赴火——四沂
时间:2021-12-31 16:52:23

  回到宿舍后,室友准备了礼炮庆祝,恭喜她顺利恢复出院,郑淼淼还别别扭扭地送了她一大捧康乃馨,说谢谢。
  那康乃馨被啾恃洸她搁在了书桌的一角,倒也挺好看。
  只是她心情恹恹,很难开心。
  她想起在河里郑淼淼说的那些话,不知道真假,也没勇气去求证,只是觉得,似乎是他能做出来的事情。
  好像七年的坚持和恋恋不忘,就成了一个笑话。
  原本她可以隔着那面透明的玻璃窗看窗外的风景,只是有一天,这面玻璃被人打碎了,裂出冰花的纹路。
  窗外的风景,被模糊,被丑化。
  她也不愿意再看。
  -
  紧随实习周之后的是周三的满课,教室里睡了一大片。
  辅导员随堂检测,实在看不过去,大手一挥让回去休息。
  没成想上了大当,学生们一出了教学楼就满血复活,溜出去吃大餐。
  才半下午,时间尚早,白芷往窗外一看,灰蒙蒙的天,也不知道是不是要下雨。
  但不管是不是要下雨,她今天都决定出门一趟。
  抽屉里的铁盒子装满了她的小秘密,角落里放着揉成一团的蓝白色手帕。
  白芷犹豫了几秒,将手帕拿出来打开,一枚玉白色的茉莉袖扣好好地躺在里面,温润的色泽,让人忍不住上手摸一摸。
  她也确实摸了,然后重新包裹起来,放进背包里。
  巴掌大的笔记本安安静静地躺在铁盒子中央,上一次打开,还是一个月以前。
  白芷叹气,打开那笔记本,扉页里夹了一张照片。
  照片上的男生剑眉凤眸,一身白衣黑裤,慵懒地坐在廊檐下,背靠着圆木柱子,看向远处的桥头。
  那年傅玄西二十岁,游历江南,在古镇的照相馆里被朋友拉着拍了张照片。
  那天他们不止见了一面。
  事实上,她一直偷偷跟着他。
  照相馆的老板是她五爷,在她的央求下多洗了一张照片,并嘱咐她千万不要给任何人看。
  她乖乖点头。
  不给,谁都不给,不舍得给。
  -
  白芷到大雾的时候恰好又遇上徐凛,不等徐凛问,她主动上前将那枚茉莉袖扣连同着蓝白色手帕一起递给她:“麻烦您交给傅傅先生。”
  徐凛疑惑地打开手帕,见里面是个玉白色茉莉袖扣,但却只有一枚,而不是一对。
  “这”
  “这是傅先生掉的,请您帮忙还给他。”
  徐凛还是很疑惑,挠了挠额头,“你怎么不自己还给他?”
  白芷抿了抿唇,“我今天过来,是向您辞职的。”
  “辞职?”徐凛惊讶出声,小眼睛瞪圆了,“为什么要辞职?”
  “学业有点忙,以后就不过来了。”
  徐凛有心要拦她,手伸在半空中,哎哎哎半天,愣是没找到个合适的理由。
  他又低头看着手里那枚安静地躺在蓝白色手帕里的袖扣,眉头不可思议地蹙成一团。
  哎,真是稀了奇了,这傅先生的袖扣怎么还能掉别人女孩子那里的,这么快就
  徐凛眼睛一亮,这么快就睡、睡、睡了?
  他掏出手机,抿紧唇,想着,要不还是打个电话给自家老板吧。
  万一人跑了怎么办?
 
 
第10章 情难自医   “还作江南会,翻疑梦里逢。
  可能是不凑巧,徐凛的那通电话打过去的时候远在瑞士的傅玄西并没接到。
  也不知过了几天,那通未接来电才被捡起拨打回来。
  徐凛当时正在迎客,忙不迭地赔了个笑退到一边:“傅先生,白芷放在我这里一枚袖扣,说是您掉的,叫我还给您。”
  傅玄西单手撑额,手里文件不耐烦地哗哗哗翻了好几页,语气很淡:“什么时候?”
  “就前几天,还有,她提了辞职,往后就不来上班了,我想着,是不是需要重新招个园艺师。”
  傅玄西手一顿,把那文件丢开,往后仰靠在办公椅上,单手覆眼,嗓音里透露出疲惫:“不用。”
  徐凛很知趣地应了声好,挂了电话。
  半晌,傅玄西从窒息中回过神,微侧过头看向窗外。
  苏黎世现在才下午三点,外面的利马特河岸行人悠闲漫步,夕阳余晖下的湖面有白天鹅在对着水面梳毛。
  一对情侣坐在河沿的石栏上接吻,恰好有自由摄影师路过,在一旁将这一幕拍了下来。
  这座瑞士最富有的城市,有的是这样什么都不缺都不愁悠闲的人。
  傅玄西单手按着太阳穴,缓慢地揉。
  他也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有像这些人那样轻松自在过,明明也有很多时间是在虚度光阴,浪费人生,纸醉金迷,灯红酒绿。
  但他从未觉得自由过。
  总有很多东西压着他,推着他,逼着他,让他厌烦,却又不得不一直前行。
  他似乎什么都不缺,但是终究再也找不回悠闲自在地看一下午花的闲情逸致了。
  想起电话里徐凛说的话,他闭了闭眼,又兀地轻声笑了下。
  那晚她在大雾逃跑的的身影跳了出来。
  真是足够鲜活,那样拼命。
  竟还敢当着他的面藏了他的袖扣,那里来的那么大的胆。
  明明是倔强的小草,却又岁月静好得像是柔软的鲜花,亦或者,讨人喜爱的小猫。
  又想起那天下午在临宜中央大街White House西餐厅跟她安静地享受一顿下午茶,红砖色的拱形窗户外,楼下的银杏、斜阳、行人
  这世界,终归还是有那么点不同的。
  -
  转眼十二月,临宜入了冬,还下了一场雨夹雪。
  许佳钰在宿舍楼下扒拉了半小时,堆了个拇指大的雪人,噔噔噔跑上楼给白芷看。
  “阿芷阿芷!”许佳钰小心翼翼地捧着那雪人放到白芷眼前,一双眸子盛了星月似的亮,“看!雪人!”
  白芷放下画CAD的鼠标,看着那快要化掉的拇指雪人,很给面子地做出惊喜的表情:“哇,好可爱呀!”
  “是吧?”许佳钰把她手拽过去,将拇指雪人放到她手心,“给你了。”
  “化了怎么办?”
  “至少你拥有过呀!”
  白芷嘴角微笑一滞,盯着那小小雪人发了呆。
  自上次医院一别,她和他竟再也没有见过。
  原本很有个性地把袖扣还回去,很酷地以为自己对他就此断了念想,却从未真的断过。
  也曾过分担心徐凛把袖扣给他后,他会找她,却没想到就像石头沉了大海,连声动静都听不见。
  算了,好歹也还拥有过他片刻的温柔停留。
  “好冷好冷!”宿舍门又被推开了,郑淼淼提着一袋子吃的进来,“我买了吃的给你们。”
  白芷把小雪人放到书桌盆栽的土里,正要继续画图,桌上丢来一个热腾腾的烤红薯和一串冰糖葫芦。
  “人人有份。”郑淼淼说。
  从那次白芷救了她之后,她就老是别别扭扭地做一些别别扭扭的事情。
  像是要对白芷好,又不想那么明显。
  白芷一见她就想起那惊世骇俗的感情,不对味又让人难过。
  “喂。”郑淼淼把东西分完了,又去而复返,双手背在身后靠着白芷的衣柜,欲言又止,十分别扭。
  白芷撕着烤红薯的皮,不甚在意地“嗯”了声,“干嘛?”
  “那个”又没下文了。
  白芷不得已转头看她,见她比之前还要别扭,有些好奇:“又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了?”
  “什么呀!”郑淼淼立即撇了撇嘴,“你就说实习回来之后我有对不起你过吗?”
  白芷故作不懂:“我怎么知道。”
  “怎么有你这样的人啊我现在对你不好吗?”郑淼淼还急了,指着她手上的那个烤红薯,“你这个烤红薯,还是我亲自挑的好不好!”
  “怎么,你下毒了?”
  郑淼淼气得跺脚跑开:“你气死我算了!”
  -
  白芷并不只有一份兼职。
  学校图书馆管理员她从大一做到大三,每月五百。
  辞了大雾的兼职后,学姐陈冉给她找了个酒吧的兼职。
  “家教一时半会儿没有,就这兼职工资高点,看你自己选吧。”
  白芷给拒了,期末忙,她实在没精力去应付像在酒吧这样有太多突发情况的工作。
  陈冉骂她疯了:“你不过日子了?你还有钱吗?”
  那时是晚上九点,白芷刚从外面找兼职回来。
  耳机里的电台广播说这是近几年最冷的一个冬天,大概会有比较大的降雪。
  她朝着冻僵的手指哈了哈气,按着冰凉的手机屏幕里的键盘给陈冉回消息。
  天空突然飘了雪。
  风刮着雪花落到她睫毛上,挡住一点视线,连看屏幕都是花的。
  真是
  白芷伸手拂开那片雪花,干脆给陈冉发语音:“没钱啊,不过我现在已经在找兼职了,先凑合下吧。”
  陈冉回她语音:“我看你是真疯了,这大冬天的你想饿死?”
  “哪能饿死”白芷回她,话还没说完,面前停了辆迈巴赫。
  还以为挡了别人路,白芷往旁边让了让,继续对着手机发语音:“饿不死的啦,实在不行,我去找——”
  那迈巴赫的车门忽地开了,车内暖气一瞬散到她脸上,化了雪。
  “实在不行。”车里的人替她接上话,“你来找我。”
  如玉落地,碎了的响声实在叫人心里狠狠地一颤。
  白芷呆滞地握着手机转头去看。
  隔着一幕飘雪,那刻骨入髓的一张脸,又真真切切地入了她的眼。
  黑夜里,他伸出手:“来吗?”
  落雪渐甚,广播电台在耳机里吵嚷:“新一轮的冷空气已强势来袭,大雪已提前降临,请做好防寒保暖哦。”
  雪似飞花,偏要落她满头满脸。
  白芷眼皮一颤,忙低头拍拍头发和眼睫毛上挂着的雪花。
  她想起那句戴叔伦的“还作江南会,翻疑梦里逢。”,总觉感同身受。
  此时此夜,不似当初江南会,更疑梦里逢。
  “好巧啊。”她扯扯冻僵的嘴角露出个笑,双手揣进外套兜里看着车里人,眼里泛了点酸,“不来了吧,我要回宿舍了。”
  “确定吗?”
  白芷不确定,别开眼看一旁的落雪似花。
  “白芷。”车里人叫她,手收了回去,阖在一起,眼帘半敛,不再看她,声音似冷水的沉,“确定不来么?”
  白芷没说话,用行动代替了回答。
  她直接走掉了。
  但喜欢一个人总是容易变得好没出息,她跑出去几步,又调转回来,车门还没关。
  傅玄西还是刚刚那样带着点散漫的坐姿,见她回来,似乎也没什么表情变化,好像知道她会回来。
  “好冷啊。”白芷双手伸到他眼下,睁着双泪汪汪的眼看他,“你看我手都冻红了,我能在你车上吹吹暖气吗?”
  傅玄西就这么抬眼看着她,好一会儿,看得她都心虚了:“不能就算——”
  冰冷的手上却覆上来一团如火的热,一阵力道拽着她双手往里一拉,脚下踉跄,睁眼时倒在他腿上。
  “脚拿上来。”
  白芷感觉自己像条蠕动的虫子,咕踊咕踊地往里耸动。
  “拿上来了。”她趴在座椅上,头都不敢抬。
  好像听他笑了下,车门关上了,车里暖和得让她浑身都化了雪解了冻。
  她要发芽了。
  一只手轻轻搁在她背上拍了拍,“还要趴多久。”
  白芷咬唇,简直无地自容,闷闷地回:“你腿太长了,过不来。”
  “原来是我挡着你路了。”
  刚听他说话,还来不及解释,细腰被人一掐提了起来,再一睁眼,好好坐在了他旁边。
  没有人提及那枚被还回去的袖扣,就像从头到尾他没有掉,她也没有拿。
  车内安静得有些过分。
  有点别扭,白芷抓着坐垫扭了扭,忍不住想他们有钱人都这么乱的吗,惊世骇俗的恋爱谈了也就罢了,怎么还要跟她这样那样。
  矫情劲又来了,她想她还是不能接受跟室友的男朋友这样那样,低头抠自己的手指玩。
  想了会儿,她终于鼓起勇气问:“你这样,就不怕郑淼淼不开心吗?”
  傅玄西挑挑眼,不甚在意:“为什么要怕她不开心?”
  “那”白芷皱着眉头认真想着措辞,“你俩谈恋爱——”
  还没说完呢,傅玄西像听见了什么惊天大雷似的,整个人都很不理解地转过来看她。
  语气有些危险:“你说什么?”
  有点吓人呢。
  白芷往旁边缩了缩,更不敢看他,声音也更小了:“你俩不是”
  傅玄西确认自己没听错,闭了闭眼,修长的手指捏了捏鼻梁。
  “某种程度上来说。”他说得很缓慢,像是要一字一句叫她听清楚,“你俩都应该去神经科看看脑子。”
  白芷:“”
  有被凶到。
  “那你俩——”
  “闭嘴。”
  白芷:“”
  凶才是他的本色,温柔都是装出来的。
  十分钟后,她被甩在了宿舍楼下。
  -
  临宜大学宿舍晚上十一点就断生活用电,宿舍里瞬时陷入黑黢黢的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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