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提前劫了卫长吉的马车,当时卫长吉皱眉在马车边站着,一双益发沉炽的杏目挂着风霜,她知道卫长吉烦透了她,可是她还是缓步走了过去,深深地盯望着他。
卫长吉横斜她一眼,半晌猛地一把将她抵在马车壁上,“十六年前,你便夜探我的营帐,你究竟想做什么?!”
舒秀宁软腻的身子一颤,微凉的手竟然轻轻拽住了卫长吉的衣角,断断续续道:“你眼里心里皆是江雅谨,你明知道我的心意。”
卫长吉大手微微落在她的耳侧,待她闭眼那刻,大掌却猛地掐在了她的脖颈之上,冷嗤一记,“见过恶心的,倒是没见过你这等极品恶心的。”
身子猛地被扔在地上,长鞭扬起,骏马奔驰,雨在飞扬的尘土中卷起,昏黄的泥水,溅在身上……狼狈不堪。
舒秀宁看着袖上的泥水一滴滴的落,说实在的,她并不是多么喜欢卫长吉,当年那一笑也不过是昙花一现。
她只是不甘心,她不甘心别人比她好,尤其是江雅谨……现在的话,应该是舒婳和魏莺莺。
她天生就是个见不得旁人好的。
第62章 暗香满 王爷的执着,恐怕会让她命中带……
夜深人静, 漫天星斗浅浅盈在卫国公府对的荷花池里,一弯细月随着细波粼粼而闪闪烁烁,荷花叶底下一片蛙声。
整个卫国公府似乎也随着箫晏和莺莺的暂住, 而变得格外的静谧。
杨氏皱着眉靠在一旁的架子床上斜着眼看卫大爷, 连着几桩大事,惹得她脑瓜仁子胀痛不已。
刚才杨氏又因为卫大爷醉酒,生了一肚子气,要是之前, 杨氏跟他吵两句便完事儿了,可是今天莺莺成了二房的亲女儿却让她心里开始作怪起来。
杨氏紧紧攥着腕子上的红玛瑙串子, 撇眼看了一眼软榻上昏昏欲睡的卫大爷,长眉微微挑起,面容跟卫国公很相似,但是懒散不争气的模样, 却让杨氏心里起火。
杨氏皱着眉头, 深吸一口气抓起床榻上的软枕猛地就砸在了卫大爷的脸上。
卫大爷被砸的蒙正, 半晌待看清杨氏那张愠恼的脸,便抓过那软枕懒懒地垫在了腰后,薄唇微微勾起, 随后一把拉过杨氏,大手熟稔地滑进她的衣衫里。
“嗯……”杨氏不由低低娇娆一声, 半晌却又皱起细眉,伸手重重拧了卫大爷一把, “你个不中用的, 整日就钻营这些个行,你看看今儿个二房那边,人半路捡回来一闺女, 还是贵妃,瞧瞧皇上那是拿着如珠似宝的……你说说,你怎么就没这个命?!”
杨氏还未唠叨完,卫大爷了脸上的笑意就收了,衣衫里的大掌也瞬间顿住,沉声道:“嗯……说的正是,我的确该有个露水情缘的。在外面生个闺女,带回来给你!”
说完又低下头看着杨氏,薄唇噙着一抹逗弄的笑意,杨氏气的不行,但是又没法反驳,只能装没听见,顺势压住了他的大掌,软软的身子贴了过去。
卫大爷的性子最是好色随意,见到杨氏主动,自然便醉酒下怀,抱着杨氏钻进了架子床里。
外面的丫头听到杨氏有和卫大爷吵架,正要端着醒酒汤进去,不想刚进了外殿,里间就是一阵阵的柳困桃慵、情郎逢花痩……
丫头面色如常地端着醒酒汤出来,朝着守门的丫头道:“行了,都下去吧,明个儿烧盅参鸡汤。”
守门丫头一听,侧目朝着里间的方向扫了一眼,心里边知道了。
卫大爷和杨氏两人倒是真真应了床头打架床尾和了,不管天大的事儿,两人逢在一起总是会姣花无力东风狂,所以杨氏除了长舌以外,平日也没什么脾气。
日上三竿,大房这边忙着梳洗打扮,杨氏心急火燎地梳妆,拧眉猛地推了卫大爷一记,“黑心贼,昨夜分明说了要送贵妃和圣上,你非得没个老脸的折腾,都这个时辰了!”
丫头们把煮好的参鸡汤和红枣粥端了过来,红枣粥最是柔和脾胃,顺畅经脉,红彤彤的又带着枣香,瞧着就是好吃的。
杨氏坐下来,卫大爷侧躺在榻上笑色愈深,“今个儿三更天,皇上和贵妃就回宫了,我和老二、老三都去送了,也就你睡得不知三五颠倒的。”
杨氏手里的汤匙一顿,知道卫大爷过去送了,心里也就不生气了,但是又故意不搭理卫大爷。满脑子想的都是皇上和莺莺的车马到了哪儿了。
车轴稳健地转着,魏莺莺侧目看着正在闭目养神的箫晏,他其实是个话很少的人,除却忙碌的时间,大部分都是听她说话。
昨天折腾了一天,夜里她又孕吐,折腾得他一宿未曾合眼,魏莺莺想到昨夜他衣不解带 、丝毫不嫌弃地去给她擦孕吐,不由眼睛有些发酸,小手径直圈住了他的右胳膊。
箫晏微微睁眼,侧目看着她将小脑袋靠在他的袖上,箫晏浅浅勾唇,眸底全是宠溺。
魏莺莺抬头看他,两人四目相对,魏莺莺忽然撒娇一句,“好哥哥~”
箫晏一怔,大手微微握成拳,魏莺莺抿唇,觉得自己实在是僭越了,哪里就好哥哥了?
都是前阵子玉秋给她拿的那本子闲书,翻看了几页,没记住旁的,倒是单单记住了里面的红娘唤的张生的那句“好哥哥~”
只是鬼使神差间,去叫皇帝好哥哥,这事儿……就……咳咳……
魏莺莺讪讪的蹙眉,小手开始往回撤,但是刚一动,整个手背就被他捉住,温热的指腹摩挲她的指甲盖儿,沉沉一声,“再给朕叫一声。”
这话一出,魏莺莺吓了一跳,脸儿瞬间涨红了一片。她自己说倒是没什么,被他这么明明白白的要求,她倒是别扭的很。
而这别扭的情绪持续了一路,箫晏哄了好几次,脸上的红晕都依旧浓浓的。
待回宫后,魏莺莺吩咐鸾镜将德阳宫里那些个闲书全都清了。
魏莺莺坐在梳妆镜前,越过铜镜的花纹微微看着窗外,又开始下雨了。
今年的雨水似乎特别多,瓢泼般的大雨,落在这九重宫阙,也淋在阡陌纵横的街檐巷闾。
一辆暗色的马车进了斜阳胡同,穿过一扇影壁,最北头的一家普陀寺的黑色木门,“呮呀”一声,开了。
主持捻着佛珠,手里的铜钵清灵一声,随后主持放下了钵,起身在观音前上了三柱高香。
“无事不登门,机缘巧合。”主持捻着佛珠,微微转身,目光落在一身黑衣的又满身戾气的男人身上。
“大雨瓢泼,路过,来看看你。”戾气男人径直坐在了供桌上,手指捻着落下的香灰。
“云南兵败,你是逆贼。”主持朝着观音像恭敬一拜,目光超脱俗世,没有半分情感。
“逆贼?”箫翼扯唇一笑,唇旁有两只小括弧,挂着肆无忌惮的可爱,无边无际的恶毒残忍。
一旁的佛烛微微挑动,一抹暖黄色落在箫翼的脸上,箫翼吹落指尖的香灰,干净的脸上挂着深沉,“我只要她!”
主持微微叹气,眉目似乎挂了一抹无奈,“你既是双命重生之人,何必又执着这些凡尘红粉,不过是过眼烟云,执念终究不敌宿命……你可重生,她自然可改命……”
箫翼勾唇,径直从供桌上跳下,盘腿坐在蒲团上,一双英俊讨喜的眸子斜斜看着主持,“本王不管她改不改命,本王只要她!”
主持听后,浅浅一笑,双手合十朝着佛祖淡淡一声阿弥陀佛,“皇上不是先帝,他端方稳重,是中兴明君,天命所向。”
箫翼淡淡一笑,眼睛带着顽劣和不甘,“他如何,我不管。”
“今生,你完全可以保全,且荣贵一生。”主持捻着佛珠,眉目挂着一丝惋惜。
箫翼冷冷一笑,并不说话,明显也不认同。
主持拿起银剪子微微剪落灯花,眉宇挂着佛家人特有的悲天悯人,“既是如此,我也无能为力,命数使然,无可奈何,无可奈何……只是,施主日后莫要再来了,我普陀寺数千僧人,皆是生灵,施主莫要将杀戮引入普陀寺。”
箫翼起身,笑着点头,一柄尖刀却直直抵在了主持的喉结上,“凤阳!你别以为你前世助我,今世就可以嚣张!”箫翼眼中挂着恶毒,半晌拧眉道:“我生性就是顽劣恶毒,莫说数千人,便是数万人又如何,不过是草芥,你要不想让我将杀戮引入你普陀寺,你就助我夺回她。”
主持深深叹了口气,“她又有什么好,不过是一张镜花水月的脸,不过是一场昙花一现的缘,执念又何必。”
听到主持提到魏莺莺,箫翼眉目中的戾气终于微微消散,脑中全是她前世在他身边的笑闹。
上次是他心软了,看够了她哭,厌烦了她爱着箫晏,所以卫巡才有机可乘,他若不放手,谁能从他眼皮子底下带走她。
可是当真让她走了,他心里又像是破了个洞,没日没夜的黑暗。
“她……是我的命。”箫翼浅浅一句,眉眼却全是温柔,“她镜花水月也好,昙花一现也罢,我就是喜欢。”
主持缓缓闭眼,“王爷的执着,恐怕会让她命中带劫,有早逝之灾……”
外面大雨滂沱,房檐上的雨成串的落,整个佛堂里安静而沉默。
箫翼握着匕首的手一顿,匕首的尖儿顺着主持的衣衫微微滑下来。箫翼深深吸了口气,随后转身看了一眼观音,第一次破天荒地拿着三炷香插在了香炉里,“日后我不会来普陀寺,若是你当真有灵,且护她此生长命平安。”
主持看着他,想要说话,却见他一个人走在雨里,渐渐消散成了一个点。
到底还是爱了,什么都不及她的命,连爱都不行。
主持轻轻拂去桌上的香灰,似乎明白,又似乎懵懂,都说佛家人超脱,其实并非超脱,而是不去沾染红尘罢了。
木鱼声阵阵,念佛声再次在佛堂响起。
刑部在木鱼声念佛声中灯火通明,刑部尚书和刑部侍郎通宵达旦,审的不是旁人,而是魏莺莺的舅母,也就是楚国公府的主母——王氏。
王氏跪趴在地上,整个身子发抖,大半宿的正睡着好,忽然府里来了刑部的官兵,说要查当年舒秀宁和江雅谨的一桩案子。
一提到舒秀宁,王氏心里就蹦蹦的跳,尤其是想起那个被打的皮开肉绽的丫头。
当时,她看着舒秀宁一鞭子一鞭子的抽那丫头,那丫头身上的口子一道道的裂开,看的她心里都猛地一抽。
照道理……多年前的破事儿了,怎么又翻腾出来了?
第63章 燕归来 的确是天人之姿
王氏被刑部衙门捉了过去, 反复盘问当年舒秀宁给莺莺母亲塞的那个婢女的事儿。
刑部灯火通明,宫里也不甚安稳。李柔静自打从国公府回来,便开始称病, 太医一日日的跑, 也似乎是瞧不出个什么来,但总归是一趟趟的跑着。
箫晏让魏莺莺打理后宫,但是魏莺莺怀着身孕,本来她也不是那等喜欢拘束旁人的性子, 她管的后宫,是从来没这般春花灿烂的。
鸾镜和玉秋端着热水进门, 看魏莺莺正窝在软塌上打瞌睡,玉秋便轻轻一句道:“奴婢瞧着最近皇上似乎是气性有些大。”
鸾镜听到玉秋这般说,也沉默地点了点头,“听说邓公公不知道这会子又犯了什么错儿, 正跪在御书房受罚呢。”
其实哪里只是邓公公受罚, 连带着御书房新来的奉茶宫女都在外头雨里跪着呢。
魏莺莺睡得迷糊混沌, 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喃喃一句,“我瞧着他心情挺好的。”
玉秋和鸾镜对视一眼,两人无奈一笑。
皇上自然是不会在贵妃跟前使脸子, 只不过这事儿还真是因贵妃而起。
这两天魏莺莺身子不舒服,后宫的事儿常常交给尚功局的尚宫来做。
尚宫好不容易得了这么个露脸的机会, 自然是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去做,尤其是御膳房那边儿, 什么红烧乳鸽、炒血糯、拆烩野鸭、水晶肴肉, 极为精致可口。
目的是美好的,但是过程是算计的,尤其是御膳房新来的宫女宝镜。
宝镜是个容貌出众的女孩子, 之前家世也是不错的,但是后来败落了,进宫后一直也不怎么受待见,偶然间在那晚见到了箫晏抱着莺莺下马车的情景,心里就起了旁的念头。
后来端着御膳进房,故意跌跤倒在了箫晏的怀里,满碟子的油溅在了魏莺莺给箫晏亲手缝的坠子上。
相比其他帝王,箫晏的脾气算是温和端方的,若是那油溅在袖子上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关键那是魏莺莺给他亲手缝的坠子。
珍惜的很。
所以,自打那档子事儿后,那个叫宝镜的宫女连同御书房所有的人都被罚跪。
而尚宫局知道这事儿之后,更是心惊大怒,又把宝镜送进了内务司,想必境遇是不太好的。
听完鸾镜说的这些话,魏莺莺很惊讶。
她知道箫晏疼她,可是她是从来不知道他竟然疼到会珍惜一只平凡到不能再平凡的坠子。
她靠在软枕上,细眉微微蹙着,此刻她倒是忽然明白这几日那清冷端方的帝王为何总有些谨小慎微了。
以前,都是她伺候他,给他宽衣,宽衣之事本就不累,且非常有夫妻之间的恩爱情绪,可是这几天,箫晏死活不让她宽衣。
尤其是她往他腰部以下部位时,那更是避之如蛇蝎。
她还误以为他金屋藏了娇,开始躲她了呢。
魏莺莺看着不远处鸳鸯香炉里的鼠尾草白烟,忽然觉得自己当时能那般想,也是越活越回去了。
要是让箫晏知道了,怕是在箫晏心中的形象会一落千丈。
这时,院子里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邓公公从外殿的木门处走了进来,走到魏莺莺的跟前,恭敬道:“贵妃娘娘,皇上请您过去一趟,说是暹罗刚进了新的玩意儿来,让您先过去挑一挑。”
魏莺莺想了想,知道箫晏是故意找这么个由头,好寻个台阶来说开宝镜和坠子的事儿,便从软塌上起身,“走,刚好想要个镯子,去找你的皇上,讨个镯子带。”
说完,魏莺莺带着鸾镜和玉秋出了德阳宫,邓公公小步跟在后面,心里舒了一大口气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