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滚结束,我并没有窒息,甚至还能看见天光。
我抬手抹脸,手上带着手套但还是冻的发僵,抹了两下只能睁开一只眼睛。
“……?”一只手套从侧面绕过来擦了擦我的脸。
我一回头,发现吴邪就瘫坐在我身后,背靠着一块岩石,也是一头一脸的雪。
我滚下来的时候应该是刚好撞到他腿上了,被勾住才没继续滑下去。吴邪估计是看我位置不太稳当,一只手拉着我的后领子。
刚刚滚下来的时候给雪压了脑袋,耳朵里嗡嗡的什么也听不清楚。
吴邪在跟我说啥?我迷迷糊糊判断了一会儿,也不知道自己回了什么,最后只好职业性假笑加卖萌想着蒙混过关。
别让四阿公看见了。我想着下意识捂了一下脖子张望。现在在雪山上,要是他成心给吴邪下绊子恐怕会出人命。
我扑腾了两下拉开距离。吴邪性格算是比较随和的,但是不太会隐藏情绪。见我离他远远的就下意识流露出一丝错愕和失望。不过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对我笑了笑。
他的头上还有雪,眉毛和睫毛上也挂着雪珠。冻的太厉害的缘故嘴唇显得有点发紫,鼻尖微红。大概是为了接住我,吴邪坐在雪和石头间,姿势有点别扭。
可是他一笑我就知道他的意思了。
那种无意间流露出的包容,混合着这个惨白的世界里唯一有温度的阳光卷成了一支看不见的烟卷。我整个人都恍惚了一下,嘴角吐出氤氲缱绻的白雾,随着凛风消散在他的耳边。
我从来没有想过有人能笑一笑就让我的心脏跳的不敢再看第二眼。
十万雪山反射的所有光都汇聚在他的眉眼里。
——————吴邪视角——————
“你没事吧?”我有点尴尬的缩回给人擦脸的手。
小丫头眨巴着眼睛看我,露出一个又萌又迷茫的笑容,显然没听清我说什么。随即就用软绵绵的拳头推我,跟我说一个萝卜一个坑,你不要挤我。
我说:“你是不是耳鸣?”
她撇了撇嘴,“你非要来的话,那我也只好勉为其难。”结果行动与话语不符,这丫头往边上挪了挪。
“……我是兔子,你是萝卜。我们不好呆在一个坑里。”我说完就意识到自己居然给带偏了,忙住嘴,“你看到小哥他们了吗?嗯?”
小丫头看着我呆了两秒钟,忽然偏开了头,咬着下嘴唇不说话了。
我:“?”
其实如果是胖子,现在必然会问一些轱辘超速的问题,但我是个正直的人,不打算趁人之危。
“你在此地不要走动,我去买个橘子。”
我发现雪坡的底部似乎他们发现了什么东西,潘子非常戒备,于是回头示意阿莫不要动,自己也打算靠近一点看看。
——————你的视角——————
等我爬下去的时候,众人都吸着鼻子闻硫磺的味道,并试图挪开黑色的盘龙封石。
那是一条大个儿蜈蚣样子的黑色石雕,长着密密麻麻的腿,每一条都踩在我的雷点上。
我看了一眼,默默转头找了个遮蔽物缩了起来。
遮蔽物疑惑的动了一下,被我喝令住,“嘤!”
吴邪:“……?”
“那是个假的,石头,”吴邪解释说,“没危险。”
我继续嘤嘤嘤,“啊,我知道。可是它长得太吓人了。”
冷静了一会儿,我把四肢隐隐作痛的疤痕从脑子里踢出去,就开始考虑要怎么移动封石。
那东西少说也有十几吨重,我们没有任何开山设备,要把它翻覆过来,实在有点难度。
胖子是行动派,撩起胳臂招呼我们去搬石头,几个人上去尝试性的扛了两下,一群人抬得满头大汗,面红耳赤,石头却纹丝不动。
胖子气喘吁吁,骂道:“不成啊,老爷子,早说咱们装备不行,你看现在这情况,要有点□□多好。”
“不行,会雪崩。”
我看了看小哥,他似乎在思考什么,盯着那盘龙没有说话。如果他也没办法,那就真的没辙了。
这时候吴邪忽然对他们说道:“可能不需要□□,让我来。”
我的遮蔽物有自己的想法。我有点惆怅的看着他走过去,从行李上拿出一把石工锤,走到盘龙封石的一边,对准其中一块用力一敲。
那块石头马上裂开一条缝,紧接着卡拉拉一连串石头磨擦声,上面的盘龙封石因为支撑力突然变化,顺着石坡开始滑动。
不愧是高材生,受力分析这么简单的事这么多人居然都没想到。有点牛逼啊。
我小小的鼓掌喝彩,“大力出奇迹!”
盘龙封石向下滑了几寸,又开始倾斜,可是这块石头实在太重了,滑动了一点点位置就停了下来,虽然如此,我们还是看见封石的后面,露出了山体上的一条岩缝,里面传出一阵阵硫磺的味道。
我跟着爬了进去,陈皮阿四在我的后面。他没让我留在外面的借口是外面太冷,其实只是他想一步不离地看死我。
九十多了,居然还为一个女人存着执念。
我俩就拼吧,我心想,是你这个老头子先挂,还是我这个病秧子先耗死。
硫磺的味道越来越浓,胸口疼的厉害,我只能用手压着咳了两声,但还是很快止住了,毕竟咳嗽带起的震动更疼。
前面的人忽然顿了一下,我全身一凛,听到胖子问:“怎么回事?”接着是吴邪的支吾,“没……没事。”
他前面应该是小哥,难道是他发现什么了?我想着却忽然眼前发黑,脑子里嗡的一声,我下意识掐住了自己的脖子,糟了,难道硫磺的味道刺激到蛊虫……
下一刻,沉重的黑暗吞没了我的意识。
我醒来的时候躺在温泉边上,四肢还能感觉到残余的水温,大概是陈皮阿四不同意他们给我擦身子。
我摸了摸脖子,什么也没有感觉到。
这是一条地下走廊,而且有人类加工过的痕迹。我抬头一看,一帮大老爷们正“面壁思过”,在那用指甲抠抠抠,场面一度莫名喜感。不过我也看出来了,这里的壁画是双层的,他们大概是想把上面那一层剥下来。
小哥站在一边没有动,我和他对视了一眼,无声的问道:“是这里吧?”
他不置可否,又把目光转向壁画。
我咳嗽了两声,他们发现我醒了,不过四阿公的注意力都在壁画上。郎风给了我一盒罐头,说我可能是因为温差太大,又被硫磺味熏的没倒上气,缓过来就好了。我对他笑笑,开始听这帮人的分析。
——————吴邪视角——————
华和尚道:“我们的资料更直接。”他从他的贴身衣服口袋里,掏出了一块白绢布,在我们的面前展开,我一看,不由心里咯噔一下。
那竟然是那条拍卖会上的蛇眉铜鱼!
我几乎是下意识地想去看阿莫。没错,她之前就告诉了我最后一条鱼在陈皮阿四手上。
难道说:陈皮阿四就是这条鱼的出售者?
好在之前有了这么一个缓冲,我没有显得太过于惊讶,但还是觉得手脚突然凉的好象失去了血液一样。
华和尚并没有注意我的表情,继续道:“这种铜鱼是龙的异形,是我们老爷子机缘巧合之下得到的。我相信,它应该是一个知道东夏国内情的人制作的,奇特的是,他通过一种非常巧妙的手段,隐藏了一段绝密的信息在这条铜鱼的身上。你们看。”
他将铜鱼放到风灯的一边,镏金的鱼鳞片反射出金色的光芒,在壁画上射出很多细细的光斑,华和尚转动鱼身,光斑便开始变化。逐渐的,竟然变成几个文字样式的斑点。
“秘密就在这里,这条鱼的鳞片里,一共藏了四十七个女真字,”
我心里啊了一声,心说竟然还有这种技巧。上次西沙之后阿莫和我说了这上面有文字的事情,但是我研究了很久也不得头绪,没想到居然是用这种方法。
我捏住口袋里的另两条铜鱼,有点颤抖的问他:“是……是什么内容?”
——————你的视角——————
我让吴邪带着另外两条蛇眉铜鱼,倒并不是想逼他现在就拿出来。东西是他的,那自然全看他的心情。
我感觉到他不自觉的往我这边瞟,不过我还是装作不知道的样子。
华和尚耸了耸肩膀,“那鱼上的资料不完全,肯定还有其他的东西记载了另外一些部分,不过根据我手上的这几个字,我敢说东夏国能够存在下来,可能有非常离奇的事情发生过,后面就没了内容。我们一直想找,但是很遗憾我们老爷子找了很多年,都没有找到其他的部分。”他顿了顿,又说:“你们知道不知道,这几个女真字的最后一句,是什么意思?”
我也竖起了耳朵。
虽然这件事大部分都算我为了达成和小哥的交易,并且摆脱陈皮阿四而做的。但是我到底是从哪里来,我是什么人,这一系列的问题都隐隐约约和这一切联系在一起。
我甚至想过,闯进那扇门后面去看看。
叶成接过去,问道:“什么?”
华和尚看着我们,说道:“上面说,历代的万奴王,都不是人。”
“不是人,那是什么?”胖子问道。
华和尚把铜鱼收了起来,“上面说,他们都是一种地底下爬出来的怪物!”
我看着壁画上的人,心里忽然咯噔了一下,不知为什么忽然想起之前一次的幻觉。
我在漆黑的地底,沿着金属的枝桠向上攀爬。
第24章 正文4·抄近道的后果
——————你的视角——————
“你确定从这里能走?”叶成指着那条裂缝,不可置信地看着小哥。
小哥当然不会理他,只是静静地看着陈皮阿四。
陈皮阿四摸了一下烟,但是没有掏出来。他想了一会儿,“大概有多远?”
小哥说:“是最近的路。”
我窝在一边闭目养神,尽量降低自己在队伍里的存在感。接下来的计划容错性还是很大的,但我还是要足够小心,否则也很有可能被反杀。
实话说,我并不想杀陈皮阿四——尽管他给我下毒又给我下蛊。但我们之间必须做一个了结。
至于张起灵,帮完我这一次他也算是仁至义尽了。今后会如何,我也无法判断。但总归相信一切会越来越好。
四阿公看了看众人,最终道:“小哥你打头。”他看了看刚刚被小哥捏晕的顺子,“把他留在这儿吧。”
“不是小哥,”潘子道,“万一这裂缝走不通怎么办?我们退出来就铁定迟了。”
吴邪说:“既然小哥说能走,那应该不会有问题的。”他说完转头看了我一眼,似乎是认为我没有办法再经历几天的爬雪山了。
哎,小白兔人真好,要是我在上学的时候碰到这样的同桌或者隔壁学长一定会在他打篮球的时候给他送水的。我一边有些感动一边又觉得自己更可能站在篮球场边上抄着手大声逼逼:“这都投不进?明儿个给你带罐肾宝?”
十五分钟后,所有人排成一列挤进了缝隙。
——————吴邪视角——————
缝隙越走越宽,逐渐成了深入山体的裂谷,但是沿路温泉很多,温度倒是没有下降多少。
我们走了有整整一天,这条裂谷还不见尽头。陈皮阿四摸了几次罗盘,不知道看出了什么。
我们在裂谷内修整了一个晚上,第二天还是跟着闷油瓶往里走。
大概也就几公里,只是乱石的关系路不太好走。陈皮阿四没有发话,他的人也都没敢质疑,我和胖子已经很相信闷油瓶在这方面的能力了,当然也不会说什么。
一切的平静直到第二天下午,我们的面前出现了三个岔道。
此时裂缝的宽度已经足够三人并行了,我们一行人挤在岔道口,全部望向了闷油瓶。
闷油瓶不动了,看上去也在分辨方向,大概他也没想到会有岔路。
陈皮阿四又拿出了罗盘,但看他的脸色,似乎情况不太好。
阿莫看着这几个岔道,脸色非常苍白,但是似乎很平静。我发现她在队伍里刻意变换了位置,似乎忌讳着什么。
闷油瓶开始用他的手指摸岔道口的岩石,不过这都是天然形成的山体裂缝,我本以为也摸不出什么,没想到他却“嗯”了一声,皱起了眉。
“你们听。”他说。
众人都安静下来,我似乎听到黑暗深处有什么不太寻常的声音传来。
“什么声音?”胖子说着就要摸枪,却反应过来这次没有枪,只能“啧”了一声做出防备的姿态。
“像是风声,”我分辨了一下,“可能有一条裂缝通往外界?”
这种山洞能通到外面不是什么奇怪的事,但是随着声音越来越大,我们的脸都开始有点绿了。
这显然是什么东西在高速靠近产生的气流声。
闷油瓶抬手一指右边的岔道,“从里面来的。”
我们一时都有点懵逼,在这个狭小的地方进退都不是办法。就听陈皮阿四道:“往后退一点。”
如果是山体内活物觅食的话必然会走与外界连通的岔道,我们进来的地方本来是被封住的,如果这些东西没有感受到我们的存在那我们就安全了。
但是这一段的裂谷还是比较宽,我们大概退了有五十米,那声音已经非常接近了。
“关手电。”闷油瓶道。
我们全部关闭了手电,黑暗中越发清晰的听见一种奇怪的风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