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她说有个旧相识,在城郊置了宅子,那人原本是做些小买卖的,几个月前她上街的时候与那人重遇,这两人才联系上了。
好了好了,看在她也是个可怜人的份上,恭王府也不差她这口饭,你就放宽心吧。”赵云珺拍了拍她的背说道。
“对了,皇后娘娘前些日子赏了些玉露琼脂膏给我,这东西极其难得,想必也是看在你二哥的份上才极不情愿赏了我的。你待会带一盒回去。”赵云珺一边说道一边往屋内走。
顾念芝一听这个可就来了精神,方才写满了不满的小脸上瞬间眉飞色舞,“真的?这东西怕是连得宠的妃嫔们都未必能拿到,你居然一下得了俩?”
两人进了屋内,冯忆雪正坐在八仙桌上安静喝茶,见赵云珺与顾念芝进来,便立马起身朝两人毕恭毕敬地行了礼。
顾念芝的心早就随着那玉露琼脂膏飞走了,赵云珺让冯忆雪不必如此拘谨,才又笑着对顾念芝说道:“在柜子下面的抽屉里呢,你自己拿。”
顾念芝没有多想,今日鸳鸯翡翠被赵云珺支走忙年货买办的事情,她与赵云珺的关系,早就是可以互相翻抽屉的程度。
拉开柜子第一个抽屉,空的;
拉开第二个,才看到一个小匣子,想必定是在这匣子里了。
她满心欢喜将匣子打开,待看清匣子里面的东西时,一下被吓得松了手。
屋内的赵云珺跟冯忆雪被匣子跌落的声响下了一跳,两人急急起身查看。
待冯忆雪看清地上的东西时,也吓得连连后退。
巫蛊木偶!
赵云珺不明所以,上前捡起这木偶端详,只见这木偶人身上贴了一个生辰八字,翻到背面一看,上面赫然写着「冯忆雪」三个大字。
毫无疑问,这木偶人就是用来诅咒冯忆雪的。
从大理朝开国以来,天子就恨毒了这种诅咒之法。一旦发现有人使用此术,有关人等一律全部处死,连宫里的妃嫔也不例外。
可这种事情在宫中却屡禁不止,不是因为大家不怕,而是用此法栽赃陷害他人几乎是百发百中,皇上宁愿杀错也不放过。
顾念芝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才吓得脸色发白浑身发抖。
她知道赵云珺必然不会做这种事,可皇上信吗?
赵云珺皱着眉观察完手中这个木偶,又抬头看了眼冯忆雪,表情耐人寻味。
还没等赵云珺与顾念芝开口,冯忆雪倒先掉了泪,踉跄着节节后退,像是怕极了赵云珺,颤抖着说道:“你……你好狠的心啊……”
“我说了……过了年,友人一切安排妥当后,我自会离开恭王府,你容不下我,赶我走便是了,又何必使这法子害我。我一个苟延残存之人只是求一条活路而已,你又何必赶尽杀绝?”
“你……”顾念芝被气得话都说不利索,“我嫂嫂断断不会做这种事。”
赵云珺无奈摇摇头,顾念芝这孩子果然是金枝玉叶,吵架定是吃大亏的那个人。
她手握着木偶站起身来,正想说话,便听见屋外小厮传话,“王爷回来了。”
怎么偏偏在这时候回来?她还没开始掰扯呢。
顾辰烨一踏入屋内,就见到三个女人相互僵持的一幕。
冯忆雪一见他,双脚发软一下就跌倒在地,只看半边脸,都觉得她可怜得楚楚动人。
顾念芝像是见到了救星,飞扑到顾辰烨身旁,以最快的速度将整件事的始末告知顾辰烨。
顾辰烨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原来越冷峻,使巫毒之术,死罪一条。
赵云珺大概猜到是怎么一回事了,冷冷地看着冯忆雪,语气波澜不惊说道:“这种手段是不是太低智了点。”真以为在拍古偶剧啊?
“想嫁祸我,好歹也换个新颖点的法子。”说完,赵云珺便将手中的木偶扔到冯忆雪面前。
冯忆雪迅速换了张嘴脸,边啜泣边颤抖着说道:“嗯……我也相信必然不会是王妃做的,王妃何等心胸,断不会因为我与王爷的过往而对我怀恨在心。
王妃待我如何,我是看在眼里的,此事定是有心人有意栽赃,王爷身为摄政王,定不会徇私枉法,王爷,您可要为王妃讨回公道啊……”
顾辰烨瞥了她一眼,又将眼神放在赵云珺的身上。
“欸欸欸,你这么说就有问题了,这屋子又不是只我一人住的,你凭什么一口就咬定这玩意儿是我的?”赵云珺不怀好意地看了顾辰烨一眼。
“王妃的意思是……”冯忆雪颤颤巍巍地看向顾辰烨,“是王爷?”
“当然不是,我是说你先入为主,你又如何得知这有心人是特意栽赃我,而不是为了栽赃王爷呢?”赵云珺粲然一笑道。
冯忆雪一时语塞,竟想不到什么话来反驳。
“来人。”顾辰烨总算开口了。
一旁的顾念芝不禁松了口气,这下冯忆雪绝不会有好果子吃。
这冯忆雪也太愚蠢了些,放眼京城谁不知道顾辰烨与赵云珺两人感情之深厚,又岂非是这等拙劣手段能离间的。
冯忆雪听顾辰烨这绝情的口吻,心当下就凉了半截,她还能怎么为自己开脱呢……
“将王妃押至天牢。”冷不丁的,顾辰烨冒出来的话让屋内的空气都停止了流动。“本王择日亲自审她!”
他的话比外面的雪天还要冷,每个字都透露着不容置疑。
屋内众人瞠目结舌,皆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赵云珺的心猛地一沉,方才自己听到的这话,是幻觉吗?
顾辰烨的贴身随从也迟疑了,平安更是目瞪口呆,连冯忆雪都被惊得停止了哭泣,顾辰烨竟真的……
顾念芝一脸不可置信,这个人……还是她二哥吗?
“二哥你……太荒谬了,你情愿信一个外人也不信嫂嫂,你对她了解最深,她何曾是会做这种下三滥事情的人!”顾念芝已将往日的礼仪教养抛却一边。
“我平日对你是过于纵容了,何时在我面前说话也这般没了大小。”
顾辰烨看都没看顾念芝,他从没像今日这般对她说过重话。
顾念芝一听便知道顾辰烨是真的动了气,心口憋了一口气发不出来,没一会便涨红了脸。
她的直觉果然没错,冯忆雪只要一天还待在恭王府,就不可能让人真正放心。
屋子里没有人敢先动,那几个随从一时间也没了主意。真……真要把王妃押到天牢?
那可是天牢啊……进去一次,不死也得脱层皮。
顾辰烨看那几个随从愣着不动,眉眼里多了几分不耐烦,“本王看你们一个两个都反了,是本王方才说得还不够清楚吗?将王妃给本王拿下,押至天牢!”
他脸上的线条绷得紧紧的,赵云珺便知他在极力忍耐,现在的他,连看都不敢看她一眼。
赵云珺苦笑,喃喃说道:“你明明说过的,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会信我……”
她自嘲似地摇了摇头,现在的她,能做的就是维持自己应有的姿态,就算决裂,就算心死,她也不允许自己过于难看。
天牢而已,如果她与顾辰烨之间连这点信任都没了,就算去地狱对她来说也是一样的。
要押下赵云珺根本不费吹灰之力,她根本不会反抗。为首的那位随从走到赵云珺面前轻声说道:“王妃,得罪了。”
直至赵云珺走出门外,顾辰烨都没再看她一眼。
冯忆雪像是也没料到事情竟发展成这样,只半边脸也能看出她心底里充满猜疑。
顾念芝看着被押下去的赵云珺,早已被气得说不出一个字。
她又惊又悔,如果不是自己拉开了那个抽屉,如果不是冯忆雪也在这屋子里,如果不是她二哥碰巧在这个时候回来,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她那蓄满了泪的眼睛狠狠瞪着冯忆雪,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觉得冯忆雪的脸上露出了胜利者般的微笑。
她怒不可遏,再也无法忍受这屋内的一切,糊涂的二哥,亏他还是摄政王,呸!
顾念芝一语不发破门而出,脚步匆匆,像是要去追赶赵云珺的身影。
顾辰烨稍稍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哑着嗓子对平安说,“传下去,等鸳鸯翡翠回来,便一并押进天牢,凡与此事有关人等一个都不能放过。”
平安只觉得现在的顾辰烨尤其陌生,不由紧张地为赵云珺三人捏了把汗,“是……是……”
顾辰烨见冯忆雪仍倒坐在地上不起,用所有人都没看见的速度微微皱了皱眉,便迅速恢复如常。
他还是那个温文尔雅的恭王,“你先起来吧,回你的院子里休息。待本王查清后,自会给你一个交代。”
冯忆雪心虚地拽了拽衣角,又抬起手佯装抹掉泪痕。她的语气与方才完全不同,娇滴滴说道:“王爷,您别气坏了身子,想来都是我的错,如果当初你们不是为了救我,今日我也不会生出这事端。王妃想来是一时糊涂,王爷您……”
“够了,本王说了,自会给你一个交代,我说到做到,你回去吧。”
顾辰烨转过身去,极力压制自己心上的怒气,又用温和的语气说道:“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吩咐平安去办就是。”
平安与冯忆雪都愣了神,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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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第六十三章 【修】
——好久不见——
平安在心底呐喊:“凭什么?”
虽说他只是个小小奴才,可毕竟他从小也是伺候着顾辰烨这等人物长大的,要他伺候冯忆雪?这口气实在难咽。
可顾辰烨的神色不似说笑,他也只得梗着脖子不情不愿地答应下来。
冯忆雪感到心里有一种从未有过的畅快感,这件事情的收获简直出乎她的意料。
看来,顾辰烨与赵云珺的感情也并没有外界传的那般坚不可摧。更重要的是,顾辰烨也没有外界说的那般刀枪不入嘛……
赵云珺被脱去身上的锦服,像所有的阶下囚一样,只穿一层薄薄的亵衣便被扔进囚牢中。
那当差的对赵云珺也丝毫不留余地,他们在这见过的风光人物数不胜数,更别说只是区区王妃了。
赵云珺一语不发,这个时候她最应该做的是保存体力。正想找个角落蹲坐,就听见一阵哭哭啼啼的女声传来。
这声音好生熟悉。
“郡主!呜呜呜……”果然是翡翠。
在翡翠一旁的鸳鸯还算淡定,可当她一见到早已被关在牢笼里的赵云珺,眼泪便止不住地流。
郡主竟落得如斯田地,她俩还有什么脸面见赵将军。
“不想多受罪就给我闭嘴!”那当差的耳朵快被翡翠的哭喊声震聋,便啐了一口,恶狠狠向她说道。
赵云珺扭头叹了口气,没想到顾辰烨连她俩也不放过。
“郡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怎么王爷他……”鸳鸯哑着嗓音问道。
“别哭了,省点力气,我们还不知道要在这熬多久呢。”赵云珺扒着栅栏朝她俩说道,“这次……倒真是连累你俩了……”
狱卒粗暴地将鸳鸯翡翠分别扔进两个囚牢中,将链锁锁上便离开了。
“郡主您这说得是什么话,您何曾连累我们?”鸳鸯解释道,“方才我们一回到恭王府门口,就被人给拿下了,说是因郡主您在恭王府使巫毒之术……”
“这……这怎么可能!巫毒之术,这可是死罪啊。”翡翠啜泣道,“郡主您……您这分明是被人给陷害了啊。”
“王爷……王爷竟如此不分好歹,难道他平日里对您的好,都是假仁假义的吗?怎么出了如此荒唐之事,倒不向着你,向着外人去了?那个冯忆雪,果然不简单,郡主您这是引狼入室了啊。”翡翠愤愤不满。
“如果……如果将军在这,断然不会让那些人得逞。”鸳鸯若有所失说道。
对了,还有赵澜。
如果赵澜知道此事,必定心急如焚。他现下是最不能分心的时候。
肩负家国重任,此时西北战场又正是焦灼之际。如果还要为她的事而费心的话,她可真是罪孽深重。
“如果王爷尚且还看重我俩的夫妻情分,我倒是希望他不要派人向我爹通传此事。”现下这是赵云珺唯一的担忧。
“郡主,可如果这样,您身后就真的是没人了,这件事分明就是有心人要害您。王爷……王爷是指望不上了,如果连赵将军就救不了你的话,岂不是要做那板上鱼肉任人宰割?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了?”翡翠急忙说道。
赵云珺故作轻松咧嘴一笑,“别想着靠爹爹了,靠自己吧。咱们现在被困在这也没其他法子,先静观其变吧。再不济就听天由命吧。我答应你们,无论如何,我都会保住你二人。”
“郡主,咱仨相处了这么些年,郡主岂有不知我为人的?我岂非那贪生怕死之人,我担心的是您啊。”鸳鸯冷得直哆嗦,嘴里冒出阵阵白雾说道。
这天牢本就阴冷,虽然中央有个大火盆,可她们被褪去外衣,身上只剩单薄的亵衣。单凭这一件衣裳,又能让她们在这鬼地方撑多久呢?
“好了,现下什么定论都还没有,我们就在这要死要活的。”赵云珺笑着说,“别忘了,我们可是从将军府出来的人,都别给我爹丢脸了。”
“嗯……”翡翠强忍着泪抽泣,又觉得赵云珺说得在理。
“郡主,元宵了。”鸳鸯被冻得脑子都迷糊了,隐隐却听到远处传来一阵阵声响。
是宫里在放烟火。
原本缩在角落的赵云珺,听到鸳鸯这话,愣愣地抬起头来。
被关押了十数日,她原本圆润的脸蛋已有了明显的棱角。
她起身走到牢笼那扇高高的、小小的窗前。这里刚好能瞥见宫里天空的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