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辞看着他,看他说到此处,戛然而止。
秦承泽对上她这双笑盈盈的眼睛,整个人好像瞬间垮了,“我不会负你的,信我。”
清辞眨了下眼睛。
秦承泽道:“十年,不,五年就够了,你忍过这五年,我休妻娶你做夫人,我……我会让你一辈子不用再舔刀噬血。”
一辈子不用再舔刀噬血,多大的诱惑啊。
清辞挑眉,“拿惯了定人生死的屠刀,还会想立地成佛?”
秦承泽愣了愣。
清辞笑道:“我不会,也不想,公子不必把我想得过于善良。”
“阿辞,”他付尽温柔的唤她,“你不愿信我吗?”
清辞摇了摇头,“既然要五年,公子现在不要想太多了,我会做好自己本分的。”
她打开门,小舞险些摔了进来,好不容易站稳了。
秦承泽眉心一皱,方才所有的柔软霎时消散无终,微沉的眼中透着肃杀戾气。
“你在偷听?”
冰冷的一声质问,小舞慌忙跪地,胸膛起伏不止,头深深垂低,好一会儿才答出话来,“我,我只是惦念着辰时了,清辞肚子会饿,我给她拿馒头来,刚,刚好到门边。”
她从怀里掏出馒头,手颤得拿不稳,馒头从她手中滚下,遥遥滚到了一边去。
清辞捡起馒头,用衣袖擦了擦,咬了一口,“嗯,我是饿了。”
秦承泽眉梢皱得更深了,“脏了你就别吃了。”
清辞不以为然,“好好一个馒头,沾点灰就丢了不成?我们为仆的,还能把自己当人么?公子莫要操心太多了。“
脏一点又如何,小时候师父把一只雪白的兔子扔给她,她高兴得抱在怀里,师父却要她活撕了生吃。
于是她剥皮放干了血,放河里洗得干干净净,可那满口腥气,她这辈子都难以忘记。
清辞收了收思绪,劝道:“这丫头跟我素来交好,胆小不经事儿,你别吓坏了她。”
秦承泽淡淡盯着眼前这个跪地的婢女,虽未开口,杀意外渗。
他不确定这个婢女听到了多少。
不过一条贱命,留着却是个隐患。
小舞大气不敢喘,她眼下的生死,就在秦承泽的一念之间。
清辞蹲下来,蹲在她身边,“你别害怕,刚刚是在门口听见了公子的声音,不敢进来是吧。没什么的,公子为人宽厚,不会跟你过不去。”
小舞手被她紧握着,心稍稍安定了些。
清辞继续自顾自的说:“咱们做婢女的,都是供主子消遣的玩意儿。”
秦承泽眼皮跳了跳,一手负在身后捏成了拳,薄唇紧抿。
清辞看着小舞,语重心长的说:“公子正是血气方刚的年岁,找到我房里来说几句不着边的话,再正常不过。我不会当真,你也别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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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斗殴
小舞冲她点头,脸红如熟桃。
“我,我什么也没听清,只是隐约听见男子的声音,刚凑近门口,你就,你就……”
“公子宅心仁厚,你不必怕成这样。”
小舞的掌心湿了层薄汗,清辞轻轻捏了捏她的手,抬头盈盈的目光看向秦承泽,“公子还不叫她起来,你看她都吓成什么样了。”
秦承泽生硬道:“起来吧。”
小舞在清辞的搀扶下起身,腿软得站不直。
“你叫什么名字。”秦承泽问。
小舞一会儿才咬着牙,怯生生的回答,“小舞。”
“好,”秦承泽淡淡道,“从今天起,你去我院子里伺候。”
小舞猛地抬头,对上他那双凉寒的桃花眼,被他眉眼间不怒自威的戾气怔了怔。
低下头,屈了屈身。
“是,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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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辞呆在屋子里,看着身边空荡荡的床位,想着等到春喜回来,她定也会吓一跳。
这两年来,春喜和小舞的关系着实不错,一定是舍不得的。
等了大半天,春喜还没有回来。
清辞突然想到,春喜素来是个脾气莽撞的,时常跟别的婢女吵起来,以往都是小舞拉架善后,而现在小舞去了碧落轩,总还得有人顾着她点。
她又想了想,自己到底是个婢女,府里的事能干总得干点,她得去东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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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二小姐自从太子出事之后,先是闭门不出,现下又突然要里里外外的把自己的院子休憩一番。
府里空着的人手都过去帮忙。
春喜同小舞都是浣衣院的,冬日里浣洗的衣物少,落了个清闲,便理所当然的去东院。
这一整日下来,春喜懊恼的发现,真正动手干活忙里忙外的,反而是外院的人。
东院的那几个婢女,包括二小姐身边的大丫鬟云敏,大多时候都在闲谈说笑。
而秦二小姐闭门看书,充耳不闻。
当春喜被云敏指挥着搬大落地瓷盆的时候,嘟囔了句,“你们块头大,帮帮忙呗。”
云敏的脸色别扭得拧了拧,这院的婢女里头,数她个子最为粗壮。
她身边的几个丫头,立刻嚷嚷起来,“说谁呢你,谁块头大了!”
春喜不明白她们在恼什么,“这瓷盆这么大,你们壮点的来帮帮忙,不应该吗?”
云敏脸色更难看了,双手叉起腰,唾沫横飞,“连个瓷盆都搬不动,你是来当小姐的,指挥起我来了?”
春喜抡起袖子哼道:“我指挥不了你,你也别来指挥我,你是大丫鬟没错,只有你们院子里的婢女你才管得着,我,你管不着。这大盆子你自个儿想办法!”
清辞远远的,就瞧见东院的荷塘边吵吵嚷嚷,云敏大手抓住了春喜的细胳膊。
“你搬不搬!”
春喜并没有被这一声厉喝怔住,烦躁甩开她的手,“我忙别的去,你自个儿想办法。”
清辞冲过去的时候,云敏刚薅住了春喜的头发,把她往地上甩。清辞一把拽住了云敏的手腕,云敏刚准备破口大骂,下一秒,她尖叫出声。
“哎哟!放手!放手!”
春喜头皮被扯的生疼,她还没反应过来挣扎,对方就松开了手。
眼前的景象着实看来有些诡异。
清辞握着云敏的手腕,好像掐住了她命脉似的,惹得她嗷嗷直叫。
可她那五大三粗的体格,被这样一个纤瘦的女子被拿捏住手腕而已,就吃痛成这样,这般弱不禁风,委实不符合她平日里说一不二的气魄。
有人忍不住笑出声来。捏个手腕而已,至于吗?
清辞见云敏涨得面色通红,眼泪都快掉下来了,才松开她,“干嘛呢,为什么薅人头发?”
春喜本也没在怕的,可清辞来了,她不由得站到清辞身后,冲云敏一伙人白眼翻得飞起。
云敏仿佛逃过一劫,方才真感觉手腕骨头要被捏碎了,哪里还有反抗的力气。
她也不敢跟清辞硬碰硬,毕竟清辞是大公子身边的,只能小声埋汰了句。
“吃屎长大的吧,力气这么大。”
她声音够小了,清辞不偏不倚的听见“吃屎”两个字。
“你的嘴才糊屎了吧,这么臭。”清辞骂完,冲看戏的大伙儿摆了摆手,“东院闲人那么多,轮不到咱们来抢差事,先走一步了。”
“清辞!”
云敏咬牙切齿的叫出她的名字。
“咋的?”清辞清清淡淡的目光瞥过来,落在她腮帮子气鼓鼓的脸上,“我是下人你也是下人,咱两间真出什么事,上头都不会当回事,你最好别太能干了。”
云敏越想越气,原地暴跳如雷,“是这个春喜先出口羞辱我的,你管什么闲事?!”
清辞看了眼春喜,春喜一脸无辜,“我说她长得壮,她就生气了。”
“你还说!”
云敏一根粗壮的手指指着她,“我吃你家米了,我壮关你鸟事!”
“我没说关我事,我只是让你一块儿搬盆子,你那么壮。”春喜还是没想明白她气什么。
“你这个阴阳怪气的小婊子!”
云敏恼极了作势要扑过来,她身后的婢女们齐心协力拉住她。
场面顿时乌糟糟的,云敏尖利的谩骂声,婢女们规劝声一片。
“行了。”清辞眉头一皱,云敏立刻老实下来。
清辞道:“春喜说话让你不高兴了,你不也骂回来了?做什么非要打人。”
她正了正脸色,“再说了,说你壮也不是骂你,你想多了。”
云敏横行霸道惯了,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委屈,再说了,她最不悦旁人说她壮。
在清辞拉着春喜转身离去时——
云敏扯起嗓子吼了声,“不是骂我!我说你勾引大公子,这也不是骂你呗!”
清辞身子一僵。
春喜反应极快,当下抡起袖子,甩开清辞的手,气势汹汹冲云敏扑了过去。
“我撕烂你的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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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承泽与秦玉坐在堂上。
婢女跪了一地,清辞、春喜和云敏跪在最前。
春喜脸上被抓破了一道指痕。
云敏更惨,肥嘟嘟的脸上淤青一片,捧着肚子疼得说不上话来。
清辞笔挺跪在两人中间,眼眸轻垂。
秦玉不紧不慢的说:“哥哥,你的婢女把我的丫鬟打成这样,总要给个交代的。”
秦承泽手搭在茶几上,三指并拢轻点着桌面,眸色淡淡。
“清辞你来说,云敏怎样招惹了你。”
清辞道:“她打春喜,我就打她。”
云敏跟春喜缠打在一块儿,清辞愣了片刻后一脚踹飞了云敏。
当下云敏就晕了过去。
醒来她就被扶到这儿,让两位主子主持公道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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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随你处置
清辞在踹开云敏之后,才发现春喜没有吃亏,春喜把人家揍得亲妈不认,自己伤得却不重。
谁能想到,云敏体格虽大,却是个外强中干的。
而她那一脚,就挺欺负人的,算是雪上加霜。
秦承泽问春喜,“云敏打你?”
春喜双手紧紧拽着衣裙,有些紧张。
“不要怕,云敏怎么欺负你的,尽管说出来,我会替你做主。”
春喜还没开口,云敏哇得一声哭了出来。
没有主子的允许不能插嘴,可云敏实在忍不住了。
公子这分明就是偏颇,只问清辞和春喜,言语间咬定了是她欺负人在先。
秦承泽被她哭声扰得烦躁,伸手捏了捏眉心。
秦玉离座,蹲下身去查看云敏的伤势,温声细语的关怀了几句,随后起身扫视跪着的所有婢女,目光最后落在清辞身上。
“我都看见了,是春喜在殴打云敏的时候,你又一脚踹了云敏。”
清辞有些意外。
都看到了,她为何当时不拦?
可这话不是她该问的。
春喜连忙辩驳,“因为云敏骂的是清辞!她骂清辞我才动手的!”
“是这样,”秦承泽看向云敏,不冷不淡的说:“管不住嘴,挨打也是事出有因。”
秦玉问云敏,“你骂清辞,你骂她什么了?”
云敏含着泪,委屈巴巴道:“是春喜先骂我,她骂我像门口的石墩子那么壮,又胖又丑……”
“我什么时候说过?”春喜服了。
“吵什么?”秦玉瞪了她一眼,“让你说话了么?”
春喜闭上了嘴,紧咬住唇。素闻秦二小姐是个护短的,才惯得手下婢女嚣张跋扈,果然如此。
秦玉又温声细语问云敏,“你骂了清辞什么?”
云敏原是不敢说的,可在秦玉的目光鼓励下,最终鼓起勇气实话实说,“我说她勾引公子。”
清辞眼眸低垂,有点困惑。
秦二小姐分明看到了她们打起来的那幕,如何会没听到云敏是怎样侮辱的人?
她是故意的,她就是要云敏把话当着秦承泽的面再说一遍。
可是,清辞怎么也想不到,她到底什么时候得罪了秦二小姐?
秦玉道:“这个呀,府里早有传言,说兄长要纳清辞为妾,兄长要不要当着大伙儿的面,替清辞解释解释?”
秦承泽搁在茶几上的手不自觉的握成了拳头,迟迟答不上来。
秦玉轻笑一声,“这么说来,传言是真的了,兄长喜欢清辞。”
“一派胡言,”秦承泽云淡风轻得否认,“总有人无中生有。”
秦玉唇边笑意深了深,“是么?”
“是的。”秦承泽温柔看着秦玉,“咱们管不住下人的嘴,她们闹便让他们闹去,咱们不必费这个心。”
秦玉不认可,“怎么能任由她们闹去呢,咱们做主子的,就该约束好下人,否则哪一天闯下弥天大祸,咱们也撇不清关系。”
秦承泽道:“那么玉儿想怎样?”
秦玉微眯起眼,瞥向清辞的眸光里有几分痛快。
“这个狐媚子勾引兄长,肆意散布兄长要纳她为妾的谣言,把府里搞得乌烟瘴气,没准还会惹我郡主嫂嫂不快。”
清辞好气又好笑,她散布自己要做妾的谣言?
可是秦承泽稳坐如山,没有丝毫替她辩解的意思。
秦玉月眉一敛,声音骤冷。
“理性抽上二十鞭子,以儆效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