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听说要搬进恭王府,赵云珺却不干了。
“我就待在将军府,哪儿都不去。”她在心里跟赵将军许过承诺的,这次可不会再食言了。何况,在将军府住习惯了,她也自在得很。
顾辰烨知赵云珺心里放不下赵将军,可他放不下赵云珺。
索性不再争执,让平安将他搬了一半的行李,调转车头搬到将军府上去。
赵云珺在哪,他就在哪。
这下,他算是成为史上第一位住进岳父家的议政王了。
即便是成了议政王,还是得顶着个「惧内」的名声。
搬东西的那天,冯忆雪是彻底傻了眼。她没想到顾辰烨竟真的能做得那么狠那么绝。
简直想置她于死地。
皇上那边的意思是让她自生自灭,家是不能回了,朝堂中不少人也听闻了此事,她这一生断不可能再妄想得一段好姻缘了。
本想着是一次飞上枝头的机遇,可现实却是等着她的人间炼狱。
靖王府待她就跟皇宫内打入冷宫的妃子们一样,除了保证不会让她饿死,其他的便连看都不看她一眼。
好,你不仁我不义。
她一个失去靠山的弃子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了,可她断不会让自己消失得如此悄无声息。
这天夜里,她穿上自己唯一一件红衣,就算死,也要死在这靖王府,给他们添添堵,让他们一想到她,也要打个寒颤。
她割开自己的手腕,像发了疯似的,用手掌沾了自己的血,在顾辰烨的房间里墙上、门上,甚至是床上乱涂乱画。
没一会,整个屋子内就像是凶案现场般可怕渗人,每一道血痕都像被她发了毒誓一般。
顾辰烨的房间里已经几乎搬空了,那张被她睡过的床,顾辰烨本想将它烧了,可想了想还是将它留在了屋内,不再理会。
他与赵云珺还会有新的床。
冯忆雪想到这里的时候,心里便更加恨毒了顾辰烨。只是因为她碰过的东西,他就要将它遗弃在这,留在这长长久久地羞辱她。
她渐渐有些神志不清了,失血过多让她开始晕头转向。她无声流泪,将那把割破手腕的刀拾起,用自己最后的力气狠狠地将刀刃从额头到脸颊滑动,在左脸留下一道无比丑恶刀痕。
做完这一切,她满意地笑了。
倒在地上,静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第一个被吓到的人,肯定是那个心不甘情不愿每日为她送饭的丫鬟。想到她会被吓得屁滚尿流的样子,冯忆雪就不禁想笑。
就在她彻底睡过去之际,忽然觉得身上一热,她睁开眼,眼前一片迷蒙,她已经看不清了。
可却知道来人为她盖上了衣裳,小心翼翼将她抱起。
好暖……
她从来不知道原来被人抱着原来是这么暖的。
李公公从未遇到过这种事,堂堂议政王竟搬到岳父的府邸。
明明是给顾辰烨递的圣旨,却要跑到将军府上去宣读。
赵云珺惶恐不安地跪到了将军府前厅,悄悄扭头偷瞄了一眼身旁的顾辰烨。他面不改色,给她回了一个轻微的点头。
这是让她安心的意思?
她怎么可能安心,短短几天发生那么多事,她还没好好喘口气,李公公居然又带着圣旨上门。
她对圣旨是彻底患上了PTSD,好像只要看到这道黄纸,都准没好事。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恭贤郡王,沉稳内敛,足智多谋,雅人深致,数次助朕于危难之间,忠心不二,深慰朕心。
今特制此诏,着其为摄政王,封号恭王,着郡王妃为恭王妃,望汝等尔后勿忘家国,爱国体民,矜矜业业,力顾大局,莫忘前讳。
钦此!”
「摄政王」这三个字听在赵云珺耳中,每个字她都认识,怎么连起来她就不理解了呢?
怎么这皇上就只盯着顾辰烨不放了呢?
还是说,时至今日顾辰烨的能力已远远超乎她的想象了呢?
“恭喜恭王恭王妃,从今往后,恭王与恭王妃的朝服、蟒袍、朝珠规制、俸禄与亲王世子同。”李公公上前朝顾辰烨递过圣旨,献媚道。
原本议政王就只算是个荣誉封号,并无实质官职品位。可这次皇上册封顾辰烨为摄政王,那可是堂堂正正实现从四品直接晋升到正一品的跨越式跳级。
顾辰烨也成为了大理朝第一位越过父亲和兄长,直接被钦点为摄政王的庶子。
他的眼底闪过一丝苦笑,事情竟越发不受偏离正轨。看样子,皇上是真不打算放过他了。
“王爷,恕奴才多嘴,王爷和王妃还是及早搬进恭王府才好,王爷屈尊于将军府实在是……”李公公凑到顾辰烨身旁小声说道。
“有劳李公公费心了,本王恐怕还要再将军府住上一段时日,就请李公公多多担待。”
既然顾辰烨本人都这么说了,李公公哪还有劝的道理,只是顾辰烨的加官进爵要准备的事情和东西一大堆,这下得仔细吩咐下边的人,可千万别送错地址了。
以后赵将军回来,顾辰烨还不搬地话,他可就更头疼了。两位正一品大人同用一座府邸,说话做事就更不能有丝毫差错了。
李公公告辞后,赵云珺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前面不知道还有什么血雨腥风等着他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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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第六十章 【修】
——意外重逢——
将军府的话题一个接一个,满京城又热议起来,没想到多年过去了,这两小口还在为大家贡献了一个又一个的谈资。
可这时,两个当事人早已换上了便服优哉游哉地走到了华安城的街道上。
“你怎么一点儿也不惊讶的样子?”赵云珺疑惑问道,“难道你早知道了?而且皇上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晋封你?”
顾辰烨并没有打算将他在皇上面前发过的誓告诉赵云珺,便只耸了耸肩,不作回应。
他知道以皇上的性子,定会因为他的表态给他晋个爵位,以示对他的补偿与体谅。
只是这次连他自己也失算了,没想到皇上竟然直接给他封了个摄政王。
他不由露出一丝苦笑,皇上这下可算是将他彻底摆到台面上来了。
赵云珺看出他低落,“你是不是很不想当这个摄政王?”
“事已至此,没有什么想不想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随遇而安吧。”顾辰烨淡然地微微一笑,牵着她的手稍稍用力了一些。
两人不知不觉走到护江城墙的脚下,看着那高耸的城墙边,默契地相视一笑。
这是他们第一次相遇的地方。如今若是再让她来一次,她却不一定会再做出那样石破天惊的事了。
“如果当年我不在那人堆里,你怎么办呢?”顾辰烨试探问道。
“你不在,还有别人嘛。我可瞧见了,那天俊俏的公子哥儿可不少呢……”赵云珺认真说道。
顾辰烨不满地瞥了她一眼,敛起了笑意。
“可惜了,如今竟要你委身于我,想来这些年你怕是心有不甘吧。”顾辰烨醋意十足。
赵云珺扑哧笑出声来:“活该,明知道答案还要问。这话听着怎么酸溜溜的,不好受吧?”
见顾辰烨无视她的玩笑,还是一脸气鼓鼓的样子,赵云珺好生说道:“知道什么叫注定吗?我出现在这里,你也同时出现在这里,这就是注定,不会有第二种可能。”
“如果非要说有第二种可能,我怕是根本不会再有勇气做出那样的事……”当众向陌生男人求婚。
“如果还有第二种可能,就交给我来。”顾辰烨说道,“交给我来提亲,我来求皇上赐婚。”
“好。”赵云珺想了想,这个可能性好像也不错嘛。
“可是,如果没有我……你也不会走到今日这一步……”赵云珺惋惜地说道。
顾辰烨却没有回答,顿了许久才说道:“不对。”
“说实话,一开始我也以为自己向皇上投诚是因为你,可经过这些年,我却不敢肯定了……”
赵云珺陷入沉思,“其实,我也有同感。”
“哦?”顾辰烨挑眉问道。
“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这几年好像身边发生的所有事情,总是往我们最意想不到的方向发展,我们却束手无策。”赵云珺说道。
“嗯,没错。”顾辰烨说道,“只是现下我还没理清头绪。”
这种感觉很蹊跷,像是被什么人或者无形的力量推着拉扯着走,一个不小心就会失重,坠入万丈深渊。
“我心里有疑惑,但不敢妄自下定论,如今我们的处境越来越不利,有件事我必须要告诉你了。”赵云珺肃然道。
两人找了个僻静处,顾辰烨蹙着眉听完了赵云珺伏在他耳边说完的一席话。
想来,他当年的直觉真的没错。
“当然,这一切都只是我的猜测,我也没有实质证据,只是我既然对此人有了猜忌,就断没有瞒着你的道理。”赵云珺担忧地说道。
“嗯。”顾辰烨眼眸深邃亮晶,顿了顿后柔声道,“不过,这一切就算是因为你,我也义无反顾,就当是你欠了我的,这辈子也别想赖账。”
“十七岁起就赖不掉了。”赵云珺佯装苦恼。
顾辰烨想起前几日他也是这么回答她的,没想到她竟然还记得,心中只觉得像被羽毛撩过一般。
禹州溧白镇一带发生鼠疫,顾辰烨还未以摄政王身份上任,便被皇上秘密派往陕塬勘察。
皇上怀疑此地污吏作梗,呈上来的奏折竟无一份提及鼠疫之事。
顾辰烨微服私巡视察民情,赵云珺陪伴一同前往,同行的还有徐侍卫一众人等。
他们一行人伪装成外地商人,水路陆路交替行至陕塬、豫州等地,众人心情却越来越沉重。
沿途多地早已变成空城,街上到处都能看到棺材、尸体和那些奄奄一息的人们,别说是顾辰烨与赵云珺,即便是徐侍卫,也没见过如此恐怖的景象。
一开始,他们还竭尽全力将自己身上的食物与银两尽数掏出相助,可那无异于一滴水滴落到一片沙漠一样,全然无济于事。
皇上的担忧不无道理,陕塬起初先是有「蝗灾」,粮食供应不上,以至民不聊生。
与鼠疫相比,守着自己的江山明显更为重要。地方一众官员见没好处,一开始并没有直接向皇上汇报此事。
此后,接二连三的灾难降临,干旱导致老鼠横行,人饿极了便吃老鼠,可老鼠携带了病毒,进而发展成鼠疫。
为了避免被瘟疫传染,灾民们不得不四处逃亡,鼠疫进而向西蔓延。
到了这个地步,地方知府更是不敢上报了,等到巡抚得知情况后,已经太晚了,一脉连枝一损俱损,只能想着法子偷偷隐瞒。
可百姓深陷其中,陕塬、豫州已深陷泥潭,还大有向外蔓延之势。
可这帮混账官员,还抱着侥幸的心态,幻想着灾难终有一日会自我消退,还他们安宁日子,地方军队都早已变得松懈的不堪一击,更别指望他们去赈灾了。
顾辰烨一边派人快马加鞭将密函送抵朝廷,请求皇上立即打开国库开仓赈灾,一边沿途收集地方巡抚知府不作为与贪腐的证据,务必事后将他们一网打尽。
众人心情愈发沉重,如果不是这次的秘密委任,他们至今坐在京城豪华的府邸里,享受着一切歌舞升平的幻象。
这种现象肯定不止陕塬、豫州两处,当你发现一只蟑螂的时候其实已经有一窝了。
以往先帝为了平衡朝廷势力,对很多事秉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做法。
可万事万物也有走到头的时候,如今这做法是走不通了,皇上如若不趁此次痛定思痛,必后患无穷。
顾辰烨摸清了陕塬、豫州的情况后,又马不停蹄地向江南一带出发。江南是富庶之地,皇上也没说要考察江南啊。
同行一众人皆不明其意。
只有赵云珺明白,如果连江南的情况都不乐观的话,说明大理已有积重难返之势。
可惜一切都印证了顾辰烨的顾虑,江南完全不是奏折中呈现出来的繁荣盛景。
朝廷急于摆脱财政危机,便将矛盾转嫁到江南一带的工商业者,商人们深受地方官吏的掠夺、欺压,经济萧条、活力全无。
一经报商,千金立尽。
而地方官吏对百姓则进行极其残酷的科敛,导致多地民不聊生。
富商和贫民皆无宁日。
虽说赵云珺一直将自己当成时代的旁观者与局外人,顾辰烨也做好了「所有王朝皆会覆灭」的心理准备,但当自己身处其中,断不可能置身事外。
如果再早一点发现,再早一点动手……是不是就……
赵澜在西北的战事也不容乐观,因为鼠疫的影响,死城越来越多,勒津布军队势如破竹,连续将好几处如无人之境的空城占为己有。
外忧内患,事不宜迟,顾辰烨赵云珺他们已从京城出来大半年了,现该上报的上报,该收网的收网,他们不日将启程返京。
在汾洲用过午膳后,他们便走水路一路往北。用膳后走出酒楼门后,却听到前方一阵骚乱。
“我是瞎了狗眼,还真拿你当稀世珍宝,呸,你不过就是个臭,装什么孤傲清高,早被人玩烂了,好不容易逮到我这么傻的给你赎身,你是不是还觉得自己挺有能耐啊?啊?”
一连串不堪入耳的话让赵云珺没法坐视不管,便上前去一探究竟。
只见一女子趴在地上,身上的衣物早已被撕得破破烂烂,露出不少皮肤。
身旁一肥头大耳的男人,正拽着她还想继续扒了她身上的外衣。
“住手!”赵云珺喝止道。
当众家暴,这还得了。
“哦?”那肥胖男人循声望向赵云珺,哟,仙女下凡啊。
那男人猥琐的目光在赵云珺身上流连了一番,“哼,想替人出头也得看自己有没有这本事啊,小姑娘。”说罢,还往地上那名女子身上吐了口痰。
赵云珺嫌弃地皱起眉,就想直接上手将那女子搀扶起来。那男子见状,立即想抓住了赵云珺的手腕,谁知手还没碰到,就被一物击中手掌,疼得他连连后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