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死的咬着嘴唇。
看，这就是他给我的安排。
湛易寒侃侃而谈：“怎么不说话？是不喜欢跟她们住一块儿吗？没关系啊，叔叔可以在外租个房子，你和叔叔住外面就行了，叔叔会保护你，对你很好的……”
我听得都要吐了。
他还当我是那个什么都不懂的苏庭芜。
下唇被牙齿咬破，嘴里涌入铁锈的味道。
我深吸一口气，说道：“如果你给我钱，我就跟你回家。你不给，我就不回去。”
湛易寒「呵」了一声：“小庭芜出去半年，怎么变成小财迷了？张口闭口就是要钱。”
“我需要钱给妈妈治病。”
他笑道：“没问题啊，谁叫叔叔喜欢你，你要多少叔叔都给，但是——你得自己过来拿。”
我说：“好。”
挂了电话，我死死掐着自己的手，不让它颤抖。
不能畏惧。
不能颤抖。
我要用这双手，把湛易寒送进地狱。
第159章 不孝子
湛易寒很快发来了见面的时间，就是明天上午，他让我向学校请病假，然后他会带我去取钱。
我当然不可能相信他会给钱。
但这个约，一定要赴。
第二天，上完第一节课，我收到了湛易寒的短信。
我合上书，戳戳宋学诚的后背：“宋学诚，你帮我向马主任请个假。”
宋学诚立马回头：“你要干嘛？”
“那个人来找我了。”
“哪个……”他后知后觉的想起来，有点生气的说，“他叫你出去干嘛？现在是上学时间哎，不知道后天就要考试了吗？”
我双手合十：“拜托你了。”
宋学诚不大乐意的哼了一声：“走你的吧！”
我站起身，慢慢的走出教室。
多想再看季堪白一眼。
可他这半个月祸不单行，明明学习任务紧张，人还冻感冒了，我就不让他每天早上在小区门口等我了。
除了周日的图书馆，我们这周还没有见过面。
不见也好。
我怕见到他，自己会变得怯懦。
走到校门口，湛易寒已经在外面等着了。
他坐在一辆黑色的小轿车里，不知是巧合还是什么，这辆车和邢镇远那辆一模一样。
我走过去，他就降下车窗，戴着黑手套的手抬起脸上的墨镜，笑微微的看着我：“上车吧，庭芜。”
我不动，抬高声音问他：“你是要带我去银行吧？”
他的笑容有着说不出的危险。
他说：“那当然。”
我说：“好。”
我正要拉开后座的车门，他提醒我：“坐副驾。”
我说：“不。”
然后拉开后座车门，坐了进去。
他戴上墨镜，不置可否的笑了一声。
车子把我从学校带走，门卫老头好奇的探头看着我们离开。
我的手在包里紧紧的握着手机。
湛易寒透过后视镜看我，声音带笑：“小庭芜，叔叔就这么可怕吗？你怎么见了我就发抖呢？”
我暗暗的做了几个深呼吸，说：“你去哪家银行？”
湛易寒说：“着什么急呢？叔叔很久没见你了，先带你去吃点好吃的，你看你都瘦成什么样了。”
“我不吃，我还要回来上课。”
湛易寒哈哈的笑起来：“真可爱……我越来越喜欢你了。”
我咬着嘴唇。
「喜欢」是多么美好的词，可是从他嘴里说出来，除了恶心，还是恶心。
湛易寒继续跟我搭话：“你还在生叔叔的气吗？气叔叔那时候没有保护你？那时也是没办法的嘛，被楚月华看见了。
我本来是想着委屈你一下，晚上去跟你道歉的，可是你这孩子脾气还真差，当晚就跑掉了。”
说着，他又诱哄道：“都过去这么长时间，你看叔叔都特地来找你道歉了，你就别生气了，啊。”
我看着窗外：“银行到了。”
“叔叔的钱在建行，不在工行。”他一抹方向盘，把车开上小路，“庭芜，你真应该跟我回家，家里现在只有那个黄脸婆，湛露住校，湛零也不在……”
湛零的名字触动了我的神经，我忍不住问：“他怎么不在了？”
湛易寒说：“你走了之后，他到处找你，跟我们又哭又吼，最后家也不待，跑到其他学校当交换生了！真是白养他那么大，养出一个不孝子……”
我怔怔的听着他的话，只觉得心口疼得厉害。
第160章 正当防卫
我和湛零半年前见到的最后一面，就是他破门而出、我阻拦失败的那一次。
那天，他对我说过的话，就像一根大刺，深深的扎进我的心脏。
因为我在乎他，所以也在乎他说过的每一句话。
他说我不是他亲妹妹……
他说我的委屈都是自找的……
他说以后不要再哭着去找他……
如果他心里真是这么想的，为什么又在我离开之后，到处找我呢？
迟来的眼泪在这一刻汹涌而出，我抱着包，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湛零还是在乎我的。
他说他会保护我，他就一直在这么做。
哪怕我一而再再而三的让他失望，他依然没有放弃我！
我好想他，好想他，好想他！
我一直在欺骗自己忘记他。
可是直到现在，我才发现，和他一起度过的平凡日子，抱团取暖的辛酸，他牵着我的那只瘦瘦长长的手……
和他在一起的点滴像烙印一样刻在脑海里，想忘都忘不了。
看到我哭，湛易寒惊讶的说：“没想到你们两个感情这么深啊……依我看，只要你回家，湛零也肯定会回来的。离家这么久，你不想见他吗？”
我当然想！
我甚至开始动摇，脑海里也幻化出我和湛零和好的场景。
就在这时，车子停了。
我泪眼婆娑的看着窗外，外面已经不是街巷了，只剩下交错的树木与荒芜的山尖。
他把车开到了山上。
湛易寒解开安全带，扭头看着我，邪佞的笑容瞬间把我从美梦拉回现实！
我惊恐的拉车门，但是怎么都拉不开，他把车锁了。
我奋力的抠车门上的锁，而湛易寒一边让我不要紧张，一边起身跨到后座，把我的脸按在后座上。
之后就是一场交织着尖叫和殴打的肉搏战。
我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从背包里掏出那把刀的。
我只记得，当我们分开的时候，湛易寒瞪大眼睛看着我，表情从僵硬变成了惊恐。
我躺在座位上，手脚无力，往下一看，自己的腰腹上垂直的扎着那把水果刀。
血像自来水一样从伤口里流出来，流过我的肚子，浸透了单薄的小背心，染红了他的手。
“啊！”
湛易寒终于回神，惊叫一声，连滚带爬的从我身上下来，他忘记车门被他自己锁了，猛捶猛砸了好一阵子才想起开锁，车门一打开，他就狼狈的冲了出去。
凛冽的寒风呼的一下灌进车里，吹散了血腥，也吹凉了我的身体。
我躺在温热的血泊里，想拿手机报警。
散落的背包和我只有咫尺的距离，我却连伸手都做不到。
我是不是要死在这里了？
不甘心啊……
不甘心……
为什么要死的不是他，而是我。
就在这时，湛易寒折回来，拖着我的腿往外拉，一边拉一边神经质的说话。
“谁叫你带刀的！是你自己不好！”
“是你先攻击我的……是你自找的……我是正当防卫……”
“要死你自己去死吧！别把我拖下水……”
他把我扔到车外，连我的衣服和背包也被他着急忙慌的丢出来，他跳上车，绝尘而去。
我眼睁睁的看着他开车逃跑，想求救却做不到，只能任由血液流失，眼皮也一点点的往下沉。
终于，陷入一片黑暗。
第161章 温柔
我在病床上醒来之际，湛易寒也在云厦交界的公路上被捕。
陈警官强行压制着怒火，在一旁跟我说他们是怎么抓到湛易寒、他是怎么污蔑我、又怎样把所有过错推到我头上。
说着说着，她都气哭了，握着我的手，一遍遍的道歉。
“都是我不好，小玖……要是早看出来他不对劲，你也不会……”
我摇摇头，说不是她的错。
目光触及门外的一个身影，我有些闪躲的别开脸。
湛易寒那一刀并未伤及要害，但是让我失血过多，就算现在，眼前也一阵阵的发黑。
是季堪白察觉不对报了警，和警察一起在荒山上找到了我。
主治医生说，要是再晚来十分钟，我的小命就不保了。
季堪白又救了我一命。
但我当时衣不蔽体的样子，一定被他看到了。
陈警官对季堪白的印象很好，跟我说完案情，就站起来说道：“那男生一直在外面等你，我叫他进来吧？”
“嗯。”
陈警官走到门口，拍拍季堪白的肩膀。
季堪白对她略一点头，走了进来。
原本白净英朗的少年，现在半脸青色胡茬，衣服松松垮垮，袖口胸前隐有血迹，跟个颓废的小青年一样。
他走过来，声音很轻，就像怕吓着我一样：“你现在还疼吗？”
我摇摇头，说：“我们分手吧。”
季堪白本来想伸手摸摸我的脸，听到我的话，动作僵在空中：“你说什么？”
我本来想做个深呼吸，给自己勇气，可是现在的我做不了吸气这种大动作，只能有气无力的说：“你都看到了，不是吗……”
他在磨牙，但还是尽量温和的跟我讲道理：“我是看到了，那又怎么样？那又不是你的错！该死的是那个垃圾！”
“可是，季堪白……”我看着他，声音凄凉，“我接受不了……这件事要是传出去，我要怎么做人……你又该怎么办……”
我们仅仅是在一起，就已经受了众多中伤和白眼。
如果，我和湛易寒的事传出去，就算季堪白不在乎，我也没脸让他跟我一起承受非难。
但季堪白一把抓住我的肩膀。
“你该怎么做人就怎么做人！谁敢说你一句闲话，我就收拾的他找不到妈！”
他目光如炬的看着我，“苏小九，我救你三回了，你这条命就是我的！只要你还有一口气儿，你就是我的女朋友！
就算要分手也得我来说，轮不到你踹我！
不就是遇到坏人了吗？我这不是在这儿吗？我要是不在了，再遇到危险，谁来保护你啊！”
滚烫的眼泪滑过脸颊。
我何德何能，何其荣幸，居然能遇到这么好的男生。
可耻的是，在湛易寒的车上，我居然有一瞬间想要离开云城，离开大家。
更是差一点，我就永远的失去了他。
愧疚和后怕的心情交织在一起，我抓着他的手，不停的哭。
“不是的，季堪白……我不想跟你分手……我怕你嫌弃我不干净……不要我了……”
季堪白没好气的抽面纸给我擦眼泪：“我就知道是这样！我是那种人吗？”
擦了脸，他把我的刘海拂起来，然后俯身，在我额头上郑重的落下一吻。
我哽咽的抬起眼睛，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
他用他的额头贴着我的额头，直视我的眼睛，目光温柔而深情。
“苏小九，我是第一次谈恋爱，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让你心安。”
“我只能告诉你，你是我看到第一眼就想过一辈子的女生。”
“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陪着你，一定会让你好好长大。但是——”
“再敢随便跟我提分手，不用别人，我亲自下手，狗腿给你打断！”
第162章 医院的夜晚
被季堪白胡萝卜加大棒一通收拾，我现在对他是服服帖帖。
在陈警官的推动下，警方立案，并决定以猥亵儿童罪起诉湛易寒。
如果是性侵，量刑更重，但他两次都没有得手，只能以猥亵罪起诉。
不过，因为他捅伤了我，而且又是猥亵惯犯，情节严重，陈警官晚上过来探望我，安慰我说：“依照现有的证据，至少能判他五年！不过我们现在正在寻找以前的受害儿童，如果能让他们出庭作证，一定可以加重他的量刑！”
虽然她一直在鼓励我，其实我心里也清楚，这件事，怕是不容易的。
就连我，如果不是湛易寒不依不饶的找上门来，我也会把那段记忆埋在最深处，想都不愿意想。
陈警官看出了我的心思，拍拍我的手，说：“小玖都这么努力了，我也要努力才行！看，这是警局的叔叔阿姨送给你的玩具，你要快点好起来，看着那个坏人伏法！”
她把毛茸茸的泰迪熊放在我身边，还给它盖上被子。
我看着她操劳的面容，有点想哭：“陈警官，您太辛苦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