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卸妆棉快要接触到江念念左眼角底下那片红时，乔艺凑到江念念左耳边，用只有她们两个能听见的声音说：“是爱心。”
江念念再次睁开眼睛，难以置信地望向乔艺，不自然地摸摸耳朵。
不管她有没有多想，耳朵都超出控制地开始发红。
“其实每次考前我都会在右手背画个爱心，结果我每次都考得很好。”
——那个午后，程放星说的言犹在耳。
嗨，放轻松。
江念念告诉自己，程放星只是不想让她搞砸这出舞台剧，爱心只是一个顺利的鼓励。
乔艺停下卸妆的手，冲发呆的江念念眨眨眼睛，语气带笑：“我亲眼看着他画上去的。”
江念念平静下来，她点了点头，耳尖的颜色也迅速褪去。
此刻闹人的高泽和林远叶已经跑出后台看表演去了，乔艺绕着江念念走弯，状似自言自语，却意有所指。
“程放星嘛，长得和纪则典不相上下，脾气比纪则典更近人情许多，成绩更是没话可说……”乔艺扒着白净的手指细数起来。
“所以呢，如果是我，我选对我好的程放星。但是——”
乔艺双手撑开，在江念念所坐的椅子靠背后方支住，从面前的镜子里直视她的眼睛。
“作为你的朋友，我选你喜欢的。”
镜子里，江念念脸上的妆已经卸得差不多，露出一张稚嫩甜幼的脸庞，她笑起来，一双眸子亮如弯月。
江念念从乔艺的手上拿过卸妆棉，不带半点犹豫，抬手擦掉那个爱心，坚定地开了口。
“纪则典。”
卸完妆换下衣服，只短暂属于今晚的丑小鸭回到了现实中。江念念想一个人呆会，就让乔艺去看节目，不用管她了。
她的心里很乱，对于刚才看到的纪则典和林远岚，也对于程放星的心思。
她不敢看镜子，不知道自己现在脸上是一副什么样的表情。
刚才有风声传来后台，说是特别节目，百闻不如一见的程放星要上台演讲了，结果卸妆换衣服的同学们都一溜烟地跑出去看节目了。
江念念失笑，刚才这么大一个活的程放星一直在后台招摇，都没人分出心思去注意他，现在反而要挤在闹哄哄的台下隔岸观星。
不过如此一来，后台就很安静，正好能让江念念理一理这些杂乱的思绪。
没安静个几分钟后，江念念就被夹杂着谈话的脚步声打断思绪。
“程放星也太帅了吧，我好喜欢这种男生！痞坏就算了，成绩还那么好。”
是道清亮的女声。
听到别人口中描述的朋友是何模样，江念念忍不住笑起来。
“嗯嗯嗯，帅帅帅。”一旁的女同伴很是敷衍。
女生对同伴的表现有些不满，故意挑刺：“难不成我们班的纪则典更帅？”
听到纪则典的名字，江念念紧张起来，放在双腿膝盖上的手开始冒汗，却也忍不住轻轻勾起嘴角，这回笑是听到了喜欢的人的名字。
这两个女生是纪则典的同班同学吗？
“纪则典整天摆着张脸，要我说，他的脸都被他的性格给毁了。程放星学习比他好，也没见他多冷。”
谈话间，两人已经走到了江念念面前。一个是戴着眼镜文静的短发女生，另一个是扎着马尾要张扬一些的女生。
江念念去过九班许多次，她知道，这俩个是九班为数不多的女生。
戴眼镜的短发女生似乎对扎马尾的女生所说的话生了气，张嘴正想反驳她。
“才不是！”
江念念气急，从椅子上站起来，气势汹汹，抢先说出了短发女生心中所想的话。
“你根本不了解他，就胡说八道。”
俩人这才注意到后台还有一个江念念，刚才的对话都被她听见了。
扎马尾的女生早已见过频繁来九班找纪则典的江念念，却呵笑一声，语气充满不屑：“丑小鸭？”
扎马尾的女生无视了江念念，走过她的身边时，讽刺道：“丑小鸭再怎么努力，也还是比不上白天鹅的，你说对吗？”
“道歉。”
一道低沉的男声打破僵局，隐含着些微怒意。
“关你什么事？纪则典和你也有关系吗？”
扎马尾的女生没有转过头，不知道身后要求她道歉的是谁，仍旧盛气凌人。
程放星？他怎么会来后台？这么快就演讲完了吗？
江念念拉拉程放星的袖子，轻轻摇头，想让他不要生气，也不要再计较。
程放星看她一眼，捏住她的手腕，却直直地从自己的袖子上拉下去。
“纪则典和我没关系，你怎么说纪则典我不管……”程放星冷着脸，不容分说，“但是她和我有关系，所以不行。”
程放星半步不让：“道歉。”
“你烦不烦？”扎马尾的女生终于肯回过头看一眼这个固执的磨人精，看清之后却愣住了，脸色也换了好几换。
程放星？！她觉得自己还能再抢救一下。
“最后一遍，道歉。”程放星的气场冷到极点，在这只有四个人的后台压制着空气。
“唔……对不起。”扎马尾的女生瞬间像泄了气的皮球，连马尾辫子仿佛也垂下来。
“没关系。”江念念抿唇，反而有些愧疚起来，但同样执着，“但是你不可以再这样说他了。”
他是谁，不言而喻。
程放星感觉自己生气得面瘫太久，脸都有些发僵，不知该作何表情。
扎马尾的女生没应声，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而后便拉起同伴大步离开。
作者有话说：
欢迎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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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喜欢小程，为啥不能他上位】
-完——
——必有回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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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回响
——情绪被打翻而泛滥——
闹剧过后，后台便之剩下江念念和程放星两个人，气氛还没有缓和，仍有些冷着。
江念念偷瞄程放星一眼，他站着不动，面无表情，看上去不太对劲。江念念试探着喊他的名字。
“程放星。”
“嗯？”
程放星仿佛恰好被这一声唤回神，视线落到江念念脸上，挑眉询问她。
江念念摇头：“没事，喊你一声。”
程放星又「嗯」了一声，用不同的语气应和她，又仔细看一遍她白净的脸：“妆卸干净了吗？”
江念念下意识拿手指摸摸左眼角下的位置，回避程放星的视线：“卸干净了。”
“你这么快就演讲完了吗？”
“因为我没在台下找到你。”程放星答非所问。
“这么多人呢，黑漆漆的一片，我去了你也找不到啊。”
江念念笑起来，眼角上挑，勾出一个略弯的弧形。是个不信任的促狭笑容，像只小狐狸，程放星被引着看向她的左眼角下侧。
没心没肺的，擦得可真干净。
程放星弯起唇畔，笃定道：“可以。”
人声靠近，那波刚才在后台卸了一半的妆，顶着个花脸就跑出去看程放星演讲的同学们又陆续回来了，谈笑中还夹杂着「程放星」、「丑小鸭」之类的词。
只是太过混乱嘈杂，江念念听不清其中的联系。
程放星眯眼看了看门口，赶在有人进来之前说：“晚上，我送你回家。”
语气温柔又坚定。
“不用了。”江念念脸上的笑意逐渐收敛，轻声拒绝程放星。
程放星置若罔闻，迈开步子往外走去。江念念看着他高挑的背影，他一开口就是语调慵懒的解释。
“嗯，我有事情要问你。”
江念念看着程放星走进夜色里，有那么些孤寂，又有那么些道不明的倔强。
江念念在涌进后台的人群里又坐回妆台前，单手支着脑袋放空起来，缩手缩脚地像个鹌鹑，尽量降低存在感。
“江导！”
一抬眼，镜子里就是高泽一脸灿烂的笑容，江念念迷茫地眨眨眼睛。
高泽心里藏不住话，一对上江念念疑问的眼神，就控制不住地讲了一大串话。
“你知道程放星在演讲的时候说了什么吗？他什么重要的都没讲，就光顾着论丑小鸭与白天鹅了，还一捧一踩的，说什么丑小鸭不要担心变不成白天鹅，因为他喜欢丑小鸭。”
“真不愧是自己人。”
说最后一句时，高泽故意压低声音，还挤眉弄眼地轻推江念念的肩膀。
“什么？”
听了高泽的话，江念念吓得直接站起身来。好在后台各个班级的同学们自成一体，没注意到大惊小怪的江念念。
“真不愧是自己人？”高泽惊魂未定地摸摸下巴。
还好退后得快，不然江念念刚才那一下，还不得直接把他的下巴给撞没了。
“上一句。”
江念念咽咽口水，祈祷着是自己听错了。
高泽被江念念一惊一乍的反应给搞懵了，一时之间不记得自己无心之失说了哪句废话，思索起来。
“他喜欢丑小鸭。”
一道清冽的声线打断两人。
完蛋……
江念念第一次心里想着，千万不要是纪则典。
高泽望向对方，来人模样清冷，穿着白绿相间的校服，站得笔直，眼神直勾勾地落在江念念身上。
怎么回事？江念念哪来的方式认识那么多帅哥？
转头见江念念一直低着脑袋，不声不响，高泽善解人意地帮她问了：“同学你谁？”
对方轻挑起线条优越的下颌：“我找她。”
彻底完蛋。
“哦，好，我再去看看节目，你们慢慢聊……”高泽察觉出气氛的不对劲，识相地开溜了。
江念念腹诽：节目都完了，还看什么看，撒谎也不打草稿。
“要不要跟我出来一下？”一如既往克制询问的语气，江念念听出了些不悦和压迫。
江念念心理很拒绝，生理却很诚实。她就是想跟着纪则典，不想拒绝他离开他。
江念念低着头，默默跟在纪则典身后一路走，俩人就这么离开了热闹的舞台中心圈，来到了球场看台。
一路冷风吹拂，纪则典冷静下来许多。他心不在焉地听完程放星的演讲，又全凭冲动地跑到后台找江念念。
那时候，他一心一意，只有一个名字，江念念。
这种状态，就像着了魔。什么自持，什么克制，统统不管用。
其实江念念也不是完全心无旁骛地不抬头，她偷看了许多次纪则典笔直宽阔的肩膀，有些微红的可爱耳尖，白皙颈后那颗漂亮动人的小痣。
她真的好想再抱他一次。
纪则典找了一个位子坐下，江念念温顺地跟着，没有多想，习惯性地隔开了一个座位。
纪则典看到这动作，莫名皱了皱眉头。
半晌，纪则典才肯开口，听着还有些犹豫。
“你说……表演完要考我的。”
江念念终于抬起头光明正大地看纪则典，端的是无辜清澈的眼神。
纪则典略微不自然地瞥过脸：“考什么？”
江念念为自己先前的不安和忐忑笑出来：还担心纪则典是不是来兴师问罪的，结果呢，他哪在意什么喜不喜欢。
江念念勾起的嘴角马上又落下，她在心里叹口气：看来要让纪则典喜欢上自己，道阻且长啊。
“可是你又没有认真看。”江念念用鞋底脚尖磨着地面，不满地抱怨着纪则典。
纪则典看过来，充满疏离感的眼睛中染上疑惑。
“你不是一直在等要上台的林远岚，和她说加油嘛，哪还有心思再看我的表演。”
“嗯。”
提到林远岚，纪则典温柔一些，但是立马又严肃起来，纠正江念念，“不是。”
“我有认真看你的表演，演得……”纪则典咳嗽一声，清清嗓子，飞快地带过形容。
“很可爱。”
江念念被这轻轻的三个字砸得晕乎乎，她好像整个人被云朵包围了，柔柔软软的，飘渺又不真实。
“你认识她？”纪则典问。
“你喜欢她。”江念念答。
四目相对，风成了雾，静谧无声，彼此都难以窥见真心。
纪则典在江念念的目光中投了降。
“我不知道。”
听见这种回答，又这么对视着，江念念清亮的眼里渐渐要蒙起水雾。她努力睁大眼睛，不敢眨一下，害怕有眼泪掉出来。
“我不知道什么是喜欢。”
话音刚落，江念念终于忍不住，眨了下眼睛，眼泪也不争气地飞速流下。
今晚第二次因为纪则典流眼泪。
纪则典就这么看着，一滴晶莹的泪从江念念眼角滑落，看得他慌了神。
他匆忙将手伸进校服外套的口袋，没有纸巾。又去校裤口袋找，也没有纸巾。他有那么几分想骂人的冲动。
纪则典不知所措地舔舔唇，生硬地哄着她：“你别哭。”
江念念也不想哭，但是她停不下来，她心里的情绪被纪则典打翻了，要泛滥了。
纪则典说他不知道什么是喜欢，那他对林远岚就不一定是喜欢，那他对自己也不一定就不喜欢。
江念念神思转几圈之间，感觉到温热的指尖轻轻擦过脸颊。
纪则典探身而来，一手撑着隔在他们之间的那个座位，一手覆在她的脸上，为她擦去停不下来的眼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