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凌淡然一笑,“胡大姑娘也算皇家的亲戚,自然不能慢待。朕当日说过的话自然是作数的,翁主回去只准备吧,十日后便有旨意。”
晋康翁主得了玄凌准话,欢天喜地回了府通知姑娘这个喜信。胡蕴蓉也兴奋得跟嗑了药一样,完全没有预料到十日后,翁主府上接到的居然是胡蕴蓉为平阳王玄汾庶妃,三日后入府的旨意。
来传旨的正是李长,他念完圣旨,道:“翁主,请接旨吧。”
晋康翁主已经瘫倒在地,跪在她身侧的胡蕴蓉跳了起来,厉声道:“不,不可能!一定是搞错了,一定是搞错了!皇帝表哥不可能这样狠心,他是喜欢我的!他是喜欢我的!”
李长皱起了眉头,这个胡大姑娘,生得确实美貌,几乎能跟当年的庄华贵妃一拼高下,只这性情教养……矮油,难怪皇上见过一面都没兴趣呢!李长笑眯眯地说:“皇上御笔亲书的旨意,岂能有假?胡大姑娘,该不会是不想接旨吧。啊呀,君命大过天,这要是抗旨不遵……”
李长拖长了声音,并不继续往下说,但个中意思已经很清楚了。晋康翁主这下是手也不抖了,脚也不软了,跳将起来,连声道:“没有的事,没有的事,我们怎么敢不遵旨呢?公公误会了,小女年纪小,多有冒犯,公公见谅。”
李长也不跟她们多说,客气两句,自回宫复命不提。
三日后,胡蕴蓉千不愿万不愿的,也只能遵了圣旨,被一顶小轿抬进了平阳王府。
胡蕴蓉被抬进府中,虽然只是庶妃,府里少不得也摆了酒庆贺了一下。
玄汾先前并没有见过胡蕴蓉,但对她没有半点好感,这些都要归功于眼睛素来长在头顶的晋康翁主。她一向自恃血统“高贵”,从来不把玄清和玄汾两个母亲出身不高的皇子放在眼里。其实晋康翁主本来连玄凌都看不上的,最初她看好的是玄济,本身她的丈夫也和玄济的外家博陵侯过从甚密,对外家是暴发户的玄凌当然也不当回事儿。这样的女人和她的女儿,再说是有亲,玄汾也不会有任何兴趣,何况,晋康翁主和顺陈太妃之间也不是一点儿过节都没有。玄汾从小就甚得玄凌太后宠爱,玄凌更是不止一次地耳提面命,教育他一定不能忘记自己身为皇子和未来亲王的体面,对于胡蕴蓉这样的破落户儿,玄汾能瞧得上才怪。玄凌发了明旨,玄汾也不是没去闹过,扯着玄凌的袖子说:“臣弟刚刚跟媳妇有点儿进展,皇兄您又塞个女人过来,还是晋康翁主那个老妖婆家的女儿!虽然只是个庶妃吧,但皇兄您这不是给臣弟添乱么您!”
玄凌扑哧一笑,照着玄汾脑门儿又是一个爆栗,
“放屁!晋康翁主虽然是有些不着调,可论辈分还是咱们的姑母,哪里就是老妖婆了?就算心里觉得是,也不能这么说出来!”
玄汾耷拉着脸,委屈道:“是!”
“好了好了,”玄凌拍拍玄汾的肩膀,“你媳妇朕是没有见过,不过听你皇嫂说,是个好的,只是性子不够通达,如今胡氏进了王府,也许能激起九弟妹的醋意来,剩下的就不用朕教你了吧。”
徐燕归这边,胡蕴蓉的到来,并非她想要看到的,虽然她也是念着女则女训长大的,但没有一个女人会自愿和别的女人分享自己的丈夫。这些日子因为玄汾的温柔关照,虽然圆房还差那么点,但徐燕归稍微能够跟玄汾一起吃吃饭聊聊天了。不想中间突然横了这么个女人来,而且说起来胡蕴蓉跟玄汾还是隔了房的表兄妹,徐燕归心里顿时就不自在了起来。徐燕归本不是那种有什么都写在脸上的性子,可多少还是带了些子,晚饭只喝了两口粥就什么都没吃。
玄汾早看出徐燕归不高兴,心道一定是因为皇兄又给自己塞女人她吃醋了,耐着性子一直等徐燕归发脾气,自己再温柔劝慰,然后圆房就顺理成章啦!没想到饭后徐燕归起身说了句王爷早点安歇吧,转脸就要回房去。玄汾霍地起身,动作太大,桌上的杯碗盘匙也跟着晃了三晃。徐燕归本能地后退了几步,一脸戒备,“王爷还有什么吩咐?”
“我……”
玄汾历来自认为阅女无数,从没想过跟女人开口竟然会是这么艰难的事情,憋了脸红脖子粗的只蹦出这么一句,“我还有些话要和你说!”
徐燕归愣了一下,微微松了一口气,“王爷请讲。”
“那个……在这里怎么说?去你房里说!”
徐燕归心口一紧,“王爷可以屏退下人……”
“这怎么行!”玄汾有些激动,看见徐燕归微微一瑟缩,忙放柔了语气,“你看这满桌子残羹冷炙的,看着都不想说话了。你是本王的王妃,本王去你房里说话,讨杯茶吃不为过吧。”
徐燕归脸一红,犹豫了片刻,方点了点头,轻声道:“谨遵王爷吩咐。”
一进了徐燕归的听香阁,玄汾就屏退了众人,徐燕归只好自己斟了茶与玄汾,“王爷请用茶。”
玄汾醉翁之意不在酒,别说徐燕归给的是茶了,就是铜浆铁汁他也喝不出分别来,“好茶!”
“王爷也喜欢茉莉芬芳么?”
徐燕归肩膀微微一放松,坐下来和玄汾说起茉莉花茶怎么好喝怎么养身blablablabla,玄汾满心只想徐燕归冲着自己发脾气问自己为什么新婚几个月又纳了小老婆,心里澎湃汹涌,面上却一直含着微微有些僵硬的微笑听徐燕归说话。如此说了有一个时辰,时候委实不早,徐燕归略显倦容,便起身道:“时候不早了,王爷早些安置吧。”
说着徐燕归便作势要送玄汾出去,这下玄汾有点火了,
“合着爷陪你说了这么久的话都白说了,你还是要赶我走么?”
徐燕归不意玄汾会这么说,顿时感到方才那一个时辰的美好气氛消失得一干二净,“多谢王爷赏脸,王爷要是嫌弃妾身无趣,何必勉强自己同妾身说话,大可以去找别人!”
说完这句,徐燕归脸就红了,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在说让玄汾找别人的时候狠狠不爽了一下。
玄汾也来劲儿了,他快步上前道:“找别人?爷放着好好的媳妇不去找,找什么别人?找谁去!”
徐燕归被玄汾逼退两步,一下子靠在了柱子上无路可退,想也不想便说出了真话,“落月轩里您不是有位娇滴滴的侧妃么,今儿是两位的好日子,王爷去找她不好么?”
说完这句徐燕归就后悔了,不是因为自己说出了心里话,而是因为看到玄汾的表情,虽然跟玄汾相处不久,但徐燕归清楚地意识到,面前的人,真的生气了。不像某些电视剧里的二等残废,玄汾的身材如同他的父兄一样高大,他的逼近让娇小的徐燕宜有种要被阴影吞噬的错觉。
玄汾伸手捏住徐燕归的下巴,语气颇有不善,“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徐燕归下巴被抬起,一下子就想起来新婚夜被玄汾卸了下巴时的疼痛和羞愤,整个人也跟着犟了起来,“怎么,王爷又要卸了我的下巴么!”
玄汾被激怒了,不是因为徐燕归顶撞自己,而是因为自己媳妇的反应居然跟皇兄说的一模一样!玄汾的双眼释放着危险的光芒,丝毫不知道,自己才是那个大醋坛子,“王妃你知道吗?如果一个男人真的想要心爱的女人不要再说话,有的是比卸下巴更好的法子!”
徐燕归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心爱的女人”五个字,双唇就被狠狠堵住了。
但是当晚还是木有圆房。
第96章
没有圆房,绝对不是因为玄汾同学的二弟出了什么问题,玄汾很期待跟老婆的第一个夜晚,但是当看到徐燕归两颊挂着的清泪,玄汾失去了兴致。或者说他也可以继续下去,但是那样感觉太像强X犯了,而且玄汾有预感,如果用了强,毫无疑问自己和徐燕归的关系就将止步于此,这绝非玄汾所乐见的。所以玄汾只是紧紧抱住了徐燕归,不住说着道歉的话语。直到徐燕归哭累了睡着在自己怀里,玄汾也没有喊人进来伺候,而是抱着妻子在床上合衣而眠。
翌日清晨,玄汾醒来的时候,怀里躺着的是已经醒来却苦于挣脱不开玄汾臂弯的徐燕归。玄汾心中玩心大起,趁着徐燕归没有注意到自己醒来,口中稀里糊涂呓语着,翻身趴在了徐燕归身上趁机吃着合法豆腐。徐燕归急得都快哭了,却是无计可施,正在发愁的当儿,门外忽然响起侍女绿云的声音,“王爷?王爷!”
玄汾心里骂了绿云两声,装作刚刚被吵醒的样子,从徐燕归身上爬起来,大步走过去开了门,“大清早的吵吵什么呢?不知道爷跟王妃还在歇着么?眼力见儿都哪儿去了!”
绿云福了福,“扰了爷的觉儿,爷万千恕罪。昨儿新进门的胡庶妃这会儿在落月轩闹着要悬梁呢,下人都劝不住……”
“爱悬梁悬去!爷就不待见那个女人!给她找条结实点儿的绳子!”
玄汾冷冷道,自己是没见过胡氏,可玄清小时候可是着了不少她的道儿,那个女人,一肚子花花肠子!一进门就这么闹个没完,扰了自己跟媳妇的二人世界,死去吧她!
绿云一听这话,脸跟吃了苦瓜一样,忙道:“好爷,您就当疼疼奴婢吧!就算您这么说了,奴婢还能真拿着绳子去找胡庶妃,跟她说这绳子可结实了,保证把您吊死么?”
这话一出,屋里的徐燕归听见了撑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她起身走到门口,伸手扯了扯玄汾的衣袖,“昨儿是胡庶妃的好日子,爷没去她哪里,她心里委屈也是有的。好歹她也是爷的表妹,莫要让绿云姐姐为难,咱们去瞧瞧她吧。”
玄汾一听“咱们”两个字,喜得拉住了徐燕归的手,“你再说一遍?”
徐燕归心里一咯噔,脸上的笑也稍微僵了一下,“妾……妾身说,咱们去瞧瞧胡庶妃吧……”
玄汾用力点头,“好啊好啊!”
绿云顿时觉得有点头晕,好么,庶妃要自尽这不要紧,爷疯了才要紧!玄汾执了徐燕归的手准备去落月轩,刚走两步,玄汾停了下来,转身对徐燕归说:“你昨儿还没换衣裳,咱们换了衣裳再去。”
说着玄汾在徐燕归额头上亲了一下,“爷的王妃,什么时候都得是光鲜亮丽的!”
徐燕归唰地飞红了脸,一时也忘了要说什么,迷迷瞪瞪就被玄汾拉着换了衣服才去了落月轩。
胡蕴蓉快要气死了,她本来瞄的是皇帝的小老婆,没想到如今变成了皇弟的小老婆。一字之差,天差地别,皇帝的小老婆一旦转正,那就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可皇弟的小老婆即使转正了,也最多是个亲王正妃而已。胡蕴蓉心里不甘到了极点,要不是一直想着上轿前母亲晋康翁主的话,估计到不了平阳王府她就要咬舌头自尽了。
“蓉儿啊,你放心,娘绝不会看着你落得这样的结果!你到了平阳王府,第一件事就是收了玄汾那个贱婢生的小兔崽子的心,然后生个儿子,一定要抢在徐氏前头!日后咱们细水长流慢慢筹谋,皇帝不开眼纳了你,那是他无福!咱们使点手段,把他的皇子们个个儿除掉!待到他百年之后,少不得你的儿子就要入继大统,你就是名正言顺的太后娘娘啦!”
晋康翁主这番漏洞百出的话,大概也就身为她闺女的胡蕴蓉会买账,母女俩都无视了玄凌的六个儿子,尤其是成了年的太子等人,更没有想过就算玄凌的儿子们都死翘翘了,入继大统的也未必就轮得到玄汾这一支这个事实,兴奋地做起了春秋大梦。胡蕴蓉在轿子里就想好了,自己今晚绝对不能让玄汾得手,得来个欲擒故纵,非要让他对自己魂牵梦萦、爱到无法自拔的时候再那啥那啥。正妃徐氏的家底儿已经打听过了,虽然她父兄官位都不低,可是她母亲不过是苏州一名秀才的女儿,哪里比得上自己血统高贵!分分钟秒死她!
都是在京里,从晋康翁主府到平阳王府的路并不很远,但已经足够胡蕴蓉脑洞大开,脑内剧场一直播到“胡蕴蓉入主颐宁宫”这一集才收尾。然后,胡蕴蓉一个人在房里坐了一宿也没等见玄汾,还想欲擒故纵的,人家连纵的机会都不给一个。天亮后醒来,发现玄汾还是没有来的胡蕴蓉气得连摔带砸,又哭又叫个没完。门外的下人们也没有一个敢进来触霉头的,直到胡蕴蓉大声喊说自己要上吊了,才有人去通知了绿云。
绿云本是玄汾乳母万嬷嬷的长女,自幼就服侍在玄汾身边,和玄汾感情好得像姐弟一般。在平阳王府,绿云说是奴婢,事实上和女总管一般无二,她生得颇有几分姿色却不轻佻,性格爽利大方,又恪守本分,很是得玄汾的信赖。去年春天,庄和淑太妃做主为她寻了一门不错的亲事,但绿云担心玄汾成婚之后,王妃一时半会儿难以弹压得住下人,坚持要在王府服侍到年满二十五岁再出嫁。她这份忠心,也得到了徐燕归的赞赏和肯定,对绿云一直以“绿云姐姐”相称。如今新来的庶妃闹着要寻短见,下人们犯了难,不知道该不该马上报给玄汾知道。这要说吧,怕王妃生气,这不说吧,又怕新庶妃真个吊死了,王爷生气。众人们没了法子,只好去求绿云,这才把话传到。
玄汾和徐燕归都梳洗好换了衣裳,顺便又吃了早饭,再慢慢从听香阁一步一步走到落月轩,早就日上三竿了。胡蕴蓉昨天夜里就没睡好,又折腾了一早晨,饿得头晕眼花。可是碍于面子和气势,胡蕴蓉还不能说,来来来我饿了,先给我上点吃的,我吃饱了再接着寻死,只能踩着凳子上扯着汗巾子咬牙硬坚持着。下人们在外头围观了半天,傻子都看出来这个新庶妃不过是在撒泼,真要寻死,都这么好一会儿了,尸首都该发凉了,她却只是站在凳子上嚎哭说自己委屈,不如说这会儿嚎哭的劲儿比方才差远了。
玄汾和徐燕归走进院子,看到下人们都围在门口七嘴八舌,玄汾的脸立马拉了下来,绿云忙扬声道:“都挤在这儿干什么呢?没看见王爷来了么?”
众人忙散开给玄汾见礼,玄汾皱着眉头挥了挥手,“去去去,该干嘛干嘛去!”
胡蕴蓉在屋子里听见玄汾的声音,心中一喜,身上又有了劲儿,嗓门儿恢复不到刚开始嚎叫那会儿,却也有了几分气势,“娘啊!女儿怎么这么冤啊!头一天进门就坐冷板凳,这今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我好歹也是舞阳大长公主的外孙,血统高贵……”
话没说完,玄汾的充满嘲讽的声音已然响起,
“王妃,你瞧,我就说了胡庶妃死不了,就你爱瞎操心!”
徐燕归一眼扫过去,也看出了个大概,只笑了笑,并没有说什么。玄汾拉了徐燕归的手,悠然道:“既然她没事,咱们就回去吧,昨儿夜里你说的那个茶的妙处,爷还没听够呢。”
说着,玄汾就真的抬腿往外走,徐燕归也只好跟上。走了两步,玄汾像是想起了什么,回头对胡蕴蓉道:“啊对了,胡氏,有一点你最好记住,再别让爷听见什么公主外孙血统高贵的屁话,爷往上数八辈子都是皇帝呢!一个平民之女,少拿什么血统恶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