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梁修远听得来气,抬手就落了一道元力过去。
左平早就等着他们先动手了,见状立马还手,浅紫色的元力如同一口大钟,带着雷霆万钧之力,直直地朝梁修远和纪伯宰落过去。
要是普通的比试还好,但他在席上落这么大的钟,压根没顾及旁边还坐着慕星城的大司。
就是摆明了不把整个慕星城看在眼里。
四下坐着的慕星人都动了怒,纷纷谩骂出声,也有斗者立马挥手甩去元力,想拦他一拦的。
然而,左平是紫色元力,强盛不说,还属上等经脉,寻常赤橙红绿的元力飞过去,都像竹枝一样被压断。
徐天玑吓得都站了起来。
然而,那大钟在离纪伯宰这一片正席三丈远的地方,就如同撞上了什么铁壁一般,发出一声巨大的闷响,接着又响起刺耳的余声。
左平微微皱眉,还不待看清那是什么东西,就察觉自己身子一轻。
“慕星有待客之道,要比试过招,这里有的是地方。”纪伯宰落在场子中央,手一松,左平也就被放了下来。
落下来的时候有些没站稳,他一个踉跄,四周响起一片嘘声。左平恼了,瞪向纪伯宰:“你方才用的是什么东西?”
“小把戏而已,不值一提。”他反手落下冥战之域,很是和蔼地问,“你喜欢紫色吗?”
左平觉得这是挑衅,六城里谁不知道他的元力就是紫色的。
“喜欢又如何?”
纪伯宰点头,将四周的冥战之域换成了紫色的。纯正浓郁的紫色。
左平终于意识到了不对。
每个人的元力都是有颜色的,且颜色一般受经脉影响,经脉越好,颜色越纯,他的紫色虽然不够浓,但也属于上乘,居然这么简单地就被他给用出来了?
可他刚刚动的元力,分明是黑色的啊?
狂风乍起,踏歌台上草木萧萧,纪伯宰抬脚踩了踩台子,诚恳地对左平道:“使者放心,慕星城杂草少,亭台楼阁都牢固,不会倒,请吧。”
新草城草木茂盛,刚修的房子边就会长盘根错节的树,树根弄坏墙壁,一下雨房子就会被冲垮,此事一直被其他两个上三城调侃,他听着都烦,没想到今日来这下三城还要听这腌臜话。
左平大怒,立马祭出自己的元力,要给面前这个毛头小子一个教训。
四周围观的人都兴奋地站起了身,慕星城被欺负了太久了,难得有一个纪伯宰能让他们扬眉吐气,他们都恨不得下场去跟着踹左平两脚。
羞云也兴奋地看着,但回头想跟明意说点什么的时候,却发现她还坐在座位上打盹儿。
“你怎么回事。”她连忙将人晃醒,“这都打起来了,不看看?”
明意睡眼惺忪:“昨儿在柴房里没睡好……这有什么好看的,纪伯宰是纯黑色的元力,打一个左平轻轻松松,不出二十招就能捏住他命门。”
羞云听得翻白眼,这个村姑,一点斗术都不懂居然也敢大放厥词,左平很厉害的,他们以前继承人还在的时候都输给他过。就算纪伯宰也厉害,二十招内也太瞧不起人了吧。
第65章 天才与庸才
所有的慕星城人都屏息凝神地看着场内。
冥战之域隔绝了强盛的元力攻击,但在外头还是能隐隐感觉到里头的风起云涌。
左平擅快攻,动作迅猛,元力也灵活,以肉眼观之,几乎看不见他出手的角度。然而对面的纪伯宰连脚都没移一下,带着风刃的元力落在他附近就化成了烟。
他捻起一缕元力,翻手一甩,左平下意识地抬起风刃去挡,谁料那元力压根没有经过风刃,径直就绞在了他的腰腹上。
这力道比鞭子可大得多,差点没把他骨头给绞碎,左平脸上一青,立马化风刃为匕首去割。
若是平时,他的元力刃是可以割开一切东西的,包括别人的元力,毕竟他是上等斗者。但谁料眼下这匕首划过去,纪伯宰那一缕柳絮一样的元力丝毫不动不说,他竟听见了自己匕首卷刃的动静。
牙根一凉,左平不敢置信地抬头看向对面。
这人不过二十岁上下的年纪,怎么可能……
不甘地咬牙,他骤然抽出自己八成的元力,原本有些淡的紫色骤然变得浓郁,化成一根根钢针以极快的速度飞向纪伯宰。
这针比雨水还密,看得人头皮发麻,铺天盖地的气势更是让人心慌,座上的言笑等人都忍不住站了起来,朝纪伯宰看过去。
纪伯宰也动了身子,他抬了抬头,还没来得及避开,整个人就被钢针骤然淹没,巨大的冲击力如瀑布一般,砸得青石板都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碎石飞溅,地面震动。
“大人!”徐天玑吓得惊叫,四周也一片哗然。
“糟了!”羞云恼得直拍明意的胳膊,“他这打法也忒不要脸了,纪大人连躲避的地方都没有!”
明意被她这一惊一乍的动静弄醒了,哭笑不得:“没地方躲,不是还有护盾可以挡么,你慌什么。”
羞云狠狠瞪她一眼:“你说得轻巧,护盾哪能挡下这么多的攻击,这密密麻麻的钢针都埋了一丈高了,什么护盾扎不穿呀。”
黑色的护盾就扎不穿。
明意发现这些人虽然对纪伯宰寄予厚望,但似乎对他的能力了解甚少,在这六城之中,有机会能弄死纪伯宰的人一只手都数得过来,何至于都露出一副天塌了的表情。
达官贵人们如此也就罢了,就连与纪伯宰最为亲近的言笑梁修远等人也脸色难看,舒仲林甚至还想下场去救人。
微微摇头,明意打算收回目光继续睡。可眼眸一瞥,她就瞥见了正席左侧坐着的司徒岭。
司徒岭是踏歌台上唯一一个没有盯着纪伯宰的人。
他双目灵动带笑,越过万千贵客,直直地盯着她瞧。见她察觉了,便双手一合,朝她微微颔首。
明意眼皮跳了跳。
司徒岭不会元力,应该更担心纪伯宰才对,盯着她看干什么。
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是个深爱纪伯宰的小舞姬,不该在这个关头表现得这么冷漠,明意一凛,立马朝他回了一礼,而后继续“故作坚强”地左顾右盼,眼角的余光却总是“忍不住”往纪伯宰的方向瞟。
比起众人流露于表面的浅薄关怀,她这个担心更显得有层次。
很好,很完美。
她在心里给自己竖了个大拇指。
“很可爱,是不是?”司徒岭笑眯眯地跟身边的符越说。
符越头皱眉:“大人,您应该先看看那边。”
“有什么好看的。”他嘟嘴,不大高兴,“他又不会死。”
符越转头,刚想说这怎么不会死,结果背后突然就有光芒冲天而出,惊得他瞳孔一缩。
好强盛的元力。
四周狂风骤起,飞鸟都有感知似的扑扇着翅膀飞远,方才还顺势往下冲刷的钢针瀑布在某个瞬间突然停滞,而后就开始逆流而上,被更加浓郁的紫色裹挟着翻飞。
最后一堆钢针从地面离开的时候,纪伯宰完好无损地出现在众人的视野里。他一身绛纱袍完好无损,甚至连护盾都没破,一条玄龙缠绕在他的护盾上,张口咆哮。
“……”席间元力者们都变了脸色。
黑色的元力本就足够难得,纪伯宰竟还能化玄龙的形,那龙栩栩如生,可见他对元力的控制到了何等恐怖的境界。
这怎么打?别说左平了,就算再来一个郑迢,怕也真不是他的对手。
左平错愕地望着那朝自己冲来的紫色瀑布,脸色惨白。
怎么会呢,他长纪伯宰十余岁,每日都在苦心修习,阅过无数秘籍经册,也年年都参加六城大会,怎么可能连伤他一下都做不到。
这不可能,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左大人小心!”薄元魁忍不住提醒他,他身上的护盾可挡不住这瀑布。
然而,左平就像是受了无比沉重的打击一般,呆呆愣愣地回不过神,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天地都变成紫色。
主位上的大司及时开了口:“伯宰,点到为止。”
汹涌的瀑布在离左平一寸远的地方戛然而止,接着就发出了咔擦咔擦的碎裂声。纪伯宰伸手一拂,无数紫色碎片就随风飘在了阳光下,如星辰一般闪闪发光。
众人惊叹不已,慕星城的人兴奋地伸手去抓那些光,逐月城和新草城的人却是雅雀无声,一动不动。
今年的慕星城,没那么好拿捏了。
一边坐着的薄元魁垂了眼。
原先两城是约好今日来探纪伯宰的底细,但左平吃了这么大的亏,他断然不可能再上去丢脸。
纪伯宰的话也没说错,新草城一直是上三城最末的一个,与下三城也没什么区别,他逐月城堂堂魁首,作何要与新草同流。
还是再看看吧。
大司满意至极,眼角眉梢上都是笑意,但外人在场,他还不能表现得像没见过世面一般,只能端着架子对纪伯宰道:“远来是客,切磋一二也就罢了,回来吧。”
纪伯宰颔首,漫步走回自己的席位。
路过左平身边的时候,他想了想,决定给他个台阶下,邀请他一起落座。
谁料,嘴还没张开,他就迎上了左平略显阴狠的目光。
第66章 朝阳城使者
“你一定是走了什么歪门邪道。”左平死死地盯着他,“让我猜猜,蛊毒?亦或是有什么厉害的神器晶石?”
他声音挺大,恶意也毫不掩饰。
四周慕星城的人都怒了:“这话是什么意思,慕星城哪来的蛊毒。”
“是啊,若蛊毒能这么厉害,那大家做什么还要修炼。”
“谁不知道我们慕星城穷了十几年了,哪来的什么神器晶石。”
群情激奋,左平却充耳不闻,见纪伯宰没有回答,神情愈加兴奋:“被我说中了?你这种沽名钓誉之辈我见得多了,使着些不入流的手段就以为能超越前人,笑话!”
“慕星城血脉低劣,永远都该是下三城。”
羞云听得怒极,抄起桌上的碗就朝他扔了过去:“你才低劣呢!”
她这动作像是给了众人灵感,席上一时飞来无数碗筷,还有咬了两口的点心和滴着汤汁的白菜梆子,齐齐朝左平砸去。
左平冷笑,翻手甩出一道元力,将这些锅碗瓢盆统统都甩在地上砸了个稀碎。
他一砸,大家更气,桌上有什么抄什么,使劲扔。明意看着羞云扔了她的筷子和汤勺,又扔了她的酱牛肉和芙蓉点翠糕,没得扔了就抬头打量她的发髻。
“这些不行。”明意连忙抱住髻上的金钗珠环,“很贵!”
羞云气得跺脚,站起来把身下的坐垫也朝左平扔了过去。
“好一群气急败坏的下等人。”左平不痛不痒地挡着这些物什,眼里嘲讽之意更浓,“就会这些把戏。”
纪伯宰平静地看着他笑,等他笑够了,才淡声开口:“你天赋太低,勤学苦练也只能是一个中庸的元力者,今日属实是不该来见我。”
拉扯着的嘴角一点点放下,左平的眼里涌出暗色:“你说什么?”
“你年长我十余岁,元力还只是紫色,且为淡紫,颜色不纯;控制力也弱,武器化形只能化出刀剑或者是针这些简单的形态。”纪伯宰十分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看见我,你很难过吧?”
眼里的血丝一点点往眼瞳里爬,左平眦目欲裂:“纪伯宰——”
“我尚未用过好的神器,更未见过紫晶以上的好晶石。”纪伯宰叹息垂眸,“要是有这些东西,我现在也不会这么弱了吧。”
明意远远听着,被自己的口水给呛了两声。
这人嘴也太毒了。
左平这种心胸的人,哪里禁得住这么气,当即就想再动手,可他手一抬,纪伯宰的元力就像泰山一样压下来,压得他半分元力也用不了。
“大人,算了。”还是新草城的人自己上来打圆场,将左平半扶半扯地带回了正席上,“咱们还要收贡呢。”
提起这个,左平的脸色终于好了一点,也终于想起自己现在还是上三城的人,而纪伯宰,他再厉害现在也还是下三城的人。
深吸一口气又抬起下巴,左平刚想说话,却又听得纪伯宰开口:“是啊,收贡要紧,毕竟是最后一次了。”
“……”手里的筷子咔地捏成了两截。
薄元魁适时地打了个圆场:“朝阳城的人怎么还没来?”
左平咬着牙,不甘不愿地回:“说是有事耽误了,要晚来一些时候。”
薄元魁点头,又侧过脸去哼笑:“往年总是朝阳城夺魁首,咱们等一等他也就罢了,今年魁首都易主了,没想到朝阳城使者还是这么大的架子。”
众人沉默地听着,心想原来上三城之间互相也不太对付。
不过朝阳城么,多年一直稳坐魁首,今年老马失蹄罢了,挤兑归挤兑,当朝阳城使者跨进踏歌台的时候,正席上的众人还是下意识地都站起了身。
大司和左平都站得很自然,薄元魁是站到一半才想起来自己是今年的魁首,冷着脸又坐了回去。
徐天玑瞥见来人,略微惊讶:“竟然是他?”
纪伯宰抬头,就瞧见一袭银线绣百兽的玄袍从眼前晃过,飘似的落去了上三城的席位上。
“这是朝阳城的司兽单尔。”徐天玑回过神,连忙低声同他道,“此人擅长驯兽,亦官亦商,六大城很多地方的上等从兽都是出自他手。”
单尔在朝阳城都不经常露面,未曾想竟会作为使者来到慕星城。
纪伯宰点了点头,没太放在心上。他的从兽都是路边随便捡的,对驯兽的兴趣不大。
然而,单尔一落座,目光却就直直地朝他看过来:“我来得不巧,纪大人已经展露过身手了?”
“是展露过了,厉害得很呢。”薄元魁接话。
今日朝阳城要是来的是别人,他都一定会挤兑两句,可来的是单尔,那薄元魁觉得,给他两分面子也无妨,毕竟他还缺一只上等从兽,得仰仗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