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军?”潘子看向我。
我点点头:“从马车个人物的衣饰来看,这是一只帝王出行的队伍,你看这些马,这些车,这些人的动作,他们都在朝同一个地方走,这些人俑这样摆列,他们的动作,似乎是在表示这样一种动态情景。”
我们都朝人俑队列朝向的方向看去,只见这支诡异人俑的长队,延伸到了护城河深处的黑暗中,无法窥知它们的‘目的地’是哪里。
——————你的视角——————
我们等了一会儿没有人出现,原路上去换了一条通道走了大概半个小时,一路呼喊还是没有回应。顺子搞不明白怎么回事,我们也懒得解释。
“小姐,你有没有听到什么窸窸窣窣的声音?”郎风忽然问。
我竖起耳朵听了一会儿,确实有,但是没法分辨方向。前后都照不到东西。
“把手电关一下。”我说道。
我本来的想法是放弃视觉来弥补一下听觉,判断是什么的摩擦声,没想到光线一暗,周围却亮起了点点绿色的荧光。
“那是什么?”郎风问,“卧槽,怎么还会动?!”
我一听还会动就感觉大事不好,就听顺子喊道:“老板!那是雪毛子!”
我头上忽然一痒,伸手一摸,一下子就摸到好多条腿,整个人感觉皮都炸了。
“点起火!这些虫子会在温暖的东西上产卵,不要让你的身体成为四周最暖的东西。”顺子道。
我整个人都非常不好,手忙脚乱之间发现我们也没什么好点燃的东西,郎风大叫:“先他娘的跑吧!”
这时我感觉到有什么密密麻麻的东西往我耳朵里钻,顿时魂不附体。拼命把身上的雪毛子扯下来,同时也终于突破了极限,开始不受控制歇斯底里的尖叫。
肺里的气被我尽数从嗓子眼挤了出去,但是这还不足够消解我的恐慌,我跳起来疯狂甩头跺脚,然后撒腿就跑。
云南回来以后,我就对这种修长的节肢类和软体动物深恶痛绝,迫不得已在院子里挖蜈蚣的时候甚至数次想要拍死自己那只百年难遇的玉痋。
上一次中蛊的时候我还算是神志不清,要是现在又被什么东西从耳朵里钻进去,那我真是死的心都有了。
我越叫越慌,音高扶摇直上,自己的声音把自己吓了个半死。
“操!别他妈叫了!”郎风大吼。
可是我压根没法停下来,往前猛冲的时候一下子撞到了一个人。手电一打,看到是陈皮阿四一行。
得来全不费功夫,我一边想着一边还是失控惨叫。
“阿莫!”老头被我撞的差点摔倒,一把捂住了我的嘴,把腿软的我往上拖了拖。
陈皮阿四手劲非常大,我差点窒息过去。叶成扶着他脸色煞白。
“妈的快跑!后面来了个大的!”华和尚高喊。
大的?我心说我摸到的那只比我巴掌还大,还能怎么大?
紧接着我就看到通道的尽头出现了一个和我脑袋差不多大的口器,接着是一节、两节……
这玩意有一米多长!
——————吴邪视角——————
“这他妈的是什么时候冒出来的!”胖子一边大叫一边拍打自己身上的蚰蜒。
我只感觉全身发紧,大喊:“这些东西跟蜈蚣一样有毒!千万别给蛰了!”
“小三爷!他们全都冲着我们来啊!这样不是办法啊!”潘子也大喊。
我也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这时候就想起闷油瓶曾经和我说过我的血一定程度上能防虫,于是心一横,用刀把手划了个口子,血汩汩的流了出来。
“你他妈还有闲心自残?”胖子都疯了,“快跑吧不然咱哥仨今儿个都要归位!”
我的血滴在地上,那些蚰蜒竟然完全不受影响就这么继续爬了过来。我暗骂了一声,自己这个半吊子宝血时灵时不灵,关键时刻老是掉链子。
就在这时,我的余光瞥见一道绿光在我胸口闪动。我愣了一下,意识到刚刚自己撞在墙上可能把阿莫给我的盒子撞裂了。
关键时候……?我大骂了一声,顾不上别的,一下子掀开盒盖就想取里面的东西。
然而那东西居然一闪就从我的指缝里溜了出去,所有的蚰蜒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劈开了一样分出一条道来。
我大喜,定睛一看,那是一只碧绿色的小甲虫,像是玉雕的一样非常漂亮。但不知为什么,我立即想到了红色的尸鳖王,当即大吼一声让他们注意不要肢体接触。
这碧绿色的甲虫逼退了大部分的蚰蜒,很可能比它们还要毒。
胖子问我:“你又打哪里整出来的?这什么玩意儿?”
潘子身上的蚰蜒全被逼退了,此时松了口气道:“管他的,好歹救了我们一命。”
我说:“就是小丫头给我的盒子里装的。妈的,也不说清楚,差点给我直接捏死。”
那甲虫对一切似乎都没什么反应,只是绕着我们飞了两圈,躲避开了我们的动作。就像一只普通的甲虫一样。
我们看它好像要飞走,赶紧想拦住,潘子就道:“小三爷,我在南方当兵的时候听说过这种东西,好像是一种蛊虫。”
我心说蛊虫?我看那丫头挺怕虫子的啊。
小甲虫晃晃悠悠地朝缝隙里飞了进去,胖子对着它猛吹了一口气。甲虫被他吹得连翻了好几个跟头,飞起来又转了一圈,还是往缝隙的方向去了。
“既然是蛊,那应该认主吧?”胖子咧嘴一笑,“我们先跟着它,看看情况。”
第26章 正文6·莘莘凡俗
——————你的视角——————
四阿公他们在灵宫大殿里应该是地宫入口的地方发现了一只磁龟,那只磁龟干扰了罗盘,四阿公他们商议完决定烧毁它,结果里面包的虫香玉把所有的蚰蜒都惊醒了。
我们出来的地方是一间黑色岩石修建的墓室,不高,人勉强能站直,但是很宽阔。墓室的四周整齐的摆放着很多用来殉葬的酒罐,每一只都有半人高。粗略估计有一千多罐。
四面黑色的墙上,有一些简单的浮雕,雕刻着皇帝设宴时候的情形,浮雕保存的并不好。这里的火山气体具有腐蚀性,壁画能保存下来,已经是一个奇迹了。
华和尚二话不说和叶成合抱一坛酒泼进排道里,又是一支火柴扔下去,火顿时烧了起来,形成了足有半人高的火墙。蚰蜒噼里啪啦前赴后继地把自己烤熟。
我没干活,假装怕的站不起来靠在陈皮阿四不远的地方,冷冷的打量着周围的人,算计着怎么甩下他们。
顺子上气不接下气,“几位老板,我不懂你们这行,不过我要提醒一句,在长白山上钻洞,要小心雪毛子,如果看到苗头不对,先用棉花塞自己的耳朵。这东西现在这个季节脑壳还没硬,只能钻耳朵,等到了夏天,壳硬了之后,能直接从你皮里钻进去,就露出两根后须,你一扯后须就断,整只虫子就断在里面了,你得挖开伤口才能挖出来,还有,这东西也钻肛/-门,坐的时候千万小心。”
叶成看了看坑道,“还有这爱好,太恶心了。”说着他转身又开了一桶,我闻到空气里一股浓郁的奇香。
酒是黑色的,很纯,里面的水份已经基本上没了,只剩下半缸,像泥浆一样。我皱了皱鼻子,但是几个男人都有点眼冒精光,似乎这是什么好东西。
“四阿公,这个能喝吗?”叶成问。
陈皮阿四冷笑一声,“喝是能喝,喝完会怎么样,就不好说了。”
华和尚道:“中国最古老的酒是1980年在河南商代后期古墓出土的酒,现存故宫博物院,大概有3000多年的历史了,听说开罐之后酒香立马就熏倒了好几个人。”
陈皮阿四缓缓道:“这种酒叫做‘猴头烧’,里面泡的是未足月的猴子,是广西那边的酒。可能是女真的大金还鼎盛的时候,南宋进贡的窖藏酒。捞捞看说不定还有骨头。”
听他这么一说,顿时没人敢动了。华和尚干笑两声,示意叶成和他再泼一坛子下去。
这一坛猴头烧倒了一半,忽然火墙一阵摇摆,只见一个黑色的巨大的东西一下子穿过了火墙,咬在了华和尚的手臂上。
郎风反应最快,当即从装备中拿出煤铲,敲了好几下之后我才发现,那竟然就是那只巨大的蚰蜒!这东西简直像是有智商一样直接攻击人!
叶成胆子小,一看情况不对立即丢下手里的东西跑了。华和尚整张脸都扭曲了,从后腰拔出砍刀,当机立断一刀断了自己的手臂。
转眼郎风已经脱了力,那只蚰蜒缩了回去,也同样被烧的吱吱尖叫。
我赶紧起身,跑过去和郎风扶住华和尚,用皮带紧紧锁住他的大臂。
此时他的脸已经发青,我忽然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错误,声音都有点扭曲了,“快!另一只手静脉注射!”
叶成给他打了一针,但作用似乎不明显,蚰蜒的毒性已经蔓延进入了躯体。华和尚的眼睛瞪的巨大,嘴唇紫黑,喉咙里发出出气多进气少的怪声。
无论什么情况,人彻底失控的样子总是最可怕的。
我只能把注意力全部集中在给他包扎伤口上,手却还是抖得厉害。
“别包了,”郎风对我说,“来不及了。”
我抬起头,发现华和尚已经咽气了。
一种莫名的兔死狐悲涌上心头,伴随着还有一种罪恶感。
我犯了一个错误。在这里甩掉一部分人,把他们作为主心骨的陈皮阿四带走,其实基本上就意味着给他们判了死刑。最重要的是,我无法判断自己的恨是否值得这么多人付出代价。
我瘫坐在地上,捂住了脸。
这时,我听见了叶成惊恐的叫声。
透过指缝,我看到华和尚的脑袋正缓缓的向后转去,直到正面只留下一个后脑勺。
昭胡都格的诅咒吗?
我呆呆地看着华和尚的尸体,按住了自己的脖子。
叶成和顺子已经要吓疯了,上下牙咯咯打颤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在极端的恐惧中竟然觉得有点好笑,整件事情从一开始就是失控的,无处不透着一股荒诞的意味。
郎风率先冷静了下来,问道:“四,四阿公,这这这是怎么回事啊?扭成这样还能,能尸变么?”
没有人回应。
陈皮阿四坐在我边上,闭着眼睛一动也没有动,似乎睡着了。我轻轻推了他一下,陈皮阿四晃了晃,却仍旧没有睁开眼。
“四阿公?四阿公!”我又叫了两声,伸手去摸他的脉搏,一摸之下我简直以为自己触觉失灵。
顺子看我脸色不对,猛跑上去一抓老头子的手,一下子脸就唰一下白了,半晌道:“死了!”
“你他妈胡扯!”郎风推开顺子,摸了一下老头的脖子,脸色一下子也白了。
我摸了摸脖子,什么感觉也没有。
同命蛊没有起效,也许因为我体内的子蛊已经彻底休眠了,又或者陈皮阿四其实并没有死?
郎风满头是汗,叶成也颤巍巍的探了探鼻息,四个人围着老头子一言不发。
刚刚还没事的,怎么可能就突然死了?我不相信,又伸手摸了摸陈皮阿四的手腕,一下子也摸不到脉搏在什么地方,只是感觉他的皮肤又干又涩,而且凉的可怕。而且里面的肉似乎都僵了。
这里外面烧着火,并没有那么冷,不应该啊。
“是不是……”我吞了吞口水,“休克了?假死什么的。”如果是真的死了,他的死状应该和华和尚一样才对。
然而顺子皱着眉头,掰开老头子的眼睛,用手电去照后。脸色越来越难看,最后他回头看了看我们,摇了摇头。
就在这时,又是一声尖利的嘶叫,我们齐刷刷看过去,只见火幕的另一边竟然出现了两条巨大的条形影子。而火正越烧越暗淡,不过多久就要熄灭了。
但此时已经没人愿意去冒险靠近了,我哑着嗓子道:“炸/-药拿出来。”
郎风已经拿了出来,这不是威力大的军/-火,只是放炮眼用的小剂量。但是他回头看了一眼这些酒缸,就说:“两个人都带不走了,一旦引爆这些东西全都会烧起来。”
“你就不能控制一下量吗?”我咬了咬牙怒道,“或者就把上面的梁炸下来堵住也行啊!”
郎风的脸色也很差,“这他妈的是爆炸,一个碎片就能全烧起来!你自己背着尸体跑别他妈的拖累我们!”
叶成脸色惨白,“快一点来不及了!它们要过来了!”
我骂了一声,看了一眼地上的陈皮阿四。他还不可以死。
背上直接跑,等引信烧完应该是可以跑到墓道里去的。但是那么多酒的余威会烧到什么程度就很难说了。
我蹲下去,把干瘦的陈皮阿四背到了背上,完全不顾另外三个人的目光,立即朝墓道跑去。
“靠,你他妈的脑子有问题吧。”叶成从我边上跑了过去。郎风眼看着火要灭了,点燃引信也抱头就跑。我背着一个和自己差不多重的老人,身前还挂着自己的背包,再怎么用力也跑不快。
他看了我一眼,骂了一句,把陈皮阿四的背包和我的全部拎起来,“还有五秒!”
我几乎就听到雪毛子腿碰腿的声音了,过度用力让我眼前发黑。
“两秒!”我跑进了右边的墓道,却不敢停,继续拖着脚往前冲。
爆破声带着气浪从背后传来,我感觉一股灼热推着我在甬道里往前翻了好几米,接着摔倒在地。
“不能停,”郎风说,“虫子趋热,更多的要过来了!”
我却实在是跑不动了,肺部的疼痛一下子爆发出来,咳的我头晕眼花。
有什么东西砸在了我的头上,郎风一抬头就呆住了,“冻土层裂了!墓道要塌了!”
我心说什么?你二十年炮眼放狗肚子里了?可是我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头还被大块的碎石砸的生疼。我们只能抱着脑袋继续往深处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