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景翊只说:“你不像她。”
“不像?”
这话宋宁不信。皇上眼里明确有一个“她”,俨然她的确是像了“她”的。
“嗯,”傅景翊声音很淡,平和而笃定,“或许在萧远看来你声音有些像她,但朕觉得一点都不像。”
宋宁问:“一点都不像?”
傅景翊墨眸一滞,嗓音微冷,“她的自信骄矜,她的坚韧残忍,你一点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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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五章 不耽误事
宋宁觉得皇上这样就过分了,讨论像不像的事儿,而他的语气似的在告诉她:你不配。
谁喜欢像别人啊?哪怕那个人是皇后,她也不稀罕像。
自信骄矜,坚韧残忍。
可是,残忍是什么意思?
宋宁忍不住问:“是萧远的前妻吗?”
傅景翊彻底没胃口了,把叫花鸡塞给她,冷冷道:“下去。”
宋宁没明白自己哪里又惹到皇上了,下马车的时候心里想,她早晚有一天死于话多吧。
天黑搭起帐篷,宋宁主动去打水。
秀月逮着机会去劝皇上。
“皇上知道她有问题,为什么还留她在身边?”
“无妨。”
秀月道:“她终究不是皇后。”
“朕知道。”
傅景翊知道秀月这是在担心什么,担心他把宋宁当作清辞的替代品,对她动心,反被其害。
怎么可能。
秀月倒抽一口凉气,“可是皇上从来没有对别的女子这样纵容过。”
傅景翊淡淡道:“朕不会找替身,暂时也不想找别的女人。”
秀月想了想,颔首道:“知道了。”
宋宁在帷帐外听到的,是从那句“皇上从来没对别的女子这样纵容过”开始。
宋宁发现感情这方面,还是皇上干净一点,萧远拿她当替身这个事要不是皇上说了,她至今都没有发现的。
在一起就该好好在一起,分开了有新的人也该对新的感情负起责任。
找替身算个什么事儿?
还有,皇上对她算比较特殊的?
宋宁进去,秀月就退出来了。宋宁这回长记性了,只把水放那儿,让皇上自己盥漱。
她恭谨守在一边,小心翼翼开口,“我可以睡在帐篷里吗?我昨晚在外面睡就病了,我要是病了就很耽误事儿。”
傅景翊道:“不耽误事。”
她又不是马夫,大不了晕在车厢里,治不好丢出去。
能碍着什么事儿?
宋宁又说:“百姓都说皇上是仁慈的,爱民如子,不会忍心民女受苦受难吧。”
傅景翊竟然觉得她说得对。
这回不再反对了。
高帽子一戴他已经感觉到舒适,再加上她楚楚可怜的眼神,这才是求人该有的姿态。
帷帐里薄绒毯铺地。
傅景翊大发慈悲赏了她一条被子,给她指了块离门帘最近的位置。
灯烛熄灭后一会儿,傅景翊听到一个东西在地上慢慢挪动的声音。
他翻个身,那声音就消停一会儿,见他没动静了,她又开始向他挪动,像个小老鼠一样。
傅景翊开始后悔收留她了,她就不能耐心点,等他睡着再动作吗,这样沉不住气?
萧承书确实找了个很像清辞的人,可是太笨了,比清辞还要笨上许多。
笨也就罢了,还太影响人睡觉。
宋宁摸黑到他床边,摸到了那一叠册子和那个小匣子。
她摸到了以后,还在战战兢兢中,外头突然有人吼了一声。
“抓刺客!”
完了,这么大声音,皇帝肯定马上醒过来还会怀疑她怎么挪到了这里。
宋宁当即跳上了床。
秀月提着火把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激动的宋宁跪坐在床上。把皇上抱在了怀里。
抱着还嚷嚷:“皇上放心!我死也会护住皇上的!”
傅景翊那张脸生无可恋阴郁无边。
秀月瞪了一眼宋宁,禀报道:“是个不知死活偷粮的,已经抓起来了,正在审。”
听到这里,宋宁慢慢松开了抱住皇上的双手,很高兴的说:“那就好,那就好。”
秀月手里的火把照亮了皇上那仿佛吃了苍蝇的神色,那神色别扭又古怪。
“我去打水。”她知道主子准要洗澡了。
傅景翊点了下头,人还是在石化中。
他意外发现宋宁整个人都缠他身上了,居然没想吐?
怎么可能?
宋宁东摸西摸点起了烛灯。
傅景翊深吸了一口气,看宋宁的眼色复杂了一点。
是因为她头发上那股相似的味道吗?
还是因为黑暗之中,只能听到她的声音,她跟清辞一模一样的声音,所以他不会反感?
宋宁点了三盏灯,帐篷里亮了许多。
她为自己方才机灵的举动沾沾自喜。在皇上展示了自己的勇敢无畏忠心,又毫发无伤,多划算的事。
看吧,皇上现在看她的那复杂的眼神,绝对是震惊而欣赏。
男人都是轻易感动的。
这就拜倒在她石榴裙下了吧。
宋宁顺势对他眨眨眼睛,“皇上,我当时来不及想什么,只是觉得皇上不能有事,哪怕剑刺过来我也得挡。”
傅景翊抿唇,道:“今后无论发生什么,都不准跑到朕的床上来,不准碰朕。”
就刚刚那一瞬间的事,他居然想,他这辈子是不是非清辞不可。
这样想过以后,心里面就撕裂般的痛。
怎么可以替代啊,那个在冰天雪地里带他新生的清辞,那个他忙到深夜,还会在寝宫里留灯等他的清辞。
他时常会咳嗽,太医说他这病要慢慢治,药苦他也不爱喝,她就把药含在嘴里喂他,一喂就是几个月。
她会在他忙的时候默默陪在他身边,在他闲下来的时候各种各样投怀送抱。
她会撒娇说景翊,你是最好的,景翊,你这辈子都不会变的对吗。
对。
答应了她的事,不能做不到。
宋宁看着他警告的目光,再一次对自己的美色产生了深刻的怀疑。
她摸摸自己的脸。
“出去。”傅景翊的声音毫无温度,目光寡淡。
宋宁寻思着这人就这么忘恩负义的吗?
可是她不敢有意见,老老实实溜出帐篷。
秀月一看到她出来,就忍不住想笑。
“你开心什么?”宋宁问。
秀月笑着说:“知道我为什么能在皇上身边呆这么久么?”
宋宁心想,关她鸟事,她一点都不想知道。
秀月说:“因为我从来不试图勾引皇上,也从来没有碰过皇上。”
宋宁哦了声,“皇上也没让我滚蛋呢。”
“你再作下去,滚蛋是早晚的事儿。”
“等那天到了你再笑话我不迟,”宋宁对她笑笑,“我不知道为什么你对我敌意那么大?”
秀月微愣,道:“你总在给别人添麻烦。”
宋宁一点儿都不相信,“莫非你喜欢皇后,见不得别的女人靠近皇上?”
恰恰相反,秀月是太讨厌皇后了。
秀月啧啧,“我就不该跟你说这些,哪天皇上把你从马车里丢出来,你就知道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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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六章 放开皇上
岐州康家。
康以洋把自己利用宋宁的事儿说了出来。
萧承书恨不得揍他一顿,可他要顾及的太多了,捏紧的拳头终究没有用武之地。
“我去把她找回来。”
“找回来做什么,”康以洋不同意,“让她发挥自己最大的作用不好么?”
萧承书脸色阴郁,“你当心被她反咬一口。”
“什么?”
康以洋摊手,“怎么可能呢,她背负血海深仇,怎么可能会向着皇帝。”
萧承书咬咬牙,他编的东西,没想到康以洋居然全信了。
“我每天让她喝的药,是喂养她体内天阴蚕的饲药。”
“天阴蚕?那玩意儿不是压制内力用的么。”
康以洋知道萧承书天天喂康宁吃药,说是她身体不好,所以每日都要服药调理,他也没什么怀疑。
可现在他说,那些药是为了养天阴蚕的?天阴蚕可以吞噬宿主的内力,也会使人日渐疲软虚弱,久宿体内必然会影响寿命。
“对,”萧承书说,“因为她不是像清辞,她就是清辞。”
康以洋惊得下巴都要掉了。
“什么?!”
“她体内的天阴蚕,一个月不进药食就会枯殆,等她恢复了内力,就会被认出身份。”
“……”
“到时候,康以洋,你我如何收场?”
康以洋抓抓头,“你在骗我是不是,她又不是皇后的长相。”
萧承书说:“我父亲手下有一神医,会削皮剃骨,将人改头换面。”
说到这里,康以洋也想起来了,宋宁刚来的时候满脸缠着绷带,萧承书说她脸生病了,可原来是……
“谁他妈叫你瞒着我。”
康以洋对萧承书也是服气,“我以为我对皇上用美人计已经很胆大,没想到你更胆大,你敢把皇后弄失忆了藏在身边。”
萧承书沉着脸,“现在知道了,马上把她弄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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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林边休顿的空当。
傅景翊下马车透透气,听见砰的一声巨响,同时伴随一声惨叫。
所有人的目光就往事发现场看过去。
那边,宋宁躺在一颗桃树下双手捂着屁股仰天痛吟,身边散落了一堆桃子。
傅景翊眉心跳了跳。
江太医过来请示,傅景翊点了下头,江太医才跑过去查看宋宁的伤势。
“看样子屁股伤了,伤得多重微臣不知,毕竟她是个女子……”
傅景翊怀疑宋宁这是不是苦肉计,非要把自己摔残留在他马车里不可。
“把她弄上马车。”
江太医得令去将宋宁抱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江太医手臂伸到宋宁腿膝下的时候,傅景翊心里涌起一阵怪异。
“秀月,你去抱。”
秀月疑惑,“这江太医不是也行……”
“男女授受不亲。”傅景翊道。
秀月困惑得愣了一下,随之赶紧去江太医手里接过宋宁。
宋宁有些不太乐意,让一个女孩子抱着她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尤其是秀月针对她,她怀疑秀月抱着她肯定要狠狠摔出去。
“哎,不必,江太医挺好的。”
秀月才不管她的拒绝,皇上让她抱她只能抱,她很粗鲁的抱起宋宁往马车那边走,最后像扔杂物一样把宋宁往车厢里一丢。
宋宁狼狈摔趴在傅景翊脚边,屁股本来就很疼,被秀月这一扔更痛了。
她艰难得挪了下身子,换了个稍微舒服点的姿势。
“我只是想摘几个桃子给皇上吃,”宋宁可怜巴巴的看着傅景翊,道,“我摘得也不多,那颗树就报复我,它自断树枝,把我摔了下来。”
傅景翊随口道:“那是你太重。”
宋宁愣了一下。她重?!
“有刺客!”
又是有刺客,宋宁心想着这偷粮草的人可真多啊,她表现的机会又来了。
宋宁赶紧挣扎着起来,半蹲在傅景翊面前。
“皇上别怕,我保护你!”
直到听见马车外刀剑的声音,宋宁心渐渐的慌了。
有什么人仿佛踩上了马车,整个车厢剧烈晃动了下。
车帘被利剑刺破,一个剑尖乍然入眼,宋宁慌不择路转身抱住了傅景翊。
傅景翊掰了下她的双臂,宋宁跟条八爪鱼似的死死缠着他,竟然没能掰开。
而宋宁被他掰了两下后哭了,眼泪鼻涕都擦在了他衣服上。
傅景翊深深嫌弃,还得哄她,“朕的人挡得住,挡不住就是个死你抱着朕也没用,他们就是冲朕来的。一剑刺过来你我就死一起了。”
宋宁回头看看,车帘上只剩剑刺过的小洞,那持剑的人肯定是被成功击退了。
“还不放开?”
宋宁摇摇头,抱得更紧了。
秀月掀开车帘的时候,看到了宋宁正叉开腿坐在皇上的大腿上,把皇上抱得结结实实的。
而皇上明显在扒拉她,眉间凝重。
秀月挥剑,剑尖抵上了宋宁的背,冷冷道:“放开皇上。”
宋宁在这威逼之下,才松了双手。
“女侠!有话好好说!”
傅景翊一推,她就摔在了地上。
秀月越来越嫌弃宋宁了,“皇上,我让人去打水。”
“不必了。”傅景翊没感觉太恶心,“刺客几人,伤亡如何。”
秀月愣了一下。
不必了?怎么可能?皇上没想吐?
不过她很敬业的把满肚子疑问给压下去,清晰回答:“刺客二十人,活捉五个,其他的都死了。”
“好,”傅景翊看了宋宁一眼,“回去审。”
宋宁再傻也察觉了问题。
为什么傅景翊在这时候看她一眼?刺客跟她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