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便自一旁取下花颖的帏帽,一把扣在了她的头上,都没等她拒绝,便拉着她的手腕出了门。
他的力道极大,花颖尝试着挣脱了几下,都没能挣脱开,只能凑到他的身边,小声恳求:“王爷,您请松手。虽然大梁民风开放,但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拉拉扯扯总归不好。”
柳倦低头看了一眼花颖被自己的握得有些发红的手腕,松开了手,说了声抱歉。
花颖也没再纠结于此。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了茶楼的大堂。
刚刚凑热闹的一群又将目光投了过来。柳倦被人这样打量惯了,迈着步伐,大大方方地走在了前头。
花颖则紧紧地捏着帏帽上的纱帘,跟在她的身后。
角落里有不怕死的人低声耳语,偷偷讨论了起来。
“难怪晋王如此生气,将那人打的面目全非满脸是血。想来是冒犯了晋王身边人啊。”
“也怪他自己,晋王的人也是寻常人都可以觊觎的?”
“不过从前似乎没见过晋王身边有女子出现啊。这位估摸着是新宠。”
“嗯,瞧着背影,确实绰约多姿,就是不知道脸生的怎么样。”
“你不要命了?快别说了。”
耳力惊人的柳倦站在门口,停下了脚步,转过了脸,眉头一挑,扫了那几人一眼。
而一直跟在他身后,什么也没听见的花颖,不明所以地抬头看了看突然停下脚步的柳倦:“王爷,怎么了?”
柳倦伸手扶了扶她的帏帽,语气淡淡到:“没什么,那边有几个人在讨论我们。”
自从上次在皇宫相遇后,花颖便知道柳倦耳力惊人,能听见旁人的耳语也不是什么意外之事,而且刚刚他闹出那么大动静,不被讨论才是奇怪,花颖见怪不怪,朝马车边走了过去。
丁一留下来料理后事,柳倦便主动伸出手,准备扶着花颖上马车:“不问问本王,他们讨论什么?”
也没打算跟他客套,花颖扶上了他递过来的手,随口问了句:“说的什么?”
“啊,他们说,光是从背影瞧着。咱俩很是般配。”
花颖准备踏上马车的脚滑了一下,踏了个空,跌进了柳倦的怀里。
一声懒洋洋又戏谑的声音,自头顶传来。
“啧!说话就说话,你怎么还投怀送抱?”
花颖本是对柳倦存着几分好感的,可今日被他接连不断地逗弄,到生出了几分愠怒。
花颖嗔怪地睨了一眼柳倦,从他怀里起身,也顾不上姿态礼节了,手脚并用的爬上了马车。
待花颖气鼓鼓地坐进了马车,还没等她坐定,柳倦也上了马车。
他打着折扇,朝她笑得花枝招展:“别生气了。本王请你去听书。”
花颖偏过了头,不想理他。她是有点生气的,十分不想再与她周旋,但碍于身份,她又不能将堂堂王爷赶下马车。
而且,当街赶晋王下马车,万一他又闹起脾气来,最后吃不了兜着走的还是自己。
无奈,花颖紧抿嘴唇,靠在软枕上假寐,当柳倦不存在。
见她这副模样,柳倦倒也没有生气,依旧是笑意盈盈地,伸着折扇,戳了戳她的胳膊。
“别不理本王啊。是本王错了。花小姐你清心寡欲,饱读诗书,本王不该同你玩笑。”
花颖翻了翻眼睛,用余光瞥了瞥他。
不得不承认,柳倦生得极好看,任何人对着他的这张脸,应该都提不起气来。
况且,他还降低了姿态,低眉顺眼,委委屈屈地眨巴着眼睛跟自己认错。
花颖的气瞬间就消了一半,但还是不想理他,抬起眼睛又看了看他,懒懒地问了一句:“晋王您今日是怎么了?身体不适吗?还是有什么事?”
她的话音刚落,柳倦便坐起了身子,一双含水明眸烁烁闪耀,似乎有千言万语包含其中。
“是有点事。”柳倦的声音又低了几分。
花颖转过了脸,睁开眼认真看他。
“出了何事?与登闻鼓案有关么?王爷您是认识那位举子吗?”
她想起了今日在茶楼发生的事,柳倦就是因为那位胖富商言语冒犯了苏遇,才生了气动手的。
“倒也不是这事。”见她这么关心案子,柳倦在心里点了点头,看来自己的选择没有错,“是本王的私事。”
私事?私事为什么要跟她说?花颖愣了愣。
“前日本王在大理寺跟三皇子打架了,把三皇子的门牙打断了。”
花颖点了点头,不由得在心中给他竖了竖大拇指。三皇子也不是好人,强抢民女,豢养男宠,确实该打。
“他去告状了,本王也去跟陛下告状了。当然了,他告状肯定也没有本王告状有用。”
您倒是还挺骄傲。花颖在心里默默吐槽了一声。
“可是,陛下和娘娘,都要给本王找个王妃,说是能管着本王,还说今年必须完婚,不然就不放本王回北疆。”
花颖也非常赞同皇帝和皇后的想法,点了点头:“嗯,陛下和娘娘圣明。这是好事啊!”
“哎!”柳倦叹了口气,低下了头,目光黯然:“可是,你不知道,他们给本王挑的王妃,都不一般。”
花颖又点了点头,晋王的王妃,出身自然不会差。要么是皇亲国戚,要么是世家大族,自然是不一般的。
“不是膀大腰圆一顿能吃一头牛的,就是胳膊比本王大腿还粗的,好不容易有个身材纤细的,却自幼练武,内功已臻化境的。”
“本王打不过。”
柳倦低着头,将脸埋进了手心里。
不知为何,花颖突觉鼻翼一酸,有点担心柳倦。
她伸手拍了拍柳倦的后背,安慰他:“不会的,您可是晋王,日后的王妃即使,即使稍微强壮了一些,也定然不会对您动手的。”
只要您别做出格的事。
柳倦突然抬起了头,转身握住了她的手,眸中泪光闪烁,水汽氤氲:“不然这样吧。你嫁给本王吧。本王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你最合适。”
花颖一愣,触电般的甩开了他得手。
只一瞬间,她几乎就全明白了。
难怪今日晋王从头到尾都透着股异样,原来是在演戏。
装委屈扮可怜,使美男计,自己差点就上当了。想必,帝后要为他选妃是真,但后面那些估计是他编排的。他找上她,估计是觉得她好拿捏好掌控。
想到这,花颖立马摇起了头。
“我不行,我不合适,我不可以。”
柳倦又握住了她的手,紧紧地攥在手心里。
“为何不可?本王瞧着,花小姐,甚可!”
“且本王也已派人打探过,花小姐已年过十六,却未定亲。想来,定是花小姐本身不愿嫁人。咱俩一拍即合,你不愿嫁,本王不愿娶,倒不如做个交易。本王保证,成婚之后,绝不冒犯你,待本王脱身回了北疆,便与你和离。”
花颖想挣脱开他的手,挣扎了几下也没能成功,便拿脚踹他:“谁说我不想嫁人了?”
“那难不成是没人要?”柳倦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花颖。
两人僵持不下,互不退让。
马车却在大街上被人拦住,停了下来。
柳倦伸手挑开车窗帘,朝外看去。
一位玄衣公子拦在车前,朝车厢作揖。
“敢问这个是花家的马车,车内坐的可是花家小姐?”
“小生不才,姓钟名会,乃刑部侍郎之子。自去年春日宴上,于人群中遥遥一眼望见小姐风姿,便对小姐心生爱意。小生斗胆,想向花府求娶小姐。不知小姐是否心有所属,若无,小生这就回家托家母备下求亲所需之物,请冰人上府。”
柳倦眉头一跳,心下烦闷,一脚踢开了马车门帘。
“滚!”
什么狗东西,也配?
还当街拦马,学的谁?
第12章 . 羁鸟 他们眼光如此一致
柳倦说完便撂下了车帘,将马车内的一切挡了个严严实实。
而正躬身站在马车前的钟会则傻了眼,一时半会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是安排了人手在花府门口打探的呀,明明今日小厮前来禀报的是花颖肚子外出,可这会,怎么会跟晋王同乘一架马车。
晋王在场,再提起求亲的话题自是有些不妥,可钟会想起出门时父亲的命令,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又问了一声。
“不知花小姐意下如何,能否下车一见?”
他拦在马车前,动也未动,大有一种若是花颖不答应,便不放行的意味。
这算什么?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天子脚下,讹上她了?
花颖靠在车窗上,烦躁地朝外看了看。
“啧,这厮还真是烦人。”柳倦抬起折扇,挑开了车窗帘,看着钟会砸了砸嘴唇。
花颖回过头,又朝柳倦看了看,呼吸一顿,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怎么还不走,杵在那当木桩子吗?他爹呢,怎么不管管。”柳倦撩起车窗帘,将整个脑袋都伸了出去,冲钟会嚷嚷,“前面站着的那个小子,麻烦你给本王让让。”
语气不善,明显带了些怒气。这要是平时,钟会可能早就被揍得爹妈不认了,可如今花颖在场自己还有事求她,柳倦便只能按捺住了脾气。
花颖伸手,轻轻扯了扯柳倦的衣袖,言辞恳切,声线温婉:“王爷,您能帮帮我吗?这位小公子当街拦下我的马车,如此高调行事,怕不是什么好人。至少,肯定跟您是不一样的,您能下车,去帮我回绝了他吗?”
柳倦回过了头,低头看了眼自己正被花颖攥着的衣袖,挑了挑眉,奚落别人这种事,他最喜欢做了:“这有何难,本王这就去替你教训教训这个登徒子。”
不知为何花颖突然想起前些日子他醉酒后抱着自己不撒手的样子,不由得在心中腹诽,整个大梁,最大的登徒子不就是您吗?
花颖瘪了瘪嘴,没露出什么情绪,又拉了拉他的衣袖:“但是王爷,您也别在大街上闹出太大动静。我毕竟待字闺中,传出去也不好听。您能带他去附近茶楼里说吗?我就在这等着您回来。”
察觉到她这话不对劲,估计等自己拎着钟会去茶楼里,花颖肯定跑得比谁都快,但是他没有证据,而且刚刚才答应了替她摆平,这么快反悔太没有风度了。
骄傲之心作祟,柳倦还是下了车,转身朝着钟会走了过去,二话不说拎着他的衣领就往一边拽。
“晋王,您这是做什么?”完全没有料想到晋王竟会在马车里的钟会怕旁生枝节,想伸手推开柳倦。
旁边围观的人也朝他俩看了过来,柳倦黑着脸,睨了钟会一眼:“看不出来?本王坐在车里,而你站在外面。能麻烦你,滚远点,别打扰本王和花小姐出行吗?”
知道他是个不好惹的主,钟会认命般的垂下了脑袋,放下了准备推开柳倦的双手,像是深受打击,目光空洞眼神呆滞地看向马车。
“你看什么呢?本王同你说话呢!”柳倦松开了拎着他衣领的手,边问他边顺着他的眼神朝的方向看了过去。
只见花家负责驾车的车夫勒紧了缰绳,手中扬起马鞭,狠狠地抽在了马屁股上,马儿吃痛,抬起蹄子飞快地朝前跑去。
一溜烟的功夫,就跑出去好远。
柳倦站在原地,掐了掐自己的手背。
虽然早就猜到了可能是这个结局,但是亲眼看见了,还真的挺受伤。柳倦只觉得,那车夫抽在马屁股上的马鞭,仿佛抽在了他的心底。
他堂堂大梁晋王,姿容绝艳,气质无双,身世显赫,人品贵重,性格,嗯性格也还行。
怎么就,被人拒绝了,还丢下了马车。
他转眼看了看钟会,钟会也看了看他。
那一刻,他连打人的冲动都没有了,有点丧气垂下了脑袋。
不过须臾之后,他就抬起了头,朝着马车离去的方向看了一眼。眼神中带了股不明的意味。
街角阁楼上一目睹一切的锦衣男子捏碎了手中的杯盏,嘴角微疼,声音发狂。
“柳倦这厮什么时候回北疆,想办法把他弄走!”
锦衣男子对面则坐了位一身白衣,纤尘不染的谦谦公子,正端着茶杯细细品茶。
“怎么哪都有他。”锦衣男子又是一声咆哮。
坐在他对面的人,放下了手中的茶杯,蘸了点茶水,在桌子上写了个“等”字。
“等什么?再等下去,黄花菜都凉了。”锦衣男子暴躁起身,在屋子里来回踱步。
“呵。”白衣男子一声浅笑,站起了身,看向了喧闹的街市上正气得跳脚的柳倦:“您何必为了个跳梁小丑动怒,且让他蹦跶吧,过些时日,自有人收拾他。他一回京便伤了吏部侍郎家的嫡子,难道那些老古董能任由他在京中多留?”
锦衣男子一拂袖,摔了只花瓶:“那你说,现在该怎么办。明明计划的好好的事情,几次三番都被他破坏了。”
说来也是奇怪,自从他们开始准备对花府下手,柳倦便从北疆回来了。
前阵子好不容易探听到花府女眷集体出动去灵谷寺上香,他们安排了人等在出城的路上,也安排了英雄救美之人,目的就在花府嫡小姐花颖。
可谁知,派去的人左等右等,愣是没等来花府的马车,倒是等来了一队训练有素的蒙面人。
后来派人一打听,原来花府的马车在朱雀桥边被柳倦拦下了,足足耽误了一炷香的时间。
而柳倦那厮也没什么正事干,竟是跑去借伞。
真是见了鬼了。
今日好不容易探听到花颖乘马车独自外出,他安排了钟会前去当街拦马求娶花颖,柳倦竟坐在花府马车里。
本来他们的计划是煽动人群力量,逼花颖点头,连领头的托都安排好了。
柳倦一脚踹开车帘,打乱了他们的计划。
与暴躁易怒的锦衣男子不同的是,白衣男子格外淡定,他站在窗外,俯瞰着金陵城,伸手探了探窗外飘过的凉风,语气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