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个仙女般的人儿，颍州何时来了这样的贵客？
一旁的人小声道：“这就是莳花阁的新花魁？”
“是，”那人眼中满是赞叹，看着那婀娜曼妙的身姿便是移不开眼。
“我日日挂锦，也没能博得见美人一面的机会，还是何公子有福。”
将江元笙带入席之后，何筠廷赶忙随父亲去招待客人。周围太多人瞧着，江瓷觉得不自在，便起身去后院逛逛。
*
何盛能在两国夹守中讲颍州治理成如此繁华之景象，确实十分有本事。说话周密，不露一丝锋芒，圆滑得很，像堵密不透风的墙。
孟易柏心烦地扇了扇扇子，陈贤意四处瞧了瞧：“不是说那元笙姑娘也再此吗？怎么没瞧着人呢？”
自那日惊鸿一瞥之后，陈贤意便是天天心心念念着美人。不求春宵一梦，只求能遥遥地看上一眼。
一听那名字，孟易柏便皱起了眉头。
他自小在男女之事上便无往不利，头回碰这么大的钉子。
孟易柏就是有些想不通，为何元笙姑娘就这么见不得自己？可不知是为色所迷，还是别的什么，孟易柏就日日想见着人，恨不得将人绑在身边。
手臂忽然被人拍了拍，孟易柏不耐烦地抬头，便见陈贤意目光呆滞，随着那眼神看过去，便见小路尽头，一人身着舒展飘逸的长裙，身姿婀娜有致，一走一动之间更是比静静站着还是动人万分。
江瓷亦是见着了孟易柏。
孟易柏跨步走到江瓷前面将人拦住，从袖中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礼物递到江瓷面前：“上次酒后失态了，望姑娘海涵。”
陈贤意则是呆站在原处，盯着几步之遥的美人入了迷。
江瓷似是有些难过地微垂眼眸，浓密的长睫像是被雨水打湿的蝶翅，颤动间叫人心碎：“公子虽身份尊贵，但我亦是行的端做得正的，公子伤人的话说得轻巧，可……实在叫人难受。”
她眼周泛起点点红晕，抬眸看过来的那一瞬间似是有泪花，瞧着便让人心疼。
江瓷屈膝行了礼，朝大堂走去。
美人香味浮动，轻轻浅浅地拨弄人心。
孟易柏赶忙堵住江瓷的去路，眸光灼灼地盯着眼眶微红的美人：“元笙姑娘，实在抱歉……你看要我如何补偿都可以。”
江瓷摇了摇头：“公子不必……”
还未说完，孟易柏忽然道：“我已问了杜九娘，元笙姑娘的赎金为一万两，我现在没有带这么多银子，等银子到了，我便接姑娘回府中，定然悉心照顾……”
他一番衷肠还没诉说完，江瓷已经吓得后退了几步。
和方才装出来的难过不同，江瓷这会儿是真慌了。
……孟易柏这一世是疯了吗？才认识几日？便要赎她了？
女子明媚的脸一下苍白，水灵灵的眸子眨了两下，江瓷赶忙拉着泠月的手：“公子说胡话…元笙就当没听见了…”
她拽着泠月往后走，换了条路绕回了大殿。
孟易柏身后的陈贤意亦是吓了一跳，小声道：“殿下……您真要将这花魁带回东宫吗？”
孟易柏虽风流成性，东宫中已有不少美人，但这些美人都是正经人家出生，纳个花魁怕是不少言官又要进谏了……
孟易柏转身看着陈贤意：“银子一到，立马将人给我赎出来。”
陈贤意一愣，看着孟易柏不像是开玩笑的神情，赶忙点头：“是。”
而江瓷匆匆忙忙回了大堂之中，刚坐下，便见小何公子神色紧张地走来：“元笙，你去何处了？”
江瓷摇头，柔声道：“这人多，去庭院逛了逛。”
何筠廷这才松了口气，有些不好意思道：“今日有些忙，将你请来又没照顾好你……真是抱歉。”
何筠廷在一旁说着什么，江瓷也听不进去了。
满脑子都是方才孟易柏势在必得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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铜锣一敲，侍女们端着菜鱼贯而入，而庭院的台上也亮起了灯笼，一舞女飞似得跳跃而出，玉宁端着琵琶坐在长的右前方。
乐声一变，玉宁将琵琶递出去，自己跳着舞步走到舞台中央，纤柔的指尖一抽腰间的丝带，随即一个转身，薄薄的外衫如飞翼一般滑出。
女人纤长的脖颈和傲人的曲线半隐半露，下身亦是半透的群衫，两条长腿时不时地露出来。
下面的气氛顿时热烈，许多人饭都顾不上吃，瞧着上面眼神发直。
在江元笙来了之后，这是头一回，所有人看着自己，而不是只瞧着她。
再过一会……那张脸会彻底的溃烂。变成人人厌弃的丑八怪，而那时，莳花阁花魁的位置自然回到了自己手里。
她嫉妒那张太过漂亮的脸，恨不得亲手撕碎了、划烂了。
脸上忽然一阵抽痛，玉宁脚步一顿，继续跳着。
紧接着尖叫声和唾骂声从下面传来：
“啊——！”
“哪儿来的丑八怪！”
“下去下去！！”
“来人！将人轰下去！！”
玉宁猛地停住，有些无措地看向自己的舞伴。舞伴们瞧着她肿胀溃烂，可怖至极的脸纷纷尖叫着跑开。
玉宁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凹凸不平、满是硕大的脓包……
“啊啊 ！啊啊啊啊——！！”玉宁摸着自己的脸，吓得瘫软在地，不停地尖叫。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玉宁死死地盯着台下的那道身影，还没来得及怒骂出声，便被府兵塞住嘴巴拖了出去。
江瓷淡淡收回眼眸。
她本不想下此狠手，但玉宁不依不饶，也就休要怪她心狠。
何筠廷夹了一块菜到江瓷碗中：“你尝尝。”
江瓷回神，点了点头，埋头吃了何筠廷夹来的菜，却总觉得有人盯着自己。
她转头一瞧，果然见孟易柏坐在她身后那桌，见自己瞧过去，孟易柏嘴唇弯起，笑得俊逸又得意。
她深吸了几口气，稳住心神。
就算被孟易柏带去明夏国又如何，她如今身子康健，完全有本事逃脱。
倒不如把这事当做一个契机……
赌一把。
江瓷指甲深深陷进软肉里，眸中亮色闪过。
觥筹交错中，宴会很快便结束。为了避免再撞上孟易柏，江瓷匆匆告别之后便起身离去。
何筠廷难掩失落地看着江瓷的背影。
“父亲在何处？”等那道倩影消失在眼中，何筠廷问。
下人道：“在茶室与一名客人饮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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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谧的茶室之内，茶水的热气缓缓升腾，细细的水雾缭绕在湿润的空气中。
何盛打量着面前模样清朗俊逸，深眉阔目，但气质却极为沉稳的年轻人。明明比自己的儿子大不了几岁，但这周身的气度却是难以比较的。
侍女将茶倒好之后，默默退出了茶室。
黎瑭淡淡道：“何大人想必也知晓我的身份。”
何盛亦是不隐瞒：“琉周国之人，具体身份本官并不知。”
黎瑭从胸口拿出黄印圆牌，放到几案之上，道：“奉陛下之命，前来颍州。”
最近何盛听到的风声也不少，琉周和明夏之争愈发激烈，暗藏的战火早已波及到颍州。
“明夏国待收服的城池如何，何大人想必也知晓。我琉周乃大旬朝之正统，若琉周愿意归降，我代表陛下保证，不毁不改，维持原貌。”
何盛沉着眉，喝了一口又一口的茶。
二人交谈至深夜，黎瑭和何盛告别之后，打开门出去便见何筠廷等在门口多时。
何筠廷正好奇谁跟父亲说了这么久的话，门一打开，便见一张极为俊逸年轻，如雕刻般的脸庞，漆黑的眼眸沉静而深邃，有着不符合年龄的睿智成熟。
何筠廷一愣，随即走到何盛面前：“父亲，我有话想与您说。”
黎瑭道：“何大人不必相送。”
何盛拱了拱手：“犬子无礼，那公子慢走。”说罢，换来管家相送。
黎瑭耳朵灵，听见何筠廷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朗声道：“父亲，我想娶江姑娘为妻。”
紧接着瓷杯碎了满地的声音炸裂在耳边，只听何盛大人气急地怒道：“成何体统！！你简直是痴心妄想！！丢尽了我们何家的脸面。”
管家有些尴尬，忙道：“公子这边走。”
黎瑭垂下眸，点了点头，走入了灯火辉映的小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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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这边，江瓷一回了莳花阁，便马不停蹄地找上了已经休息了的杜九娘。
丫鬟沉月见有人硬闯，有些不虞，但瞧着是今段日子如日中天的江元笙，耐着性子又解释了一遍：“元笙姑娘，不是不帮您叫，是老板娘确实已经歇息了。”
江瓷冷道：“在走廊那儿才瞧见这屋子里的灯亮着，怎么，妈妈做了亏心事儿不敢出来见我吗？！”
她故意放大了声音，对着里面说道。
里面的灯缓缓亮起，传来杜九娘的声音：“是元笙吗？进来吧。”
江瓷瞥了眼沉月，道：“带我进去吧。”
屋内只燃着一盏烛火，昏昏暗暗地映在杜九娘已经色衰的脸上。
褪去妆容的她，显出了一些苍老来。
杜九娘披着衣服，柔声道：“元笙这般晚来找我，有何要事？”
见她装傻充楞，江瓷俏脸也染了几分怒意，直接道：“妈妈跟旁人说了，九千两便可将我买走？”
杜九娘没说话，像是默认了。
这莳花阁的凡是清馆、书寓以上的姑娘，赎买之事必须经由本人同意。这杜九娘气儿都没跟她通，便擅自答应了孟易柏。
江瓷冷冷一笑：“你可是得了那孟公子什么好处？他答应再额外给你多少钱？”
杜九娘之事一介柔弱女流，身份凄苦，哪有这本事开莳花阁。她只是表面的老板娘，实际上的老板另有他人。孟易柏说的那一万两，杜九娘吃不了多少钱……一定是孟易柏还给了她多余的回扣。
杜九娘讪讪一笑：“元笙姑娘说的哪儿的话，你是我莳花阁的花魁，这多少客人是冲着你来的……我怎会想将你卖出去呢？我只是应付那公子几句罢了。”
江瓷不想与她兜圈子，直接道：“过不了多久便是定主游鸳的大会，你答应我，在那之前，无论孟公子给你多少钱你都要帮我拖着，届时，我会给你一千两银子。”
以江元笙的容貌才艺，很有可能是今年的游鸳之主。那时的银子可就可观极了……杜九娘犹豫了一下，点头：“好。”
回了屋中，江瓷仍旧不放心，连夜拉着泠月将自己箱子里面的宝贝清点了一番。
她必须得有些银两傍身了。
夜里忽然下起了雨，颍州的雨和京都的不同，细细蒙蒙的一片，将夜色晕染出更瑰丽又深沉的色泽。
黎瑭收了油纸伞立在廊上，冬奎倒了一杯温水放到黎瑭手边，继续汇报道：“殿下，进展的比我们想象中顺利，孟易柏已经开始准备银两，相信过不了多久，小瓷姑娘便能顺利潜入明夏国。”
男子肩头打湿了一片，眼睫亦是带着湿润。
他漆黑的眸子映着窗外的万家灯火，比以往更要沉默几分。
过了一会，冬奎正欲打开门走出去之时，黎瑭忽然道：“养在明夏国京都的人，如何了？“
冬奎道：“已经成功打入了太子妃的人选之中…”
黎瑭做事向来周全，要在孟易柏身边安插眼线，必然准备了不止江瓷一种选择。
黎瑭点了点头：“好，吩咐过去，让那边加快进度。”
冬奎一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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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傍晚，莳花阁照常开门迎客，江瓷在屋中待了许久也没出去。
泠月慌慌忙忙地跑进来：“小瓷，何公子没来！”
昨日大逆不道的话一出，何筠廷直接被禁足在家中，没收了所有银子。
那此时能来的，便只有孟易柏。
他似是真的迫切，又势在必得，想将这只金丝雀早早地圈养进他的牢笼之中。只给他一人瞧，只为他一人哭。
第36章 . 三日之后，来赎人 我喜欢殿下很久了（……
江瓷抿了抿唇, 又听泠月急道：“小瓷，怎么办啊？”
江瓷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孟易柏最喜欢的便是自己的这张脸。
她厌恶他, 只想躲他远远的……但若他执意要撞上来，那边一起将仇报了吧。
孟公子的心, 可比黎瑭的, 好骗多了。
但江瓷也无心为了孟易柏梳妆打扮，她连唇都没有描, 提起裙子走了出去。
孟易柏并未在二楼雅间等着，而是在六楼的楼梯口等着。
抬眸间, 便见一道高挑纤柔又曼妙的身姿缓缓走来。她今日的装扮格外的素净，三千青丝随意的用素簪子琯在脖颈之后，那粉白的芙蓉面明媚又昳丽，灼灼的桃花眸淡淡的看过来, 却带着天然的勾人。
不知为何, 这比盛装的江元笙，更让孟易柏觉得心动。
江瓷走到孟易柏身边, 垂着头行礼：“公子。”
孟易柏走到江瓷身边，拿出刚出炉, 还香喷喷的糕点：“听说你喜欢吃糕点，路过时买了些。”
江瓷眼睫微颤, 笑了笑：“谢公子好意。”
两人一道往雅间去，孟易柏也始终规矩守礼，站在她身侧。
大堂中的人，瞧着素面朝天却惊艳丝毫不减的江元笙，更是惊叹不已。
这般浑然天成的美，当真是世间少有。
门一合上, 屋中便只剩下抬眸二人，女子不复那晚媚眼如丝的模样，显得有些恹恹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