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晚虞一路沿着湖边往曲荷院走,看着湖中错落的岛屿皆是石桥相连,其中的亭台楼阁俱是江南的建筑风格,又有树荫掩着,就是阳光再烈,迎着清凉的湖风,倒是也不觉得多热,反而神情气爽的很。
“轰隆隆——!轰隆隆——!”
江晚虞下意识抬头,只见原本晴空万里的天不过一会儿,便骤然变了脸,乌沉沉的厚重的云层压迫而下,和煦的微风瞬间便成了狂风,吹得人睁不开眼,豆大的雨立刻就落了下来,也将来不及避雨的江晚虞淋了个正着。
初柳忙四处张望,眼尖的在一片绿色掩映当中看见了亭尖,忙道:“夫人!夫人!前面有个亭子!”
“啪嗒啪嗒啪嗒......”
初柳刚进了亭子便立刻放下了手中的东西,着急忙慌的看向自家夫人,道:“夫人,你怎么样?都湿了,这可怎么办,不及时换下衣裳患上了风寒可怎么是好?”
江晚虞稍稍整理了一下自己,抬头便听见这小丫头噼里啪啦的一顿话,只是话里却都是担忧,不禁心中一暖。
她看了看天,有些无奈道:“谁也料不到这天气说变就变,先别急,这雨应该不会很久。”只是她虽这么说,但心里却还是有些担心的,毕竟就算只是个感冒发烧在普通不过的病症,在这里也不是好玩儿的。
只是她话音刚落,就意外的听着竹帘半掩的亭子里竟然传出几声轻微的咳嗽之声,顿时转身看了过去。
初柳更是惊道:“谁?!”
江晚虞转身便看清了那坐在亭中的人,那人自然也看见了她,只是不过看了她一眼就敛下了目光,微垂着眼。
只见亭中石桌之后端坐了一人,一身玄色衣袍,身上却没有任何代表身份的装饰纹样,简单到了极致,与他身后骤然暗沉下来的青山仿佛融为一体。
江晚虞自认见过的俊美男人也不少,就说那些娱乐圈的男明星容貌就让绝大部分人望尘莫及,但这男人绝对是她见过的最好看的了!
她仔细看了他一眼,这人身上看着干干净净的,看着就不像是同她们一样是避雨来的,这样的话,倒是她们打扰到了人家。
她在记忆里搜寻了一会儿,没有找到,应该是原主也不认识的人,便开口道:“这位......不知如何称呼?”
听着她询问的话,端坐在石桌前的人缓缓抬眼,看了她一眼,平静道:“沈。”
“......沈,大人?”江晚虞见他惜字如金的模样,只能自己猜测了,这人看着虽然看着年轻,但整个人却透着沉稳,看着不像是哪家公子哥儿。
沈渊没有看她,只是那轻轻敲击在石桌上的指尖突然顿住。
江晚虞觉得自己只眨了眨眼的功夫,就被当头盖下一件衣袍,顿时黑暗中一阵陌生好闻的冷冽中带着淡淡的药草香袭来,她下意识拉下了盖在头上的衣袍,余光立刻就瞄见了身后侧一个高大身影走来,立刻便将身上的玄色外袍给拢了拢。
这才转头看向她身后侧的高大身影。
只见那人一身深紫色袍服,身姿挺拔,腰束革带,配腰刀,面色凌厉沉凝,只单单看着就让人畏惧三分。
这是......监察卫黎指挥使?
他怎么会来这儿?不对,她能在这儿,人家自然也是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了。
黎庭虽然在接到陛下的眼神后,没有说话,但心里却也是难掩震动的。
陛下何时是会将自己的衣物给其他女子用的人?
黎庭看着已经转头看向他的女人,眸色微凝......靖宁侯夫人?
江晚虞细白的手指攥着身上掩着的玄色衣袍,顿了瞬,还是嘴角扬了扬,微福了一礼,道:“见过黎大人,黎大人也是来避雨的?”
黎庭微讶,看着她的神情,这靖宁侯夫人竟不怕他?
他随即颔首:“靖宁侯夫人。”打了声招呼,便也没在出声,侧立在一旁闭目养神了起来。似乎并没有看见她身上那明显不合时宜的玄色衣袍。
江晚虞攥了攥手中顺滑的衣料,看着那从容不迫饮着酒的男人,想了想她还是感激的笑了笑,道:“多谢沈大人好意,免了我受风寒之苦。”
黎庭闭着的眼微微震动,却始终没有睁开。
沈渊捏着酒杯的手指微顿了顿,抬起眼睑就看着她一身狼狈,身上胡乱披裹着他的衣袍的模样,微蹙了眉宇。
他也不知道他自己方才为何会突然做出那样的举动,只是,想着她方才那般模样会被别人看见,心中便有些不悦。
他神色平静,“侯夫人不必多礼。”
江晚虞道了谢后,亭中便再次安静了下来,这浩渺的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了风声雨声,沉寂的气氛让处在陌生氛围里又仪容不整的她略微有些尴尬。
只是幸好让她尴尬的时间不长,雨声很快便小了起来,黎庭骤然睁眼,朝着亭中两人点了点头,沉声道:“在下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江晚虞看着她的背影,道:“黎大人慢走。”
这时,一个年轻的小太监才从亭后的青石小道上撑着伞出现,只是眼神免不了在那易了主的玄色外袍上多看了几眼。
沈渊瞥了他一眼,徐生立刻就收了眼神,小快步走了进来,收了伞,先看了眼自家陛下,这才转头恭敬道:“您是靖宁侯夫人吧?可是不小心淋湿了衣衫,可要随奴才下去换身干净的衣裳?这雨看着一时半会儿不会停,可别到时患上风寒了,那可就要遭罪了。”
江晚虞看着他,感觉有点眼熟,不禁询问:“小公公是?”
徐生脸色不变的笑了笑,道:“回侯夫人,奴才就是伺候贵人们的。”
江晚虞闻言倒是没有再继续询问了,虽然有些眼熟,但也不好盯着人家一直看。
她随着那小公公来的方向,看了眼着亭后面山丘之上隐在松木之间的楼阁殿宇,又看了一眼安静坐在石桌前脸色有些白的不太健康的男人,道:“沈大人不走吗?这里风大,久了怕是身子也会受不住。”
沈渊神色莫名,看了她一眼,站起了身,不疾不徐道:“走吧。”
徐生:“......?”陛下什么时候这样好说话了?
第6章 . 沈大人? “你手中的青玉杯,是...……
江晚虞直到他站起身来,才发现这人虽看着有些病弱,但身量却很高,身姿更是挺拔如松,只是略显消瘦了些。
外面的雨细细密密的连成丝,不仅湖面上泛起了一层淡淡的水雾,连山间都渐渐被白色云烟所笼罩。石阶并不长,几人没多久就走到了,刚收了伞,殿中就走出一个年轻侍女,恭敬道:奴婢见过主子,见过夫人。”
徐生忙道:“赶紧伺候侯夫人沐浴更衣。”
那年轻侍女忙恭敬应道:“是,”接着便道:“侯夫人,您里面请,屋内已经备好了热水。”
江晚虞唇色染上了些白,笑了笑,道:“多谢。”
那年轻侍女闻言一时间惊愣的有些不知所措,忙不连迭的道:“侯夫人严重了,奴婢担不得侯夫人的谢,这都是奴婢应该做的。”
沈渊眼帘微动,神色平静的看着眼前的一幕。
徐生笑道:“侯夫人还是快进去吧,免得真患上风寒了。”
“侯夫人还请随奴婢来。”那年轻侍女忙恭敬道。
江晚虞闻言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回首看了眼负手而立的男人,微颔了颔首便跟着进去了。
里间并没有人,江晚虞跟着她绕过一架木雕镂空的屏风便看见了满室的热气萦绕,顿时心中就有些迫不及待了起来,那湿冷的衣衫贴在肌肤上的感觉实在是说不上多好。
那年轻女子恭敬道:“还请夫人见谅,此处就只有我们主子一人,所以并没有备着其他女子的衣物,只有奴婢的衣物了,”说罢就又忙道:“夫人放心,里面的衣物都是新的,都是没穿过的,奴婢等会儿就将夫人原本的衣物熨烫好,等雨停了之后,夫人便可换上自己的衣裳。”
江晚虞略有些讶异,没有女主人?也是,若是有女主人的话,方才怎么也应该出来的。只是她看那人的年纪虽然年轻,但在古代来说也不像是还没有成婚的年纪啊。
“侯夫人请便,有什么吩咐尽管叫奴婢,奴婢就在门口守着,奴婢先行告退。”那年轻侍女也不耽搁,将人带到了便立刻退了下去,带上了门。
她没空再多想其他的了,人在的时候江晚虞还能勉强端着一些,等外人一走后,却是立刻就脱掉了那玄色衣袍,忙道:“初柳,快,帮我把头发弄上去。”
“是,夫人。”
江晚虞虽然恨不得立刻就将自己全身都泡在热水里,但在这陌生的地方明显不是个好时机,最终也只是用热水简单擦拭了一下身子也就作罢了。
初柳伺服侍着自家夫人,看着自家夫人莹白无暇玲珑有致的身子,不由自主的脸就有些红了,最近夫人好像越来越好看了。
侯爷也不知道是什么眼光?她们家夫人这么漂亮不喜欢偏偏喜欢那个每天整的像是戴孝似的白姨娘!
......
“侯夫人,可是已经妥当?午膳已经给您备好了。”门外传来那年轻侍女恭敬的声音。
江晚虞应了声便带着也已经穿戴妥帖的初柳出了门。
“呼啦啦——呼啦啦——”风吹树叶的声音,沙沙作响,外面的雨虽小了,但风却依旧没有停歇。
“夫人请随奴婢上二楼。”
“踏踏踏......”步履轻缓的声音在木制阶梯上缓缓响起,在声音停下的时候,坐在二楼半开阔殿中的男人自然地转眸看了过去。
不过一眼,男人原本淡漠的眼神便凝了凝。
只见那楼道口前站了一位容貌十分清艳的女子,眉如远山之黛,杏眼清亮如水,三千青丝半绾半披,还沾着些雨露,透着些湿意,身上穿的不过是寻常宫女的服饰,却被她穿出了不一样的味道,淡绿色的长裙逶迤而下,腰间几指宽的腰带将那盈盈不过一握的细腰束的越发纤细。
看着不像是伺候人的宫婢,倒像是那刚幻化成人的林间妖精。
江晚虞一双似清水侵染过的眸子澄澈明亮,看着他笑了笑,福了一礼道:“多谢沈大人,今日实在是麻烦你了。”
沈渊看着她的眸子,道:“侯夫人客气了,坐。”
江晚虞也不矫情,笑道:“那我就不客气了。”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近的看对面的男人,虽然脸色依旧是淡淡的冷白之色,但却丝毫没有影响到他容色分毫。
剑眉斜飞入鬓,微微上扬的一双凤眼配上淡漠的眼神让人越发觉得疏离,让人不敢轻易靠近,薄唇透着不怎么健康的粉白,为这份锐利又疏离的面容中平添了几分病弱感。
她微顿了瞬,扬起了笑意,道:“冒昧询问,还望沈大人不要介意。”
沈渊看她,眼神示意她说。
江晚虞大概也知道他是个惜字如金的性格了,所以也没什么意外,笑了笑道:“大人姓沈,可是刑部尚书沈大人家的公子?”
沈渊指尖轻点了点桌面,神色平静的道:“不是。”
江晚虞闻言神色微紧,细嫩的小手攥了攥衣袖,突然觉的自己嗓子有点干,“那是......”
沈渊将她的动作尽收眼底,漆黑的眸子落在她身上,道:“国姓,沈。”
“......”
看着她的神色,他平静道:“侯夫人怎么一副很害怕的模样?”
“呵呵,怎么会呢......”江晚虞脸上扬起了略有些僵硬的笑容,她想要问他究竟是谁,又生怕得到的是自己不想知道的答案,一时间只觉得嗓子眼干涩无比,下意识端起眼前的茶杯喝了口茶。
沈渊看着她动作,神色微愣了愣。还没待他说什么,就听得一阵急促的咳嗽声。
“咳咳!咳咳咳——”
江晚虞白皙的脸蛋被呛得辣的通红!呛人的味道入喉,难受的她直扒拉自己的脖颈领口处,张着粉唇不停的往外吐着气,初柳以为她是喝的太急呛着了也忙轻拍着她的背。
见她被呛的满脸通红手足慌乱的模样,不知为何,从今日一早便不怎么顺畅的心情突然就觉得好了些。
还难得好心的拿起另一壶,道:“这才是茶水。”
江晚虞几乎是眼含着泪光,立刻就从他手中夺过了茶壶,一连喝了几杯,这才觉得喉中,胃里没那么难受了。
这才看看向他,想说些什么,可回想着自己方才的行为着实有些尴尬丢脸。没想到她一天之内两次狼狈的样子竟然都被同一人看见了,细嫩白皙的小手捏着那青瓷杯一时有些自闭的不想说话。感觉到眼眶里被呛出来的生理性泪水,她假装十分仔细认真的低头揉着眼睛。
沈渊却是眼神骤暗,看着她小脸通红,水润润的杏眼不知何时盈满了清透的水光,翘长的睫羽上甚至还坠着两滴细细点点的泪珠,眼眶微红的看着他......
竟让他倏然恍惚间想起了梦中那旖旎场景
龙凤绣被,红烛暖账。
莺莺娇喘,软香玉骨入怀,女子从怀中头来,一双波光潋滟像是被欺负狠了的眸子直入心尖。
他指尖颤了颤,随即“啪”的一声轻响指尖轻叩桌面,面色微冷微沉。
而经过几秒中自我安慰,江晚虞已经放下了手,随即就准备起身见礼的时候,一个又低又磁还带着些冷的声音突然响起。
“你手中的青玉杯,是......我的。”
江晚虞手指一颤,忙不连迭的就将手中的青玉杯放在桌上,想着自己方才还用它喝了酒又喝了几杯水顿时觉得脸上还未褪下去的热意更热了,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
“我,我......”
看着她纤细的脖颈都染上了粉色,他漆黑的眼眸微转,道:“你方才牛饮的几大杯茶,是天山云雾茶。”
江晚虞:“......”
徐生:“......”他们陛下什么时候这般小气了?
不对,更震惊的是陛下何时会与人平白无故的说这么多的话了?!
第7章 . 恭王殿下? 久违的愉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