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真的是人善被人欺,黎溪走到沈君言的房门前,一推开,怒火又熊熊燃烧起来——房间里所有能和外界联系的东西——电话、电脑、平板都搬走了。
这还不止,藏獒很快又对她伸出手:“黎小姐,沈先生吩咐过,他要暂时保管你的手机。”
黎溪连脾气都没有了,冷笑:“那他有没有吩咐你们拿个手铐把我铐在床上啊?”
可她这一拳就像打在棉花上似的,藏獒目不斜视,仿佛理所当然:“没有,沈先生一直不做伤害黎小姐的事。”
我去你的从来不做!
黎溪狠狠剜了他一眼,知道此人把认死理刻在骨子里,也懒得再挣扎,直接把装手机的小挎包扔给他。
“滚吧!”
藏獒接住流星般坠落的编织包,有礼地替她关上门:“我一直在门外守着,黎小姐有事可以敲门。”
黎溪阴阳怪气道:“把看守犯人说得这么清新自然的,就你独一份了。”
藏獒依旧不为所动,在门全部关上前开口:“黎小姐早点休息。”
门咔擦一声关上,黎溪对着空气起了个飞脚。
人和人真的不同,一样板着臭脸,程嘉懿的臭脸就养眼得多。
她将自己扔到床上,富有弹性的床回弹了她几下,然后偃旗息鼓,让她陷入一片柔然之中。
程嘉懿,程嘉懿……
单是默念他的名字,思念的潮水便瞬间涨满脑海与心间。
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做什么?会不会化身屠龙勇士,骑上汗血马,身披披风,腰佩宝剑,正披荆斩棘来营救她这位公主。
算了,还是别来了,沈恶龙这么凶悍,她可舍不得程勇士再为她受半点伤害,还是她这位公主吃点亏,自己逃出去吧。
她从床上坐起来,转头就看到一条睡裙放在枕边,没有叠好,看上去不像是为她洗澡准备的,而睡裙旁边的床头柜上,摆着几个白色相框,上面全是她的照片。
孔方说过的话又一次在她脑海里回响。
“沈君言的床头也放着你的照片,你猜到了晚上,他会不会对着你的照片做什么?”
啪的一声,黎溪把相框放倒,立刻从床上站起来。
她可没有忘记,自己「心甘情愿」回来是为了什么。
在沈君言没搬进来之前,他的房间是最大的客房,装修和规格比不上主卧和次卧,而且他高中和大学都住宿,房间摆设自然空荡荡,唯一摆满东西的就只有六层高的书柜。
黎溪慢慢走近压迫极强的书柜,从左到右看过去,在第三层中间看到一本厚厚的精装笔记本,书脊上印刷的烫金字早已磨损,五个字母——Diary.
沈君言的日记?
始终是窥探别人的隐私,黎溪拿下来之前心里还是有点虚,朝后看了一圈,没发现有明显摄像头后,才伸手把日记本取下来。
沈君言是个对自己极狠的人,具体表现为连书桌配套的凳子都是硬邦邦的木椅,就怕自己会太过舒适,黎溪只能拿着本子坐在床上翻看。
第一页,七年前,他刚二十岁。
20XX年12月14日,周五,晴。
今天黎叔叔没空,由我代替他给阿溪开家长会。她成绩比我想象中要差,不过听老师的话,她这次月考还不错,进步了五十名,可喜可贺。但在我心里,她不止这个水平,希望她越来越好。
20xx年12月25日,周二,多云。
班级和学生会都有圣诞活动,特别是学生会,参加了还能加学分,但是阿溪说她给我准备了礼物,只能祈求下午大课的老师不点名。
阿溪送了我一只水晶苹果,说祝我平平安安,我把它收进了保险柜里。
看到这里,黎溪立马把封面盖上。
那个苹果她还有印象,本来是送给当时的男朋友的,结果圣诞前些天吵了一场,她便转手送给了沈君言,并且一脚把男朋友踹成前男友。
她记得把苹果送给沈君言后,他还是往常那副冷冰冰的样子,淡然又略带郑重地说了句谢谢,然后她再也没见过那个苹果。
她以为是沈君言不喜欢,但也没觉得气馁,毕竟本来就不是送给他的,有什么资格批判收礼的人喜不喜欢。
但现在……
说不生出恻隐之心是假的。
怕再看到这些日常,黎溪直接把日记翻到最后,正好是她十八岁生日前后的日子。
20XX年3月25日,周六,雨。
还有半个月阿溪就生日了,她之前一直追着我问会给她什么成年礼物,我总是绷紧脸说暂时保密,她就气鼓鼓地埋怨我是不是根本没想到。
可今天她在黎叔叔书房里出来后,就消沉了不少,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20XX年3月26日,周日,雨。
今天在黎叔叔书房前不小心听到他在和律师讨论家族信托的事,我好像知道阿溪昨天闷闷不乐的原因了。我知道她一直都很想接管明远……
戛然而止,黎溪立刻想要往后翻,却发现后面没有任何内容,纸上还有锯齿一般的痕迹,全被撕掉了。
黎溪咒骂了一声,又不甘心地往前翻,试图找出点和爱她无关的蛛丝马迹。
可惜一个字都没有。
厚厚一本笔记本,不是记录每一天的日常,只是记了和她相交的事迹。
只字不提爱,却每一句都是爱。
又怎么不令人感到震撼。
最后,黎溪仔细合上笔记本,靠着床尾坐在地毯上。
原来炽热的爱,也可以这么安静。
那一刻她做了个决定——等沈君言出现在她面前,她第一个问的问题不是父亲的死因、绑架的人,还有遗嘱内容。
她想问,这本日记的内容到底是不是真的。
如果全是真的,那么她就敢肯定,绑架的人就来自沈君言一直以来针对的青洪帮。
而孔方说过,连青洪有一儿一女,虽然身份成谜,但年龄大概与黎崇山不相上下,如果私生子的猜测没有错,那连清洪的女儿就最有嫌疑。
只不过一个帮派千金怎么愿意委身黎崇山?
这一切只能等沈君言来解答。
但这个决定注定落空,因为沈君言在三天后才再次出现。
而当时的他就坐在三楼的监控室,隔着空间陪她看完那花费两年写满的日记本,犹如上帝俯瞰人间棋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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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第39章 股权
“所以还要给我安上杀人犯的罪名,一次又一次伤害我吗?”
沈君言在三天后的傍晚出现,来时身后还跟着一辆小推车,上面摆着他们的晚餐,还有杜荷夫19号雷司令冰白葡萄酒,是她最喜欢的白葡萄酒。
不得不说,上位者打心理战确实有一套,给你一记闷棍,然后再给你一颗糖,就心安理得等待别人感恩戴德。
放下日记从地上起来后,黎溪立刻开门去问站得笔直的藏獒,沈君言什么时候过来。
藏獒还是那副岿然不动的脸,不带感情道:“沈先生忙完就出现了。”说了等于没说。
黎溪也不急,她不信沈君言不知道她的小动作,不信他不想知道她的读后感,所以她耐心满满地等他到来。
结果一等就是三天,最后她等到不耐烦,直接冲藏獒大吼:“让你老板立刻回来,不然别再出现了,房间的东西也别要了!”
沈君言这才姗姗来迟。
那晚过后,沈君言没有过分限制黎溪的活动地点,只要不踏出老宅的范围,随便她怎么造作都行。
“沈总玩够神秘消失了?”
黎溪坐在自己房间的小露台上,还是那张白色吊椅,能把她整个人拢在里面。
沈君言不语,走过去拿起她怀里的相册——来自他房间的相册,翻了翻,上面是全是她高中时期出去旅游时拍的照片。
他拍的,而她一张都没见过。
“其实我们两兄妹还挺像的。”
拿着相册的手狠狠一顿,黎溪没有错过,假装不知情,说:“我高三的时候,也给程嘉懿拍过不少照片,现在还挂在他家里的墙壁上。”
沈君言啪的一声把相册合上,放到吊椅旁的小桌上,不浅不淡地笑着说:“溪溪,惹恼我并没有什么好处。”
这三天的等待让她积怨不少,管他爱不爱听,反正能让沈君言不高兴的她都要说上十句八句。
况且他口口声声说爱她,怎么不把她恶劣的性格也一同包容?
佣人把餐点放到台上,欠了欠身推车离去。
“这三天太忙,都没好好吃上一顿饭,我特地王姐喊过来煲了汤,再等十五分钟就好了。”
黎溪很想领王姐的情,却不想领他的情,坐下拿起筷子就往嘴里扒饭,失礼地边吃边说:“如果你执意要一直装模作样,我没时间陪你等这十五分钟。”
沈君言夹起一块鳕鱼,正要放到黎溪碗里,她却往后一靠躲开了。
他叹了口气,但笑容未减,非常乐意接受她这样的小脾气,大方道:“事情太多我也不知道从哪里开始,你来问,我回答吧。”
没想到这次会如此顺利,黎溪也免不了俗套,不禁怀疑他是不是有别样的阴谋。
“怕了?”看穿她的不安,沈君言趁她愣神,把刚才没放成功的鳕鱼喂到她嘴边,“怕的话我们就换个话题。”
“谁怕谁!”黎溪张嘴咬住鱼块,咽下去便开门见山,“绑架我的是青洪帮的人吗?”
听她直接说出这个名字,沈君言有片刻讶异,但很快又漫不经心地垂眸掩饰了过去:“是。”
又说:“看来你在施岚那里知道了不少。”
那晚的回忆好坏参半,但对于沈君言来说,肯定全是恶梦,黎溪能免则免,一笔带过。
“那他们为什么要绑架我?还有……”她摊开手伸到沈君言面前,“把我的手机还给我,我有东西要给你看。”
“我看过了。”
黎溪呼吸一顿。
“是邮件吧。”沈君言放下筷子,拿起放在她面前的高脚杯和自己手边的酒,“你想问你父亲的死因,还有那段录音是怎么来的吧?”
澄澈的酒液撞击着杯底和杯壁,冲起不少气泡,在小小的空间里如鱼游动,散发出专属于雷司令的清甜果香味。
黎溪嗯哼了一声,拿起酒杯晃了晃,抿了一口。
“还有对方的回复,你到底抢了什么遗产。”
黎崇山生前拥有明远41%的股权,是明远的绝对控制者。
而据黎溪所知,现在这41%股权全部由沈君言继承,而她这个亲生女儿则1%都没有继承,连名下的房产也是沈君言过户给她的。
“我爸在我成年前就说过,会给我一部分明远的股份,虽然不足以获得管理公司的权利,但也不可能1%都没有,你到底动了什么手脚!”
不是她视财如命,只是觉得沈君言不动声色就将一切收入囊中感到恐惧。
有没有可能,沈君言也把她的性命也算计在里面。
爱不可能不朽,就算沈君言这一秒说我永远爱你,难保他下一秒会不会见异思迁。
爱是最飘渺虚妄的东西,在这种大是大非的事情上,她一点都不信任爱。
“你想要股权?”沈君言闪烁其词,到底还是没有正面回答,又抬头给自己斟酒,“没问题,你想要多少我都可以给你。”
“你别给我模糊重点!”黎溪继续她的咄咄逼人,“我爸爸根本不是死于心肌梗塞,而是死于药物中毒,是不是你毒死他的?”
沈君言皱起眉头:“溪溪,你这样说话会让我伤心的。”
“那你拿着针筒威胁我爸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会让我伤心!”
桌子被狠狠一拍,放在筷枕的筷子被惊得跳起,咕噜咕噜地滚到了一边,幸得有高脚杯杯托相处相救,才免于和地板亲密接触。
没有关上房间的门被敲响了两下,藏獒探进来半个身子:“沈先生,东西送来了。”
黎溪随着声音看过去,这次拿过来的不止小推车,还有一条罩着防尘袋的裙子,看垂下来的裙摆,应该是一条礼服裙。
“衣服给我,汤推到这边来。”沈君言站起来指挥,从佣人手中抱过繁重的礼服,又吩咐藏獒,“去我书房的把保险柜里的珠宝拿上来。”
藏獒领命而去。
闹得这么大阵仗,黎溪也忍不住起身过去看。
防尘罩拉链被拉开,一条银白色的抹胸鱼尾开叉裙展现在眼前,柔软的缎面在摆动中摇曳生姿,犹如静海边上的清澈浪花。
“谁的裙子?”
沈君言回头,无奈一笑:“我还能送裙子给谁?”
他取下裙子在黎溪面前比划了一下,藏獒也从书房回来了,手上多了三个大小不一的白色木纹首饰盒,上面都印着一个银色的字母M。
“放下,然后关门吧。”
首饰盒被放在书桌上,黎溪分神看了一眼,御木本的盒子,分别是项链,耳环和冠冕。
她一脸戒备:“你想干什么?”
“你看,你又让我伤心了。”沈君言把裙子放下,边走向书桌边说话,“你忘了三天后是什么日子吗?”
黎溪当然记得,是他的生日。
“往年的生日都是我们两个一起过,但现在你肯定不想单独面对我,所以我打算公开办一场派对,而这些都是给你准备的。”
他打开最大的那个首饰盒,里面放着一条双层钻石珍珠项链,“喜欢吗?”
黎溪不受他干扰:“我的问题你什么时候回答?”
示好再次遭受冷眼,沈君言合上盖子放回原处,双手插袋走近黎溪:“第一,那段录音我也有,发生在你入院的一周后,而你父亲死于你入院的一个月后,死因是急性药物中毒,不知道什么药物能急性这么久才会把人毒死呢?”
他步步逼近,黎溪不得不往后退,最终被他逼到书柜底下,再也无法动弹。
“第二……”他用双臂将她困在身前,低头在她发顶上开口,“你父亲的尸检报告为什么是英文的?就因为他是在美国去世的,而在他去世之前我一直在国内照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