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嫔是病逝的,在病逝之前曾受到温僖贵妃的欺负,先前宫人不敢说,如今温僖贵妃被废,宫里那些风言风语就在背后传的热络。
甚至将惠嫔传成了因受欺负阴魂不散,半夜出来寻人讨债添堵。
世上本无鬼神,但是这吓唬人的风言风语却不胫而走,且很快传到了德阳宫。
谁都知道惠嫔先前是德阳宫的主位,如今这绯闻传来,倒是吓得德阳宫的宫人不轻。
甚至那些格外小胆的宫女偷偷供奉仙家,逢初一十五悄悄为惠嫔摆祭品。
木小寒也是见了那些吓人的仙家祭品,这才在门口撒盐,生怕撞了邪气。
半晌,木小寒忙活完进了门,见到魏莺莺面无表情,便道:“娘娘,您就不怕吗?”
魏莺莺放下梳子,微微叹了口气,“世上本无鬼神,自然是没什么可怕的,害怕也不过是自己吓唬自己,我最怕的倒是皇上不理我,沦落为后宫弃妇,可就惨喽。”
木小寒噗喝一笑,“您这说的,整个宫里就数您最好看,皇上不理谁,也不会不理您啊。”
魏莺莺看着木小寒,微微叹口气,“我怕的就是这个。”
以色侍人,能得几时长久……
就这么琢磨着,魏莺莺趴在了拔步床上,且一趴就是一下午,一直到了半夜都未曾合眼。
左右怎么也是睡不着,索性也不睡了,魏莺莺起来穿好衣服,想着去御花园散散心。
周遭静静的,几个值夜的太监困的打瞌睡,魏莺莺手里提着灯笼,慢悠悠地走在鹅卵石铺就的路上。
走着走着,到了个三岔路口,魏莺莺这才发现自己迷路了,她抬起头,看到这处宫苑黑漆漆的,正要转身走,忽然背后一阵阵阴森森的冷风,紧接着一只粗糙的手猛地抓住了她。
魏莺莺心里一紧,手里的灯笼一下滚落在地上,背后那个人转过身来,挑着阴森森的大眼睛,上下打量她,“你是新来的?”
魏莺莺见她披头撒发,神情怪异,心里忽然有些紧张,但是很快又恢复了神志,“我迷路了……”
那女子听到“迷路”二字,忽然大笑,一把捏住魏莺莺的脖子,似乎一下进入疯癫状态,眼睛泛着通红,“迷路?李柔静你个贱人,你也敢与我讲迷路,你处处里装温善,可是私下害了我贾家抄家削官,九族亲戚一贬再贬!你哪里强过谢玖!?你恶心至极!”
魏莺莺呼吸有些困难,但是见跟前这个女人早已呈现出疯批状态,脑中恍然一悟,这个地方是冷宫!
她不知跟前这个究竟是个什么位分的娘娘,可是疯癫成这般却依旧嫉恨李皇后,自然这事儿归结在李皇后身上。
那疯女人见魏莺莺不动,忽然大笑几声,随后一言不发地霍然松开魏莺莺,伸手指着魏莺莺道:“这个宫里最狠的就是李柔静!害我满门!”说完径直冲向一旁的假山,一头撞在假山突出的石角上。
因太过突然,魏莺莺还未反应过来,就见那女人跌落下来,血顺着额角淌下,顿时没了声息。
魏莺莺恰好在这时抬眸,伸手想要拉那女人一把,却意外将那疯女人撞得当场殒命的一幕看在眼里。
魏莺莺觉得眼前一阵发黑,吓得大叫一声。
那些打盹儿的太监顿时冲了过来,见到地上撞死的疯女人,不由淬了一口,“终于死了,整日整日的发癫,吓死个人!”说完,朝着一旁的小太监吩咐道:“去,运出去,给宫正司说一声,就说梅心苑刘娘娘去了。”
说完,那太监看到受到惊吓的魏莺莺,一双细细的眼睛朝着地上扫了一眼,瞧见那歪倒的灯笼上写着德阳宫,又挑了挑眉不慌不忙道:“魏娘娘,您得太后喜欢,封了贵人,就该安安分分的待在宫里,来这晦气地方,仔细触了霉头。”
说完,那太监睨了一眼魏莺莺失神的目光,只觉得这魏贵人真的太容易受惊了。
“魏娘娘,这宫里死个人,跟死只蚂蚁似的,每日从武云门运出去不知多少,您啊,别放在心上。”那太监说完,便掏出帕子擦了擦手,朝着远处的太监吩咐道:“去,把那血处理干净。”
魏莺莺看着那个太监冷漠的比划,随后见几个小太监小步跑过来,拿着麻布一点一点擦地上的血。
一条人命,被太监轻贱成这样……这就是废妃,而背后操纵着的正是李柔静,那个拿着香炉烫坏她衣裳的正宫皇后!
天色渐渐的褪去了黑色,魏莺莺走在回德阳宫的路上,心里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
她原本期冀着些什么,可如今她只想安安分分,好好在这吃人的地方活下去。
只是还未到德阳宫门口,就忽然跌在了路正中央。
“来人啊,娘娘跌倒了!”守门的小太监见魏莺莺跌在地上,忽然大声叫了一句。
紧接着,鸾镜和木小寒便跑了出来,见到被小太监搀扶的魏莺莺,忙过来帮忙。
好容易收拾妥当,鸾镜却发现魏莺莺脖间的红痕,身子也滚烫滚烫的。
“快去请太医。”鸾镜朝着木小寒吩咐了一声。
木小寒忙朝着太医院一路小跑,刚到了太医院门口,忽然见徐嬷嬷也在,恍惚间朝着徐嬷嬷问了句安,便要进太医院。
“这可是怎么了,大清早的这般慌张,你们德阳宫没个有礼数的?”徐嬷嬷伸手一把死拽住木小寒。
木小寒见徐嬷嬷故意的,便皱眉道:“我们娘娘昏倒在了宫门外,劳烦徐嬷嬷松手,免得耽误了娘娘病情。”
徐嬷嬷听了,忽然眉毛一挑,喉咙里微微一声轻嗤不屑,“啧啧,的确是不懂规矩,夜半三更去御花园,莫不是私会了什么人……”
木小寒心里着急的冒火,没仔细听她的话,只是不想在这时跟这后宫老娘们起争执,索性忍了下去,然后跑进了太医院。
徐嬷嬷见她着急进屋,和身旁的宫女不由对视一笑,随后低低道:“可怎么就没捏死她。”
“不捏死,也吓她个半死。”那个宫女低低一句。
两人再次相视而笑,随后笑着走了。
金乌高悬,风吹着翠绿的柳枝,轻轻地晃动在窗前,箫晏放下御笔,一双冷峻的眸微微抬起,朝着地上跪着的太医问道:“惊吓病?”
地上的太医忙道:“脉象浮乱,的确是受惊吓所致。”
“德阳宫可有说旁的?”箫晏再次拿起御笔,目光落在折子上,语气有些轻描淡写。
“微臣问了几句,也不知那两个宫女是可以遮瞒,还是旁的……只是强调魏娘娘跌倒在宫门外。”太医一字一句,如实禀告给箫晏。
“遮瞒……”箫晏眉尾微微一挑,随后朝着太医道:“知道了,你退下吧。”
太医听了,忙躬身下去了。
箫晏扫了一眼手里的折子,后宫这些争宠手段,他见得太多了,大半夜的去了梅心苑受惊吓,大清早的跌在宫门外,手段太浅薄,太刻意。
在他心中,对魏莺莺此桩,的确是起了疑心的。
箫晏勾勾唇,冷笑一声,她进宫没几日,倒是也学会了唱这出儿。
目光再次落在折子上,折子上那些密密麻麻的字,忽然就成了那德阳宫小妮子的脸,苍白的……病着的……脆弱的……
惊吓??
应该是故意的,谁没事儿去梅心苑?
但是,见撞死了人,她那点胆子,的确是会害怕吧……
箫晏紧紧皱眉,明明是闲暇时的作乐,什么时候开始,他竟然为她上了心?
红颜多祸水,不可饮一盅!他是绝对绝对不会去德阳宫,绝对不会让那个女人左右自己的心志。
第18章 撩人 惹得他先去道歉哄着,自是有些媚……
烛火闪闪,一轮明月高高悬挂在东边儿,几只小飞虫在草从里飞过,沾上潮湿的水珠子,一下就跌在了叶上,几只小腿儿在水珠子里竭力挣扎。
邓公公一会儿看看那挣扎的小虫,一会偷偷瞄一眼正心烦气躁的箫晏。
箫晏在看到邓公公偷偷打量自己的一刹那,就知道他这是在拿着那挣扎的虫儿跟自己比较呢!
“邓通,你觉得朕心乱如麻?”箫晏淡漠抬眼,一双漆黑的眸冷不丁地盯住了邓通。
邓通被他一盯,心里一阵发毛,正要说话,却见箫晏起身,皱眉扔掉手里的御笔,逼近邓公公道:“无非是逢场作戏,朕一点也不担心她。”
邓公公忙点头,随后又笑的萌萌贱贱的,挑着太监特有的细嗓子,笑嘻嘻道:“说的正是,知道皇上的心意,奴才也就不着急给德阳宫那位请太医了。”
邓公公说完这句,就在心里偷笑,明明在意的都说出来了。
正笑的心里开花,领口却被一下揪起,迎面就逢见了箫晏那张冷峻的迷死人的脸。
“为何又请太医?”箫晏眉目疏冷,眸底却闪起了旁的情绪。
“没什么大病,就是冒冷汗,昏过……”邓公公话还未说完,身子就被箫晏一把扔在地上。
邓公公在地上揉着摔得极痛的臀部,一转眼却瞧见那“逢场作戏”的天子心急火燎地假戏真做去了。
纱帐猛地被撩起,流苏猛地一晃。
“皇上。”魏莺莺软糯地唤了面前急的跟什么似的俊男人一声,一双清媚的眸里泛着水光,而这幅模样却完美诠释了什么叫病美人。
箫晏脸色阴沉,目光落在床榻上的小人儿身上,“你是故意到梅心苑。”
魏莺莺迎上他的目光,只见他目光极为笃定,语气也是肯定句,没有一丝试问。
“是,皇上说是,奴才自然便是。”魏莺莺柔柔地回应,随后又半撑起身子,试图朝他福福身子。
听了她这话,跟前的男人立刻大手握成拳,直接大跨步揪住魏莺莺的领口,薄唇的弧度僵直,“奴才?魏莺莺,你可真行!”
他是瞧出来了,使了这些手段,他都未曾说重她一句,她倒是先疏冷的干净,且用个“奴才”彻底地划清了与他的界线。
魏莺莺自然懂得他的情绪,她缓缓抬眼静静地看着抓着自己衣领的男人,随后胸腔里一阵憋闷,紧接着整个人忽然朝着床柱子的方向昏去……
而这一昏,她立刻感受到抓着自己衣领的男人的僵硬。
而那男人嘴角挂着冷笑,心中一股无名火猛地涌上来,“魏莺莺!”
这拿捏人的本事倒是已经炼的炉火纯青了!
箫晏眼神挂着霜,似在无声的威胁。
而魏莺莺也是豁出去了,一咬牙,索性更用力些,就是要往床柱子上撞。
箫晏盯着她那张较劲的小脸,磨磨牙,恨不得一个松手直接成全她一头撞死在这床柱子上。
但是下一刻,箫晏却猛地用力,大手环住她的腰身,往怀里重重一拉。
魏莺莺被拉的一下撞在他的胸膛上,坚硬的跟块石头似的,撞的她差点就装昏装不下去。
箫晏侧眸看她,随后薄唇贴在她的外耳,沉沉道:“朕数三个数,你若再昏着,真便斩了你德阳宫所有的宫女。”
听着箫晏这明目张胆的威胁,魏莺莺有些下不来台,她当真是不敢拿那些宫女冒险,但是她就是不想睁眼。
明明这事儿,就是李柔静因为吃醋,故意折腾出来的,所有罪责的根源就是跟前的男人,她为了保命,就是要少理他。
毕竟,她受惊吓后,木小寒曾去御书房禀告,他明明知道,却不来。
对自己,他到底还是逢场作戏罢了。
只是,这桩以色侍人的戏,她唱的够够的,索性她心一横眼一闭,用力试图扯开男人圈住自己腰上的手,可她越用力,那圈着她的力度就越大,梏得她又疼又憋屈。
箫晏大手掐住她下巴,目光紧紧逼视她的小脸,冷声道:“睁开眼,看着朕!”
而魏莺莺就是不睁开,两人就这么僵持着,箫晏手微微用力,也不曾往重里捏,却见她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一般,顺着眼角就滚落下来,哭的很厉害。
她这一哭,箫晏就真慌了。
只是他自幼被奉承着被捧着,也未曾哄过女人,一时间有些无措,“朕……”
魏莺莺也不听,径直转过身子,背对着他。
反正她也是这样了,忤逆也便忤逆了,要治罪便治去吧,左右就是条命,随便!
就是这样,魏莺莺哭的抽泣,纤弱的背一抽一抽的。
箫晏看着她哭的这幅委屈模样,心里的气儿瞬间就变成了懊悔,眼底也没了方才作为一个帝王的威逼,而是染了一丝小媳妇儿似的歉意,“朕……”
他伸手想要去哄,却被魏莺莺伸手拍掉了。
“魏莺莺!”箫晏拧眉,猛地站起身,“你明明知道那宫人有意引你去梅心苑,你也明明知道那个人是长乐宫的人,可你还是去了!”
这话一出,魏莺莺心里一慌。
她当时的确是认出了徐嬷嬷和那个宫女,也的确是知道李皇后有意指使她们设局。
只是,魏莺莺不想,箫晏竟知道的如此清楚。他如果知道这个,自然也就猜得出她故意装晕的事儿。
也就是说,她装晕昏倒在德阳宫门外,他也是知晓的。所以一进门才质问她明知道是长乐宫设的局,她还往里钻。
她这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头回装相竟遇见个如此腹黑城府深沉的“真龙”,自己这出闹得可真是关公门前耍大刀了。
一时间,魏莺莺竟不知是该哭还是不该哭,她的确恼的过头,闹得也太欢。
而僵持了一秒,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又覆在她肩上,微微用力将她掰正过身子来。
箫晏敛眉看去,正好捕捉到魏莺莺涨红的脸儿,明媚而清秀,胡闹又带着娇俏。他从不知道,跟前这小姑娘平日谨小慎微,伏低做小的,骨子里竟这般别扭,不易被驯服。
跟自己这个帝王闹了这么一桩,还能惹得他先去道歉哄着,也算是有些媚色撩人的本事。
他就这么打量着她,魏莺莺心底里那股暗藏的委屈劲儿又突然涌上心头,泪珠儿也不争气的大滴大滴地跌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