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如此,在他们要追击劫匪时,我甚至还非常怕事地出声阻拦。
不过我会因为没能照顾好夏西洲而感到抱歉,却不会为此而抱歉。
劫匪能当街抢劫,没有携带凶器是我们幸运,为了一个包去冒生命的险,就算再叫我重新做选择,我也不会改变。
可当真这样被人用的敌视目光瞧着,我还是觉得心里一阵难过。
啊,我好像比我想象的要矫情。我这样想着。
听到林季阳喊我的时候,我愣了愣才回过神,发现自己落了他们一截。
林季阳手上还扯着轮椅,正有些笨拙地试图掉头,眼角眉梢都爬上担忧,语气急切地问我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
轮椅上的夏西洲也很是担忧地看向我,“刚才学姐也摔倒了,一起检查一下吧。”
我犹豫了会儿,朝两人笑了起来,摆摆手说道,“我是想到我们俩现在都穿的破破烂烂,尤其是你,一会儿上了药需要干净衣服换才行。就想着,我先回一趟学校,拿两件干净的衣服来,顺便也帮你们带个晚饭。”
他们俩似乎都不太满意我的提议,我正准备再争取一下,夏南风已经缴完费出现在我身后。
他从夏西洲的包里翻出她的宿舍钥匙,直接递给我,语气淡淡地开口,“那谢谢你了,我们先去检查。”说罢,便从林季阳手里接过了轮椅的扶手。
林季阳便和我一起先回学校。
在出租车上,他反复地向我确认受伤严不严重。我被他问的不耐烦,索性撩起了袖子,让他自己看。
他也不避讳,抓着我的手腕,瞟了我一眼,就仔仔细细地里外看起来。
他一路上有些沉默得有些反常,这让我无端紧张起来,忍不住借着说话的由头来缓和车里的气氛,“我确实是摔了一跤,但我今天因为懒得擦防晒所以出门穿的长袖长裤,所以真的没事。”
我一番话说完,他也终于确认我的确没有受外伤,便顺着我的手臂滑下来,最后牵住我的手,同我十指相扣。
我愣了愣,缓缓回握住他的手,有些沮丧地开口,“下次别那么冒失了,很危险的。”
他犹豫地看了我一眼,而后伸手拥住我,语气低落地向我道歉。
我胸口涨涨的,心里直发堵,不知他是在为叫我担心而道歉,还是在表示即便再发生一次,他也还是会毫不犹豫地去做他认为正确的事,为此不得不辜负我的期待,所以只能向我道歉。
我希望是前者,却又下意识觉得,抱着一腔近乎蠢笨的勇气前进,才更像是他的作风。
我不知该说些什么,或者做些什么,才能叫他多为自己考虑,末了也只用力地回抱住他,好像这样,就能叫他多明白一些我的想法。
我那些自私的,担忧的想法。
我在夏西洲的衣柜里给她挑了件纯棉的上衣和休闲裤,而后回到自己的宿舍,草草洗漱过后换了一套衣服,又和林季阳一起去食堂打包了三份正常的饭菜和一份粥,再赶回医院。
从夏南风简短的陈述中得知,在我们离开的短短时间里,夏西洲发起了烧,他便按照医生交待的送她去抽了血做检查,这会儿夏西洲正躺在病床上打着点滴休息。
夏南风守在病床边上,林季阳向我打了个手势,我便跟着他出了病房。
按照他的意思,不能放夏南风一个人守夜,他打算留下来,两个人好歹有个照应。
他又问起我第二天是不是有早课,见我点头,便说先送我回学校,不要耽误第二天的课。
我犹豫了下,还是诚实地发问,“如果夏西洲半夜醒来要上洗手间,你们两个打算谁留在她旁边扶着她呢。”
林季阳被我问的愣住,眼神忽然一瞟,瞬间拔高了嗓音,“那你也别留下,留下干嘛,看人眼色吗,我就没见过这样的白眼狼。你好心陪跑一天,自己也受了伤,都这样了一句谢也没捞到,还被人差遣着跑腿送饭,这都是什么事儿啊。不干了,老子不干了,你也别干。”
我瞬间了悟,余光瞥见病房门打开了一些,这会儿又缓缓合上了。
林季阳还在对我挤眉弄眼,我起了逗他的心思,“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就走了。”
他瞬间翻脸,抓住我的手,压低嗓音,表情夸张,“你别走啊!这不是演戏给他看吗!我可不敢扶女生上厕所啊!”
戏还没有做足,林季阳抱着手臂,一脸不高兴地进了病房,故意当着夏南风的面,回头同我生气,“这都是看在你的面子上!”说完,还哼哼两声。
夏南风反倒看着林季阳笑了,“都留下的话,你去楼下租一把椅子吧,不然没地方休息。”
林季阳继续抱着手臂,挡在我身前。
夏南风摊手,“我想单独和叶舟道谢,你在的话,我不好意思。”
林季阳这才哼哼唧唧地走了,临走前还叮嘱我道,“别怕,我很快就回来。”
林季阳前脚刚离开,夏南风就笑出了声,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
“他可真幼稚啊。”他这样感慨了一句,随后看向我,“今晚可能真的需要麻烦你,毕竟你是女生,我就算是西洲的哥哥,有些事情也不太方便。”说完,顿了顿,又加了一句,“这次是真的谢谢你了。”
我「嗯」了一声,没说别的。
折叠椅需求量很大,医院吃紧,只租来了一把。林季阳自己坐在一头,然后压着我坐在稍远处,再拖着我的脑袋枕到他腿上。
做完这一套,像拍皮球一样「啪啪」拍响我的头,“你先睡,她如果醒来要上洗手间,我再把你薅起来。”
我正想抱怨他的腿硬得硌人,余光瞥见夏南风正盯着我和林季阳看,几乎下意识地打算像白天一样翻他一个白眼,但又念及他现在应该心里担心夏西洲的情况,且方才同我道过谢,便迅速合了眼,眼不见心不烦,很快就有些困倦地打起了哈欠。
夜里我被闹醒了一次,有护士来测量病人的体温。夏西洲那时迷迷瞪瞪的,护士要求测腋温,把温度计塞到她腋下后叮嘱说过几分钟来取,叫我们看着病人夹好,我便坐到床边帮她压着手臂,以免她迷迷糊糊睡着了松开。
护士再来的时候,读完温度后把数字记录了下来。在我们的追问下,有些不耐烦地说,“她现在体温很正常,你们安静一点,不要吵到别人休息。”
合眼没多久,手臂上传来的轻微异样感觉又叫我醒过来。
我睁开眼看到夏西洲,还有些反应不过来。见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指着洗手间的方向,才赶忙轻手轻脚爬起来,帮她提着吊瓶,陪她一起去了卫生间。
回到病房时,那俩人睡得正香,歪七扭八。
夏西洲对我比口型,“对不起啊学姐,麻烦你了。”
我摇摇头,也回她一个无声的口型「没事」,然后看了眼时间,已经将近六点,夏西洲的药水只剩最后一袋,不出意外的话挂完就能出院。
我稍思考了下,决定去吃个早饭,然后赶回学校上早课,于是在林季阳的手机上设了闹钟,又和夏西洲打了招呼,安静离开了病房,没有惊动正在熟睡的两个人。
屋外天已亮,空气中泛着冷意,世界还算安静。
我浑身僵硬地走在街上,伸胳膊抬腿儿都发出轻微的「喀拉」声,哪儿哪儿都不舒坦。
等到了公交车站,才后知后觉地才想起从医院回学校的公交车第一班要过六点,便绕到站台前找到对应的指示牌,发现首班车的时间是六点零五分,那就不用等太久,在那之前的时间刚好够我到路边的店铺买一份早点。
等我拿到热气腾腾的早点后,顺手给林季阳发了一条微信,提醒他回去睡回笼觉之前不要忘记吃早饭。
直到我上了车,也没有等来回复,想来是还拧在折叠椅上睡着。光是想到那画面,我就忍不住乐了。
昏昏沉沉地上了一上午的课,笔记多半是直接抄的小高同学的。
到中午下课时,我已经不知小睡过多少回,心里感到很是愧疚。
像这样在课上睡,课也没上好,觉也睡不深,真是西瓜芝麻丢了个干净。
还没下课,小高同学就用手肘戳我,用下巴点了点教室后门,“那个谁来找你了。”
我回头,看到林季阳正透过教室后门狭小的玻璃块朝里看,和我对视上之后,他夸张地挥起手来,也不管我能不能看到他的动作。
而实际上,我完全是凭着对他的了解,以及他身体摇晃的幅度,推测出他应该正在朝我做招手的动作。
眼看着快要下课,我干脆收拾起东西来,顺便同小高同学说道,“那个谁有名字的,叫林季阳。”
小高同学笑起来,“行啊,一个假期就发展到来接你下课,真快啊。”
我挠了挠头,嘿嘿笑了两声。
出了教室门时才发现,不光是林季阳,夏南风和夏西洲也都在。
“出了院怎么不赶紧回宿舍休息。”我忍不住问夏西洲。
夏南风闻言看了一眼夏西洲,看样子也对她刚出院就乱跑不太满意。
夏西洲却没理会,只朝我露出她的招牌笑容,元气满满,“我已经没事啦,正好回去的路上经过学姐上课的教室,就想来看一眼,顺便约学姐晚上一起吃晚饭!”
林季阳站到我旁边来,调侃道,“一起吃晚饭,是要我们三个陪你一起喝粥呢,还是你一个人看着我们吃香喝辣呢。”
说完,在夏西洲犹豫不决时,笑嘻嘻地推着我走,背过身和兄妹俩挥手告别,“我和小船先走啦,你们自便啊。”
夏西洲还在挣扎,“那过两天啊学姐!过两天一起吃饭啊!”
我也学林季阳,背过身摆摆手,“知道啦,赶紧回去休息吧。”
林季阳带着我往外走,却既不是往食堂的方向,也不是往宿舍的方向。我茫茫然由他领着,亦步亦趋,问他这是要去哪里。
他走在我前面,“去睡觉啊。”
我指了指东向,“宿舍在那边。”
他点了点头,“我知道啊。”
我于是思考起他到底在打什么哑谜,但基于我对他有一种无条件的信任,这种信任促使我即便万分疑惑,依然跟着他继续向校外走去。
直到他带着我穿过马路,来到熟悉的居民楼脚下时,我才明白他的意思。不过,并不十分理解。
还没等我问,电梯已经打开了门,他率先走了进去,按住开门键。
在我也跟着走进电梯后,才松开按钮,任由电梯自己阖上,并一路向上攀升。
等他找店主办了登记,拿到房卡,开了门后,才向我解释道,“你昨晚没好好睡,现在需要休息。白天回宿舍,你室友都醒着,肯定会闹到你的。你在这里休息,只管睡觉,饭我帮你带来。”
说完,有些茫然似的左右看了看,摸了摸桌角,然后抬起眼皮瞟了我一眼,“那我走了啊。”
我记得他的课应该在晚上,就问他下午是不是有事。
他拨了拨脑后的头发,说其实也没有。
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我还是说服自己我的内心一片坦荡,眨眨眼,鼓起勇气开口,“你昨晚应该也没有休息好,既然下午没事,也留下来休息吧。”
在他的注视下,忽然感到了心虚,声音也弱了下去,“这样也省得你来回跑,下午休息完,一起去吃晚饭,然后你去上课,这样也比较好。”
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到他的声音响起,先是清了清嗓子,然后走去了门口,“那我去问老板再要一床被子,省得你睡觉不老实,抢我的被子。”背影看起来有一丝狼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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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第三十八章——
——过客罢辽——
和衣仰面躺到床上时,我们两个人沉默了许久。
我们各自卷着各自的被子,不知为何隔出了很远的距离。
过了好一会儿,他开口问我,“你热不热。”声音听起来有点儿朦胧。
我点点头,不知他有没有看到,也不敢扭头和他对视,便说道,“有点儿。”
他于是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摸到床头的遥控器,打开空调。
又过了会儿,卷着他的被子,挤到了我旁边,说要和我换个位置,换他躺在空调下面,还言之凿凿,怕我吹冷气把脑子吹坏。
再过了会儿,又一次卷着被子挤到我旁边,说他吹空调吹的有点冷。
我忍不住闭着眼埋怨他事太多。
他笑起来,声音像是闷在胸腔里,低低的,不像他说话时那么清亮。笑起来的动作,连带着他的身体以及身下的床铺都在抖。
我刚想喊他安静睡觉,他就从被子里伸出手,连带着我的被子一把捞过我,呼出长长一口气,“现在温度好像刚刚好。”
经他这么一动作,我们两人之间的距离骤缩。
酥麻感从后背的位置,向前微微冲荡,来回反复。身体不自觉僵住,不敢动弹,连呼吸都下意识屏住。
直到脑袋因为缺氧开始发晕,才又偷偷地,缓缓地,呼吸起来。
同时又忍不住想着,原来那看起来蓬松的棉被稍用力压一压,就只有这么点不起眼的厚度。
他离我很近,我的脑袋顶着他的下巴,睫毛几乎擦着他的脸颊,眨眼时有一种怪异又新奇的感觉。
我能闻到他身上那股淡淡的专属于他的味道,我听闻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独一无二的气味,而此刻萦绕在我鼻尖的,是一股干净好闻的味道,我说不出个究竟,只觉得叫人心安。
洗净的床单被套也独有清爽的气息,交织在一起,像一只温柔的手,熨帖地抚慰着我的神经。
他忽然睁开眼,正对上我的视线,脸倏地红起来。
两个人的目光毫无阻碍地缠到一起,搅得氛围愈发暧昧,我的呼吸不知何时变得急促起来,不禁有些忐忑,刚想调侃些什么缓解一下,就被他用手掌压住嘴。他几乎是有些咬牙切齿地说着,「别说话,闭眼睡觉」。
闹着闹着,困意也真上来了。
似乎有那么一两次将要醒过来,但不知为何,最终都没能睁开眼。
只混沌地觉着,这样躺着真是舒服的很,踏实且温暖的感觉少见地叫人流连,因而巴不得睡得再久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