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真正睁开眼,才发现天已经完全暗下来。我下意识想看一眼时间,忽然发现自己动弹不得。
低下头一看,一口气提到天灵盖,惊得险些灵魂出窍,刚醒来的那点儿困意也抛到天边。
床上只剩了一床被子,不知是他的还是我的那床,另一条已经掉到地上,此刻我们二人正窝在同一条被子里,被子下他正毫无间隙地拥着我,他的左手手臂压着我的手臂,右手圈着我的腰,两手合围,故而我连抬腕看时间的空隙也没有,想要动作,非惊动他不可。
头顶是空调凉丝丝的风无辜地继续吹着,棉被底下被体温烘得干燥灼热,我能感觉到自己全身的皮肤在不间断地发热。
他忽然小幅度地动了动,温暖干燥的皮肤轻软地擦过,激起了一层细小的颤栗。
我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液,有些茫然和不知所措。
不知是幸还是不幸,他在我歪着脖子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后,忽然睁开了眼。
那双漂亮的眼睛在这半梦半醒之间,眼波流转,懵懂地把我望着,有着他不自知的光华。看的我一时怔忪,连原本要叫他挪开腿这件事都给忘记。
他忽然勾了嘴角,动作自然地凑到我跟前,打破了那点儿可有可无的可怜距离,在我唇上印了一个吻,像一对经年的夫妻在阳光明媚的早晨互致早安吻那样亲昵又自然。
我一时之间有些晃神,好像这并不是我们第一次睡在一张床上,盖着一床被子,而实际上我们已经在一起许多年。
而这许多年也并没有能磨损我们之间的感情,他对于生活的那种矢志不移的热情,也连带着作用到了我身上。
光是想想,就叫人心生向往。
我正出神间,忽然听得他发出一声轻笑,在我没能反应过来时,压制住我的那只左手收紧了一瞬,似有若无地握了握我的腰,我几乎能感觉到他手上收拢的力量和指尖的回扣,而后他的手换了位置,虚虚地滑过我的手臂外侧,最终游移到了我的脸庞。
我被那点儿似有若无的接触激起一阵颤栗,有些惶恐,也有些疑惑,他却忽然捧住我的脸,准确地锁定了我的唇,再一次吻了下来。
安定感尚还残留,新的陌生的感觉便前仆后继地填满了感官的罅隙。
我仿佛看到,他牵着我的手,带着我笔直跌进了染缸。两唇相贴的柔软触感,令人心悸又留恋。
他在我的唇上辗转,重重地压着,偶尔还用牙齿轻轻咬起我的唇,在我吃痛时又很快松口,稍事休息,再继续同我厮磨。
我晕晕乎乎地跟随着他,几乎能看到理智抽身,离我而去。
一些模糊的想法似乎曾经在我的脑海出现过,但力量不知为何薄弱异常,以至还不等我伸手去抓,就消失殆尽。
他本应同我一起陷进泥潭里,但与我的狼狈不同,他的身上还带着一种纯洁的天真,好像他在做的并不是什么私密的、叫人羞怯的事,只是孩童的一个游戏,一个认识世界的游戏罢了。
我正这么想着,他忽然捧住我的后脑,另一手箍紧我的腰,不等我疑惑,便开始更加热情地吻我。
我不知什么时候攥紧了他的衣摆,感觉到指尖触碰到的腰背肌肉开始发力,带着我一起慢慢滚动起来。
视野开始旋转,脑子混沌不清,我一会儿被他压在身下,下一瞬间却又伏在他身上,忍不住觉得他如果是一只猫咪,一定是最会玩弄老鼠的猫咪。
等我察觉到不对,感到身旁空荡时,惊呼已经出口,无奈拦不住我们双双滚落到地上。
我还好,压在他身上,又有他两手护着,除了小腿在床沿上磕了一下之外,只是受了点儿惊吓。
但他多承受了一个人的重量,摔到地上时又「嘶」了一声,这叫我很是担心,下意识先抱了他的脑袋,“你怎么样,磕到哪儿了,脑袋没事吧。”
他茫茫然看着我,似乎有些反应不过来。
我不禁怀疑他磕到了脑子,又神经搭错地庆幸他的四级已经考完了。
他继续茫然地看着我,又抬头看了眼周围的环境,开口说话时声音少见地有些暗哑,“我不是在做梦吗,为什么我的背会疼。”
我一时之间有些哭笑不得,心脏还在剧烈跳着,清楚明白地告诉我方才我们两人前所未有地出格。
深呼吸了几次,才稍定了定心,一边拉着他起身,一边终于现实地想起他还有晚课,便提醒他道,“你上课要迟到了。”
他却赖在地上不肯起来,语气中带着绝望,“我不去了,我要请假。”
我担心他摔伤,又问了一遍情况。
他笑起来,拍拍手下的地毯,“有毯子垫着呢,哥哥我可没那么脆弱。”
说完,安静了几秒,突然从地上弹起来,认真看着我,说着,“糟糕。”
我也不禁严肃起来,“怎么了,发生什么了。”
他义正言辞,“我忘记问我可不可以亲你了。”
我感觉到自己的脸方才好不容易降下去一点的温度,在他这一句话后又开始迅速回升。
可他似乎并没有意识到他正在我的心里纵火,不光没有意识到,甚至手上还加了一把柴,“抱歉啊”,说完,又凑上来亲了我一口,亲完,又毫无诚意地加上一句道歉,并作势循环。
我被他这无赖一样的行为给气笑了,忍不住拦他,“你不饿吗,已经过饭点了。”
话音刚落,他明显愣了一下,看向我的目光忽然多了些什么,像一团化不开的浓雾。
在我隐约感到不安时,又忽然伸手,神经搭错一样扇了自己一耳光,把我吓得够呛。
还不等我问他在发什么神经,他便晃了晃脑袋,随后捏住我的指尖,清了清嗓子,煞有介事地点点头,“是有点饿了,走吧,去吃晚饭了。”
被他牵着手,等在电梯里时,我一时之间竟然怀疑起林季阳已经彻底失去了害羞的技能。
想平时,牵手拥抱都会脸红的林某人,更不要提原先的他甚至会被一句话逗的耳根发红,与之相比,眼前这个人的脸皮仿佛城墙一样厚,看看刚才那一副从此君王不早朝的气势。
电梯很快到了一楼,下了台阶,不过几个步子,我们已经走到热闹的夜市中去。
在陌生的人流之间穿梭,现实感与虚幻感交织着扑面而来。
你有你的生活,我有我的,我们擦肩而过,谁也不知道对方,谁也没有见过对方。
哪管你是得意还是失意,正经历着人生的丰收或是被踩进低谷爬不起身,与你何碍,与我又何碍,我能做的,我在做的,很简单,只是个过客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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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好好学习——
经不住夏西洲的盛情邀请,到了周日的那天,还是答应一起吃晚饭。
快到约定时间时却出了点岔子,小高同学当时正在校外参加培训,而她的社团又急需她把上周值班的记录交接给下一个人,好送去统一检查。
无奈,我都已经出了宿舍区,又生生折回去帮她取。在路上时,给夏西洲和林季阳都发了消息,让他们先吃,说我会晚一点到。
等我风尘仆仆赶到时,先被酒店门外妆容精致的服务生给吓了一跳。
我退了两步,确认了店名的确就是夏西洲报的名字,这才有些忐忑地上前,并在服务生是否有预约的询问下,不太确定地回答道,“他们应该已经到了,订座的应该叫夏……南风吧。”
而后她翻了手中的表格,向我确认是否总共四人。
我点点头,跟着她进了酒店,像个残疾人一样被送进电梯,由一个新的服务生按下电梯七层,再由另一位新的服务生引导着我去往包间门口。
途径洗手间时,我叫停她,表达了自己要上洗手间的欲望,并拒绝了她在门外等我的打算,只要求她给我指了包间的位置,还费劲承诺我如果迷了路一定会找人求助,这才得以喘息。
进了洗手间,对着一尘不染的巨大落地镜,我终于看清了风尘仆仆的自己,以及我身上的狼狈和随意。我下意识挑了挑眉,觉得自己和这个地方不太搭。
在包间门口遇到夏南风,他见到我,脚步顿了顿,向我点了点头。
这比我毫无准备地来到这家酒店还要令我震惊。
推开包间的门,并不能直接看到屋内的人,还须越过一个屏风。
我跟在夏南风后面走,他又不知为何走的出奇的慢,我也不好催他,就这么硬着头皮跟着。
耳边听得夏西洲正在用黄鹂鸟儿一样清丽的声音说着,“我觉得爬雪山真的超累超难,那次我们几个人全都和向导绑在一起,也幸好绑在一起逼着我走,不然我觉得有再多条命,我都要死在那雪地里了。”说完,还有些后怕地叹起气来。
夏南风忽然停住了脚步,我险些撞上他的背。
林季阳他们两人并没有注意到我们,还在继续闲聊,“我一开始也不明白为什么向导非得让我们在天黑着的时候爬雪山,回来以后,向导才说是怕我们吓得上不去下不来。”
夏西洲咯咯笑起来,两人很快又聊起些别的,这样听来,这两人倒都是户外运动爱好者,倒是和我想象的不太一样,我还当夏西洲应当是娇花一样被好生看护着的孩子。
只不过,我不明白夏南风忽然停住的意思,下意识觉得偷听似乎并不是一件好事。
正想招呼他往前走,他又若无其事地迈开了步子,仿佛刚才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我心中对这位同志的评价于是越发复杂。
一顿晚饭下来,按照菜单上的价格,我保守估计我们四位尚未毕业的学生,大约吃了有两千元左右。
而夏西洲也如她所说,是「请」吃晚餐,于是夏南风同志神色自然地喊来了服务员,刷卡买单一条龙。
甚至林季阳都神态自若地看着,而在我饭后向他表达疑惑时,只安抚性地摸了摸我的脑袋,说那下次我们请回来。
我忍不住看向他,并且真诚地询问道,“你家里很有钱吗。”
他挠挠头,似乎不明白我为何有这一问,“没有啊,怎么说。”
我犹不死心,“那会不会,我是说有没有这种可能,将来你的母亲带着一张支票来找我,请我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呢。”比如请我离开他儿子,顺手助我成为富婆。
想来他还不至于对偶像剧梗一无所知,于是愤怒地伸出手掐我的脸,“做梦吧你。”
回到学校以后我忍不住叹气,并且认真思索起来,想知道养这样一个能吃,花钱又大手大脚的男人,需要赚多少钱才足够呢。
叹着气,和小高同学一边洗衣服,一边感慨自己真穷。正感慨着,忽然又觉得有意思起来,想有些时候人宁愿吃了所有的苦果都不叫别人看见自己皱眉,而我们这会儿却堂而皇之地高举贫穷大旗。
想来我们这感慨多半是穿耳而过,入不得心的。否则,若是真戳了痛处,谁又能来来回回,反反复复地折磨自己。
抱着脸盆,从公共洗衣间回到宿舍,也没顾上看手机。把衣服晾好,再刷牙,宿舍已经熄了灯。
摸黑往脸上拍一层爽肤水,便蹬着梯子上了床,在黑黢黢的环境里打开手机,一下子还被晃得睁不开眼。
合唱队群里的消息首先弹出来,我看了眼,发现是下周就要演出的提醒,合唱老师在安排一些化妆和服饰的细节。
提示消息的绿灯依然在闪烁,我划拉了一下屏幕,看到有一条来自父亲的微信消息。
我眨眨眼,有些意外地点进去,看到一个红包,以及一句留言:辛苦了!好好学习!
收下红包,还是有一些不真实的感觉。莫非我刚才哭穷,令我远在家乡的父亲有所感应,所以像一阵及时雨,给我送来安慰。
脑洞归脑洞,我还是选择了一个平日里惯常不用的感谢表情包,给父亲回了过去,好叫他明白我充满感激地收下了他的这一笔馈赠。
回完,又想起自己完全没回应好好学习的叮嘱,便又补充了一句,我会好好学习的「握拳.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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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第四十章——
——没有女主角——
小高同学每每同她男友吵架,必然经历愤怒打字,摔手机,捶墙,在床上辗转难眠这样一系列动作。
于是当熟悉的套路初见端倪,我一看到她气愤地爬上床,并且开始暴躁地翻来覆去,就有了不妙的预感,并且果断地抱起我的书本,塞上耳机,一副天塌下来都挡不住我要认真学习的架势。
轻轻地念一遍课本上的外文段落,抿唇,皱眉,稍等几秒,再大彻大悟地「原来如此」一声,埋头在课本的空白处写上两句话。
小高同学果然收住了朝我狂喷她男友的准备,继续翻来覆去。
无奈我躲过初一,仍旧躲不过十五。到了晚饭十分,我们收拾收拾,邋邋遢遢地上了食堂,分头点完各自的晚餐,汇聚在惯常坐的位置上。
等餐的时间,我再没有课本可以作伴。
她从我为什么和林季阳同在一片天空之下却既不一起吃晚餐也不注意自己形象入手,最终吐槽到自己男友,并且气愤捶桌,向我感慨异地恋最大的苦闷就是不能当面捶人,这让她的怒火与伤心都无从发泄。
我把领来的筷子和汤勺分她一份,而后十分配合地回答了她的问题,“可能我们都有点嫌麻烦吧。”
比如我这边,如果和林季阳的距离等于室友,那么自然很愿意一起,但我们课业不同,社团活动也只有一部分重合,如果要顿顿饭一起吃,时间长了确实是件麻烦事。
至于林季阳那边,自我捅刀地猜测一下,大概随时都能找到一起吃饭的人。
这么想着,刚到手的海鲜辛拉面它忽然就不香了。
说起来,以前手机收到有关恋爱和星座之类的推送,我都是懒得去看的。
不像现在,我不光会点进去看,甚至大有养成习惯的趋势,这让我有些汗颜,但就是忍不住在意。
他人分享的恋爱经历告诉我,恋爱初期看到的都是对方的闪光点,但这只是暂时的。
往后,你会慢慢看到对方越来越多的缺点,甚至在一段时间里只能看到这些消极的因素,并且疑惑自己先前为什么从没有注意到过。
我于是想了一想我和林季阳的情况,觉得大概还处在前一个阶段。
周末一起看电影时,我又想起这些,便在排队等待入场时问起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