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侬软语——诗梳风
时间:2022-01-10 14:02:57

  “你有!”阮语抬起头,脸是红的,眼睛是狡黠的,缓缓松开手,沿着他的手臂一路捋到手掌。
  “看见你,我的眼里就只有你了。”
  赤道的主角永远是烈日艳阳,就算下了一整晚的雨,只要跨过晨昏线,又是酷热难抵的一天。
  就是路况比昨天还要差,阮语坐在避震极差的皮卡车里,颠得她头晕目眩的。
  景区的人依旧给他们三个准备了专车,刘工坐在副驾驶,阮语坐在后排看护着一部分昂贵器材,而不那么贵重的器械就和「逃兵」许时风一并扔在车兜颠簸。
  阮语跟两个男人说过同样的话,周辞清听见只是翻了一页书,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而许时风,掩耳盗铃般别开脸,旁边正是一方小小鱼池。
  金鱼一个摆尾向下,掀起一个小小的旋涡。
  他看着渐渐消散的涟漪,生硬地转移话题:“刘、刘队说,如果你今天不上山的话,由他来开车就好。”
  阮语的手还在他手掌之中,她用指甲轻轻刮了刮,惹得本意搀扶的手又紧了紧。
  “那你想我上山吗?”这个问题阮语不准备让他回答,又垂下眼睛坚决道,“可就算不上山,我也不想留在周家。”
  “我想和你在一起。”
  然后他如触电般收回手,抛下一句「那我跟刘队说一声」后落荒而逃。
  十分钟后,皮卡开到山顶,阮语帮忙把轻一点的器材拿下车,然后跟着两位已然进入工作状态的工程师走上高耸的石梯。
  柏威夏寺一共五个庙,最北的入口处为E庙最南端是A庙,庙外是万丈悬崖,庙里是参天大树,每一处都是极致的风景。
  但阮语上来不是参观,也不是撩拨许时风,她准备在这里打探一下消息。
  柏威夏寺是有过领土争议的地方,所以柬方派了大量军人驻守在此,每天都有军人上山巡视对面泰国的动向。
  阮语选了个脖子上挂着军用望远镜的军人走过去,用标准的高棉语跟他打招呼:“我可以借用一下你的望远镜吗?”
  军人对游客都十分友善,二话不说就把望远镜递给她,还给她指明方向:“这边只能看泰国的,你去南边的风景才好。”
  阮语摇摇头,撒起谎来眼睛也不眨:“没事,我帮你看看他们那边有没有异动。”
  她亮了亮自己的导游证和身份证,“要尽本国公民应尽的保卫国家义务。”
  一听她是当地人,军人也立刻放松了警惕,脱口而出:“大动作是没有了,小动作的确不少,早一个月前我还看到他们疯狂砍伐树木呢。”
  “太过分了,树林怎么可以随意砍伐!”
  阮语装出一脸愤慨的模样,“那他们都砍了哪里的树林?”
  “就是!”仿佛找到了知音,军人大叔立刻指向十一点钟方向,“就那里,你看,都凹进去了。而且我怀疑他们不怀好意,大晚上的还会有光。我跟上级汇报过了,但那边不属于我们管,我们也不能过问里面发生了什么事。”
  显然这位大叔也很好奇里面的是什么,阮语顺着他的情绪与他同仇敌忾:“反正不会是什么好事,大晚上谁会待在危险的雨林里啊!”
  “没错!”想法再一次不谋而合,大叔仿佛看到了世界上另一个自己,就差没握着阮语的手叫同志了,“那边的人贪污贿赂多的是,我在边境线巡逻的时候,还见过他们跟拿枪的人勾肩搭背的呢。”
  聊到了自己不被人理解的话题,大叔的嘴就跟开了闸一样,滔滔不绝,已然忘了自己还在站岗的事,直到日头慢慢爬上穹顶,交班时间到了,才恋恋不舍地跟着大部队下山。
  大叔说,那个地方一开始是没光的,后来间隔三两天就会亮一次,大概凌晨的时候,亮的时间很短,有时还会看到树林在摇晃,但奇怪的是最近却没有了动静。
  阮语更加肯定,披拉在酝酿一场大的贩卖人口转移,如果按照以往的时间规律,那么他们会在凌晨三点左右到达铁皮屋。
  这几天她要做的就是不要打草惊蛇,祈求他保持以往的规律。
  目的已经达到,阮语松了口气,回头望去,站在全站仪后的许时风背对着她。
  身高问题,测量的时候他必须微微弯着腰背,衬衫被汗水濡湿了一大块,勾勒出结实流畅的肌肉和骨骼线条,如气韵风流的水墨山河。
  阮语刚迈开腿走向他,耳朵里的无线耳机发出磕磕绊绊的电流声,艰难地传达着宋毓瑶的声音,断断续续,难辨得让人直皱眉头。
  “阮、阮语,市区,区里的窝点,找……找到了。”
  正要回答,又一段尖锐的啸声响起,阮语忙要把耳机撤出来,这次宋毓瑶的声音却突然清晰流畅起来。
  “我现在准备过去,你就按兵不动吧。早上我跟着你的车一起过来的,发现有人也在跟你。
  哦,当然现在也有。所以这两天你还是安静蛰伏着,有事在APP上联系就好。”
  信号彻底中断,阮语停在原地几秒,迅速回头望向入口处,几个陌生的面孔立刻转过身假装在游览观赏。
  也是,她因为人口贩卖把纳猜打得半死,这次又在这么敏感的时期到柏威夏来,就算有正当名义,也不怪披拉会怀疑她的来意。
  不过跟踪也没关系。
  她隔着衣服摸了摸插在后腰的匕首。
  圆满的结局不会因沾上邪恶之人的血而变得有缺陷,反而更加耀眼难忘。
  树林的凹陷处仍旧突兀,阮语以手指作枪,瞄准后手腕轻轻一抬。
  只是她也不知道,自己算不算邪恶那一方。
  作者有话说:
  我要开始搞事情了!(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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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完——
 
14.三更夜雨
  他捂住流血的眼睛,惊恐地指着阮语:“你,你是周辞清的女人。”
  虽然阮语有信心不在跟踪者面前出破绽,但一直被盯着的感觉实在不好,不如抛下两位客人先回老宅避一避。
  周辞清行踪不定,行事神秘,拿他做借口最容易。
  刘工听她说要回老宅帮周辞清做点事情,果然没有多问,只问了句需不需要送她下山。
  阮语望向一旁的许时风,他果然不懂收敛情绪,倒影着阳光的眼睛里跳动着跃跃欲试,生怕别人看不出他的期待。
  “不用了。”阮语把自己的矿泉水交给眼中火焰熄灭的许时风,“我在老宅等你回来。”
  那差点成为灰烬的残火再次燃起。
  纳猜说的交货日期近在眉睫,宋毓瑶的布置也规划妥当,阮语懒得跟披拉的小弟玩躲猫猫,接下来几天干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每天在老宅里练书法。
  写韬光养晦,写完就扔进火盆里烧掉。
  二十八号正午,阮语收到了来自宋毓瑶的消息——凌晨两点,东面路口。
  信息只在手机停留了一秒,就被人无情彻底删除。
  又一张书法被扔进火盆,阮语划亮火柴,扔在宣纸之上,大火顿时燃起,黑与白不过瞬息就变成一片灰烬。
  她抬头,高悬在天空中的太阳有一圈圆虹包围。
  日晕三更雨,看来老天并没有眷顾她的意思。
  不过没关系。
  她又拿起笔,在纸上写下四个字——人定胜天。
  老宅每晚都有人会守夜,每隔一个小时,值夜的人都会打着强光手电筒走一圈,巡查每一个角落,必要时还会敲门确认。
  为了事情能顺利进行,阮语没有下楼吃晚饭,只跟老管家说自己有些头晕,需要安静休息,不许任何人前来打扰。
  果然,夜深露寒时分,天空骤降大雨,阮语隐于黑暗中,听嚣张的雨势击打玻璃和横木,风雨飘摇。
  手链和匕首都已带上,阮语戴上手套,披上一身黑衣,跨过二楼阳台栏杆,踩着水管的凸出位置一步步往下滑。
  滂沱的雨声把她的动静全部覆盖,阮语绕过建筑走到第四进的园林里,攀上低矮的粉墙一跃而过,无影无踪。
  自以为的无人知晓。
  在她跳下墙头的时候,院子中央的高大太湖石后,一个挺拔的身影在雨帘中走出。
  风怒欲拔木,雨暴欲掀屋。
  路灯与路灯之间相隔很远,阮语在倾盆大雨中奋力奔跑,大风带着雨水四面八方侵袭着她。
  风吹开她的雨披,头发是湿的,鞋子里也是湿的,雨打在脸上又冷又疼,可阮语却觉得自己是团熊熊烈火,一往无前,勇猛地烧毁人间所有腌臜。
  跑过了漫长的一片漆黑,眼前的十字路口处,一辆黑色的面包车停在空荡荡的马路中间,车窗不停挥舞着雨刮,于事无补,挡风玻璃依旧被淋得「面目全非」。
  还没靠近,耳机又有电流声淌过,宋毓瑶的声音比任何时候都要沉着:“上车。”
  阮语上前拉开车门,后方坐着同样一身黑的宋毓瑶,而副驾驶上的是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防弹背心后面还印着 INTERPOL的标志。
  “这位是这次行动的副指挥孙宁警官,是柬籍华人,我们仨之间沟通可以用中文。”
  这位孙警官明显是个极度严肃的人,见阮语上了车也只是分神回头看了她一眼,然后继续盯紧电脑上的卫星地图。
  宋毓瑶把放在脚边的防弹背心塞给阮语:“你穿上,刚我们收到消息,披拉加强了人手和武器,单在外面看守的就拿着你说的那什么416。”
  阮语轻嗤一声:“要是因此受了伤,我是不是还得「感谢」周辞清?”
  说这句话的时候,一直专注于电脑屏幕的孙宁突然抬头,从后视镜里看阮语,眼眸如鹰隼般锋利。
  阮语以为他会说什么,可目光相交的时候,他又低下了头。
  “队长那边也已经全部埋伏完毕了,待会儿我们就在仓库铁门外候着,一有逃窜的人出来,我们就上前拦截。”
  说到这里,孙宁停顿了几秒:“若是多人一起突破我们的防线,就有劳宋小姐和阮小姐也下车帮忙了。”
  阮语抬眸,孙宁依旧全神贯注在电脑上,甚至还戴上了耳机,时不时指挥另一队人马行动,仿佛不觉自己露出了马脚。
  车子驶进一处一人多高的草丛后,刹车被踩下的同时,车灯熄灭,狭窄的车厢里只有狂怒的雨打声。
  就在这时,远处的破旧仓库卷闸门缓缓升起,刺耳的金属摩擦声穿透车门,在这空旷寂静中显得诡异恐怖。
  阮语也加入了国际刑警的无线电频道,静谧中,那些几乎一致的呼吸声从耳机传出,让她也忍不住跟着节奏屏息凝神,直勾勾地盯着门后的一切。
  “GO!”
  一把粗粝的女声铮铮响起,一群身穿作战服的国际刑警从多个地方跳跃而出,头顶照明灯,瞬间将破败的仓库包围,悍戾地挥动警棍和枪械破门而入。
  轰——
  蓝紫色的闪电刺破天际,雷鸣巨响姗姗来迟,响遏行云,振聋发聩。
  而在这声巨响后,不知是谁开出了第一枪,继而一发不可收拾,被消声器磨蚀掉的枪声和惨叫声混杂在一起,就算看不到画面,阮语也能想象里面的战况有多激烈。
  在一片凝重氛围中,一下短促的轻笑打破了此刻非同寻常的沉默。
  阮语扭过头,发现孙宁正看着她,见她转过头来,开口问:“我方用的是,阮小姐能听出现在里面哪一方占了上风吗?”
  不合时宜的试探一而再再而三发生,阮语不禁皱起眉头:“你的下属正和犯罪分子以命相搏,里面的人质生死未明,孙警官确定要问我这种无谓的问题?”
  被驳斥的孙宁也不恼,从身后掏出一把格洛克17扔给阮语:“有人从后门逃出来了,必要时允许开枪阻止目标人物的行动。”
  阮语抬手接住,眼看雨幕中的几个狂奔的身影,没有一丝犹豫,后拉上膛,按下车窗,双手紧握,闭上一只眼睛瞄准。
  “啊——”
  枪声响起的下一秒,惨叫声响彻阴森凄冷的荒野,泡在最前的那个人大腿中枪后重重跌倒在地,吓得后面跟着的人猛地刹住了脚步。
  弹壳出鞘,阮语没有半秒钟停顿,握枪的手往左偏移15度。
  “砰——”
  又是一声枪响,那些狼狈的身形中又倒下了一个。
  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的孙宁眯了眯眼睛:“阮小姐,我说的阻止是让你鸣枪警告,而不是将嫌疑人击倒在地。”
  阮语继续瞄准冒死潜逃的人,丝毫没有把他的话放在心上:“枪法不精,射歪了。”
  语毕,她看到第一个被她打趴下的男人艰难匍匐爬向一辆大货车,再开一枪,这次准确地射在了男人的脚边。
  孙宁表情意味深长,开门下车:“我去支援,你别让他跑了。”
  阮语正有此意,在孙宁开口的同时,一脚踹开车门下车,淋着大雨缓步走向那从地上蠕动的身影。
  男人见到她过来,脚步立刻被她的压迫感吓得顿住,哪怕腿上流出来的血已经染红了裤管,也要挣扎着从地上起来,握拳做出战斗的准备。
  来这里之前,宋毓瑶问阮语有什么愿望。
  阮语只思索了一秒,答案立刻浮现,脱口而出:“如果可以,我想手刃那些恶魔。”
  作为最后的愿望,就算再怎么难办,身为挚友的宋毓瑶怎么可能不帮她完成。
  等到男人走到自己面前,阮语一脚踢向男人的枪伤,从腰后抽出匕首,居高临下地用刀尖指着男人。
  她步履不停,走上前去直接将人提起,握着匕首的手狠狠砸中那人的眼球,拳拳到肉,一下比一下重。
  “我,我不跑……你别、别打我了……”
  大量失血加上天气恶劣,男人的体力消逝大半,唯独被阮语踩住的枪伤传达出剧烈的疼痛让他瞬间清醒。
  对于男人的求饶,阮语恍若未闻,提起他的衣领将他半个身子拎起,重重出拳挥向他的鼻梁。
  “啊——”
  一声惨叫后,阮语迅速收回手,穿着军靴的脚直直踢向男人的腹部和裆部,犹如地狱中的判官,审判人间一切邪恶。
  仓库里的枪声渐渐平复,但仓库外的痛苦却越来越频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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