溺爱——川澜
时间:2021-12-30 16:36:50

  薄时予很清楚,他应该去这块立牌后面,当面把手机交给沈禾柠,让她自己接,然而一旦没了这一层阻碍,他现在的神情,状态,在她眼里就会暴露无遗。
  一个吻的影响比想象中更大。
  薄时予代替沈禾柠把电话接通。
  辅导员没想那么多,开门见山地大嗓门说:“禾柠,你赶紧回来一趟,今年学校新宣传片的主角刚定你了,急着要跟你确定动作,还有过两天那场跟医大合办的舞会,你也得撑一下场面,医大那帮直男新生群情激动地想现场看你,害,总之你快点过来——”
  薄时予接起来的时候并没打算回应,但听完最后两句话,他眼睫低下去,在下方凝出两片深浓的暗影,慢慢说:“好,我会转达。”
  辅导员当场受到了冲击,瞬间脑补出各种画面,就凭这音色,这语调,说对方颜值低于当红影帝,身家少于三千亿都属于严重低估。
  她八卦地想试探问问,通话被迫结束了。
  沈禾柠混沌着,额头抵在立牌上,呼吸仍然急促,还是脚软得没能动弹。
  圣安医院催促的电话紧跟着又来了第二次,薄时予终究没有去后面,向反方向转动轮椅,把沈禾柠的手机交给秦眠:“你陪她坐坐,我让车来接你们。”
  秦眠看着薄时予轮椅上的背影,说不清原因,只觉得激荡又酸楚。
  邵延吻她的时候向来随心所欲,但刚才那个她偷瞄到的,隔着一块立牌的吻,是她从未见过的隐忍和暴烈。
  薄时予安排的车十分钟就到了商场地下车库,秦眠把沈禾柠拉起来的时候,她一下子没能站稳,捂着额头缓了一会儿,才揉了揉有点红肿的嘴唇,把狐狸立牌拔起来抱住,鼻音闷闷地说:“这个我买了。”
  司机一头雾水的又叫了个小货车才成功把狐狸拉走,沈禾柠坐在后座,后知后觉倒在秦眠肩膀上,亢奋的眼泪沾湿自己头发:“眠眠,我跟他接过吻了,果然拔掉智齿就等于成年人,终于能干点成年人的正经事了。”
  “结果呢……”她纤白的手抬起来,挡住脸上笑意,“亲完连面都不见就走,好渣啊。”
  她又哭又笑,红透的耳朵快自燃,摸出手机给薄时予发特别气人的微信:“哥哥,你怎么能这么渣,夺走少女的吻就消失,至少也要跟我亲口说声下课吧。”
  车开到舞蹈学院门前,司机本来想跟保安打招呼进去,薄先生叮嘱过,让他把沈小姐送到宿舍楼下,但沈禾柠想起这几天的泼天脏水,还是选择在门前下车。
  今天她坐的不是那辆迈巴赫,换了更骚包的,这要是满校园招摇,还不又得风言风语。
  但很快她就重新认识到了这个世界的参差。
  学校论坛里的帖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彻底换了血,现在满屏的内容格外整齐划一,都是“惊天大逆转!沈禾柠他妈的竟然是薄时予的溺爱小侄女!”
  “年过五十腰缠万贯的叔叔就是阳春白雪他本人!哭着扑倒在沈禾柠脚边还来得及吗,求做小婶婶!”
  “求做小婶婶+10086!”
  沈禾柠气得冷笑,这世上怕是只有她,自己给自己做小婶婶。
  考核上给沈禾柠穿小鞋的富二代意外被揪出作弊,罚得极严格,多少钱也没能摆平,开除学籍,彻底萎了。
  学院里那些对沈禾柠阴阳怪气的同学也齐刷刷变脸,大家嘴上不敢说,但心里都明白,绝对是薄时予给亲亲小侄女出了气,简直宠得不行。
  沈禾柠身边追求者向来多,这一下跟薄时予的叔侄关系曝光,她回学校一个下午就多了快三位数的微信好友申请。
  以前那些人只觉得沈禾柠太漂亮,有保护欲和征服欲,如今再加上薄时予的背景,立马就成了必争的对象。
  消息自然也传到隔壁医大,沈禾柠经过迎新晚会那一段舞,本来就名声在外,这一下身份加持,让医大有心思的男生更蠢蠢欲动,想通过这场两校联谊性质的舞会来沾沾沈禾柠的边。
  沈禾柠宣传片拍得很快,但对两天后的舞会有点头疼。
  她可不想被围观,最好一群人混在一起,谁也认不出谁。
  沈禾柠眸光荡漾了一下,直接找舞会负责人商量:“普通穿礼服的舞会有什么意思,反正万圣节快到了,还不如直接办化装舞会,可以戴面具,不够夸张的不让进场。”
  负责人觉得有意思还新奇,当场跟沈禾柠一拍即合,顺便强调:“别人怎么样都行,反正你必须得漂亮。”
  沈禾柠笑得特别纯良:“开玩笑,我什么样不漂亮。”
  然后舞会当天,她用戏曲班那边借来的油彩,给自己画了个邪恶堕天使的浓妆,长裙撕烂,背后一对白翅膀折坏,身上落着脏污的羽毛,口红从唇角向斜边抹出去,眼角到脸颊都是凄艳的血痕。
  搞学术的男生都喜欢温婉纯白小天使,她这样打扮,估计医大一大半认不出来,就算认出来的也得躲远点。
  反正她哥又不关注这种事,不让他看到就好。
  沈禾柠对着镜子摸了摸嘴唇,眼睫颤了一下。
  她哥太忙了,从那天过后,到现在也没能见到面,隔着一层的深吻哪里能过瘾,她特别贪得无厌,还想要那种骑在他身上,注视他眼睛的放肆。
  薄时予下午在医大有课,他的课堂上向来针落可闻,没人敢乱说半句话,但今天显然特殊,偌大教室里蠢蠢欲动,不论成绩好坏的男生都在着急看手机。
  直到有个人压抑不住小声惊呼了一下:“我靠——”
  刚一出声就赶紧捂住嘴,惊恐看向讲台。
  薄时予抬起眼,顺手扣住电脑,失温的视线望过去。
  男生当时就冒汗了,蹭的站起来,紧张到未经大脑脱口而出:“薄教授我错了,我下次不敢了,我再也——再也不敢在您课上,偷看您小侄女照片,主要就是——”
  他手足无措把藏在桌子底下的平板电脑竖起来,想给薄时予证明,他不是故意的,他真的就是单纯被吸引。
  男生在第二排,离讲台距离很近,平板尺寸又大,上面铺满整屏的照片非常显眼。
  是被人抓拍的化妆室剪影,少女坐在灯下,半垂着头,侧脸线条极美,唇鲜红欲滴,肩上有几片羽毛,背后的雪白翅膀若隐若现。
  这个角度,把堕天使的堕完美隐藏。
  照片一亮出来,教室前排看见的都不禁有些骚动,有人壮着胆子小声试探:“教授,晚上七点是两校联合的化装舞会,您看能不能……那个提早一点……”
  薄时予从平板上收回视线,长睫挡住戾色,低淡冷笑:“不能。”
  -
  五点半准时下课,薄时予的轮椅离开教室,走到长廊另一头,就听到后面争先恐后往外冲的声音。
  江原没注意到这些异常,计算着时间,兢兢业业低声提示着晚上的行程:“时哥,慈善晚宴七点开始,今天含金量过于高了,沈总程总都到,十分钟前专门找我问过你的安排,我回复说确定到场——”
  看牙医的意外发生后,江原自知犯了大错,天天战战兢兢的不敢多说半个字,害怕被就地正法,当然也就更听话,他时哥指哪打哪。
  江原提前准备好了西装,在教师办公室就可以换,直接下楼上车去晚宴的私人庄园,路上时间刚好。
  薄时予沉沉睨着那套悬挂的深蓝正装,捏了下眉心,打断江原的絮叨:“舞蹈学院……是化装舞会?”
  江原一顿,随即知无不言:“对,万圣节主题的,怎么夸张怎么来,今天晚上医大男生宿舍估计要空一大半,都跑过去了。”
  他说完才觉得味道不对,发迹隐隐冒了汗,这场面他想想都觉得有点刺激,何况是——
  薄时予抚摸着手腕上的那枚白玉,磨到生涩发烫,问他:“准备一套进舞会的衣服,一个小时,够不够。”
  江原没想到是这个决定,心一坠:“时哥,都是七点开始,一边是那种规格的慈善晚会,一堆大佬等着你到场,一边……只是学生们过家家的玩笑而已,说白了真的就毫无价值,浪费你的时间。”
  他不该说也没忍住说了:“你的天平每一次都朝沈姑娘倾斜。”
  薄时予唇角有些抑制不住的发热,少女的暖香扎在记忆里,反复出来作祟。
  那天之后,他一直没去见她,就是不想脱轨太深。
  但小姑娘总有能力揪着他神经来磨。
  两三天没见,医大和舞蹈学院为了她快万人空巷。
  活该欠教训。
  薄时予喉咙压抑地上下滑动,细窄的浅金镜框在渐黑天色里映出暗光。
  他声线低缓,病态的掌控欲和独占欲扭着他的爱|欲,有种摧毁性的温柔。
  “我没有天平。”
  “我所有的筹码,都归沈禾柠。”
 
 
第26章 26.   取悦
  晚上七点, 日常来说是舞蹈学院校门进出流量非常大的时段,今天因为这场化装舞会,人少得寥寥无几, 所以车趁着夜色开入校园的时候,并没有被谁注意到。
  舞会地点在大礼堂, 新建不久,面积足够大, 因为是两校友情联合, 排场也搞得很足, 车没等靠近就看见沿路几十张宣传展板。
  沈禾柠稳坐人气C位, 既往的各种舞蹈造型照理所当然放大了摆在显眼位置。
  江原都怀疑是不是误入了沈禾柠同学的个人大秀现场,还是有两校一大群年轻男生尖叫簇拥的那种。
  他透过后视镜小心地往后瞄了瞄,即使做足了心理建设, 在看到薄时予那刻还是不习惯地呆怔了一瞬。
  薄时予侧着脸, 视线凝在窗外一张张掠过的展板上,树间悬挂的氛围彩灯晃过他侧脸,从下颌到淡色的唇,再往上……
  就变成了面具。
  于是他被分割两半,上半张脸的面具制作精良,充满宗教感的野性吊诡,色彩稠艳, 而下半张脸矜雅高洁,清冷得难以进犯。
  江原知道薄时予宠着沈禾柠, 但也是没料到会做到这样, 平时他穿什么戴什么都严谨讲究,现在可好,直接走去外面估计也没一个人敢认。
  虽说跟身份不搭, 江原又有些莫名的激动。
  他一直怀疑薄时予根本就没把自己当人看,从能坐上轮椅开始,每天时间都在往死里压榨,活生生的工作机器。
  起初是在医院和公司之间奔忙,后来医院这边对他这个级别的医生有硬性教学任务,他不搞特殊,又接了医大的课,就算课量不多也是负担。
  沈禾柠出现以后,他终于能在薄时予身上偶尔看到一点人味儿,像是个活着的,有正常喜怒爱|欲的男人,尤其现在这么装扮上,那可更鲜活了。
  江原刚把车在礼堂前熄火,薄时予手机就响了,时间显示七点零五,那边的慈善晚宴也刚开始。
  薄时予看了一眼号码,接起来没说话,对方屏息了一会儿,小声试探问:“时予哥,你……今晚不来了吗?”
  他对这个称呼蹙了蹙眉:“不来。”
  而后继续说:“叫全名。”
  听筒里的人难掩局促,又透着失落受伤:“他们说名单上确定有你,我才会……”
  她吞吞吐吐,旁边有人等不下去了,直接拿过手机道:“时予,你不是下课了吗,定好的行程怎么能临时改,今天多少人等你到,你心里有数。”
  “爷爷,我想我的意思您心里也有数,”薄时予面具下的双眼结了冰,比起前两次,语气已经不再维持恭敬,“您退休之后的生活如果太无聊,我可以给您找事情做,没必要为了儿孙那点私事到处跑。”
  “是不是上次我对任家的态度还不够明确?”他肃声说,“我对任家,对任暖,从过去到现在都没有那方面的意思,您也不用让女方难堪。”
  薄时予放缓语速,让电话对面听得真切:“爷爷,无论是带人来家里,还是等在我要去的场合,以后再见多少面,都改改变不了事实,至于您放下不下的事,我有分寸,您不用多干涉。”
  老爷子在慈善晚会上脸色铁青,满以为能趁今晚机会弥补上次的破裂,这么一来鸡飞蛋打了。
  他走到背人的地方沉声道:“所以你是事先猜到任暖会来,才专程放鸽子的?好,就算任暖你不喜欢,那也总得有个别人,还是你就打算跟沈禾柠分开之后,这辈子不结婚了?”
  “分开”两个字捅进心口,往深处发狠地扎。
  薄时予没回答,正好礼堂大门被人从里推开,里面躁动的音乐声奔涌出来,老爷子年纪大却耳聪目明,当即道:“你现在在哪?”
  “同一个时间点……”他了然喃喃,“舞蹈学院那个什么过家家的舞会?时予,你为沈禾柠放弃这边,去那种掉价的场合?”
  他语气并不重,却可以三两言语准确击中薄时予的痛处:“我以为你最冷静,结果现在是怎么了?”
  “你看看你自己,现在还没怎样,对沈禾柠的掌控欲就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她才多大,爱玩的年纪,参加个舞会你都受不了了?你这样的程度,不是比你妈妈的病还重得多?”
  他顿了顿,叹气道:“时予,别怪爷爷说话难听,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懂,你不是个健全的人,再多钱权也弥补不了,心里塞的还都是不能让她知道的秘密,游戏倒计时也摆在那——”
  “悬崖边那口蜜就那么好吃,明知这样还非要去尝?”
  除了沈禾柠当年凭着童稚和莽撞,把少年薄时予从自闭里拉出来,让他有些感念之外,他向来是不太能看上沈禾柠的。
  但他句句不提沈禾柠的不好,矛头只是指向准薄时予自身的缺陷,就是这样,才能轻易触上薄时予的心。
  得多心疼看重一个人,薄时予才能这么如履薄冰,觉得自己不配,爱她就是害她。
  也幸亏是这样,否则要把两个人分开,还得比现在难得多。
  如果仅仅是做兄妹,他不干涉,但要谈其他的,沈禾柠绝对不是良配,纠缠越深越没有好结果,不如让时予早点清醒。
  老爷子拨着手串上的紫檀珠子,眼尾皱纹的沟壑盘结更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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