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侬软语——诗梳风
时间:2022-01-10 14:02:57

  “章正辰!”阮语扔下书追上去,边跑边喊,“你是要去找周辞清吗?”
  虽然知道章正辰恨透了她,但阮语还是把装傻进行到底,想着伸手不打笑脸人,追到他人面前张开双臂拦住:“捎上我一起吧!”
  章正辰被这样一拦,不得不停下脚步,用极致的厌恶睨着面前死皮赖脸的人。
  “捎上你继续监听?”章正辰故意在她面前掏烟点火,然后狂妄地把烟吹到她脸上,“你他妈当我脑残?”
  阮语连呛了几声,把眼泪都给熏出来,边挥开烟雾边说:“那你总得告诉我他人在哪里吧?”
  章正辰再一次把烟吹她脸上,撩开衣摆拔出腰间的枪,粗鲁地抵在阮语的太阳穴上:“我告你妈。我警告你,你再不走开,老子一枪打爆你的头!”
  “你打吧,有种就开枪。”阮语扬起脸,视死如归,“要是你觉得你杀了我周辞清会不跟你追究的话就动手吧。”
  被威胁的章正辰更加怒不可遏,用力拿枪口顶住她的脑袋:“你不配提这个名字,更不配用他来威胁我!”
  他愤怒的原因不仅是威胁,更是阮语说的话他无法反驳。
  要是周辞清真的不放过阮语,那她昨天就应该死在那个堂皇的大厅里,等浅色的花瓣沾上她溅出的血,在一声枪响后拉下人生帷幕。
  叛徒只被赶出西苑?
  死在地下室的那些卧底都要在地狱里喊冤。
  “你是不是还很得意,一个运筹帷幄,杀伐果决的人被你玩弄于股掌之中,是不是很有成就感?”
  一边是冰冷刺骨的枪,一边是滚烫的烟头。
  阮语就被夹在这冰火两重天之中,接受章正辰暴戾的指责。
  “你当然有成就感,不仅把他玩弄得毫无原则,还把他送进监狱,这他妈谁敢想这么大啊!”
  章正辰看着她骤红的眼圈,心里更是火大,“这五年里周少委屈过你吗?还是你要求的没给你做到?阮语,我他妈养条狗五年都有感情,会对我摇尾巴,你身为一个人却连狗都不如!”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感情!”
  如果没有感情,她早就跟宋毓瑶离开这里。
  一个人睡的这几个晚上她夜夜都在做梦,梦见维港,梦见庙街,梦见霓虹不落的弥敦道。
  他们沿着3.6公里的街道一路往南,路过珠宝店一条街的时候,还有些橱窗没有关闭,她就拉着周辞清到窗前,指着里面的皇冠想问他好不好看。
  可一回头,她背后空无一人。
  从梦中惊然乍醒,醒来的地方依旧只有她一个人在。
  她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打电话给周辞清,可回应她的一直都是已关机的冷漠提示。
  阮语推开章正辰的手:“你有什么资格批判我和他的关系,难道这五年全是他在付出吗?我就没有为他牺牲受伤过吗!”
  阮语始终忘不了地下室鲜血满地的画面,耳边还时不时会响起那些人受刑时发出的恐怖哀嚎。
  章正辰只是冷笑:“那不是你自己选的路吗?周少提醒过你无数次,踏入这里就等于踏入地狱。你既然自愿进入这里,就该接受这里的规则,摒弃你过去那些所谓正确的事物。如果不能,你就从这里滚出去!”
  “能赶我走只有这里的主人。”阮语逼近他,“带我去见周辞清。”
  那一刹那,章正辰似乎从阮语脸上看到另一张脸的存在。
  压迫感,冷静,不可置疑,都与周辞清如出一辙,都令他同样心惊。
  说曹操曹操到,就在他烦恼如何脱身之际,专门用来联系周辞清的手机急促地震动起来。
  电话刚接通,周辞清烦躁的责问立刻就如炮弹袭来:“老杨在门口等你十五分钟了,你是爬进书房拿文件再爬出来吗?”
  他一介粗人,音量总爱开到最大,阮语果然听到,伸手就要抢:“给我!”
  早料到她会如此,章正辰迅速后退,同时开口:“没什么,出来时被阮语拦住了。”
  趁周辞清还在沉默,阮语立刻上前大喊:“周辞清,你别想三言两语就抛下我,凭什么一个解释机会都不……”
  不等她说完,周辞清再次淡漠开口:“你顺便帮我把手镯带回来,那是周家的东西,不能落在外人手里。”
  阮语一怔,更加用力去抢章正辰的手机:“周辞清,我说了我不走,我要见你,我想见你!”
  看着阮语狼狈无助却还要拼尽全力争取的模样,章正辰心里从未有过的爽利:“蓝宝石戒指要拿吗?”
  “章正辰你闭嘴!”
  她什么都可以还回去,唯独求婚戒指不可以。
  那是唯一有据可依的爱意,最庞大的爱意证明,她不能归还。
  归还了就代表一切都没有了。
  “周辞清,凭什么你可以要求我抛弃美好与你下沉,你却不肯冒着危险让我留在这里!”
  更何况她已经拔掉了自己爪牙,他为什么不能再给一次机会?
  想象中的沉默没有发生,周辞清立刻给予肯定的回复:“阮语,是你没有完成承诺,又凭什么要我一再让步?”
  阮语心头一窒,下一刻她听见有人把誓言书更改成失言的声音。
  “戒指是我私人买的,不必归还,就当是给阮小姐的分手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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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完——
 
52.死性不改
  “而那位小阮姑娘……就是罪魁祸首。”
  宋毓瑶把自住的那栋别墅送给阮语当新婚礼物,说她真要被周辞清赶出家门,也不至于流落街头。
  阮语当时脱下鞋子就要打她那张乌鸦嘴,不曾想眨眨眼就应了验。
  给宋毓瑶打电话报备的时候她果然哈哈大笑,说自己的第六感比占卜的还准。
  可最后她又不禁叹气:“那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
  阮语用筷子戳着烤串丸子,一静下心就浮现章正辰愤恨指责的模样。
  “阮语,我们和你就不可能是一路人。你向往青天白日,我们只能在地底潜行,不能见光。
  别勉强,你放过你自己,也放过周少,我不想看着注定叱咤风云的他,余生只能在监狱度过!”
  宋毓瑶丝毫没有发现她异常的沉默,不停叨叨:“你不是在给CSA干活吗?泡了那个姓许的,许家也不差,就结婚后你要叫吴观山姑父还是爸爸啊哈哈哈!”
  “我要重新加入组织。”
  笑声戛然而止,宋毓瑶停了好一会儿才能再开口:“你没开玩笑?”
  阮语有很多话想说,想说章正辰的粗鄙无礼,也想说周辞清冷漠无情,可最后她能说出的也就一句:“我只是遂他的意,重新走到太阳底下。”
  缄默更加深沉,宋毓瑶忽然也觉得自己陷入了三观的拉扯中:“阮语,我怕你后悔,等我回来再商量商量好不好?”
  阮语苦笑:“我就是怕我会后悔。”
  所以才把自己赶上绝路。
  最终宋毓瑶还是没松口让阮语重新加入组织,说就算要加入,也不可能让她留在东南亚,所以一切等她结束美国的工作再行定夺。
  但阮语并没有就此放弃,她还记得秦旭阳说过郊外一条小村还有很多失踪女孩没有找回,她便赌气般天天到那儿踩点走访。
  可每次往返,她都自虐似的让tuktuk车司机绕到城市西面,故意路过她再也无法踏入的西苑门口。
  无聊的一厢情愿,自作多情。
  不过上天关了一扇门,还是仁慈地给她留了个窗户透透气。
  那是她走访的最后一户人家,处于村子最边缘的地带,铺在房顶的棕榈叶大量脱落,滑落到蓬门前,每一根枯草都昭示着主人的捉襟见肘。
  据村里人所说,这家人是村子里最穷的一户,两夫妇生了一对姐妹,靠几亩水稻田养活全家,而姐姐就在外打工赚钱供妹妹读书。
  然而今年暑假的时候,妹妹却失踪在去打暑期工的路上,直至现在都还没有找到。
  家中二老无人照顾,姐姐只能从辞工回家,除了照顾缠绵病榻的父母,还要继续寻找妹妹的踪迹。
  但以他们的家庭条件,想要找回失踪家人就如同天方夜谭。
  记录下那位失踪妹妹的特征和当日情况后,日已西斜,村子里没有路灯,姐姐怕阮语会迷路,提出要送她到村口。
  刚走出那个破败的房子,姐姐绞着粗糙的手指忐忑道:“阮小姐,我怀疑我妹妹还在暹粒市区。”
  她说有一次经过Corner Rod,看见里面一家按摩店里有个女孩的身形和她妹妹非常相像。
  穿着原本她想进去看看,结果守在店面的男人凶巴巴地将她赶走,还打了她一顿。
  说完还把衣袖拉起来,皮包骨的手臂上有大块的淤青。
  “我刚才不敢说是怕被父母受不了。阮小姐,我求求你,我妹妹不能在那种地方,她才十六岁……”
  Corner Rod不长,道路两旁林立着各种正经或不正经的按摩店,一到傍晚就是男人的天堂,阮语早就听说过那里的恶臭。
  一路走出村庄回到马路,她眼前总会闪现那对年迈的夫妻愁苦的脸,和他们硬塞到她手里的那包糙米。
  那是他们三口人一周的口粮。
  起码在那一刻,她就是这家人的救世主。
  她下定决心,又加了一张美金给司机:“今天不绕去西边,去Corner Rod。”
  夕阳最后一点光被夜幕吞噬,阮语一只脚刚踩在路上,猥琐的口哨声便四面八方响起。
  阮语目不斜视,故意露出别在腰间的匕首,那些声音果然顿时消失。
  姐姐说她看见的店在一个巷口旁边,店门前挂着一个三色旋转灯,灯下放着一把折叠椅,通常都会有一个瘦得跟猴似的男人坐在上面。
  阮语停了下来,右前方果然有那么一家店,只是折叠椅上并没有坐着人。
  将匕首藏到袖子里,阮语缓步走过去,刚去到巷口就听到呜咽似的求饶声,和男人难听的咒骂声。
  声音离得有些远,小巷子也千转百回的,阮语站在巷口,并没有看到人影。
  她悄然进入,伴随着男人粗鄙的咒骂越来越近,终于拐过一个转角时,墙角一对男女就在眼前。
  女孩看上去并不大,正极力地反抗着。
  阮语眸光一沉,袖子里的匕首滑到手中,刚要大步上前,后脑骤然一痛,眼睛在天旋地转中沉入无尽的黑暗……
  越南,岘港。
  周辞清从车上下来的时候,未能凝结的鲜血从别墅草坪一路流到大门,他皱眉看了一眼,踩着血流一路往上,直入印满血手印的大门。
  屋内也是一片狼藉,无数精美的盆栽被子弹击碎,植物根茎分离,向来者展示鏖战的酣畅。
  破门的声音轰然响起,周辞清跟着声音往里走,掀开珠帘正好碰上从梯间小门里走出来的舒蕊。
  她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加牛仔裤,经过长达几天的绑架,衣服上难免沾到些灰尘,但难掩风韵,走起路来一点也不见狼狈。
  “妈。”周辞清随意打了声招呼,抓起她被绑出勒痕的手腕看了看,“他可真不给面子给你这位大嫂。”
  舒蕊哼了一声,抽回自己的手继续往外走:“你这个话事人当得太糟了,你爸还在的时候,我可没试过被绑架这么丢脸。”
  确实丢脸,这都第二次出现这种纰漏了。
  周辞清虚心认错:“确实。在二叔第一次觊觎我的位置时,我就该赶尽杀绝。”
  舒蕊脚步一顿,回头看一脸认真的儿子,到口边的责怪便说不出口了。
  “辞清,我是让你做事不要太狠绝,凡事留一线。”
  周辞清完全不赞同:“那其他人会给我留一线吗?”
  他眯了眯眼睛:“父亲刚死二叔就立刻对我出手,你真的觉得他清白无辜吗?如果我不狠绝,今天倒在血泊里的人就是你和我。”
  “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不是你上位后做事过绝,会落到腹背受敌的处境吗?”
  周辞清拒绝回答:“世界上没有如果,我不想做无谓的假设。”双标至极,舒蕊无话可说。
  到底是母子重逢,她也不想因为这些事影响感情,挽着他的手走出别墅,不禁叹息:“我还以为阮语能把你这性子改改呢。”
  准备拉开车门的手一顿,周辞清转向拉来一边看热闹的章正辰,顺便把碍事的手机交给章正辰:“二叔在林家人的掩护下逃了,我跟大部队前进,你送我妈回去,有事直接联系队长找我。”
  他二叔能迅速获知舒蕊的位置,西苑内部肯定有内应,他追踪的时候不能暴露自己的位置。
  当事人匆忙而去,舒蕊立刻看向旁边的章正辰。
  “怎么回事?一提咱们阮小姑娘他就跑?”
  被杀气腾腾的眼神这么一盯,章正辰连忙举手投降:“接下来半个月你都要在岘港,躲避暹粒那边对我们的审查。而那位小阮姑娘……”
  他颇幸灾乐祸:“就是罪魁祸首。”
  作者有话说:
  晚上八点还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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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完——
 
53.海市蜃楼
  这些期盼都好似海市蜃楼,一碰就会烟消云散。
  刺骨的冷水无情泼在身上,阮语骤然惊醒,在光漫入眼底的时候,剧痛也从后脑传达到四肢。
  耳鸣不断,阮语想抬手去按按耳朵,稍微一动就发现手脚都被刺痒的麻绳绑着。
  “看来一盆冰水还不够呢,不如再来一盆提提神?”
  刻薄的声音仿佛从虚空中传来,阮语用力闭眼再睁眼,又一盆带着冰块的冷水当头泼来。
  坚硬的冰击中她的额头,阮语忍不住骂了一句。
  “吴太太的眼光还真是始终如一,玩腻了有家室的老男人,改玩半只脚踩进棺材的老毒枭了?”
  “闭上你那张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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