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变得紊乱。脸上浮现出痛苦。透过这令人痛苦的时刻我看到未来的岁月可就完全属于你了。没有人会替你做主,你将独立生活。再不会有人用他强烈的意志迫使你屈从了。
诶呀,多么古怪。居然有人把自己的意志强加于别人。促成这种行为的动机无论是出于善意还是出于恶意,这种行为本身都是有罪的。*
我黯然。千思万绪涌上心间。愤怒渐渐缓和。
我回到房间开始收拾行李却不知道要带走些什么,留下些什么。我拥有的更多的是与整个庄园割舍不掉的事物。比如做饭常用的一把水果刀,烤饼干时戴的手套以及训练你用的短棍。而真正属于我自己的东西少的可怜。
我最后只带走了那些我来时背着的东西。
我走出庄园大门,却又像是被某种神秘的力量牵引着停下脚步。回头目不转睛地盯着庄园看。
布鲁斯.韦恩以后会是什么样的人?
我想。一时间竟有些失神。
我向来不喜欢车站。那里充斥着眼泪和道别。火车叹息着驶入驶出。满眼都是人,又谁都没有。
眼下,我却不得不拎着包站在买票的队伍中。但对于目的地我毫无主意。一直以来,你的旅行就是我的旅行,你的行程也是我的行程。你来到世上,从断奶学会爬,然后和我一起行走。借着你的双眼,我看遍世间万物。当我离开你身边时我期待你的呼唤。出现呼唤声时,我回应你的呼唤,回到你身边。因此,当呼唤声停止时就是我离去的日子。
现在这个时候你可能又开着跑车不知去哪里花天酒地去了。
我甩甩头,想要把你从我的思绪中赶走。
也罢。从现在开始,有关于你的一切都不再在我该考虑的范围内了。
是时候为自己的未来打算了。虽然我心里清楚,离开了你的我没有未来可言。现在的我无比脆弱,急需某种支撑。若是找寻到了,这一眼便能望到头的人生还算有点盼头。
队伍的长龙缓慢蠕动着,前面全是人。我内心一阵烦躁,索性做出一个任性的动作:直接挤出人群。却意外发现一个熟悉的面孔。
她正在四处张望。似乎感受到我的视线,她扭过头朝我的方向看来。四目相对,她朝这边走来。
梵妮为什么会来到这里是来送我的吗?
大概是出于一种善意,一种礼貌。就像有人呼唤你的名字,你就回答。
梵妮确实是为我而来。她在我面前停下脚步。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我刚问出这句话就后悔了。既然她能来,说明你辞退管家这件事已经在上流社会传开了。
这么想着,我不免有些窘迫。
但梵妮不会知道我的想法。她简单安慰了我几句。
“你知道的,青春期的孩子很容易耽于有悖于道德的欲.望。就算他们知道自己做了错事也不愿承认。”
“总有一天他会后悔的。如果你真的因此穷困潦倒了,我还是愿意向你伸出援手。给你点钱。”
“你真好。”我说。
但我没办法相信她这样做全然是出于善心。谁又能保证这其中没有混杂着某种介于怜悯和嘲讽之间的情感呢?
我没有接受她的钱,只希望她能答应我唯一一个请求:永远永远不要伤害布鲁斯。
她犹豫了一会,拒绝了我的请求。
“在我长成大姑娘后遇见的所有事情让我对事物的看法都发生变化。永远这个词,只有孩子和骗子才会说的出口。”
我刚想反驳,她又说自从市长失踪后戈登找上了她。不断追问她关于德纳街凶杀案的事。
这些看似不找边际的话其实是种委婉的暗示:那次的事我没能保住秘密,现在又有什么资格要求梵妮发誓呢?
她虽未点破,我却像是被责骂般羞愧万分。梵妮没再说什么。她笑了笑张开双臂给了我一个拥抱。就像多年前那样。然后松开我,慢慢转身,朝车站外走去。
“洛佩斯夫人。”不知为什么,我下意识开口叫住了她。
梵妮回过头,好看的眼注视着我。仿佛能看透我的思想和灵魂。
我心念一动,嘴里吐出了连我自己都觉得惊讶的话——
“你需要一名管家吗?”
作者有话要说:
*《散步》《蝴蝶梦》
*埃德加·胡佛,美国联邦调查局第一任局长。
自从看完了《尖声怪笑》《白头神探》《爆笑女警》等一系列无厘头喜剧后,我越来越喜欢双关梗了。
《爆笑女警》第三季尾声有需要抓捕本市企鹅研究解药的剧情。连企鹅人也被警察抓到实验室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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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概又来了。不知道下次更新要什么时候。心力交瘁。所以这次一口气写了一万多字。
ps 梵妮的孩子是日后某个重要角色。关键词是车胎。
第12章 沉思的倒吊人
“你需要管家吗?”
我鼓足勇气又重复了一遍。
梵妮的眼的弧度圆了些。和脸上的神情无一不显露出惊讶。
片刻,她讪笑道,“可我手里的钱不足以聘请你这么优秀的管家。”
“我不需要钱,我只需要一个理由。留在哥谭的理由。”我直视她的双眼笃定道。
我的父亲曾对我说过,当你不再急迫地想做些什么的时候,你就开始走向毁灭。我想我同意他的说法。我们真正的死亡是我们没有不顾一切想要做的事情。那才是真正的灾难。正因如此,我们须得渴望点儿什么,然后用手抓牢。这样人生就不会溜掉,否则一切都完了。
没人会拒绝一个免费的管家。我提着行李坐上了梵妮的车。
于是从那天起,我从韦恩家的管家变成了洛佩斯夫人的管家。两者其实没有什么不同,不过是换了个身份在哥谭继续生活罢了。
杰森是继你之后我照顾的第二个孩子。同时他也是梵妮对外宣称的儿子。但我可以对上帝发誓,杰森绝不是梵妮亲生的。无论从遗传学的角度上讲,还是从日常相处上看,他们更像是姐弟而非母子。
这种近乎肯定性的猜测很快得到验证。某天晚餐结束后,我在餐桌下面发现了杰森最珍视的玩偶熊。
他总是抱着那只熊吃饭睡觉,还会自言自语地给它讲故事。
我起初对他的智商感到担忧,但除此之外,杰森的表现和其他孩子无异,甚至更为成熟。时间久了,我也就见怪不惊了。
眼下,这只熊脏兮兮的躺在地上。我把它抓起来,伸手摸了摸。里面的棉花不多,完全撑不起它的皮囊。一拳下去,熊脸凹陷下去再也鼓不起来。
它实在是太旧太脏了。虽然我尚未好心到给杰森买一个新玩偶,但有轻度洁癖的我决定给这只熊洗个澡。
在我往外掏取棉花的过程中意外摸出一张照片。
画面上有三个人。高大的白人男性搂着金发女人,女人怀里抱着个四五岁模样的孩子。我从眉眼间辨认出那孩子就是杰森。而身后的两位则是他的亲生父母无疑。
我那时头脑一热,跑去和梵妮炫耀我的发现。那口吻像是中了百万大奖似的(现在想想简直是蠢极了)。
梵妮只犹豫了一会便承认了我的猜测——杰森确实不是她的亲生孩子。
但当我问她为什么要说谎的时候她偏偏岔开话题。
“你探寻到了我的秘密,是不是也应该说些自己的故事呢?”梵妮笑眯眯地问。她像调皮的孩子一样,又是笑,又是对我眨眼睛。
“比如,你那位老战友是怎么死的?”
我哑言,不知如何应对。对于我亲手杀死雷吉这件事,我不愿谈及。曾经的恩怨随着他的逝去而消散,变成一种悲哀以及追悔。他死了我才会这样想。因为人们追忆死者时通常是带着怜悯的。
“你不愿提起过去我也完全可以理解。”
梵妮的声音将我从回忆里唤醒。她故作大度地挥挥手,大声道,“不如这样吧,你看这房间空荡荡的……”
梵妮永远不会做赔本买卖。这个女人精明狡黠的像只狐狸。
我自掏腰包出了钱,装修了房子。当然,这是我半自愿的。毕竟没人可以强迫扭曲我的意志做事。除了你,布鲁斯。
但我们早就了无瓜葛了,对不对?
值得一提的是,洛佩斯夫人和梵妮好似两个长相一致却又境遇不同的女人。前者是个富有的遗孀,衣着华美精致出手阔绰。而后者,住在破旧的大别层里,有时候连一日三餐都要省着开销。可想而知,工人安装新家具的费用她也没有花。所以只好由我亲自出马。
在我站在梯子上安装吊灯的间隙,梵妮穿着睡袍从房间里走出来,半靠在我新买的真皮沙发上抽起细长的女士香烟来。
出于无聊,我尝试着跟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我先生没留下什么钱。”
“所以咯?”
“如你所见,我快变成穷光蛋了。”
但她轻快的语调让我丝毫感受不到那种穷人常见的窘迫。
“那你为何还要假装富太太……”
我想起近些日子听到的流言风语突然懂了:梵妮这是想借助有钱人的身份打入上流社会好捞些油水。毕竟那些商人zheng客身上的票子可比普通人多的多。
“可我记得你说过你不想成为你母亲那样的人。”
我欲言又止。说好听点,梵妮现在是圈子里炙手可热的交际花,说难听点,不过是个高级妓.女罢了。在真正的有钱人眼里,她终究什么也不是。
“你可以这样理解。”
梵妮平静的声音传入耳畔,“他们为了得到一个妓.女的青睐,挤眉弄眼大献殷勤,使出浑身解数引.诱挑.逗,这难道不更可笑吗?如此一来,男人自己也成了妓.女,甚至比□□更妓.女。”
说罢自己咯咯地笑起来,“这世道靠下半身思考的蠢男人多的是。他们倒是可以从我这里买到个教训。”
我一时间竟无法反驳她的话。只好老老实实地拧灯泡的螺丝。梵妮笑够了继续吸着烟,偶尔吐出几口烟雾。
好在我们很快有了新的话题。
“如果你实话实说杰森不是你的孩子不是更便于你接近那些人吗?”
“这个不行。”梵妮的表情立刻严肃了几分。她停顿片刻,将烟掐灭在黑漆漆的烟灰缸里,复又叹了口气。
“是我欠他的。”
梵妮自述她插足了杰森亲生父母的婚姻。在两人去办理离婚手续的路上遭遇车祸双双遇难。迫于当地舆论的压力,她这才收养了杰森回到哥谭准备开启新生活。
这个悲伤又略带狗血的故事咋看之下没有漏洞。既完美地解释了她回到这里的原因,又显露出她的坦诚。
但我打心底不相信像梵妮这样聪慧的姑娘会破坏别人的家庭。尤其是,她说这段话的时候全无负罪感。
这很矛盾。
见我不吭声,梵妮似笑非笑地调侃道,“你这人真有趣,疑心重又执拗的很。说了假话要被你怀疑,讲真话的人你又不信任。”
“你骗不了我,”我终于鼓足勇气准备打破她精心营造的谎言,“看得出杰森很依赖你。如果他的父母因你而死,他还会这样喜欢你吗?”
“这并不能说明什么。当我让他在跟着我回哥谭和去孤儿院当中做选择的时候他选择了我。事情就是这么简单。”
她冷冷地望着我,我们的视线在空气中触碰厮杀,谁也不肯先认输。最后还是梵妮先开的口。
“真遗憾。”
她盯着我一字一顿地说。
“但说到底,我没有过错。对我来说,我就是我成为的那种人。而对你来说却是巨大的错谬——人人都是凭感觉得出结论。请你别对我心存幻想,也不要把我混为他人。”
这话说到这个份上算是彻底谈崩了。为了掩饰尴尬,我转过脸继续手里的活。
“再说了,谁规定所谓真相只有一种解释?”
梵妮扔下这句没头没脑的话就离开了。
我扭头,只看见她的身影隐没进朝靠窗的房间走去。
那里是她的卧室,我不被允许进入的地方。事实上,我曾假借打扫卫生的名义进入过几次,但都没有什么新奇的发现。化妆品,衣服鞋子,包包配饰。和所有爱美的女人的房间一样充满俗气。
梵妮总是早出晚归。我不敢妄下定论她走上了她母亲的老路,好在她从未把任何男性带回家。我相信这在很大程度上是出于对孩子的考虑。
如此一来,在她周璇于众多男性中间的时候,陪伴杰森的只有我和他喜爱的玩具熊。
杰森是个乖孩子,如果忽略他曾扎过你的车胎。他身上有一股劲儿和梵妮很像。那就是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他都不会轻易发怒。即便在你绞尽脑汁讲些趣事想逗乐他的时候,他的表情都是淡淡的,只会给你一个礼貌的浅笑。
这让我大受挫折。我有点开始怀念和你聊天一起大笑的场景了。
可是,布鲁斯,我想那样快乐的时光大概是一去不复返了吧。你有了一堆新朋友。即便他们都是烂货,但你还是喜欢和他们待在一块。
保不准现在的你正站在酒吧门口的豪车旁对着路过的姑娘吹口哨呢。
有一天晚上,我正在给杰森读睡前故事。
他突然问我,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那天的玩具熊会被你捡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