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一扫,终于落在他的包上。靠!
幸好包裹的不错,杯子没碎。王美丽撑着头咕嘟咕嘟补水,“你在这里买杯子,我还要带回去,增加风险。”
“那你从法国把杯子带回来,你不也承担了风险吗?”
“那不一样,那个杯子有故事。”
他不无嘲讽,“对,那是你用男人换来的杯子。”
王美丽没作多想,拿过杯子去冲洗,准备今晚用。好久没用高脚杯喝水了。
清透的自来水涡轮卷进轻薄杯肚的瞬间,王美丽愣住了。
高脚杯的水不断溢出,填满水池,淹至手腕。
她独自尴尬了几秒,关了水,靠上洗手间门,长吁了口气:“金郁。”
“怎么?”他确认完房间的外人痕迹,取出换洗衣物,顺便把方才乱丢的方形计生用品包装纸丢进垃圾桶。
他有一点整理方面的强迫症,不过……已经被王美丽治愈一半了。
“喜欢我什么?”
“啊?”哪儿蹦出来的这个问题。
“喜欢我什么?”
“我也不知道。”
“喜欢我比你大?”
“……”
“喜欢我总骗人?”
他挑眉,依旧不解:“……”
“喜欢我放/浪?”
“……”
“喜欢我让你捉摸不透?”
“额……”
她换了个支点倚靠,拨了拨锁骨发,“还是,其实你想征服我?”
缓冲时间足够,反应终于接轨,金郁清清嗓子:“这个答案有点靠谱。”
他确实很想征服她。他做梦都想听她表白,抱着他说很爱他,非他不可。但悲哀的是,他知道自己在做梦。他想,如果她爱他爱得死去活来,也不会告诉他的,而爱他这样没意思的男人不是她的风格,所以没可能。
“祝你梦想成真。”她伸出手,冲他眨眨眼。
金郁迟疑,上前一步握住。他感觉到自己的手被摇了摇,经历个奇怪的公式化礼仪。
第16章 16
王美丽故弄玄虚,又不想道破玄机。
刚返身便被金郁猛一把拽住手腕,“现在给我一个答案。”
“什么?”她吓一跳,以为又要把酒后的编故事心路暴露一遍。算了,谁怕谁,她就是想男人带着同情和怜爱c她,普通的动物j配行为很无聊。怎样!约/炮不能配故事吗?喝酒还有下酒菜呢!
金郁加重指间力道,用眼神绑架她,“我很烦这样。”
“怎样?”她明知故问。
王美丽喜欢征服感,她是狼,也喜欢狼,金郁太乖了,是只羊。此刻难得的强势,让他像只狼。她能感受到他的占有欲,既陶醉于小绵羊的变化,又多少有被绑架的不适。
金郁牙关紧咬,两眼蹦出火星子,恨不能给她上老虎凳灌辣椒水,好半晌过去,却也憋死没说得出口。
他要说什么,给他一个名分?这也太别扭了,像话吗?还是问我们这算在一起了吗?她万一说不是呢?不对,依照她的脾性,她更可能玩笑反问,你觉得呢?
你觉得呢?他觉得呢?我觉得呢?
金郁觉得……他们在一起了。这是成年人的心知肚明,再挑破一点,便失却情人的好氛围了。从王美丽了然的笑意中,他知道,她清楚他的挣扎和犹豫。金郁松了口气。爱不是白纸黑字,爱是心照不宣。
“我明白了。”金郁笑了起来,白皮儿白牙,唇色又浅,搞得人很想把他亲死。
明白什么呀明白,“万一我骗你呢?”
“那我会报复你的。”
“啊?”说实话,王美丽吓到了。她的生活从来都是远离八点档的小众文艺片。缥缈的冲动后,故事便戛然而止,枭隼一样的男人很少出现在她的剧本。搞得她一时不知要如何推进对话。
王美丽被他盯他发毛,捂住嘴巴目光躲闪,“别看了,我长了好多闭口。”
闭口是什么?“世界上没有比你更漂亮的女人。”
法式腔调讲中文情话很奇怪。王美丽说,“怎么会没有。”满大街都是好吗。
“谁?给我看看。”他左右张望,而后捧住她的脸,“你最好看。”
男人唯一不会欺骗女人的就是欲望,她装傻信了,牵起唇角,“好,我最好看。”她昂起一张睡眠不足美丽破碎的脸庞,疲倦地发出勾引。
呼哧带喘的撕扯中,王美丽还是没逃过自己的不甘心,有股浊气一个劲向上顶,于是脚尖一踮将他压在身下,虚擒住他的脖颈,“你除了画廊还在其他地方见过我是吗?”
金郁怔了一下,点了头。
“Janvier Sec[1]?”
猫鼠游戏一触即发。
金郁反应过来,逃似的往床下跑,王美丽敏捷地跳上他的背,勒住他,“臭小子!死变/态!你到底知道我多少事!”
“我真的是碰巧!”金郁是陪朋友去做志愿者见到的她。当时适逢法国戒瘾联合会主席利用社交网络推广戒酒运动,当地风靡通过团体成员互相帮助消除酒精依赖的行为,他在戒酒会碰到过几次王美丽。她刚开始的状态真的不好,黑眼圈重,气场低迷。所以次年在跳蚤市场看见奔跑的她,他很惊喜。她变好了,精神了。
她咬牙切齿:“混蛋。”王美丽多少不适应这个臭小子了解自己那么多过去,还是不那么美好的过去。
“我……”
“到底憋了多少次偶遇,你真的很可怕!”她咬住他的手臂,非要给他点痛吃。
“我没有!”他当然很想把这段缘分说出来,但看她编故事编得越来越流畅,且回避旧酒友、辗转各个场地,状态越来越好,不由得缩了回去,他知道她在众人面前发表精彩故事非常快乐,这种快乐超过了酒精,也知道她没那么想让人看破她的“杜撰”。
金郁为她辩解:“很多酒鬼都编故事,这很正常。”
“我知道!”不然大家怎么会有这么多精彩人生分享,戏剧加工占比很大,但她还是尴尬,那都是她过去的丑事。“我就是讨厌你!讨厌你!”她任性地锤他,发泄无名的暴躁。
太过分了,被一个人围观自己说谎,还是几经修改的版本,太糗了,尤其上回她还酒后上头,给他一对一面对面讲了个逻辑自洽的终稿,他还陪她演戏,抱着她动情地假装信了,回想起来都好想把自己埋了。
王美丽恶狠狠:“过分!”
他承认:“我过分。”
他哪里过分了?他为什么要承认?王美丽更气了,张牙舞爪像只狗,气得眼泪都出来了,那是表情过于丰富挤出来的眼泪。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笑?”
“没有!绝对没有!”他骗她的,他曾怀疑她精神有问题,直到后来看到几个酒鬼每次分享完自己的戒酒故事都很激动地要开几瓶酒快意一把,金郁明白他们享受的是“说谎”,站在众人面前演讲一样的“事故人生”。
王美丽别扭,一把把脸蒙上,催他快马加鞭。金郁哪还有心情,见她不语,小心翼翼赔不是,“我看你很开心。”
“一般。”谁被朋友押到那种地方会开心。她除了嗜酒,用酒逃避课业,用堕落掩饰懒惰之外,没有任何故事。她家庭糟糕,可再糟糕也不过是父亲霸道母亲温吞的传统中式家庭,她第一次面对一群人的眼睛恨不能把族谱写下来。他们太热情了,她的沉默让戒酒同好坚信她苦衷深重,不断鼓励,深邃的眼窝五彩斑斓地包围她,她压力太大了,眼睛一闭,两行泪飚落。
“演讲”开始的很可笑,她哭着哭着就编出了一段很虐的人生。
秦甦惊诧,刚开始王美丽不愿意去戒酒会,后来居然到处跑戒酒会,还为她积极戒酒感到高兴。其实屁嘞,王美丽只是在酒精之后迷恋上了新刺激——说谎,或者演讲,或者杜撰人生,都行,换再多词都是一个意思。
就王美丽的观察,戒酒会上,大家讲述自己酒精迷恋、失控经历,男人说大话和编攥的成分更高。“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因为世俗中,男的说谎和女的说谎是不一样的,大家默认男人会说大话,浮夸人生经历,这是一种社交技巧,即便被戳穿也能一笑置之,可女的说谎是轻浮掉价的行为,是会被一辈子贴在身上指指点点的标签。这就是为什么魔术在世界这么火热,却几乎没有成功的女性魔术师。”
不可否认,说谎编故事让她体会到走钢丝的快乐,也遭遇过很惨的事,她在Rouen遇见了听过她戒酒故事的人,可她记不起哪个区间遇见的她,结果自然是讲的完全不一样。王美丽到现在还记得随着她唇瓣的张合,那女人脸上褶出的不可置信恐怖片一样。
她被赶出那个戒酒会,仓皇间遇上酒鬼开车,撞得拖拽数米,耳廓磨得血肉模糊。
她恨酒,气死了。
夜静静流淌,运动两度中止。金郁趁虚而入,“那真的有司徒这个人吗?”
“有啊。”她承认,“我第一个记得名字的男朋友。”
金郁舔舔唇,“以前的都不记得?”
“一开始记得,后来杜撰的名字太多了,真的那些名字就忘记了。”
说完,他们呼吸撞得滚烫,金郁陷在她混乱的故事里,欲望归零,王美丽迷迷糊糊想睡了,金郁这头舟车劳顿也困,横七扭八抱成一团即将入眠前,金郁猛一个激灵,捧住她的脸:“这次是真的吧。”
王美丽阖着眼,懒懒翻了个身,掖好被子,“你信了就是真的。”诡异的笑翘在唇侧,像个十足十的坏蛋。
金郁没信,也不在乎,他正在盘算下周的新年要如何骗过爸妈,在这里陪她,尽管王美丽说不需要。
“162,今天两次都没s,算0.5一次,那就是163……”他念得很小声,像只老鼠在啃奶酪,可还是惊扰到了王美丽的浅睡眠。
她听见古城门一样的心房吱呀打开,一阵擂锤,两颊迅速涨红,“你再数!”
“我偷偷数的。”
“只有变态才会数做ai次数!”
“那就当我变/态吧,一个女骗子加一个男变/态,很般配。”
他说般配,她也没反驳或是骂他。这晚对金郁来说太重要了。
他不留神冒出真心话,“等我们老了……”
王美丽用力回蹬,她最讨厌这些话了。
金郁故意肉麻她,“就算等不到老,那就等数到1000次的时候搞个纪念。”
王美丽羞恼暴跳,抱住他乱啃,“再说!再说!”
“我偷偷数的,谁让你每次都偷听!”他同她咬耳朵。
亲密无间的时刻,王美丽脸颊肉被他的臂弯挤成一团,锐气全无,像个小孩,一点都不凶却要故意凶巴巴的小孩。
她咬牙切齿:“你在心里数。”
“我怕我作弊,必须得出声,不然我哪次时间特别长,会忍不住想算两次。”男人很容易膨胀的,他还会在心里给自己打分,箍住她问这次厉不厉害。
“啊!好烦啊!”王美丽抱住头,不想跟他说话了。
金郁咯她腰肢,笑得不能自已。
她瓮声说,“你知道,确定关系后的性ai有多无聊吗?”
“不知道。”
“你就是不知道才会这么天真。”她没抬头继续说,“就好像你不会对洗脸刷牙感兴趣,但你需要去做一样机械无聊。”
“那又怎样?”他不理解。金郁猛地扎进爱河,想要溺死其中,他认为和喜欢的人做无聊的事很正常。
“算了。”王美丽懒得理他。跟这种小鬼说不清楚。
梦里,王美丽掉进了一缸暖融融的巧克力。
作者有话要说:
[1]英国“酒精忧虑”协会发起“一月戒酒”(Dry January)运动,即新年伊始的一个月里通过互帮互助互相监督的形式滴酒不沾,法文的名称为“Janvier Sec”。
下章st
我打了好多字,打了一个小时,但最后又全删掉了,不说了,ε=(?ο`*)))唉 反正到结局你们就知道了
第17章 17
背身而眠的一夜过后,隋唐一周没联系王美丽。他们回归到彼此的平行生活内。
他的酒吧开业试营业消息来自美丽朋友的转发。她逛街经过那家迷你灯牌的找门酒吧,进去过一次。隋唐自然不在,有个帅哥正在做清洁。
她故作白痴地搭话,称这酒吧好特别。约莫装得像,收获详细的解说以及试营业的邀请函,一封十分正式的红色信封,喜庆得像请帖。揭开信封,内里撞出瓷白一张活版印刷凹凸质感的邀请卡。王美丽随口夸了句邀请函真精致,帅哥立马说老板的女朋友亲自设计打板,用心了的。
王美丽捕捉到女朋友三个字,“哦?你们老板没结婚?”
他愣了一下,倒也是谨慎,“现在据说是未婚状态。”
王美丽的人生充满了意外,她都准备撤退了,风衣腰带的蝴蝶结弧口绊到一异型铜饰,桌边一只玻璃杯滚落在地,幸好是软木,即便如此依旧磕坏了一个豁口。
“对不起。”王美丽忙道歉。她迅速目测那个杯子的质量,准备赔偿。
“这是老板女朋友的专属杯子。”帅哥似乎跟那人关系不错,哈哈大笑,“她昨晚才钦点的,我等会给她说一声……没事儿没事儿……就是玩笑说的……”
既然是玩笑……王美丽拍拍包,不作任何赔钱的打算了。
女朋友这个词真美好,和没有温度的隋唐一点都不搭。王美丽不无酸涩地想。
第二周,ST.问她:【有空吗】。
有空吗?这三个字真是耐人寻味。王美丽同自己打赌,公私事之间,这次是私事。他要做ai。
王美丽:【根据事情决定有没有空。】
下一秒电话过来了,真直接。
王美丽正在布置会场,周围嘈杂,没空接闲杂电话,他也只打了有一个,接着再没消息和电话来,王美丽猜测他找到解决途经,或者自己偃旗息鼓了。她生出一个没有根据的浮想:他和那个“女朋友”就像称谓一样很官方,不能随便发/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