去,正院大门关上,里面的声音外面就听不到了。
  解时雨扶着小鹤的手,面带笑意的回了西厢,这一回的笑脸,倒是真心实意的。
  这还只是开端,河水一旦决堤,没有壮士断腕的勇气,就不可能将这缺口堵上。
  解清啊解清,以后你就知道什么叫做请神容易送神难了。
  闹剧一直闹到下午,天色也不复昨日那般阳光明媚,反而阴沉沉的,似乎要下雨。
  解大夫人坐在天光暗淡的屋子里,看着乱糟糟的一堆账本头疼。
  她鬓角贴着膏药,承认自己疏忽了。
  做了太久的当家太太,她以为能把一切牢牢掌握住,二房和三房翻不起花样来,没想到这两家竟然还有鱼死网破逼迫她的时候。
  她这一次真是割去了一大块肉,二房和三房不能随随便便的拿几个钱打发,可是不拿钱,难道真等她们出去闹?
  越想她越觉得不对劲,那一页账本子到底是怎么跑出去的?
  屋子里的嬷嬷、丫鬟都是用老了的,值得怀疑的只有一个解时雨,可解时雨真能看得懂账本,还是她恰好就撕了这一页?
  而且她忽然有种感觉,解时雨这尊菩萨,代表的其实是不详。
  从她来开始,家里似乎就一直不太平。
  偏偏她还有一串不知道哪里来的礼单,必须得将她放在眼皮子底下才能安心,不能再将她送回西街去。
  想到这里,解大夫人深深叹了口气,让人将解时雨叫了过来。
  解时雨到的时候,天色越发阴暗,从外往里走的时候,更像是个鬼魅似的影子,并且脸上跟扣面具似的带着端庄的笑。
  这种笑就是眉眼不动,只有嘴角往两边拉扯。
  “大伯母,您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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