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屋娇——长明萧
时间:2021-12-30 14:50:43

  客人陆续进来,和六娘同母的四娘对亦真道:“六娘同婆母回苏州祭祖去了,今日来不了,托我带了贺礼来。”
  亦真笑了笑让人收下:“劳烦四娘, 也多谢六娘了。”
  闲叙几句亦真也没多说让侍女领她们一家入座, 少顷,客人到的差不多, 如此只剩七娘没来,亦真想七娘自来和旁人性子不同, 不与她客气来往倒也可能,想着正要离开,却突然听见门外又有动静,只听门外叫:“三姐姐。”
  亦真回头,竟是七娘,她正从马车上下来,旁边站着一个瞧着比七娘年长不少的高瘦白净男子,应就是她丈夫。
  那个人丑倒是不算丑,瞧着还像是有些书卷气,可青白的肤色深眼窝,瞧着郁气森森。
  之前七娘成亲时,她正怀着蓁蓁八九个月,不好走动便没去,只是让人送了贺礼,没有见过这个妹夫,后来也没有往来,匆匆打量几眼七娘便到了门口,亦真便笑了笑道:“还以为你嫌烦不来了。”
  七娘却没有贫嘴,只规规矩矩行了个礼叫道:“三姐姐。”她又垂眼看了眼旁边,低声道:“这是我夫君李承。”
  李承也拱手叫了三姐,亦真总觉得一看他便说不出的不自在,俞宸见这边有男客便也走了过来,亦真对他道:“是七妹妹和妹夫。”
  李承也并不介意俞宸尚比他年轻似的,十分主动与俞宸拱手行礼,俞宸却赶忙让开道:“上门即是客,不必多礼。”
  李承笑道:“虽我痴长几岁,按辈分算某总是俞寺卿小半辈,这礼俞寺卿自然受得起。”
  说着话攸宁也和阿云也才来,把阿云接下来,攸宁跑过来在俞宸肩上一拍:“恭喜俞寺卿。”
  李承见他们熟稔没有搭上话,便轻轻咳了一声,七娘赶忙低声答道:“这是我三姐一母同胞的亲弟弟。”
  李承又垂眼看了七娘一眼,七娘便赶忙上前叫便:“五哥哥,这是我夫君。”
  攸宁一见李承也有些惊讶,但也没怎么表露,笑着与他们见了礼,又牵过谢云道:“这是我娘子谢云。”
  冯七便又叫道:“五嫂嫂。”
  李承自然还不认识他们,冯七叫什么他便跟着叫,攸宁和他们说完话,谢云亲自拿着个小盒子递给亦真道:“阿姐这是我亲自挑了送蓁蓁的。”
  亦真收起来笑道:“还是我们阿云有心,比攸宁这个做舅舅的强多了。”
  攸宁一笑,在旁拉着阿云嘻嘻哈哈的和他们说话,见又有人来也就自己进去了。
  这边冯七和李承也点头进去,李承问她:“你三姐夫俞寺卿和那位五哥看着不像一般郎舅。”
  冯七低声乖乖答道:“他是三姐和五哥亲娘那边的表亲,从小一起长大,比和我们这些一个爹的还亲。”
  李承点点头,又问:“你五嫂嫂是谢家的女儿?”
  冯七点点头。
  李承笑道:“那我娶你还真娶对了啊,虽然冯太元不大灵光,你这样亲戚倒还有些用处。”
  七娘闻言便忿忿看了他一眼,李承轻蔑看回去,冯七立马又软了下来,道:“他们和我不好,你利用不到他们。”
  李承冷笑道:“利用又不一定他们肯我才能,他们不肯,但只要关系在,我就能。”
  冯七吓得瑟缩在一旁,李承拉着她坐下,又悄悄打量他们。
  宴席也不过便是一起热闹一番说说话,没有太晚便散了,和那个李承也没再有什么话说。
  半月后某日司马施在家里小宴,他好交际,经常有各种各样的人来往,俞宸又见到了李承,没想到他却和李建义的人在一起。他一见俞宸,便上来状似亲热的和他说话,还和旁人说他们是亲戚如何如何,俞宸并不搭话也不回应,他也并不觉难堪,司马施瞧出些端倪,便把俞宸拉到一边问他:“那真是你亲戚?”
  俞宸淡淡道:“冯老头子除了我娘子和亲小舅子,还有一堆有名字没名字的儿女,是亲戚我也不熟。”
  司马施笑着拍了拍他,自然懂大户人家哪家没有些不熟的亲戚,拉他躲开了李承。之后也是在私下宴席偶然见过他两次,他还是一如既往脸皮厚攀扯,俞宸也只是躲开不理,私下里却在查他到底为李建义做什么事,会让冯太元把女儿嫁给他。
  后来果然让俞宸通过盯他查到了他下头的番商和上头的李建义。
  可司马文却并没有借机打压李建义和岐王,而是要以此要挟岐王和岐王谈判,司马文要什么,他开始不懂了。
  直到他发现那些物资并不是四散卖给西域的部族,而是只卖给了乌达。他才突然发现自己从前没敢想,他们是要造反。
  俞宸这便坐不住了,他可以帮助司马文争权夺利,可造反他绝不能,一来如今的官家虽不是千古圣君,却也不算有什么大毛病,也不算昏庸,造反不管成不成,必然会天下大乱,这样除了篡位的本人,谁也得不到好处。
  二来造反可是诛九族的罪,他给谁都是做官,如今已经位列九卿,他还有什么必要去造反,不说他帮助司马文最后也许会落得兔死狗烹,就算司马文愿意让他位极人臣,可他怎么可能拿妻女的命去冒险。
  可司马文不可能放过他的,他只有先下手。
 
 
第60章 .自知之明 ·
  一晃日子也快, 小孩子更是几日不便便学了新本事,冬去春来便又到了端午,俞宸下朝回家来, 亦真坐在榻上看账本,蓁蓁坐在一边和玉雪玩, 头上梳着两个小揪揪, 用红头绳绑着,瞧见俞宸便奶声奶气叫道:“爹爹!”
  俞宸摘下帽子笑着过去抱起她,坐在亦真身边,亦真问他:“过几日蓁蓁就周岁了, 可要宴客?”
  俞宸捏捏蓁蓁小脸道:“还如之前一般简单些就好。”
  俞宸又去看亦真:“阿姐觉得呢?”
  亦真合上账本笑道:“我自然也愿意如此, 若要摆排场累的可是我。”
  亦真笑着看蓁蓁道:“她又不知道什么, 只知道吃。”
  蓁蓁听他们说话也听不懂, 自己没意思在俞宸怀里扭了扭,一不小心把脚蹬在他革带的扣上了,她又只穿了软薄的袜子, 这一下硌的不轻,哇的一声就哭了起来, 亦真赶忙把她接过来柔声哄道:“蓁蓁怎么了?”
  蓁蓁嚎啕着指指自己的肉乎乎小胖脚,亦真赶忙把她袜子脱了瞧,见是硌红了一块,捏着她小脚边揉边吹了吹, 知蓁蓁也听不大懂, 不过说来玩笑道:“记得下回爹爹穿官服别去他身边。”
  俞宸哭笑不得去换衣裳,蓁蓁趴在亦真怀里瘪嘴哼唧了一会儿也就停了, 俞宸回来逗她招手要抱蓁蓁,蓁蓁吓得死死搂着亦真扭过头去不看他。
  亦真笑的不行, 拍拍蓁蓁的小屁股:“这回可记住了。”
  俞宸坐在一边道:“不愧是我女儿,记仇的很。”
  亦真瞥他:“你倒很有自知之明。”
  过几日到了蓁蓁生日,也正逢旬假,便又在家里简单摆摆只作与亲友相聚罢,请的人比满月还少,可如今蓁蓁会说会笑,让叫什么也都学的快,很会耍宝,他们正一处说笑时,侍人匆匆过来在亦真和俞宸近处低声说,司马府上派下人送来了贺礼,亦真亲自过去瞧,却见实在贵重了些,整整一小箱的珍宝。
  亦真觉得这实在不大寻常,司马府是世家,不是没有眼力见的暴发户,送礼是极规矩讲究的,若是真正好意,绝不会在正式的场合逾矩,哪怕私下再赠,况且司马家如何她也能从俞宸的态度中感觉到,他们家对俞宸绝对不是真亲厚,所以今天这出虽是给了好处却是并不是好意。
  亦真正为难不知要不要收,俞宸过来对那人道:“先不要放下,我同你一道去给司马公送喜饼。”
  说着又回头对亦真道:“我出去一趟,晚上不要等我。”
  亦真心领神会点点头,俞宸便让阿德取了一小箱蓁蓁的寿辰喜饼带走,把司马家那一箱东西也又带回去了。
  ……
  到了一处深深院落,司马府还是比现在时兴的卷翘飞檐更早的厚重直檐样式的房子,书房里两排烛架比人还高,不过并未点全,烛火在寂静中轻轻摇影。
  “子阑,你可不要犯糊涂。”司马施翘着二郎腿在旁道。
  俞宸站在那答道:“我自然没糊涂。”
  司马文气的转过来,把一沓东西砸到俞宸脚下道:“我说不要查了,你这是在做什么?!”
  俞宸弯腰捡起来,道:“没什么,只是想知道李建义他们在做什么。”
  司马文闭眼道:“子阑,我知道你聪明,可年轻人不吃些亏总不知天高地厚。我说不要查,这事在你这里便到此为止了,你是不懂,还是装不懂?”
  俞宸双手交握挺直腰板站着不说话,司马文道:“你打十几岁就在我手下,我比你父亲还了解你。这些年我也待你不薄,我相信你心里也有数。这次我便只当你年轻自负,不疑其他,只是日后再有这样的事,可不要怪我这老翁无情。”
  俞宸恭敬拱手道:“知道了。”
  司马文缓缓走到他面前,面上仍十分和蔼,却抬手啪的扇了他一巴掌。
  俞宸被扇的脸一偏,却什么都没说,又给司马文辑了一礼,告退出去。
  司马施赶紧起身道:“父亲,这会不会激怒他,他可是很有些傲气的。”
  司马文笑道:“在我这里他便不能有傲气,就算激怒他又如何。宗室那边他断然无法投靠,温涣当初也被他得罪了,如今他除了在我手下又能去哪里。他虽这回不听话了,到底比那些个蠢钝之人强百倍,日后只要还归顺我们,他会是你的好帮手。”
  眼看着夜已深了。
  虽俞宸说了不要等他,可亦真又怎么能真毫不牵挂,哄蓁蓁睡下了他还没回来,亦真便着急了,打发人去问,可回来却又说确实没去旁处。
  亦真又等了半个时辰越发坐立难安,便想亲自出门去看看,可才换好衣裳没到大门,却看到他带着人进了门但匆匆往书房去了,她赶忙追过去问道:“怎么不回屋?”
  俞宸侧身站着,道:“有些事,你先回去睡,我稍后过去。”
  亦真见他神色有些躲闪,便拉了他一下,却就着光看到他右边脸上一个红红的印,像是被人打的。
  她心里瞬间惊怒起来,转身就要出门,俞宸赶忙拦住她让其他人下去,对她道:“别生气,我没事。”
  亦真回头搂着他便忍不住委屈道:“子阑我们不给他们做事了,不做官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俞宸抱着她笑道:“别怕,没事的,他还要用我,不敢把我怎么样,就是因为拿我没办法才会恼羞成怒。”
  亦真拉着他回了屋,一边给他上药一边滴滴答答落泪,俞宸看她又心疼,摸着她脸道:“别哭了,就是怕你伤心才躲着你的。一个大男人挨一巴掌算什么,人家打仗的还要挨刀子呢。”
  亦真气道:“那怎么一样,挨刀子是疼,但是是安家卫国。他们打你不过是在欺负你侮辱你。”
  俞宸笑道:“你想,他们如此生气自然是因为在我这吃了亏。不过我也不是白挨打的,我不会一辈子都在他手底下受他的气,很快就不会了。”
  亦真担心看着他道:“不管怎么说,你自己最重要,吃亏受气都没什么,不要冒进逞强,只要我们在一起,便是去种田我也愿意,但你要是……有什么事,我才真没办法了。”
  俞宸笑道:“你放心,我哪里舍得让你做寡妇。”
  亦真气道:“你还乱说话!”
  俞宸道:“不气了,我真没事。你就当我和人打架,只不过我的伤在明面上。”
  亦真把药收起来,又放回妆台下,回来抹了抹眼泪,俞宸拉着她道:“我女儿周岁的喜饼我自己还没吃呢,饭也没吃,有没有给我剩饭。”
  亦真实在拿他没办法,对他道:“等着,我让人把蓁蓁吃剩的拿来。”
  不过当然是说笑亦真还不至于让他大晚上回来吃剩饭,陪他吃了饭,两人躺在一起亦真看到他脸又伤心起来,她原本就是最护食的,如今他在外头做了这么些年还被人欺负成这样心里实在难过,可她又不敢撕破脸去闹,不怕别的是怕给俞宸坏事。
  俞宸搂着她,与她相依看着她对她道:“别难过,世上哪有人真能不受欺负不吃亏的,我当初想,只要我把你接回来以后让你在我身边再也没什么不顺心的,可其实我也不能真正让你没有任何烦忧。便是攸宁,除了姨母去的早这件事,算他幸运又顺风顺水了吧,还不是在我手底下吃过苦头。”
  亦真嗔怒瞪他:“你还好意思说……”
  亦真却又看着他道:“早先是我恨你摆布我和你赌气,其实我知道你为他也做了很多。一个小画师,哪里就那么多人都给面子,我知道人家是给你面子。攸宁也是你弟弟,你护着他也是真心的,但我心里都知道。”
  俞宸故意逗她道:“他关我什么事,我就是为了巴结你。”
  亦真笑了笑靠在他怀里去,俞宸又对她道:“其实和早些年比,这一巴掌又算什么。好歹现在我能和人有较量的余地。说起这个,想起一件事。
  攸宁娘子的哥哥,谢指挥使,是侯爷的嫡子,还是官家的亲信,而且谢家从不参与党争,他自己也不太在意权势这些东西,按理说够自在了吧。可前几年谢家北境有个边将被收买叛国了,这事早不报晚不报,只等谢指挥使回金陵的时候,报上来说逆贼已伏诛。”
  亦真道:“是谢指挥使杀的?”
  俞宸笑了笑道:“可报上来的是他袭爵的兄长谢遥。谢指挥使回了金陵告了一个多月的假,说是风寒。”
  亦真轻叹道:“一家的孩子竟然能偏心至此。”
  俞宸闭眼笑道:“不过我可不愿谢家倒了,不然北边可有的烦了。我跟那群老骨头不一样,我贪生怕死,和与武将争权比,我还是希望过太平日子。不然我这争来的金银财宝良田屋舍爱妻娇儿都怎么办。”
  两人这般说着话,先前的事也便散了些,相依睡了去,第二天日子还不是要过。
  可世上的事也确如他所说,平民也好皇帝也好,哪个能随心所欲不受束缚,一直顺风顺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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