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如今你很少再谈起梵妮,但你做的每一件事似乎都在缅怀她。
这些举措虽不是长久之计,但却给你带来了良好的声誉。你的风评也从喜欢把妹的花花公子变成了大慈善家。鉴于梵妮走后你再也没有和任何一个女人约过会,媒体又给你冠上了痴情黄金单身汉的称号。对于梵妮,他们的口风转变极快。毕竟无论什么时候,死人对活人而言构不成威胁。
然而渐渐地,不知哪里出了差错,有些小道消息疯传你做这些是准备从zheng,还说的有板有眼——这可不什么好预兆。要知道官场上的那些老东西尖酸刻薄的可怕,如果有人敢跟他们抢位置,那些吃了一辈子油水的家伙恨不能将来人生吞活剥。尤其是像你这样强有力的竞争对手:年轻英俊多金又热衷慈善。
过了段日子,我通过线人听到一点风声。据说副局长的儿子出院后扬言要报复你,某个怨气冲天被你踢出董事会的高层也谋划着派人做掉你。两天后的剪彩仪式上,我制服了一个企图朝你面部泼洒不明液体(后证实为硫酸)的男人。这本该是一件再清楚不过的事情,却有记者故意制造舆论,将此次事件歪曲成你的自导自演。很难不怀疑是有人操控媒体故意抹黑你的形象。
如今,在经历过种种之后,我认为英雄主义并不那么重要,而幸福才是更不易得到的。经过再三考量,我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
我把你叫到书房,给了你一张去华盛顿的机票。
“我们去那里做什么?要待多长时间?”
“不是‘我们’,是‘你’。”我的内心翻腾着,却尽可能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平静些。
你惊讶地瞪大了眼,“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阿尔弗雷德!”
“我知道,布鲁斯。我还知道这意味着你将会离开我,而我会失去一个生命中我最在乎的人,失去他的全部。也意味着你会怨我恨我,但这也意味着你能够获得新生,这点更为重要。”
我的声音在不受控制地颤抖。我扭过头不再看你,否则这话很难说下去。
“布鲁斯,你只看到了这一条出路,它会毁了你。只有我们分开,你才会找到其它的,然后坚定地走下去。”
别的话,我没有说。也不知道该怎样表达。好在你懂我的良苦用心。我们走出书房,谁也没有再提起关于此次旅程的任何一个字。两天后你不声不响地打包好行李。
临行前应你的要求我们去了趟墓园。隆冬已至,下过两场大雪,这里白茫茫一片。
你在梵妮的墓碑前蹲下身用袖子拂去将碑上厚重的积雪,然后将一束玫瑰轻轻放下。
“你冷吗?我只带来一束鲜花,希望你不要笑话。”
说罢你回头看了我一眼。我立刻识趣地走开,给你留出足够的私人空间。你坐在梵妮的墓碑旁和她说了好久的话,又去你父母的墓前站了一会。
距离飞机起飞的时间不早了,你才恋恋不舍地离开。前往机场的路上,天飘起雪花。世界再次被白雪覆盖,变成一片纯白。无论如何,这样的日子总是意味着寒冷正在过去。
停车、搬行李、托运、值机、安检。在这之后我们并肩坐在候机室内,相顾无言。
巨大的忧伤冻结了时间。我摩挲着腕表,将手指搭在表盘上感受着那微弱得几乎听不见的咔嚓声。只有这样我才能感受真切。
我张开嘴,喉结滚动了一下,终是什么都没说。我在掩饰一种难以吐露的痛苦。这痛苦源于过去,通往未来,绵延不绝,让人看不到希望。事实上,你也在压抑自己的情绪。我们就像两个比赛选手,相互较劲看谁先服软先求饶。只要一方开口,这事儿就成不了。
登机信息出现在屏幕上,你呼出一口闷气,起身背包朝外走。我急忙跟上去。
我走出候机室,看到你站在门口。毫无疑问,你在等我。
“阿尔弗雷德,”你一把抱住我,将头靠在我肩上小声说,“我会想你的。”
复杂的情感在心中激荡。我紧紧地抱着你,但我的怀抱太小,不足以圈住如此大的体积。我的手摩梭着你背包的帆布,那沉重的包仿佛成了你身体的一部分。
说真的,我后悔了,布鲁斯。这一刻我多么想请求你留下。或是由你提出不想走。只要你说,哪怕一句话,一个音节我都会紧紧握住你的手再也不松开。
现在我发现,不是你不能失去我,而是我不能没有你。但我清楚地知道,我永远不能因为一己私利而抹杀你的可能。你不属于我,你属于未来,属于寒冬过后的明媚春天,属于一个黑暗即将散尽永昼降临的世界。而我唯一需要的就是学会放手。就如同我现在要做的一样。
于是我松开你,抬手假装不经意间抹去眼泪。
“去吧布鲁斯。你该走了。”我想我的嗓子有点哑。
你也红了眼眶。抿起嘴,郑重且缓缓地点了点头,转身,决绝。将背影留给我。
我看着你走远,仿佛那条路是不可避免的宿命。我更仔细地观察着你走路的方式,尽管我早已对此了然于心。
你通过登机口,最后一次朝我招手。一股热流席卷我的全身。
你不需要知道,我也不需要讲。
拉撒路之池的副作用在我身上体现的非常明显。肉.体的严重损伤导致我的记忆力每况愈下。我曾逃离了子.弹和死亡,现在记忆从我身上的伤洞逃了出去。
梵妮仅仅离开我们不到三个月,我已经记不清她的容貌了。
我只知道她是个值得尊敬的姑娘。漂亮且聪慧。你非常非常爱她。
或许有一天,我会同样忘记你的模样。你的声音和你的拥抱。但那些都不再重要。
布鲁斯,当你还是个婴儿的时候,你的父母把你抱回家。那是我第一次见你。他们把你交给了我,一个毫无抵抗力的小家伙。
他们说“照顾好他”,我说“当然”。
我抱着你,你睁开了眼睛。那一刻我就决定,我会为你做任何事。
如果你认为现在你所做的是必须的,那就放手去做。
总有一天我会忘记一切,但我不会忘记我有多么爱你。这是种直觉。我引以为傲。
布鲁斯.韦恩。我的小主人。行走于黑暗,侍奉于光明。他是夜色中潜行打击犯罪的义警,更是我的骄傲。
飞机就要起飞了。我舍不得离开。
“诶呦。”
突然有人撞了我一下。一个高挑的女人拖着行李箱擦肩而过。
“现在的年轻人一点礼貌都没有。”我小声嘟囔。
女人似乎听见了。她将机票递给检票员,回头望向我。
一顶宽沿的黑色帽子遮住了她的头发,只留下两络棕色的发丝垂在脸颊。她戴着墨镜,表情淡漠,朝我微微点了下头,转身走远了。
闸门在她身后关闭。明明没有发出声音,却似乎有什么在我的胸腔内炸裂开来。我感到恍惚。恍惚之后,压在心头的某种沉甸甸的东西消失了。整个人变得轻松起来。
我定了定神,走出机场。或许不需要太久,再过两个小时我就会等到你的电话。在此之前,我还可以去街角的事务所和戈登聊会儿天呢。
最后的最后,一些重要的以及不重要的事。
我从芭芭拉手里买下了匕首。以防哪天我厌倦了尘世的生活。
哈莉和艾薇曾想收杰森为养子。但出于对梵妮的尊重,她们并没有这样做。杰森随了母姓,正式更名为杰森.托德。目前就读于一所公立小学。假期的时候会来庄园小住。
瑟琳娜接受手术后很快恢复了身体。她现在是一名珠宝鉴定师。至少表面上如此。
艾米莉亚在狱中表现良好,因而获得减刑机会。她出狱后成了名修女并和自己的弟弟彻底断了联系。
韩露夫婚后第四个月死了。据说她分娩的时候大出血新婚丈夫却迟迟不肯签字。她就是这样被活活拖死的。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鲁迅、斯特凡松、苏特纳、奥兰多、一九八四、金蔷薇、群鼠。隐藏右手是某会的传统,懂的都懂,我不细说了。关于哥谭的总体概述描写来源知乎。
非常感谢大家能看到这里。阿福在机场遇到的女人是不是梵妮以及梵妮到底是真死还是假死脱身,这个是开放自选式结局。如果认定她是自杀,那么情况就跟你们所见的那般。如果她没有死,则可以按照“阿福只叫人查车的位置而非驾驶者情况”、“侦探有个办假.证的朋友以及他立刻赶来哥谭”这两个关键点发散思维。其实梵妮是否还活着已经不重要了,我想通过她的故事传达出的东西自认为已经写清了。这对我自己而言就足够了。至于番外,保守估计还得一个星期左右(笑)。
第27章 番外
致布鲁斯.韦恩
我给你写这封信是为了让我们能够在不说再见的情况下道别。这封信上没有死亡。请放心阅读。
我不想诉说。因为关于我们的曾经,我不知能对你说什么。对于未来,我也无话可说。
你想让我说什么?我能说的很少。我不抱希望。我无法再抱有希望。我考虑过各种可能性,清晰无误地明白做什么也没有用了。我所幻想过的种种是不可能和这座城市的黑暗共存的。
我们只是梦想者,我们俩都是。不切实际,脑海里充满不加以证实的理论。我们总是一动不动地悬在虚空之中,渴望寻求到什么能改变现状的东西。然而这里没有,那里也没有。既没有上下,也没有昨天和明天。我们一生都朝着自认是光明的地方前进,岂知那光源早已不复存在。
当良知逐渐死去,人心不过是活着的坟墓。当爱与善念走远,社会不过是装满躯壳的坟场。我憎恨男人也厌恶女人。她们屈服于男人的淫.威,挺着丑陋的大肚子招摇过市,仿佛生来就是为了受苦。
这个世界满是疲倦和愤怒的人,我理智中的恐惧越变越多。我看到了我在人群之中被拉扯的生命。在他们中间,声名狼藉牵扯着我的生命,他们中的每一个人都可以用一个指头来戳我。我再也不属于我自己,而是成了一个代名词。
我又能做些什么呢?
回头是错。向前是错。看开是错。努力纠正所有的错,结果同样是错的。我的人生就像错乱的音符,永远晃荡在封闭的迷宫里。
于是我得出一个不可避免的结论:再努力也是徒劳,这事儿我很早就预见到了。
对于已往的生活与经历,我既不后悔也不惋惜。我有幸不再忍受苦难。我感到难过的只是我还有许多事没有做完。
布鲁斯,你让我感到担心。我觉得你越来越有诚意,这也意味着我再也无法阻拦你。我那时就应该直接走掉,去到一个你找不到的地方。
你对我说,我不知道该如何缓解你的痛苦,不过,或许你可以试着爱我一下。
你说的对,布鲁斯。想从某处逃离只有一种方法:爱上某人。
对我而言,恋爱这种游戏只有心理健康,人格健全的人才玩的起。否则要么让自己痛不欲生,要么让别人遍体鳞伤。
过往的种种使我不可能爱上任何一个男人,但我愿意相信你和大多数人不同,也愿意相信你拥有忠贞不渝的爱情。
然而我再也不想说谎,不想骗任何人包括我自己。我已经撒了一辈子的谎,我不愿再背负谎言过日子。
性是我一生痛苦的源头和梦魇。可笑的是,它曾一度成了我赖以生存的手段。屈服于生活会使人变得麻木,脱裙子像吃饭一样随意。如果你因为昨夜的激情而产生了某种错误的认知,我向你道歉。我已一无所有,这是我仅剩的表达感谢的一种方式。
你抱紧我,但怀抱是空的。
我有一种垂死的感觉,不是因为我不爱你,而是你的爱让我心生苦闷。它太温暖、太炽热,真挚而不求回报。我感到不安。
不久之后你睡了。睡得那么深沉,几乎像是没有生命似的。我从抽屉里拿出阿尔弗雷德给我的储存卡(如果你不清楚那里面记录着什么,去问他吧)插.入录音笔中。
布鲁斯,这正是我给你写信的原因。你不该只得到模糊的回应,这暧昧对你不公。残忍、致命。这就是当你在枕边熟睡时我所产生的想法。
天渐渐亮起,我醒来时,你还在沉睡。朦胧的晨曦中,你臂上的肌肉和你的喉头微微颤动。透过你恬静的面庞,我看到了一个纯洁美好的幻象,从另一个角度反射出你和我相遇的过去,它包含着我短暂的一生,以及你一步一步走向我的那些日子。而现在你就在我身边,近在咫尺。
我百感交集。
但愿我已爱上你,但愿我已放下一切仇恨,但愿我的一生已全部交给了你。
这时你渐渐醒来,睡眼惺忪地微笑着抱住我。
布鲁斯,你之所以爱我,是因为我们没有真正开始过。你总是透过一层玫瑰色的雾霭回望过去,你始终对我心存幻想。如有机会,爱会变成失望。以及别的什么东西。爱消逝后才是真正痛苦的开始。
梵妮是个什么样的人?她自私自利,凡事全都为自己打算。为了达到某种目的,她会把所有有罪的、无辜的人都牺牲掉。她根本不爱你。她只是在利用你,仅此而已。
当然了,无论怎样说,我敢打赌你不会忘记我。可爱情不是监狱,你不能把自己困在里面。
布鲁斯,你还有机会去爱别人。你能把自己没能得到的东西完全用你所希望的形式重新给某人。
我心中的幸福生活是这样的:身体健康,精力充沛,心态平和;有一份并非来之不义的财产,火炉永远温暖;不要有诉讼案子,而是有一批志趣相投的朋友欢度春光。过简单的生活,不要成为烟鬼酒鬼和瘾.君子。不要在婚床上忧忧郁郁,要忠贞不渝,要有良好的睡眠,让黑夜只是一个瞬息。愿你成为你想成为的,不用贪恋别的;愿你既不害怕大限之日,也不期待它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