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场夜雨——诗梳风
时间:2022-01-10 14:00:00

  他白手起家,在他的经营下,明远从一家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发展成跨国大集团,是商界奇才。
  另一方面,他在容玉洁死后一直没有再娶,对外是说忘不了亡妻,不想耽误自己和其他女人,也是怕黎溪会和自己生分。
  多好一位父亲,多痴情的一位丈夫。
  可今天,这些美好印象全部被推翻。
  在她还以为黎崇山视自己如珠如宝,其实他早就在期待儿子的出生。
  他甚至为了这个儿子起草遗嘱,怕的就是其他人觊觎他留给儿子的财产。
  哪怕这个「其他人」是他的亲生女儿。
  黎溪早就知道黎崇山重男轻女,宁愿把集团交给沈君言,也不愿给她这个亲生女儿继承。
  不过这也没什么,毕竟财产是他赚回来的,他愿意给谁就给谁,愿意给多少就给多少。
  但她接受不了黎崇山的隐瞒,讨厌他的两面三刀。
  她一直怀念黎崇山温柔慈祥的笑容,依恋父亲坚实的怀抱。每当梦见黎崇山后醒来,她总是要哭上一大场。
  但现在她开始怀疑,这一切的背后到底是不是宠爱。
  或许,只是一场捧杀罢了。
  黎溪看了一眼出生证明,略过名字,只看姓氏——Lin。
  随母姓……
  她冷笑,黎崇山费尽心思要一个跟自己姓的亲生儿子,到头来还不是一场空。
  “你跟我讲这么多,就是想让我羞愧至死,然后将黎崇山的遗产双手奉上给你们吗?”
  黎溪把出生证明扔回给连晏,“可惜了,我这个人什么都多,就是羞耻心和怜悯心一点没有。”
  虎父无犬女在她和黎崇山之间有了新的意思。
  黎崇山敢出轨重婚,丝毫不以重男轻女为耻,不但反以为荣,还贯彻落实。
  虽然他没有说过工作上的事,但在得罪了连青洪的境况下还能好好活着,如日方升,心机和手段不可缺一。
  而这样的父亲,又怎么可能教出一个有很高道德底线的女儿?
  如果黎溪有羞耻心,就不会贪好玩去抢别人的男朋友,如果有怜悯心,就不会一次又一次将人踩在脚下,以此为乐。
  黎溪镇定自若地睨着连宴:“而且这也只是你们的片面之词,我凭什么要相信一个敌人?”
  “因为没有必要。”连晏扬了扬手上的出生证明,“无论我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明远的股权都是归我们的,何必花费时间去制造谎言。”
  他捏了捏肩膀打了个哈欠:“撒谎是很累的一件事。”
  黎溪不由笑了:“你就这么笃定沈君言会放弃所有股权?”
  连晏打完哈欠,眨了眨带着泪花的眼睛,一脸高深莫测:“看来你还没听过完整版的录音。”
  “你听过?”
  连晏不再和她说话,摸了摸肚皮自言自语:“有点饿了,也不知道这边有什么吃的,还是开车到昨晚的火锅店吃饭吧。”
  说着就把黎溪当成透明,自顾自转身离开。
  “喂!你没听到我说话吗!”
  连宴反手将门关上,黎溪连忙追上去,结果一打开门,外面又换了张脸。
  连晏的声音在楼下响起,混着回音传上来,愈发懒散:“小乔,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就辛苦你看着两个人咯。”
  不多时,卷闸门拉下的声音哗哗作响,过后便如时间停滞一般死寂。
  黎溪看回门口的俞乔,她还是一开始那张冷漠无情的脸,不是程嘉懿那种漫不经心的冷,而是故意露出用作震慑的冷。
  “难怪程嘉懿说不必忧心你的安全。”黎溪撇了撇嘴,“能把沈君言这种心思缜密的人都骗过去,我还担心个什么劲。”
  她重新走回到房间,大字型倒在床上。
  门轻声关上,黎溪侧了侧头看过去,俞乔走了进来。
  虽然没有五年前那么凄惨,有床有冷气,没人动手动脚,还算舒适,但也改变不了这是身陷囹圄的事实。
  黎溪越躺越越不安,干脆起身问:“你只是单方面在骗我,没有真的和程嘉懿联系吧?”
  俞乔一言不发,背对着她立在门前,恍若未闻。
  “唉——”没得到回应的黎溪长长叹了口气,也开始自言自语,“我也好饿,好想吃火锅哦。原本过来是为了见程嘉懿的,我还故意不吃那么多早餐,没想到啊没想到……”
  说完一长串废话后,黎溪闭上嘴巴,房间里又陷入死水一般的沉寂。
  “俞乔,你是不是很讨厌我,所以才去给连舒慧做卧底?”
  这很难不让她想起何之白,为了报复她挖墙脚的事,故意祸水东流陷害她。
  和刚才一样,黎溪只是无聊才开口,根本没抱能得到回答的希望。可是这次,俞乔却破天荒的开了口。
  “我父亲在我大四的时候染上赌瘾,不仅输光了家里的钱,还欠了不少外债。而那个高利贷背后的资本,就是连家。”
  她的语气太过沉重,黎溪下意识双腿并拢坐好。
  “由于父亲有案底,我无法进入公安系统,只能退而求其次进入了现在的公司做保镖。
  很快,沈先生出现了,说要招聘一批保镖保护你,而连家闻声而动找到了我,说只要我在你身边当内鬼,事成之后他们就免除我父亲所有债务。”
  黎溪沉默了一会儿:“俞乔,只要你开口,债务我可以帮你……”
  “我知道,我知道!”俞乔转身扑向黎溪,跪在了她身边,原来眼泪早就蜿蜒了整张脸。
  “黎小姐我对不起你,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是狡辩。对不起,是我辜负了你的信任,对不起……”
  有泪水滴落在她的腿上,黎溪无动于衷,视线落液晶屏幕上的自己,灰黑色的,冷硬如同一尊塑像。
  “我一直对你当我替身去抓内鬼的事耿耿于怀,不止是感动,更多是内疚。临别时还在你面前流眼泪,要你万事小心。”黎溪嗤笑,“一个受害者嘱咐主谋小心点,多好笑啊。”
  俞乔不再说话,羞愧得只敢收回抓在黎溪腿上的手,跪趴在床边低声啜泣。
  “你不是不小心看到邮件,而是你在我的电脑上发现了我的邮箱地址,发给连舒慧,来挑拨离间我和沈君言。”
  “还有沈君言生日那天,你故意提起程嘉懿,就是为今天铺垫,是吗?”
  “不止……”俞乔摇头,“还有我遗漏在你房间的企鹅灯,里面装着监听器。”
  黎溪没有任何表示,再也不想为这些事生气了。
  她伸手拉了俞乔的手臂一把,逼她直面自己,神情肃穆问:“我再问一次,你到底有没有和程嘉懿联系。”
  拉扯的动作快而狠,俞乔被拉得一时反应不过来,愣了两三秒才嗫嚅着开口:“在我进隔壁房间之前没有,但……”
  瞥见黎溪脸色一变,转折的话停在了嘴边,俞乔倏地从床上坐起来。
  “他不能过来!”黎溪用力捶了一下床,借力站起来走去开门,“牵扯一个沈君言就够麻烦的了,现在还多加一个程嘉懿,啊!”
  门一打开,黎溪就被外面站着的人吓得叫了一声。
  惨白憔悴的脸,空洞的眼睛,披散着的凌乱长发,活脱脱一个从井里爬出来的女鬼。
  她嘴角扯出一个诡异的弧度:“想跑?”
  骚包的荧光绿Cayman从连围墙都没掉一半的停车场中飞驰而出,专心摆弄车上摆件的连宴根本没有发现旧楼牌坊下停着辆破败小面包。
  小面包的副驾驶上,沈君言抬了抬头上用作遮挡面容的鸭舌帽,目送那一抹嚣张的绿消失在转角。
  黎溪那点小心思他怎么可能看不穿。
  他假意放手松口,只是想缓和一下二人的关系,如果黎溪真的要跟着程嘉懿走,他不介意再抓走她。
  而且在生日那天,他就对俞乔起了疑心。
  扪心自问,他对程嘉懿仁至义尽,只封杀这种结果恐怕连程嘉懿本人都觉得满意。
  俞乔在黎溪面前煞有其事的提醒,除了挑拨离间,他再没想到其他原因。
  而黎溪手机上的两封邮件,也是一样的用意,怎么可能用巧合来解释。
  所以才有了现在这一出。
  助理拉低对讲机的耳麦:“沈总,连宴离开了,我们还继续等吗?”
  沈君言看了看平板上的GPS定位图,上面显示黎溪所在的那栋楼附近都有他的人在部署着。
  既然程嘉懿没有出现,那就可以断定俞乔是连家的棋子,黎溪又被连家人绑架了。
  “下车。”沈君言沉下脸伸手开门。
  然而车门才开了一条缝,余光看到一辆黑色的车跌跌撞撞驶向他这个方向,扬起的沙尘砾砾作响。
  而车里的人,很熟悉,几天前他们还打过一架。
  程嘉懿……
  作者有话说:
  一周内完结。
  最新评论:
  -完——
 
第49章 可惜
  可惜,他不但没说出口,连黎溪的话,他都听不到了。
  匕首的刀锋横亘过来的时候,黎溪连忙往后躲,但连舒慧下的是死手,自然抵不过这破釜沉舟的一着,生生被割破了一道口子,温热的鲜血还没凉却就汩汩在颈侧流淌而下,眨眼就染红了雾霾蓝色的衬衫衣领。
  黎溪用指腹抹了脖子一把,痛还算能忍,立刻打醒十二分精神去应付连舒慧:“刚才没听你侄子说,在这里杀人没人能保你吗?”
  “你出生那年开始,我一直都有看心理医生。”
  猜不到她为什么会说这些话,黎溪沉静地看着眼中有戾色的连舒慧。
  她又握紧了匕首:“二十多年的精神病史,你猜我的律师会怎么辩诉?法官又会怎么判?”
  黎溪无语了几秒,看了一眼已经走回连舒慧身后俞乔。
  在连舒慧看到的角落,俞乔脸上早已没有了当初的冷色,皱巴着眉头,用唇语说:“我来控制她。”
  黎溪没有动,一是连舒慧手上有刀,她不敢轻举妄动。二是她对俞乔的信任还没有恢复,要是再倒戈一次,她脖子上可就不止一道破皮伤口了。
  就在她犹豫之际,楼下突然响起三声巨大的拍门声。
  卷闸门不是新装上去的,早就破旧不堪,被重重拍了三下,铁片震动摩擦的声音尖利刺耳,仿佛时刻都会变成轰然倒塌的多米诺骨牌。
  连晏有钥匙,不可能这样敲门。
  黎溪这个想法刚成形,下一秒就有人印证她的想法。
  “是我,沈君言。”
  没有扩音器,但沈君言的声音依旧沉稳有力,直达三楼,像强而有力的臂弯,将悬在深渊之上的黎溪一把捞回山巅。
  她知道自己很无耻,一边想脱离沈君言的控制,又期盼他每次都能就她于水深火热中。
  不过既然沈君言也没有怨言,她就继续无耻地受着了。
  “过来。”
  黎溪一晃神,便被连舒慧乘机蛮横地拉到楼梯口左边的栏杆,抬起大腿将她压在上面。
  三楼是最顶层,黎溪一眼看下去,空洞洞的,像野兽的血盆大口,随时把人吞噬。
  卷闸门后,四个高大健硕的保镖一字排开,只等连舒慧下命令。
  “上来一个人,然后告诉沈君言,他只能一个人进来。”
  卷闸门中间还有一道可以推的小门,保镖用钥匙开了锁,只留一条缝看外面,看到沈君言身边只跟着一个斯文俊秀的助理才开门放他进来。
  从出门到现在,两人分离的时间还不到三个小时,可沈君言的半边身子探进来的时候,黎溪眼底的酸涩却开始作祟,鼓吹她的泪腺隐隐作动。
  但现在不能哭,她任何一点情绪变化都会影响到沈君言,所以一定要冷静再冷静,尽可能给予他和连舒慧谈判的资本。
  沈君言刚进来,身后的门再一次关闭。
  整栋楼都没有开灯,只有卷闸门透进来的几束光,横七竖八穿插在狭隘的空间里,切割出或明或暗的空间。
  虽然还没适应黑暗的环境,沈君言抬起头,一眼就能看到黎溪身上大片的血红,扎眼得让他眯起了眼睛。
  他迈开腿走上楼梯:“就这你还想跟我谈判要股权?”
  “你要是不谈,我还能做更过火的事!”
  连舒慧勒住黎溪脖子的手又紧了一些,黎溪闷哼了一声,立刻看到沈君言脸上煞气浓了几分。
  “我可以把整个明远双手奉上。”
  黎溪心里一惊,脱口而出:“沈君言!”
  “嘘……”看向她时,沈君言缓和了表情,温和得像清晨的阳光,“相信我。”
  说完,也不等黎溪有所反应,又冷着脸看回连舒慧:“只是怕你有钱没命享。”
  连舒慧哈哈大笑:“我没命享?孔氏过半数的地下产业我都啃得下,区区明远我怎么吞不下?!”
  “那也是你爸打下的江山。现在他死了,你以为孔氏会忌惮你和你那位窝囊哥哥?”
  沈君言停在第三层与第二层的楼梯平台,“这些年我都在和孔氏合作,公司内部多的是孔氏的机密,就算我把明远全部交给你,你猜孔氏会不会让你如愿?”
  看见连舒慧死白的脸,沈君言适时抛出一颗糖:“你和连应始终是黎叔叔的妻儿,我作为养子,也不想做得太绝。”他竖起两只手指,“一口价,两亿。”
  “你当我乞丐?两亿就想买断我跟小应的一生?你想都别想!”
  刀锋指向了自己,沈君言依旧漫不经心:“还是说你想将用两亿建立起一个信托?我认识几个……”
  “别给我放屁浪费时间!”连舒慧彻底失控,松开对黎溪的牵制,挥舞着匕首直冲沈君言伸去,“我要的是股权!能控制明远生死的股权!”
  见连舒慧的注意力已经被引开,沈君言继续故意激怒她:“这五年你给明远下了不少绊子,黎崇山也是你搞死的,上一辈的恩恩怨怨早就了结,现在你摊开手掌跟我要股权,你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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