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是这样!尤静娴恨恨想道,玄清对我如此无情无义,凭什么我还要为他打算考虑!手指滑过平坦的小腹,孩子,必须要有个孩子!尤静娴攥紧了手中的玉簪,忽然听见玄清轻声的呓语,“……娴……”
如果是新婚的时候,尤静娴一定会坚定地认为,这是丈夫梦到了自己,可是现在的尤静娴已经不是过去待字闺中的那个脑残Luli,她面色微变,手中一个用力,玉簪咯嘣一声,碎成了两截。尤静娴低头一看,手中的簪子恰好是玄清先前赞过的那支……尤静娴冷笑一声,把手中的碎簪往妆台上一抛,心中暗下决心。
玄清啊玄清,以前的尤静娴已经死了,以后的尤静娴,只为她自己而活!
十几天飞快而过,开了春便是乾元十七年了。正月十八,朱宜修在昭阳殿诞下一子,为玄凌第六子。阖宫上下赏三个月月例,昭阳殿赏半年月例。二月十八,皇六子满月礼上,玄凌为小儿子起名予泓。夜里,玄凌宿在昭阳殿,两口子并肩躺下,谈起了明年选秀的事儿。
“咱们予泽也十五岁了,明岁又是选秀之年,皇上也该为咱们儿子打算打算了。”
玄凌笑着点了点朱宜修的鼻尖,“说得好像只有你关心儿子一样,朕心中早有人选了。”
“哦?是哪家千金?”
“朕思前想后,家世、人品、年岁都筛了一遍,无非在殷家、钟家、卢家、谢家择选。”
朱宜修略一思忖,脑中也浮现出几张年轻稚嫩的脸,
“殷相的长孙女月声今年十二,性情倒是不错。卢家年纪合适的……可是卢玉来之女从洁?”
“不错。钟氏合适的女子倒有三四个,谢家家世略逊一筹,可老瑞安王妃的气度你是见过的,他们家的姑娘,听闻说家教都不错。不过这些孩子们,年纪最长的也就是殷氏。明年把她们的牌子都留下,再观望几年,待到乾元二十一年,再让她们复选。一定能给咱们儿子选个好的。”
“那明年就主要是给九弟选妃咯?”朱宜修问道。
“唔,朕是这个打算。老九年纪也不小了,王府里总没个正经王妃可不行。不过九弟虽然是先皇皇子,朕的亲弟,终究还有顺陈太妃在,朕的意思是不要在豪门大户里寻,寻个中等人家的好女子,将来也好和顺陈太妃和睦相处。若是豪门千金,从小骄纵得脾气性情上差些,不能好好孝敬顺陈太妃,只怕老九府里又不得安宁了。”
说着,玄凌随手把玩着妻子的发梢,笑问道:
“说了这么多,你怎么不为朱家说两句话?”
朱宜修扑哧一笑,“良范年纪不合适且不说,她可是予泽亲姨母呢!叔伯兄弟里倒是拢共有八个闺女,可也就是朱衡铭的幼女茜葳瞧着还有三分气性,可那孩子年纪太小不说,是但那个脾气就做不得皇子的媳妇。放到一般人家里做个主母,相夫教子打理后院,那倒是绰绰有余。可要是为皇子正妃,她担不起这个重担。我也心疼侄女,可不愿她去做小,只求皇上胡乱指个人家与她,让她为人正室便好。”
玄凌也笑了,“哪有你这样的,旁人都恨不得多为娘家争权夺利,你倒是盼着娘家少出个王妃。”
朱宜修往玄凌肩膀上蹭了蹭,“还记得上一任的女尚书安氏吗?”
“怎么不记得,广陵郡王家予潘的媳妇,会调香的那个。”
“先头她跟太后求说不要起复她那会儿,我就想明白了,人活着一生一世,平安就好。朱家已经连着出了母后和我两个皇后了,荣盛至极,不需要再锦上添花了。”
玄凌伸出手臂搂住妻子,“你能想明白这些,朕实在是欣慰。”
朱宜修也笑着抱住了丈夫,没有安全感没有自信的皇后才会成天算计来算计去,自己对丈夫有百分百的信任,自然不会在意那些。朱家子弟如果上进,自然不需要女人去维持荣光。如果一个个都没出息,自己再怎么尽力扶持,又能到几时呢?
第92章
咏熙郡王府里,予泠抱着刚刚过了百日的女儿宝月坐在炕边一直傻笑个没完。洛临真见了有些不好意思,轻轻在丈夫肩上推了一把,“宝月的百日都过了,王爷还没笑完呢!”
“那当然!”予泠腾出一只手来,拉了妻子一同坐下,“我闺女就是不一样,本来就是个美人胚子,现在长得一日比一日好看,我这个当爹的,能不喜欢么!”
洛临真微微叹了一口气,“对不起,我没能为王爷生个小王子……”
“傻阿真,这有什么,先开花后结果嘛!当年母亲在世的时候,也是先生的大姐,才有的我。”
予泠捏了捏洛临真的脸,满不在乎的说着。洛临真的眼泪却簌簌滚落下来,予泠的大姐璇儿养到六岁就夭折了,是不是遭了甄懿的毒手已经无从追究。洛临真伏在了予泠的肩上,轻声说:“下次,一定是个儿子,下次我一定会为王爷生个儿子!”
予泠笑着揽住她,“儿女之福由天赐,你不要为了这个而揪心。”
说着,只见宝月似乎也要向父母证明自己的观点一样,捏着小拳头啊呜一声,就把拳头往嘴里塞。洛临真扑哧一笑,赶紧把女儿的拳头抢救出来,予泠像是想起了什么,轻声说:“听霍嬷嬷说,大姐小时候也是爱吃手指,弄得满手都是口水,很是没有宗室贵女的样子。为了改了她这个毛病,母亲总是往她手上涂辣椒面。有时候大姐忘记了,直接用手揉眼睛,辣得眼睛都红了直哭。”
予泠脸上还带着笑意,可洛临真知道他心里的难过,予泠的父母姐姐都已经不在人间,自己和宝月是他在这世界上唯一的亲人。洛临真环抱住予泠的腰,很小声地说了一句话。
甄懿房里,小丫头正为甄懿捶着脚,甄懿庄子上的管家娘子柳玉家的垂手侍立一旁,甄懿淡淡问道:“三姑娘这几日练得如何?”
柳玉家的忙道:“回懿妃娘娘话,三小姐的歌舞愈发进益了,胡旋舞、惊鸿舞、竹枝舞,样样精通,歌声也是宛若天音。”
“诗词呢?”甄懿睁开了眼睛,脸上并无笑意。
“这……”柳玉家的面带难色,“三小姐素来不爱读书……”
“哼,甄远道这个蠢货,老婆死了,竟也不知道要续弦,把家里搞得乱七八糟,连个闺女都不知道怎么□□!”
甄懿气呼呼地翻身坐起,动作太大,差点把那捶脚丫头带倒,“想当年,我学的比这些多多了,歌舞诗词书画,有哪一样我不精通!”
这话是百分百的吹牛皮了,甄懿的歌艺舞技还算拿得上台面,书法就真心一般了,丹青也就是小鸡吃米图那个级别的。至于诗词么,甄懿和她的好侄孙女甄嬛是一样的,只会吟诗不会作,还只爱吟那些淫诗艳曲。甄玉娆年幼丧母,一直在极为粗放的教育环境中长大,不说甄懿给她集中训练的那些课程性质实在让人吐槽不能,单谈她在短时间内进步的速度,其实还是不错的。甄懿心中不满意,只让人又加强了对甄玉娆在乐器方面的训练,琴、筝、箫、笛,一样都不能少。柳玉家的暗自腹诽,没见过谁家的姑奶奶是这么对待丧母的侄孙女的,也不教针线女红,也不教管家理事,成天学得那些子东西,倒像是勾栏里卖笑的女子要用得上的!这姑奶奶,八成不是亲生的吧!
话分两头,却说去年五月里甄嬛跟玄流勾搭上之后,没过多久,两个人就有了苟且之事,只不过玄流是个会吊人胃口的,从去年五月到现在大半年过去了,玄流只来找了甄嬛三次,还只有一次是有健身运动的。而且三次都是趁着夜色来去匆匆,甄嬛被勾魂摄魄的同时,根本没有意识到极为重要的一点,自己至今都没有看清过玄流的脸。甄嬛只是一味地认为,玄凌不宠爱自己等于辜负自己,而他辜负了自己,自己为什么不能再追求真爱?小印子和花萍上了玄流和甄嬛的贼船,担惊受怕简直成了家常便饭。只是为了银子,两个人什么也顾不上了,而且事到如今,玄流和甄嬛岂容他们全身而退,两人也只有小心翼翼,继续偷偷摸摸通风报信。
转眼又是三月里的一个夜晚,甄嬛和玄流在假山石后一起完成了体育运动,甄嬛鬓发散乱,娇喘吁吁地躺在玄流怀中,不住地低声诉说自己对玄流是多么情深意重,玄流却不言语,只是伸手抚摸着甄嬛光溜溜的肩膀。两人正在温存间,忽然听见有人哼着小曲儿就朝这边走了过来,甄嬛和玄流惊得赶紧分开,各自穿好衣服,本以为可以躲过去的,不想那人提着灯笼朝着这边过来了。玄流一见亮光靠近,也不顾危险,飞身跃上假山石,消失在夜空中。只是这样一来,动静便大了,想不引人注意都不行。果然,那人快步朝这边走来,一边扬声道:“什么人!”
甄嬛一听这声音,应该是玄凌身边的李长,便强自镇定心神,也扬声道:“莫要过来,我……我湿了鞋袜!”
李长听着这声音有些耳熟,却死活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便立定了接着问道:“你是谁?”
甄嬛随口答道:“奴婢……额……花宜!”
说完了甄嬛就后悔了起来,做什么非要说是自己宫里的宫女呢?罢罢罢,这次让花宜顶了这个罪名去,回头多赏她些首饰便是。
“奴……奴婢不是坏人,只是……出来小解!”
李长今儿在太后面前凑趣儿,逗得太后开怀大笑,玄凌赏了他一桌席面,这会儿酒足饭饱的也稍微有点眼花,想着方才听见的扑腾扑腾的声音大概是夜鸟吧。又听远处的女子说自己是出来小解的,李长眉头一皱,嫌恶道:“你这小蹄子,好没规矩,宫中岂是没有出恭的净房么?谁许你随地小解的?就不怕生了气味儿冲撞尊上么?你叫花宜是吧,可是棠梨宫的?明儿去涂尚仪那儿自领二十板子去!要是敢不去,仔细连你小主也跟着一并受累!”
甄嬛一听心中叫苦不迭,却也没有办法,只能颤声道:“谨遵公公教诲!”
回到棠梨宫,甄嬛本身就累了,又受了这么一场惊吓,吃了点药丸喝了盏热茶便睡下了。第二天早起,甄嬛才把花宜叫过来,取了两锭金子与她,令她去涂尚仪跟前领板子,并承诺此事之后,会想办法提她为棠梨宫的掌事宫女。花宜本来就因为最近花萍比较得甄嬛的青眼而心中焦急不已,她现在接近不了甄嬛的近身物品,甄嬛也不常使唤她,想要神不知鬼不觉的要了甄嬛的命实在太难了。这次替甄嬛背了这个黑锅,也许能够重新博得她的信任也说不定,花宜磕了个头,“小主放心,一切交给奴婢。”
花宜心中喜欢,以为提花穗报仇的日子不远了,却不知道这是自己最后一次见甄嬛。
花宜去了昭阳殿之后,没过多久,晏惠人剪秋和小厦子突然奉了玄凌的口谕带着人到了棠梨宫。原来花宜去昭阳殿的时候,涂尚仪本来正跟朱宜修汇报宫务,玄凌也在一边逗小儿子。一听说有个棠梨宫的丫头来领罚,随侍一旁的李长便说起了昨晚的事。朱宜修笑道:“这丫头倒是个敢作敢当的,传她进来吧。”
这一见不要紧,报名字的时候,玄凌一听这丫头的名字居然犯了自己老婆的名讳,当场就拍了桌子,“你这名字谁给你起的?”
花宜一见皇上动了怒,吓得胆子都快被吓破了,哆哆嗦嗦着说:“奴……奴婢本名红梅……是……是我们小主起的……”
玄凌黑着脸,这个贱人,居然敢用皇后的名字给宫女命名,居心何在!
“小厦子、剪秋,即刻去棠梨宫传朕口谕,更衣甄氏不敬皇后,掌嘴……”
说到这儿,玄凌冷笑一声,“这贱人怕是掌嘴掌多了,脸皮也赛城墙厚了,掌嘴怕是不顶用的,给她吃八十板子长长记性!”
跪在地上接旨的甄嬛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被人拖到了院子里,一脚踹翻,接下来就是结结实实的八十板子亲吻在甄嬛的尊臀上。花宜直接在昭阳殿挨了二十板子,又被勒令改回原名红梅,逐出宫去。玄凌本来的意思是直接杖毙,还是朱宜修用予泓刚刚出生没多久,不宜动杀戮为由劝了半天,才从轻发落的。
宫外,玄流看着面前的人,低声道:“所以呢?”
那人抬起头来,居然是一张和玄流相差无几的脸,“小人无能,但万幸昨夜并未被人发现。”
玄流又道:“那个女人,没有发现你的身份吧。”
那人道:“旁的不敢说,这一点小人是敢打包票的。小人戴着□□的样子,爷也是见过的,慢说别人了,就是我娘见了,一时半会儿都分不清楚。小人声音和爷不完全像,也说不出爷那样的情话儿来,便少说多做。而且,”
说到这里,那人眼中多了一分讥讽之意,“那个甄小主,一见了小人就扑了上来,像是几辈子没见过男人一样,难怪爷看不上她。”
玄流咳嗽一声,严肃道:“宋嵌,这不是你该说的话。而且,即使咱们在我的庄子上,也要小心谨慎,这次就算了,她的名号万万不可再挂在嘴边了!”
宋嵌忙跪下磕头,“是小人疏忽了,请爷恕罪!”
玄流摆了摆手,“你的忠心我自然是知道的。”
宋嵌抬起头,眼中已见泪光,
“当年哥哥卷入紫陌阁一案,要是没有爷为小人上下奔走,宋家七条人命早就全葬送了,不光如此,爷还把小人送进宫里当侍卫,爷的大恩大德,小人全家铭记于心!小人要是有半点不忠,一定天打雷劈,死无葬尸之地!”
玄流叹了口气,“你是戚嬷嬷的亲生儿子,就是我的奶兄弟,自我母亲被害去世之后,我还有几个亲人呢,好好儿的不要再说这样惹人伤怀的话了。只是话说回来,戚嬷嬷的身体怎么样了?”
宋嵌道,“还是老样子,娘听了爷的大计,心里喜欢得很。还说了,在您完成夙愿之前,就是阎王爷来叫她,她也要操着拐给打回去!”
玄流扑哧一笑,“戚嬷嬷还是老样子,夜叉嘴菩萨心!好了,你时间有限,难得今儿想法儿换班出来,赶紧家去瞧瞧戚嬷嬷吧,顺便给我也带个好儿。”
宋嵌道了声“是”,退出了房间。
玄流握紧拳头闭上眼睛,没有再说什么。
玄清府里,沈眉庄躺在梦菊苑的床上,屏退了下人,自己默默盘算着。去年汤静言自尽的时候,自己也是添了尤静娴的坏话的。可是尤静娴为了在玄清面前做出贤德样儿来,不但没有下手折磨自己,反而整顿了梦菊苑,先前给自己送馊饭冷药的奴才全被训斥之后打发到了庄子上。沈眉庄冷笑一声,尤静娴你以为这样我就会承你的情么?那些馊饭冷药,没有你的授意,谁敢送到梦菊苑?先前井大家的不给老太太吃人参汽锅鸡,你就把人打得半死不活,如今馊饭都送到我屋里来了,你骂两顿打发庄子上就行了?你也太小看我沈眉庄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打着整顿后院的旗号,在我院里插钉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