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奴还带别人回来?这才多久呀?”她红着眼,委屈巴巴,“奴也没想着天长地久,可这一两个月都熬不过去不成?”
她凶完,又觉得自己收了钱不占理,脑袋跟着耷拉下来:“总归都是大人做主,大人想宠谁便宠谁。”
说完,挪着身子转过背去,脑袋顶着墙,背影都气鼓鼓的。
纪伯宰被她逗乐了,笑着将人抱回来:“逢场作戏罢了,你怎的也往心里去,那是恭王的人,我左右是得收回来的,不过这院子里就你与她两个人,她断不能欺了你去。”
好家伙,吃着碗里瞧着锅里,男人想风流,真是有一万个理由。
明意心里白眼直翻,面上却还只能可怜巴巴地看着他:“真的?大人只是带她回来,不与她睡?”
“大人只与你睡。”他捋着她的发梢逗弄她的下巴。
明意觉得痒,躲了一躲,哼哼唧唧地道:“大人下次可不能再这般伤奴的心了,您是不知道,那门一开,奴瞧着心都快碎了。”
是快碎了,被他给吓的。
她后怕地摸了摸自己的胸口。
幸好纪伯宰是个贪色的,留着她多问了两句,要是疑心重的当场将她揪下来打死,她还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心碎了?我替你揉揉。”他失笑,一连地低声哄她,没有再追问。
倒不是纪伯宰心大,而是这别院并非他的主府,实在不会放什么要紧东西,明意若真是有什么任务,也不会在别院书房里翻。
他现在只好奇一点,她说的不会武,是真的还是假的?
第10章 撒娇的小朋友最好命
明意说的话与舒仲林讲的她的出身倒是对得上,在乡下干粗活手里也确实会有茧,可纪伯宰总觉得,她去书房等他的举动不是那么合理。
心里生疑,他倒是不动声色,柔声哄着佳人,将她脸上的泪一点点吻了,又温和地道:“这两日大人会有些忙,你若缺什么,就告诉荀嬷嬷。”
明意鼻尖红红的,瓮声瓮气地问:“晚上也不回来呀?”
“回,那哪能不回。”他低笑,“意儿厉害着呢。”
颊上微红,她轻哼一声,软绵绵地打了个呵欠,像是哭累了。
他对佳人一向宽容,不拘什么规矩,见状便道:“你再睡片刻,等午膳好了,让嬷嬷端到床边来。”
“好。”她总算破涕为笑。
揉了揉她的脑袋,纪伯宰起身出门。
恭王作为慕星城的继承人,对他又忌惮又倚重,送那侍酒过来也是想看他的态度,他眼下可没有与人交恶的念头,自然是要把人收了的。
只是没想到,家里这个居然是个小醋包。
也罢,新鲜劲儿还在,就再纵她两日。
“大人。”不休跟在他身侧,低声道,“司判带人去了孟家旧宅。”
纪伯宰皱眉:“为何?”
“听说是燕家公子闹得厉害,司判没有办法,才去孟家旧宅找线索。”
孟家原是慕星城第一大家族,嫡女孟羡安贵为司后,更诞有继承人,本该富贵几世,谁料有人告发孟羡安私通外男,秽乱内院,大司震怒,赐死司后,连带将孟家满门流放。
那旧宅碧瓦朱甍,过于富贵,至今没有谁能蒙恩住进去,所以一直空置。
现在去查,能查着什么?
他哂笑,漫不经心地道:“有进展就来禀我。”
“是。”
转过回廊时,他又朝明意所在的院子看了一眼。
“得空,也找人来看看这姑娘。”
顿了顿,又垂眼:“找几个手脚轻的。”
万一她真不会武,伤着了又得哭半天,还得他去哄。
不休有些诧异地瞥了一眼自家主子的表情,顿了顿,还是没说什么,只低声应下。
外头的天有些阴沉,屋子里没点灯就也暗成一片。
荀嬷嬷开门进屋,以为明意还在睡,谁料轻轻掀开帷帐,就见她红着眼睛呆坐着,整个人丧里丧气的。
“嬷嬷。”见她进来,她扁了扁嘴,眼里又泛起泪花。
荀嬷嬷连忙摆手:“你可别跟我哭,我是个不会说话的。”
吸吸鼻子,她将泪花咽回去一半:“要吃午膳啦?”
“大人让我来问一声,姑娘今日想吃什么?”见她这小模样实在可怜,荀嬷嬷也忍不住放柔了语气,“想吃什么厨房都能做。”
“我吃不下。”她耷拉着脑袋,“大人心里压根没有我。”
那多正常啊,这院子里住的姑娘比她吃过的饭还多,荀嬷嬷早就知道她也住不了多久。
只是吧,这小丫头虽然嘴碎还爱装腔作势,但心眼是不坏的,模样看久了还挺招人喜欢,她也就没忍心说真话,只道:“大人若是心里没你,就不会带你回来了。”
“他也带别人回来,还那般亲昵。”明意捂着心口,呜呜咽咽,“我看得好难受哦。”
头两日瞧着她还没心没肺的,不曾想也这么快坠入了情网。
荀嬷嬷叹了口气,拿了篦子来替她顺了顺青丝:“女儿家始终是要为自己活着的,姑娘也别想不开,多少吃点,别饿着自己。”
“呜呜呜好难过……厨子是飞花菜系还是朝阳菜系的?”
荀嬷嬷一噎,哭笑不得:“虽说那两个菜系出名些,但咱们这里是慕星城,自然是慕星菜系的厨子。”
慕星城的人口味清淡,明意有些恹恹:“那就勉强吃点吧。”
荀嬷嬷应声,正要下去,又被她拉住袖子:“有黑糖话梅啵?做开胃的点心。”
“有。”
明意点头,吸吸鼻涕:“再要些单笼金乳酥。”
“慕星菜系里虾炙是好吃的。”
“桂花鱼不要刺,鹿筋煨软一点、糯一点,再要一碗甜雪面。”
荀嬷嬷:?
您管这叫勉强吃点?
她哭笑不得:“姑娘不难受了?”
“难受呀,所以嬷嬷陪我吃吧?”明意两眼水汪汪地望着她,扁嘴,“大人都不陪我。”
荀嬷嬷是想拒绝的,府里没这个规矩,总归是待不久的人,她也不想跟人生了感情。可是面前这姑娘小小巧巧的,委实招人喜欢,加上她点的菜还都是她爱吃的。
罢了,她点头:“老奴去去就来。”
明意乖巧地等着,饭菜都上齐,她就一边吃一边问:“大人素日里都喜欢做什么呀?有没有什么是我能学了讨他欢喜的?”
荀嬷嬷摇头:“他若喜欢你,你做什么他都欢喜,不必再做别的。”
言下之意,一旦他不喜欢了,做什么也无用。
明意苦恼地咬了咬碗沿:“我在内院跟嬷嬷学了琴棋书画,但感觉都用不上。”
“大人是斗者,一直醉心修习,只有得空的时候会听听曲赏赏舞。”
她点头,又耷拉了眉梢:“书房是不能去的吧?我下次再也不去了。”
“别院书房倒不是什么禁地。”荀嬷嬷吃着鹿筋炖得刚好,心情愉悦,也就多说了一句,“往后姑娘若有福分去主院,那书房才是去不得的,不管是谁,自行闯入都会丢命。”
敢情这地界还只是他在外头的宅子?
明意嘴角抽了抽。
狡兔三窟诚不我欺,这么大的院子,居然还只是别院,那他的主府得有多大?
“对了,大人先前吩咐,将库房钥匙交给你。”荀嬷嬷道,“这院子里的账,往后就归姑娘管。”
先前明意还纳闷呢,纪伯宰这样的新贵,身家大着呢,怎么就那么轻易地交给她这个小妖精来管,原来说的只是这个别院里的账,那还真是把她当了不给工钱的账房。
不过,钱这东西,光是看着就让人高兴,她也不介意接手这活儿,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于是吃过饭,明意就开始看账,旧账本堆得老高,她只能先粗略看看今年的。
荀嬷嬷给她点了灯,刚想陪她坐会儿,就听得外头响起两声奇怪的布谷鸟叫。
第11章 不会武
布谷鸟一般是在春末夏初才开始叫,这才初春。
荀嬷嬷愣了一瞬,飞快地垂眼,对明意道:“老奴还要去后院看药材,就不陪着姑娘了,姑娘自己当心。”
作为吃她一顿饭的回报,她特意把最后两个字咬重了两分。
然而,明意这没心没肺的傻姑娘,正朝着账目上巨大的开销瞪眼,闻言只含糊地应了一声,就继续嘀咕:“什么胭脂要三十两银子呀,金子磨的也没这么贵,大人别是让人坑了。”
“给我做的那些衣裳竟要二百两?天哪,我别穿它们了,它们穿我吧。”
“喝个酒居然要花五百两,是把酒楼一起喝了吗?”
叽叽喳喳的,毫无防备。
荀嬷嬷摇头,轻手轻脚地离开,关上了门。
屋子里只剩下明意一个人的絮叨声,和渐起的风声。
似是要下雨了,风吹得窗户纸哗啦啦地响,明意看完几页账册,一边揉脖子一边嘀咕:“窗户怎么没关?”
她起身,绣着金丝喜鹊的裙摆一扫,伸着手就去拉支窗户的细木棍。
就这一瞬,一根如牛毛针擦着她的手背飞进了屋子里,又快又准地扎进墙上挂画里仕女的眼里,杀气十足。
明意愣了愣,茫然地低头:“是不是有什么东西掉了?”
她连忙摸了摸自己发髻上的朱钗,又捏了捏腕上玉镯,发现都在才松了口气。
一点习武者的本能反应都没有。
四周静了静,明意关上了窗。
她从容地坐回书桌前,正要继续翻账本,就发现屋子里多了个黑衣人。
黑头巾,黑长袍,黑眼睛,那人就站在她桌前不远的地方,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啊!!!”明意吓得尖叫,花容失色地跳了起来,仓皇地躲去了椅子背后。
黑衣人亮剑,丝毫不客气地朝她刺过去。
她愕然地盯着那剑尖,像是吓傻了一般,都忘记躲,任由剑锋从她脸旁擦过去,脖颈上才后知后觉地被这杀气激起一层颤栗。
“你,你。”她哆哆嗦嗦地缓缓挪开脖子,“你是谁啊?”
这么愚蠢的问题,只能是慌了才能问出来的。
黑衣人微哂,这姑娘一看就不会武,也不知道叫他来做什么,纪伯宰眼神那么毒的人,难道看不出来?
他收回剑,转身就越窗而出。
明意惊魂未定,跌坐在地上好半晌,才想起来朝外喊:“来人呀,来人呀!”
荀嬷嬷循声而至,上前将她扶了起来:“姑娘怎么了?”
“有刺客!”她激动地比划,“一个黑衣人,就这么旁若无人地进了屋,刚刚差点杀了我!”
荀嬷嬷垂眼:“怎么会,这院子里守卫森严,姑娘别是看花了眼。”
“不是的,就刚刚,他拿了好长的一柄剑!”明意连连摇头,“这不成,院子里的防卫肯定有漏洞,伤着我事小,可不能伤着大人啊,嬷嬷,你去再买几个护院回来吧。”
荀嬷嬷为难:“这……”
“大人赏了我金条,我有钱,我给大人买也行。”她都要急哭了,“大人虽然厉害,但在家里总有个不察的时候,万一被人抓着机会伤着了可怎么是好!”
她转身,腾腾地跑回房间,把她那宝贝得不得了的金条抽了一根出来:“这可以买三四个回来了吧?您去将院子里的人清查一遍,我这便找人去买。”
“姑娘……”看她被吓得这么厉害却还一心一意想着大人的安危,荀嬷嬷都有些不忍心了。
大人也是的,试探人什么法子不好,偏选这么个吓人的。
她上前拍了拍明意的背脊:“别怕别怕,老奴这就让人去查,护院什么的,得大人做主才行。”
明意身子还在发颤,她一靠过去,她就像找到母鸡的小鸡崽子一般,抱着她瑟瑟发抖。
荀嬷嬷叹了口气,命人去熬汤,又给明意倒了热茶。
明意缓了足足一个时辰,才哇地哭出来。
“我都没注意他什么时候就进了屋,太吓人了……”
“也不知道是毛贼还是强盗,可他什么都没拿呀。”
“他翻窗走的,别是还躲在府里吧?”
荀嬷嬷手忙脚乱地给她递帕子:“都查过了,没有人,姑娘放心。”
明意乖巧地点头,却还是止不住地后怕。
纪伯宰一回院子,就被荀嬷嬷瞪了一眼。
荀嬷嬷跟了他良久,这还是头一回瞪他。纪伯宰有些莫名,还没开口就被嬷嬷拉着往明意的院子里走。
“您惹出来的,快自个儿来哄吧。”
纪伯宰一怔:“伤着了?”
“没有,吓得直哭,还说要去给你多买几个护院。”
胆子也太小了些。
原是想好回来先去后院看一眼恭王的人的,但想起初次见面的宴会上,她也是这么胆小发抖的模样,纪伯宰心软了两分,快步跟着跨进门。
一进屋就被温香软玉扑了个满怀。
“嬷嬷不信有刺客,可奴真看见了,奴放心不下大人。”明意泪眼婆娑,长长的睫毛都被哭成了几缕,眨巴眨巴地戳在他的手心,“大人千万要当心啊。”
纪伯宰心虚地望天:“没事的,大人不怕。”
“可奴怕大人伤着。”她仰头,上下打量他一圈,又紧紧地抱着他的腰身。
那力道,当真是怕极了失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