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场夜雨——诗梳风
时间:2022-01-10 14:00:00

  她说得情深意切,程嘉懿深深地看着她,想找出一点玩笑之意来,却怎么看也看不出半分。
  末了他收回目光,视线落在黎溪那双棉拖上的大兔子头,把话题换回去:“你想法狭隘了,不是外人的人很多种,而男友不是最好的选择。”
  黎溪当然知道,但是她就是想逗逗程嘉懿,要是成了还能占点便宜,反正怎么算也不亏。
  “那你认为什么才是最好的选择?”
  他眼睛从那一点一晃的兔脑袋上挪开,一本正经抬头看向黎溪:“你远房表哥。”
  程嘉懿装作要起身:“不接受就算了。”
  “喂等等!”黎溪跳起来抓住他的衣袖,噘着嘴勉强道,“行行行,表哥就表哥吧!反正有你在我身边就行。”
  程嘉懿面沉如水坐下,但膝盖上跳跃的尾指出卖了他雀跃的心。
  远房表哥这个新身份到底还是太过滑稽,来接黎溪的施岚听完后消化了一会儿,过后边笑边毫无诚意地安慰:“没事,当妹妹比当哥哥好,起码过年还能多一份压岁钱。”
  黎表妹摊开手伸向程表哥:“那表哥,我的压岁钱呢?”
  程表哥双手插袋:“这位雇主,我的工资不包含角色扮演,没问你多要钱已经很给面子了。”
  “呃……”她气愤磨牙。
  果然在答应用这个身份时,她要走的路就歪了!
  七八点钟的光景,霓虹初上,娇羞的月光还躲在高大的建筑后,用薄云作纱,遮掩起动人的光芒,只留一半月色给世人享用。
  施岚专用的招待包厢在主体大楼的顶层,进门前她千吩咐万叮嘱黎溪:“孔方私生活乱得很,你进去后很可能看到些儿童不宜的画面,但是……”
  “行了。”听得耳朵都起茧的黎溪不耐烦地打断,“儿童不宜的事我做得还少吗?你还是跟我表哥说吧,他还是个为爱守身如玉的清纯男孩。”
  表哥垂眸扫了她一眼:“你表哥我见多识广,虽然没吃过猪肉但早就看过群猪狂奔,不需要提醒。”
  三人停在了一扇雕花双开木门前,已然入戏的「表兄妹」对视了一眼,默契地停下了双簧。
  四目相对那一刻,他们都感知到对方所有情绪。
  嗜血的因子在作祟,他们都在激动,激动他们将共赴一个未知的战场。
  门咔擦一声打开,门后的大红沙发上,一个剃着寸头的男人大刀阔斧地岔开腿坐着,左右两边各坐了两个穿着暴露的女人,好一幅在糜烂中开出暗夜之花的油画。
  烟雾缭绕中,黎溪和男人迷离的眼睛相接。
  她没有躲开,任由那放肆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打量。
  余光看到程嘉懿的脚往自己挪了一点,黎溪连忙拉住他的手阻拦。
  发现他的手已握成拳,黎溪立刻放弃和孔方对峙,转过头抬头看向程嘉懿,房间里立刻响起略微粗哑的声音。
  “我见过你。”
  黎溪再看向孔方,确认他这话的确是对着她说的。
  相较于施岚的关心则乱,黎溪的表现落落大方得多,她迈开一步走进包厢,浅笑:“看来孔二少是《红楼梦》的忠实读者。”
  孔方面前是几乎与长沙发同长的几案,黎溪走到长几前,抬腿把放在一旁的圆柱皮凳踢到自己面前,坐在了孔方对面。
  孔方收回搭在美人肩上的手臂,双肘放在膝盖上,上半身俯下凑近黎溪:“我可不是在搭讪,我是真的见过你……的照片。”他似笑非笑,似真似假,“在沈君言那里。”
  很好,一开口就把关键人物带了出来。
  黎溪捡起散落在桌面上的骰子,一颗一颗地放进骰盅,颇为遗憾地叹气:“我还以为自己因美貌上了报纸电视呢。”
  孔方笑意更深,似乎真的被她的话逗乐了,拍拍左手边的美女摆摆手示意她们离开,然后拿起手边威士忌替自己斟酒:“你不惊讶我认识沈君言的事,看来你对我并非一无所知。”
  他看向施岚,“看来她在你心里重要得很,你都敢为了她出卖我。”
  施岚脸上一点尴尬之意都没有:“你追我时撒的谎还少吗?现在我卖你一次怎么了?”
  “Fine。”孔方无奈耸肩又看回黎溪,露出渗着阴冷的笑容,“你不好奇我为什么能在沈君言那里看到你的照片吗?”
  说完也不等黎溪究竟好奇不好奇,自己接着说:“我哥是沈君言在美国合作最深的伙伴,我们兄弟俩经常到他住处和公司谈合作。你的照片就放在他每一个会久留的地方,有的是合照,有的是单人照……”
  他闭上眼睛,似乎在想回每一张看过的照片:“但我记忆最深的还是他办公桌上的那张单人照。你穿着Dior的白色蛋糕裙,我记得上面还有暗纹刺绣,你笑得很开心,但我看得出,你心不在焉。”
  他睁开眼睛,里面的掠夺气息浓郁得像深海里的旋涡,让人一不小心就被卷入其中:“我这几年一直在想,那时候的你在想什么,为什么会露出这种表情?”
  被那双细长的眼睛紧紧圈住,黎溪一直优哉游哉地晃着翘起的二郎腿,似乎对他热烈向往得露骨的眼神毫不在意,依旧从容不迫。
  “那是刚好十八岁的我在成年派对上拍的,掌机人是沈君言。至于我在想什么……”黎溪放下腿,也学着孔方往前凑,压低声音呵气般说,“就是我来找你的原因了。”
  孔方抬眸看了她一眼,黎溪对着他眨了眨眼睛,他便立刻起身退回去靠在沙发上。
  他没有立刻说话,仿佛在斟酌如何把接下来说的话雕琢漂亮,啧了一声才说:“如果你不是沈君言的女人,我肯定忍不住要上你。”
  一股杀气陡然涌起,黎溪身后突然溜出一张圆凳,砰的撞在长几上,下一秒程嘉懿就坐在了上面。
  短兵相接,铿锵的都是眼神。
  黎溪伸小腿拦着程嘉懿,开口转移孔方阴森的视线:“你很怕沈君言?”
  孔方不接受话题转移,重新盯着程嘉懿看:“进来这么久,这位先生好像还没自我介绍吧?”
  他露出傲慢而厌恶的表情:“我这里从来不允许看门狗进入的。”
  程嘉懿延续一贯的面无表情,此刻又加了点目中无人,开口:“我是她……”
  “男朋友。”
  黎溪此话一出,整个包厢都静了。
  程嘉懿侧目,黎溪冲他抬了抬下巴,完全不打算改口。
  生米煮成熟饭,失去先机的程嘉懿再无翻身的可能,撇开她摸上来的手冷硬道:“分手了就别纠缠。”
  孔方突然大笑:“你一边跟我打探沈君言,一边又跟别的男人牵扯不清?”
  黎溪对他这个问题表示不解且鄙夷:“拜托,我同时让两个男人拥有了漂亮女友,他们叫我菩萨还差不多,还闹什么闹。”
  孔方竖起大拇指,真心的。
  他把杯口向下的岩石杯翻转,拿起长几另一头开过的那瓶路易十三,凶狠地把酒灌进酒杯里。
  “黎溪,求我做事不是那么容易的。”
  琥珀色的酒液冲撞着杯壁和空气,涌起无数气泡,最后漫出杯口流淌而出。
  “你喝掉几杯,我就回答你几个问题。”
  黎溪酒量不差,但她没有立刻动手,双臂抱胸,冷淡地看着手抚瓶身的孔方,讽刺:“孔先生不想回答就直说,何必逼我去死。”
  “我哪里舍得你死,我只是想看美人醉酒的姿态。”他浪荡地盯着她高筒靴里的腿,“你一来,我就觉得六宫粉黛无颜色。没有你的漫漫长夜,总得给我留一些性幻想让我消遣消遣。”
  “孔方!”
  黎溪抬手制止施岚走过来的步伐,凝视着玩世不恭的孔方:“好,我喝。”
  孔方嘴角扬起:“我就喜欢爽快的人。”
  液体的张力狠狠抓住杯沿,黎溪看了微微拱起的表面,一字一句说:“我只问你一个问题,这一杯喝完了你就必须完完整整把答案告诉我,否则我也不怕跟你鱼死网破。”
  孔方完全不惧她的威胁,抬手彬彬有礼说:“请。”
  猛烈的空调风垂在她露在外面的大腿上,小腹的隐隐作痛在渐渐加深,抗拒着面前那杯骇人的烈酒。
  黎溪深正要抬手,旁边的程嘉懿却先她一步拿起了酒杯,洒出了几点酒液,落在他有些粗糙的虎口上。
  “她还在生理期,我代她喝。”
  说完手拿起杯子放到唇间,头一仰,性感的喉结上下涌动,专属于白兰地的浓烈酒香四散,像诱人的荷尔蒙,一点一点往旁人身上萦绕。
  酒杯被砰的一声摔在大理石台面,哪怕颈上已有潮红入侵,程嘉懿的眼神依旧坚毅果断,仿佛喝下去的不是四十度的酒,而是四十度的水。
  “Nice。”孔方敷衍赞赏,然后抱歉看向黎溪,“我真不是个合格的绅士,为表歉意,我可以多回答你一个问题,免费的。”
  黎溪懒得跟他耍太极,单刀直入:“酒喝完了,也该到我问问题了吧?”
  孔方抬手让她继续。
  机会只有两次,黎溪不敢浪费,直接露底牌:“沈君言跟你合作了什么生意?”
  “呵……”孔方淡笑,笑她不自量力,“黎小姐是要我在大庭广众下暴露商业秘密吗?”
  他转身瞟向后面的那扇木门,然后缓缓回头看黎溪:“我们两个进去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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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完——
 
第18章 动怒
  犹如一块烧红的木炭投入荡漾的水面,激起一串滚烫的涟漪。
  厚重的木门背后是施岚的红酒酒窖。
  酒窖常年恒温恒湿,只有十三摄氏度,黎溪刚进去就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门咔擦一声关上,黎溪拿起酒架上一支红酒,在手里掂了掂。
  用来防身应该不错。
  “这里只剩我们两个了,孔先生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吧?”
  当孔方提出要和黎溪进酒窖聊天时,第一个站出来反对的是施岚。
  他将遮羞布完全揭开,露出那颗不加修饰的司马昭之心,她怎能眼睁睁让羊入虎口。
  可黎溪不觉得自己是羊,安慰施岚说没关系,又转向旁边一脸肃容的程嘉懿,把手覆在他紧握成拳的手上:“就是要麻烦男朋友你多担待一点,别我喊破喉咙也不做任何反应。”
  程嘉懿松开拳头,将她的手捏在掌心。
  她感觉到他掌心的温度一点点升高,也不知道是害羞还是紧张。
  “据我所知,沈君言接手你父亲所有产业已经有五年之久,但他跟我们的合作也就这两年多时间,我可能给不了你太多信息。”
  黎溪看过去,一双杏眼带着狠意:“堂堂孔家二少不会是个出尔反尔的小人吧?”
  玫瑰露出尖刺,孔方连忙举手投降,缓解气氛:“我只是怕你失望,提个醒而已。”
  “不用你提醒,我从不把希望放在任何一个人身上。”
  除了自己。
  玫瑰的美在于危险中绽放出花,此刻的黎溪锋芒尽露,明艳的五官越发浓烈,像色彩大碰撞的油画,美得让人窒息。
  孔方还倚着门,被呛也不恼,双手插进裤袋,继续自己的回答:“虽然合作的时间只有两年,但在合作之前我们还是对他的背景进行了调查,没查出任何疑点,清白得很。”
  黎溪并不奇怪,沈君言为人谨慎,就算真的做了坏事也能遮掩得毫无破绽。
  “这么在意清白,难道你们不清白?”
  “当然不清白。”孔方用舌尖舔了舔唇角,“你觉得唐人街过半数帮派的实权掌握者会是清白的吗?”
  那她知道孔方散发的戾气是哪里来的了。
  “不是我夸张,这世界上可以流通美金的地方,那里的唐人街,都有我们的人。”
  孔方插在裤袋的手动了动,“上世纪七十年代以前,所有唐人街的华裔帮派话事人都受制于我们,听我们指挥,为我们所用,直到青洪帮出现。”
  灯光幽暗的酒窖,最适合听年代久远的暗黑故事。
  孔方声音放得又低又沉,黎溪必须全神贯注才能听清。
  “作为没有任何背景的后起之秀,你能靠的只有一个「狠」字。而青洪帮的话事人就是个狠人,对自己狠,对别人更狠。
  如果说我们姓孔的只为谋财,那么连青洪就是谋财害命。他可以为了一丁点事去杀人防火,一个天生杀人狂。”
  想到收藏在图书馆里的剪报,孔方嘶了一声:“我们有钱人格外惜命,不愿意跟这样的疯子去抢,便从指缝漏了点光给他们。没想到他们就此走运,经过几年的火拼,竟然能和我们平分秋色,我那视权如命的哥哥怎么可能放过他。”
  “不过幸好……”孔方表情瞬间松懈,“连青洪老了管不了事,他正室所生的一儿一女都没他当年半分狠劲,虽然还有不少元老部下尽忠苟延残喘着,但也江河日下,神仙都难救。”
  故事很好听,但和黎溪想知道的没有一点儿关系,她不耐烦地提醒:“这跟我的问题有关系吗?”
  “别急,接下来就说。”孔方食指放在唇上嘘了一声,“我不知道沈君言是怎么处理明远总部这边的高层,但是在美国分公司,他可是一上台就雷厉风行,炒了过半数的管理层,犯了众怒,分公司差点一蹶不振。”
  沈君言从不和她说工作上的事,也不清楚沈君言是什么时候做这些事,只记得她刚住进别墅没多久,沈君言曾消失了大半个月,回来后也依旧忙得脚不沾地,想必就是那时做出了这么一个决策。
  “但沈君言不是盏省油的灯,这么危难的关头不但立住了根本,还只用了一年就重新建立起完善的架构,还一步一步让分公司重回巅峰时期,我哥哥才留意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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