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是第一次用钱砸别人。”黎溪也没急着进房,和施岚一起靠在栏杆上,“这感觉还挺爽的,下次继续。”
玩笑过后,施岚先行告辞:“留在这里干想也没意思,我回去找秘书翻资料,你等我好消息。”
黎溪眨眼当答应:“我忙,就不送你了。”
已经下楼梯的施岚大喊:“你什么都变了,就过桥抽板的本领一点没变。”
“多谢夸奖。”
目送施岚的背影彻底消失在视线范围,黎溪正要回房间,又见程嘉懿从同一个方向走来。
然而他没有上楼梯尽职尽责看护她,反而穿过客厅,当她透明。
“程先生。”她探出半个身子去看他,“现在有时间跟我做一下工作汇报吗?”
程嘉懿编出来的那些胡话,她半句都不信。那句如火山爆发一般的「够了」明显就是冲她来的。
她说的又不是他程嘉懿,他冲她发什么火!
但这次程嘉懿并不买账,只抬头瞥她一眼:“恐怕不行,监控那边出了问题需要我处理。”
说完也不管黎溪答不答应,绕上另一边楼梯大步离去。
“喂——”
失去主动权的黎溪大喊了一声,是警告,也是掩饰自己的无能为力。可程嘉懿却跟没听到似的,侧身闪进拐角不见了。
“早知道你是个忘恩负义的人我就不用费煞苦心……”
俞乔突然从楼下探头出来,黎溪噎了一下,立刻给自己的嘴巴拉上拉链。
“费煞苦心什么?”
黎溪摇头,她跟沈君言说想跟俞乔交朋友不过是让为了留下程嘉懿而撒的谎,而这么伤人的谎言怎么可以说出来。
“没什么,你嘉懿哥翅膀硬了,敢不听我指挥,我生气。”
俞乔怔了怔,情绪明显沉了下去,抿了抿春道:“我想……可能是勾起了嘉懿哥的伤心事吧?”
嗅到了一丝八卦的味道,黎溪立刻竖起耳朵:“什么伤心事?”
在客厅讲人坏话太过嚣张,俞乔做不出来,只能示意黎溪和自己进房间再说。
房门才刚关上,黎溪就迫不及待问:“是他喜欢的那个女生也这样骂过他?”
“骂没骂过我不清楚,但是我有听其他学姐说过,嘉懿哥的原生家庭好像不太好。”
到底是道听途说且关系到个人隐私的,俞乔讲出来之前还是有几分犹豫,“听说他母亲嫌他父亲太穷,在嘉懿哥刚懂事的年纪出轨了一个富商……”
俞乔这番话给足了神秘感,迟疑又犹豫,六十二个字生生讲了半分多钟。
但对比听完后足足沉默了三分钟的黎溪,这三十多秒就显得有些短暂。
“嘉懿哥从来不说自己的事,我也是从别处听来的,或许只是以讹传讹,也不知道真假,黎小姐听完就忘了吧。”
虽然她跟黎溪说过不少八卦,但说的都是人尽皆知的玩笑。
而原生家庭这件事太过沉重,没有人敢当面去问程嘉懿本人,却有很多人希望孤傲的他有着凄惨的背景,给他们带来或爱或恨的幻想。
“那他……”黎溪咬了咬下唇,选中又抛弃了几种句型,最终定了个她认为最和善的说法,“现在看上去,不太像过着很拮据的生活呢。”
“现在的确不像。”俞乔的回答也同样为难,“但嘉懿哥大学第一年的确要靠助学金才交得上学费。”
黎溪再次沉默。
程嘉懿于她来说,跟其他任何一个男人没有任何区别——是闲暇时用来打趣的玩物,是她想用来平衡荷尔蒙的工具。
但此时听到俞乔说的故事,甚至这个故事的真假也无人得知,她却难得地动了一丝恻隐之心。
清贫又孤高的男人她见过不少,每一个她都只带着践踏的心态去结交,恶劣地想折断他们的傲骨,看他们卑微匍匐在她脚下。
但为什么这次她犹豫了?
不得不说,程嘉懿是她见过最难搞的人,她不喜欢被动,不愿被压制,所以他也是最能激起她征服欲的男人。
能势均力敌的对手与知音一样难觅,黎溪不介意暂时低头等待时机反扑。
“我知道了。”
她转动夹在中指和无名指烟管口红,微微一笑。
黎溪身上最大优点,就是知错能改。虽然她也有一个致命的缺点,就是从来不觉得自己错了。
不过现在既然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她也不会视而不见。
说要监督她一日三餐的人跑了个没影,黎溪便带着俞乔一起下楼吃饭。
“小乔,你知道程嘉懿喜欢什么吗?”
这就把俞乔难倒了。
“嘉懿哥无欲无求,大学时除了上课就是锻炼和打工,没见他有什么爱好。”
不愧是最难搞的男人。
若他不「仇富」,她还能用钱把人砸开心了,但程嘉懿这人跟个和尚似的,难不成要给他送一套佛经大全吗?
揣着一肚子愁心事,黎溪胃口没了大半,吃了一碗海参羹就觉得撑,可俞乔还坐在那里监督她吃饭,她只能用筷子一粒一粒夹米饭。
一通电话犹如及时雨拯救了她。
黎溪从不质疑施岚的工作效率,但她在一小时内就有反馈的效率着实让黎溪有点小吃惊。
“我突然想起一个关键人物,那人叫孔方,是我留学时认识的二世祖,而他哥经常在沈君言办公室出入。”
黎溪猥琐地嘶了一声:“难道……”
“麻烦你停止这龌蹉的想象。”施岚传来了翻页的声音,似乎是在写字,“孔家全族都是爱国华人,K&G财团就是他们家的,他们应该比我清楚沈君言在美国做了什么。”
这确实是个很好的切入点,黎溪借机从凳子上起来,走到饭厅的露台才开口:“但直接问他们会打草惊蛇吧?”
“在考虑会不会被沈君言知道之前,你还是想一下怎么撬开孔方的口吧。”
似乎是写好了,钢笔盖啪的一声和笔杆合二为一,“孔方这人神神叨叨,难搞得很。”
黎溪倒是乐观:“他难搞我就不难搞吗?而且又不是没了他不行,怕什么难搞。”
施岚也是这个想法:“孔方明天抵达,我在后天给他搞个洗尘宴,就在昨晚的度假村,到时候我来接你。”
黎溪应了声好正打算挂电话,施岚又大惊小怪地喊了几声:“还有一点,孔方还有个臭毛病,聚会从不让外人进入,你得提前为你的保镖先生想个新身份。”
新身份么……
黎溪往旁边的躺椅一坐,直接躺在了上面。
视线的正前方挂着一个白色圆球,里头闪烁着一点红光,是监控摄像头。
知道程嘉懿还在监控室里,她眉毛一挑,对着摄像头眨了眨眼睛:“那内人的范围是什么?能进入我体内的人?”
施岚静默了一秒,郑重其事说:“说实话,时至今日我还是想当你嫂子的。如果你真要和保镖搞在一起的话,请告诉我一声,我好乘虚而入沈君言。”
然后又顿了顿,解释,“我们的「入」字是同一个意思。”
她语速极快地说了一长串,但黎溪左耳入右耳出,目光却一直定在那闪烁的红灯上。那双慵懒的眼睛似乎能说话,还能穿透一切,直视人心。
看得程嘉懿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
隔得太远,摄像头并没有收录到黎溪的声音,他也没学过唇语,看不出她说了什么话。
但她的表情告诉他,她又准备干点坏事了。
挂断电话没多久,施岚发来几张图片,是孔方的生平事迹。
出身钟鸣鼎食之家,常春藤名校毕业,足迹布满世界各地,而身边的女人也同样来自世界各地,典型的二世祖人生。
最后一张是孔方的证件照,他头戴学士帽,脸色苍白,眉形和眼睛一样细长,眼神慵懒却蕴藏着一丝狠厉,一双大耳朵格外显眼,倒增了几分佛相。
黎溪盘腿坐在沙发上,听到背后传来脚步声,回头,果然是从楼上下来的程嘉懿。
“程先生!”黎溪忙回身趴在椅背上看他,“能过来帮我个忙吗?”
程嘉懿看了她一眼,心想这人果然要干坏事。
他停在原地,做足表面功夫,毕恭毕敬道:“黎小姐直接吩咐就行。”
是怕她?还是还在生气?
黎溪觉得两者都有。
她一只手托着脑袋,故意撇嘴委屈说:“我是会吃人的妖精吗?程先生站得那么远,聊天好累的。”
程嘉懿怎么说得过她,轻轻吐出一口气,抬腿走了过去。
黎溪挪了挪屁股,拍拍她刚才坐过的地方,然后把手机藏到抱枕底下,从下至上看着程嘉懿:“有玩过传递游戏吗?”
他蹙眉:“要传递什么?”
那两只平放在膝盖上的手出卖了程嘉懿此时的情绪——紧张,迟疑,还有些无措。
“是啊,传什么好呢?”黎溪故意吊程嘉懿胃口,一双狡黠的眼睛滴溜溜地看着他,直到盯到程嘉懿不悦地皱起眉头,她才抬手指了指纸巾盒。
“你找其他人吧。”
程嘉懿猛地起来,黎溪眼疾手快地伸手拉住他的食指。
“诶,别走呀。”被握在手心的手指挣扎了一下,黎溪连忙双手并用抓紧,恶人先告状地埋怨,“我让你帮我抽张纸巾而已,你瞎想什么嘛!”
这鬼话程嘉懿一个字都不信,垂眸看她赖皮地笑,还是弯腰抽了张纸递给她,顺势坐回原位。
黎溪这下高兴了,笑出标准八颗牙齿,双手接过那张纸巾,仔细叠好的同时喃喃自语:“这是程先生送我的第一件礼物,一定要妥善保管。”
她把纸巾叠了四下,轻手轻脚地放进胸前的口袋。
程嘉懿斜睨了她一眼:“扔洗衣机时别忘了拿出来才好。”
黎溪抬眸对着他眨了眨右眼,撒娇道:“放心啦,再怎么健忘都不会忘记程先生你的。”
程嘉懿讽刺轻哼,转头掩埋所有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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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第17章 我见过你
我同时让两个男人拥有了漂亮女友,他们叫我菩萨还差不多。
稳住程嘉懿后,黎溪伸手把抱枕底下的手机摸出:“程先生会看面相吗?”
她把亮着的手机塞到程嘉懿手里,上面正是孔方的照片:“你觉得这是个怎样的人?”
程嘉懿拿起来扫了一眼,说的话十足他的性格,一针见血:“不是什么好人。”
他两年前入行,领进门的师父一开口就跟他们说:“做保镖要多观察人的表情和面相,预知到雇主身边走过的每一个人的想法,说不定退休后还能当个面相师傅。”
“眉眼细长的人通常很聪明,不过这人眼神凶狠,明显没把智慧放在正道上。加上卧蚕发黑,是个桀骜不驯又私生活混乱的人。”
黎溪佩服得五体投地,献上几声诚挚的掌声。
“感谢程先生精准的解读,让我省下不少劝你要一直陪我去找人的口水。”
程嘉懿的表情沉下去几分:“你要去见他?”
黎溪嗯哼了一声,却不解释为什么要去见这个人,只故作凶狠地警告他:“不仅要你陪我,还要你帮我瞒着沈君言,不能让他知道这件事。”
程嘉懿坐开了一点:“严格来说,沈先生才是我的雇主。”
简而言之,他是听沈君言的。
“你听他的,但他听我的。”黎溪也不怕,抬起下巴威胁:“我要是跟他说你非礼我,他会信谁?”
一遇到黎溪就青红皂白不分的沈君言自然只会信她一个人。
见程嘉懿有所松动,她忙把施岚的原话说了一遍,当然有把自己那些诳语全给隐去了。
事关工作,程嘉懿也认真了几分:“那你想我怎么配合你?”
黎溪咧嘴一笑:“做我男朋友。”
程嘉懿静默了一会儿,反问:“这跟你和沈先生说我非礼你有区别吗?”
他没猜错,黎溪在对着摄像头笑的时候,她肚子里早就装满了坏水。
“那假装是我男朋友这样可以了吧?”她特地加重「假装」两个字。
他用沉默表示拒绝。
黎溪阴阳怪气挤兑:“你还真在为喜欢的人守身如玉啊?”
程嘉懿难得在这种问题上否认:“我是怕你赖账,然后反咬我一口。”
三番四次被拒还遭人品质疑,黎溪忍不住要抬起脚踢他,发现程嘉懿根本不怕,又把抬起了几寸的腿放了下来。
“算了,我从不强人所难。”她脚踩在柔软的长毛地毯上,用脚趾去探索茶几底下的棉拖鞋,“我去找俞乔,她不像你这么铁石心肠,不会让我独自深入虎穴。”
嘴上是这样说的,可那灵活的脚怎么也穿不上近在咫尺的鞋子。
程嘉懿怎么不看透她的故意为之,等她的脚踝不在原地打转才开金口:“俞乔不擅长近身搏斗,况且男女体力差异大,她不是最好人选。”
黎溪哼了一声:“早知道刚才就不把蒋烨骂走,不然他肯定愿意再帮我挡一刀的。”
才把这件事暂放一边的程嘉懿又皱起眉头,提出异议:“黎小姐多虑,只要你肯再去见那位蒋先生,不管刚才你说的话有多难听,他也会忘得一清二楚,然后义不容辞为你赴汤蹈火的。”
“那当然,谁让我如此难以忘记。”黎溪自恋地摊手,“所以你别怪我说话难听,我也不想自降身价泼妇骂街,不然他不会走的。而不走的后果就只有一个——继续被我糟蹋。”
说到最后她脸上再无笑意,目光深远:“我不想再作践任何一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