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了很多好话。目的再清楚不过了——彻底击垮瑟琳娜的心理防线。这样她才能乖乖说出那个女人的名字。
“我告诉你。”她终于松口,我自然欣喜万分。
“不过我有个条件。”
瑟琳娜说她一直被人监听。为了防止被人知道她泄密,她要求我凑近她。
或许是被即将到来的胜利冲昏了头脑,也或许是对自己绳技的过度自信,我想都没想就把脑袋凑过去,准备好洗耳恭听。
“她的名字是……”我感受到瑟琳娜呼出的热气温氲地喷洒在我的颈间,痒痒的。
突然,我的后颈一疼,整个人毫无防备地朝前栽下去,倒在瑟琳娜的脚下。
她下手实在太重了,我的脑袋结结实实砸在水泥地上,耳朵里响起嗡鸣声。
考虑到自己的年龄,我不敢贸然起身,生怕会拔高脑颅内的血压差。于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瑟琳娜从容地解开脚上的束缚,从椅子上站起来。
我注意到她解开绳索完全用的是左手,右手垂在身侧,并没有随着她的动作幅度轻轻摆动。
“你对自己可真狠。”我说。想必她一定是生生掰断了自己的右手才从绳套里逃脱出来。
“你该庆幸我不会这么对你。”她的表情很冷酷,但我还是从她鼻息间的呼吸声中感受到那种蚀骨般的疼痛。
“你要做什么?”我悄悄把手伸向裤腰,那里别着我的枪。
“放心,我知道你对于布鲁斯来说意味着什么。”
听到这话,我心底悄然泛起一阵甜蜜。然而就是这该死的情绪麻痹了我。在我思考之际,她对着我的后脑又是一击。
我的意识逐渐模糊。
“你说的对。爱不会无缘无故消失,但它会由于被爱者的无知,犯下的
舛误和走向背离理想的道路而死去……”
我竖起耳朵努力分辨瑟琳娜的声音。可那声音越飘越远,终是听不见了。
原来她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喜欢你。
这是我昏过去前脑海中闪过的最后一个念头。
等我再度醒来,仓库里只剩下我一个人。我摸摸裤兜,腰间的枪被瑟琳娜拿走了,车钥匙也一并不翼而飞。
除了感慨自己的倒霉外,我实在想不到其他的补救措施。只能骂骂咧咧地打了辆出租车回家。在回去的路上,我望着窗外飞驰而过的街景,心里兀地生出几分惶恐——如果瑟琳娜去找梵妮怎么办?我该怎么和梵妮解释?我还能用什么理由自欺欺人留在哥谭?
我的呼吸声变得沉重起来,不由得攥紧了拳头。直到车子停在楼下我的思绪还是混乱一片,理不出个所以然来。
“你的车呢?”是梵妮开的门。
“不知道谁在路上放的钉子,车胎报废了。送去修了。”我故作气愤地一挥拳头。
“这样啊。”她点点头,并未在意我的表演。似乎就是随口一问,完全没把这事放在心上。转身朝客厅里走去。
我跟在她身后,踌躇片刻问她瑟琳娜有没有来过。梵妮摇摇头,给了我一个否定的答案。我这才放松下来。
也是,她这个时候应该在医院才对。
“你这么关注她干什么?”
这话又让我的神经紧张起来。
“不是你昨天问我的吗?”我立刻把问题抛回去,“如果你们有重要的事要谈,我可以去找她。”
“不必那么麻烦,”梵妮已经坐到松软的沙发上了。她摆摆手,“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接着又提醒道,“没了车子杰森上学不方便。明天早一刻钟叫他起来坐地铁。”
“好的,修理厂那边我会盯紧的。”
我嘴上这么说。可心里却有苦说不出。
这偌大的街区,哪还有车的影子?
我宁愿是瑟琳娜为了报复把车扔在某个人烟稀少的地方,但恐怕那只能是存在于我脑海中的美好幻想罢了。以我对她的了解,搞不好我能在黑市的哪个角落找到我的爱车。
不过这些暂时都不重要了。为了不被梵妮发现端倪,我只好灰溜溜地跑去车行又买了辆和之前那辆外型差不多的车。然后提心吊胆地过了几个星期。
这段时间内,我勤勤恳恳地收拾卫生,带孩子。总之,有多努力就多努力。梵妮没少表扬我的付出。我面上谦虚的不行,实则心虚的一批。庆幸的是,瑟琳娜像是人间蒸发了似的再也没出现过。
又过了一段时间,哥谭市出了件大事——阿卡姆疯人院发生了越狱□□。
“这是阿卡姆动乱历史中最严重的一次。疯帽人泰奇,杰罗姆.瓦利斯卡等多名重犯涌上街头,全城实施宵禁。目前已有27人死亡,54人受伤……”
电话铃声响起,盖过电视机的声音。我接起话筒,梵妮略显焦急的声音从另一头传来。
“看好杰森,不要让他乱跑。”
“我知道了。”我偏过头看向身旁正聚精会神盯着屏幕的杰森答道。
“那你呢?你在哪?我去接你。”我将手搭在座机上,摆弄着上面的按键。那头突然传来“砰”的一声巨响,吓了我一跳。
“怎么了?”我连忙问,按下录音键。
“没什么事。你不用过来了。我晚些会自己回去的。”梵妮快速挂断了电话。
杰森乖巧地看电视,不需要我操心。我回放了刚才的录音,将音量调到最大,隐约能听见“啪”的一声,好似什么东西划破空气的爆破声,仔细听这其中还夹杂着男人的呜咽声。
梵妮在搞什么?
难不成她也有绑架人的嗜好?
电话铃声再次响起。这一次是戈登打来的。
“布鲁斯现在很安全。”他说,在嘈杂的警笛声中大喊。
“注意电台!不要听任何频道!”
“万分感谢。”我挂了电话,松了口气。心底却又难免怅然。倘若你在我身边多好。可惜由于你之前犯下的错误和我的不妥协导致我们分道扬镳,久别未能相见。
而现在正是危险的时刻。我是梵妮的管家,杰森还太小,抱歉我实在无法说服自己扔下一个孩子去找你。只好恳请戈登探长派人去韦恩庄园跑一趟。
好在过程并不重要。只要你的处境是安全的,布鲁斯,谁去找你又有什么关系呢?
天色渐渐暗下来,城市危机仍没有解除。电视机里播报的伤亡人数还在攀升。唯一令我欣慰的是杰森已经睡着了。
我望着他搂着玩具熊睡的酣然的模样,不禁暗自感慨他真是个乖孩子。然后轻手轻脚走出卧室。
就在这时梵妮回来了。
“杰森呢?”
“刚刚睡了。”我比划了一个安静的手势。
梵妮点点头,进屋换了身黑色的运动装,将披在肩上的头发扎起束成马尾。
“我要去个地方。”在我询问她是否要外出前她先开了口。
“你也跟着。”
车子行驶在道路上,不时有警车闪着警灯呼啸而过,直奔市中心。为了防止高危犯罪分子四处逃窜,警察封锁了部分通往外市的关键街道。这也直接导致我去往东区的过程无比坎坷。
路上梵妮想打开车载收音机被我一把拦住。
“那些疯子通过电台催眠人。如果你不想从楼上跳下的话,就不要听广播。”
车子七拐八拐,终于停在了东区的一间酒吧门前。酒吧尚未开始营业,外面的牌匾被黑布罩着。门口站着两个高个女人。她们认真检查了我的口袋。在被确认没有携带任何危险物品后,我才得以进入酒吧。而梵妮,她们看都没看直接默许她通过。
这样的差别对待让我心里很不舒服。但在没有搞清楚里面的情况前,我不会将不满的情绪表现出来。这也是特工生涯教会我的东西。
和外面漆黑低调的模样相比,酒吧的内部装饰的相当奢华。水晶吊灯微微晃动,斑驳的光影映在我的脸上。
突然的光亮让我感到不适,我眯起眼打量周围。舞池里放着音乐,但没有人跳舞。吧台的卡座上有几个姑娘,但她们的衣着打扮不像是来泡吧的。或许外人看不出来,但我能辨认出其中几个人是训练有数的杀手。
一个金发女人朝这边走来。虽然她穿着西装,剪了短发,但仍不难认出她就是芭芭拉。前不久你还在拍卖会上因为那把杀死雷霄奥古的匕首和她交锋过。
芭芭拉直接略过我,朝梵妮伸出手。两人象征性地握了一下。然后她领着我们来到楼上的一间包厢。它和普通的包厢没什么区别,只不过多了几个监控显示屏。酒吧里每个人的一举一动都尽收眼底。
穿着燕尾服的女性侍者端着两杯香槟走进来。芭芭拉将其中一杯递给梵妮,拿起另一杯。
我下意识伸手想去接,芭芭拉却把杯子送到嘴边轻抿一口。
我的手还悬在空中,尴尬极了。
“女士免费,男士付费。”
说罢潇洒地走出房间。
“你喝我的吧。我没有碰。”梵妮指了指杯子。
“不必了,”我耸耸肩,“这里对男性可真不友善。”
“来吧,阿尔弗雷德。”她招呼我坐下。然后熄灭了房间里的灯(这样可以更清楚地看见楼下的情况),“好戏要开始了。”
九点整,一群男人出现在大厅。梵妮向我解释,这十几个人都来自影武者联盟。他们神出鬼没,行踪不定。今天是约好了在这里会面。
“我们是来找恶魔之首的,他在哪?”为首的秃脑壳大声问。
“在这儿呢。”芭芭拉优雅地从阴影里走出来,举起手。掌心迸发出耀眼的光芒。
不仅是前来谈合作的影武者们,连我也难免吃了一惊。就在刚才我还在担心雷霄奥古会从某处现身。结果下一秒,象征身份的印记出现在芭芭拉一个女人身上。
这怎么能不叫人震惊呢?
也正因如此,他们起了争执。
“女人可以效忠联盟,但不能掌权。”为首的秃头坚持道。随即遭到芭芭拉手下的反驳。
“可雷霄奥古选择了她。谁拥有恶魔烙印,谁就是我们的首领。”
一个梳着高马尾的女人说。
两方人马谁也不服谁,气氛逐渐焦灼。芭芭拉倒是气定神闲。她轻轻摇晃着酒杯,像个局外人似的。
“那我只好把烙印从你身上切割下来了。”经过短暂的思考,秃头做出了决定。
他掏出匕首扑向芭芭拉,却被后者闪身躲开。秃头微微一怔,再度发起进攻,然而又是扑了个空。
芭芭拉没有再给他第三次机会。她放下杯子,直接伸手别过他的肘关节,用腿扫他的下盘,再用力一顶秃头的后腿窝,轻而易举制服了这个大块头。
“还有谁要来?”她露出讥笑。
剩余的男人面面相觑。估计他们也不敢相信,平日里训练有数的领头人物会败在一个身材娇小的女人手里。还是以近乎压倒性的优势。
这对他们来说无异于是一种耻辱。
突然其中一个影武者举枪对准了芭芭拉。其他人见状纷纷掏出枪,一步步逼近芭芭拉,将她围起来。
芭芭拉的手下也不甘示弱,立刻把影武者们团团包围,把枪抵在那些男人的背部。她们都是清一色的女人。
现在的局势微妙极了。
没人敢先动手。我坐在监控前,大脑快速转动,从这些影武者的角度思考该如何脱身。
“原来如此。”
芭芭拉开口打破了僵局。
“雷霄奥古选择了我是因为他知道你们有多软弱。自大又畏惧改变,害怕听从女人的命令。”
她脸上的漫不经心消失了,转而用凌厉的眼神扫视将枪口对准她的男性。这样充满蔑视的眼神让人不由得相信,她本身就是至高无上的王。在她的女性躯体下暗藏着一颗坚毅勇猛的灵魂和无限潜能。
芭芭拉再次亮起手上的恶魔标记,“现在,你们都给我跪下,否则我就不客气了!”
男人都沉默了。但没人按照她说的做。
几秒钟后,终于有一个人颤颤巍巍地放下枪,缓缓蹲下。
有了第一个,很快便有了第二个、第三个。不出一分钟,所有的男人都匍匐在她的脚下。但芭芭拉的女子军团并没有因此放松警惕,她们的枪仍旧对着他们的后背。
芭芭拉在那些男人中间踱步,他们低着头不敢直视她的目光。
“影武联盟不允许弱者苟活。这是你们自己定下的规矩。”
芭芭拉打了个响指,楼下大厅的灯全部熄灭了。
黑暗中传来数声枪响。然后是一片死寂。
片刻之后,灯光再次亮起,那些男人倒在血泊中。他们都变成了尸体。
“去把门外的人请进来。然后处理掉这些渣滓。”
芭芭拉对她的部下吩咐道,转身去吧台拿起那杯没有喝完的香槟,朝摄像头的方向举杯致意,俏皮地眨了下眼睛。将剩余的酒一饮而尽。
在近乎黑暗的包厢里,梵妮扭头看向我。
“给你一个小小的忠告,不要轻易惹怒女人。”
她那意味深长的眼神看的我心里发毛。
不要惹女人。
这话听上去是一种警告、一个危险讯号。尤其是当酒吧里同样身为男性的影武者都被杀死后,这种惶恐不安的情绪达到了顶点——这些女人有能力处置我,掌控我的命运。这是我不得不正视的问题。而我讨厌这种感觉——事情超出掌控的无力感。
我不想留在这里,不想待在这个由女性控权的地方(即便这里都是女人,但我不喜欢这样的女人),于是起身准备出去转转好缓解一下情绪。
芭芭拉恰好推门走进来,阻断了我出去的可能。为了不被发现异样,我只好又乖乖坐了回去。
“我的表现怎么样?够不够资格?”
“我很满意。即日起我们将开始合作。就按之前说好的来。”
梵妮起身,两人的手握在一起。
“谢谢你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