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皇上一直都呆在车厢里,怎么可能知道外面来的是什么刺客呢?
跟她有关也就是萧远或者康以洋,他们怎么会办刺杀这么蠢的事?
不是这样的话,皇上为什么看她一眼?
莫非是,纯粹因为她好看?!
这一夜,皇上在路过的城中住了客栈,宋宁来去自如,她就去街上买了点吃的。
买糖葫芦的时候,她的衣角被扯了扯。
是个大眼睛脸蛋有点脏的小女孩,约莫六七岁。
小女孩衣服破破烂烂的,连个补丁都没有,她睁着圆圆的眼睛,仰着头看宋宁,眼神里都是渴望。
宋宁蹲下来说:“小妹妹,是不是想吃糖葫芦?”
小女孩直勾勾的看着糖葫芦,很小声的说了句话。
宋宁把耳朵凑过去,“什么?”
“姐姐救我。”小女孩声如蚊蝇。
宋宁下颔紧了紧,看向附近。正是落市时分,附近往来的人很多,
“姐姐带你走。”
小女孩乖巧的点头。
宋宁站起来,牵起了她脏兮兮的小手往皇上住的客栈去。
握在手里才发现,小女孩瘦得不像样了,小手只有骨头没有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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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七章 沈复
宋宁牵着她走了一点路,就感觉到后头有细碎的脚步声紧随。
刚巧一辆马车驶过,宋宁抱着小女孩跳上了这辆在行驶中的马车。
马车里的公子错愕看着她俩。
宋宁把食指竖在唇前,恳求道:“公子,求求你救我们一命。”
这位公子看了看宋宁,又看看她怀里怯弱瑟缩的小女孩,眯起了眼。
“你们俩的打扮,看起来不是一类人。”
的确,宋宁穿的衣服都是萧承书给她买的琳琅绸缎,而这个小女孩浑身脏兮兮的衣衫褴褛,一看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宋宁点点头,“我要救这个小女孩。”
她是很怕死的,可是她更想救这个小姑娘,一看到那双可怜渴望的眼睛,她就知道自己非帮不可。
公子道:“可是你们弄脏了我的马车。”
宋宁赶紧让小女孩站起来,自己半蹲着捏起袖子去擦椅子。
“好了,”公子收回笑容,“我讨厌滥好人,不过今天心情不错,就帮你们一回了。”
宋宁要拿出银子致谢。
他摇头,“我不缺钱。”
他不要宋宁也不跟他客气了,她坐在椅上,把小女孩抱在膝盖上,掀帘看看窗外,已经没了追着的人影。
“小妹妹,你叫什么?”
“我叫苹苹。”小女孩说话声音很轻。
像这样可怜的小女孩宋宁在岐州看到过很多。
宋宁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对孩子就特别不忍心,可是萧远总不让她多管闲事。
而眼前这位公子,他看起来挺富贵的。
公子笑着问,“这小丫头是怎么了?”
苹苹低着头说:“他们让我讨钱,我讨到了钱,他们还不给饭吃,不讨就要打人。一起的婆婆告诉我,我长得可爱,可以向看起来富贵的大哥哥求助,或许就有出路。”
宋宁哑然,心疼得摸了摸她的头。
苹苹越说声音越小:“可是我不敢找大哥哥说话,只能找姐姐……”
宋宁在心里想,你找了我是对的,眼光真不错,今后有我一根糖葫芦,就都能分你一半。
想到这里,宋宁突然想起来自己刚刚买了串糖葫芦的。
糖葫芦呢?
“我们就在这下了马车吧,多谢公子了。”
“急什么,”公子道,“这座城的太守不干人事儿,官匪勾结,刚好你们跟我回京去做个辅证。”
宋宁疑惑道:“作证?”
公子笑笑,“认识一下,我叫沈复,官任尚书左丞。”
宋宁盯着他看了看。
“好,可是只一个小女孩的话不足为信吧。”
沈复道:“那是,所以我们去趟贼窝。”
宋宁抱着苹苹的手一紧,“好的你去,我们找个地方等你,也可以在金陵城等你。”
沈复笑着说:“你这样热心,肯定是让你一起去了。”
“不不不,我会给你拖后腿。”
“我觉得不会。”
宋宁欲哭无泪,“我一个女人能帮到什么呀,我又笨又弱。”
沈复提出他的想法,“可是你长得还行,而且有热血心肠,非常适合深入敌窝,救百姓于水火。”
宋宁摇头,“我不行的。”
虽然她敢去勾引皇上,可是皇上跟土匪到底是有区别的。
皇上究竟还是顾颜面顾名声的,尤其是当今皇帝,乐衷于塑造自己仁德的形象,不会对她这么个小角色残暴到哪里去。
可是土匪不同,都是土匪了,怎么可能跟人讲道理?她这进去,不得被折磨成一把骨灰?
“不行就把你们原路送回了,”沈复喊道,“车夫掉个头!”
“别!”
宋宁说:“我答应。”
“吓唬你的,刚见一面让你替我办事我还信不过,”沈复若有所思的看着宋宁,“你是哪里人。”
宋宁说:“禹州人。”
康以洋说过他是禹州人,本该姓朱。
沈复皱了下眉头,“不像禹州口音,反而是金陵的口音啊?”
宋宁愣了愣,“那或许是这两年都跟金陵人呆在一起的缘故。”
“那你怎么又在淮扬?”
这里是淮扬。
宋宁说:“跟家人走散了,溜达溜达就这里来了。”
沈复显然不信。
“好吧,我是跟皇上过来的。”
沈复更不信了,一副看智障的表情看着她。他就感觉这姑娘多多少少有点问题。
宋宁不耐烦了,“不说这个了。沈公子现在是要回金陵城?”
沈复说是的,“本来是来游玩的,结果发现这地方治安是真的不行,而且,皇上都说女子可以入仕,这里的女孩却不被允许上学堂。金陵城的学堂里已经有很多女孩了。”
“金陵城那是什么地方,到处都是有钱有权的人,而且是天子脚下,执行力肯定强许多。事实上别的地方不能上学堂的女孩太多了,没几个人会愿意花钱培养女儿,反正都要嫁出去的。很多人家里男孩子都没能读书,何况女孩呢?”
宋宁说完,心中感叹了下,不得不说,当今皇帝不好女色,却很眷顾女子。
他的确是个很讨女人喜欢的皇帝。若不是有血海深仇在那里,她估计也是会跟风捧皇帝的。
沈复笑笑,“百姓不送女儿读书是一回事,官府不执行又是另一回事。”
宋宁觉得他说的有道理,“那这个官府的确是有问题的,该被奏一本。”
沈复伸伸腰,捏了下鼻子。
“咱们找个地方给这丫头洗个澡吧。”
宋宁立刻建议他调转马车,说了一家客栈的名字。
苹苹很久没有好好吃一顿饭洗个澡了,窝在被窝里的时候,她冲宋宁很感激的说:“大姐姐,我可以一直跟在你身边吗?”
宋宁想了想,她如果还想缠着皇帝,苹苹肯定不能带在身边。
她也不能丢了苹苹不管。
“你觉得今天那个大哥哥怎么样?”
苹苹说:“沈大哥哥是个很好的哥哥。”
宋宁摸摸她的小脸,她洗干净了是个很漂亮的小女孩儿。
“我会去拜托沈哥哥收留你一阵子。”
“那如果沈哥哥不要我呢?”
宋宁顿了顿,说:“那我就把你送到另一个哥哥身边,那个哥哥肯定会照顾你的。”
沈复不答应,她就再回一趟岐州,把苹苹托给萧远。反正丢下苹苹她是不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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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苹苹睡着之后,宋宁轻手轻脚出了厢房,过一个转角就是皇上住的那间。
好巧不巧的,隔着这一个转角,她听到两个人对话的声音。
其中一个是秀月。
“他们为什么要杀宋宁?”
“不知道,那几个招了确实是奔着取她命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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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八章 别来无恙啊
“确定不是假口供吧。”
“确定不是,我们分开了审的,用了不少刑罚,起初他们还不承认,后来就供诉一致了。”
“原因审出来了么?对她这么个手无寸铁的女子,没必要吧。”
“据说派宋宁过来是康以洋一个人的主意,萧承书不认同,怕她出卖他们的秘密,就派人杀她来了。”
听到这里,宋宁傻眼了,整个人僵化成了石头。
萧远派人杀她?
秀月跟那人又扯了几句别的,宋宁已经全然听不到了。
白日里的刺客竟然不是来刺杀皇上的,而是要弄死她的。
那么皇上已经从这些刺客的嘴里知道。她原是康以洋派来的人,会怎样对待她呢?
现在,跑?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她能跑到哪里去?
她突然很怀疑她的身份,她真的是禹州朱家的女儿吗,如果是,背负着血海深仇,她怎么可能背叛康家和萧承书?
他有什么必要来杀她?
除非,她那忘记的十几年里,有与事实截然不同的经历。
清早,傅景翊打开厢房的门,宋宁扑通跪在他面前。
“皇上,我有事坦白!”
傅景翊挑眉。
宋宁抬眸,诚恳真挚的看着他。
傅景翊一个眼神,秀月等人纷纷退到楼下去。
他回到厢房里闲庭自若坐定。
宋宁跪下来低着头,一鼓作气道:“这些天缠着皇上实非本意,是萧承书逼我的,我现在想出卖他。”
她只能看到木地板,看不到皇上的神色,双手紧张得在身侧攥紧。
傅景翊嗓音淡淡,“你要出卖他什么。”
“他狼子野心,意欲联合羽国谋反。”
“还有呢。”
“还在岐州地界内藏了兵马,我知道那些兵马在……”
其实康以洋从来没跟她提起过兵马的事,但宋宁从傅景翊的那张地图上看出来了,只要照图说,就会让傅景翊觉得她有诚意。
傅景翊耐着性子听她抱了一串地名。
他想要的不是这个。
“朕想知道,萧承书除此之外有什么可疑之处,比如在康家造了地下室,或者常常去一个不让你跟去的地方。”
宋宁想了想,“没有。”
萧承书一天到晚都黏着她,印象中确实没有他能去而不让她去的地方。
傅景翊从她的神色里看不出撒谎的痕迹。
派人盯着萧承书两年,他身边除了多个宋宁,除此之外什么也没跟踪到。
如果是他藏起来的人,他不可能会忍住两年不见她的。
难道真的跟萧承书没有关系?
可是萧承书嫌疑实在太大。
那一日他自宫,难道真的只是为了送出一个布偶玩物?绝不可能。
进出皇宫的车或东西都会经过缜密的排查,除非是清辞自己出宫的,那以她的身手才能做到无人察觉。
可是为什么呢,她为什么要出宫?
傅景翊又开始头疼了。
宋宁迟迟没等到他再度出声,抬眸,看到皇上紧闭着眼,正捏着眉心。
她鼓足勇气擅自起身,走到皇上的圈椅后面,伸出双手,指腹按在他的太阳穴上。
萧远做过大夫,懂很多医术,她跟在萧远身边那么久,自然知道头疼了应该怎么按。
傅景翊本是要让她滚蛋的。
可她温暖的指腹缓缓揉过穴位之后,脑袋里的胀痛缓和了许多。
挺舒服的。
他见过别人这样帮太后按头,可是他自己从未体验过,因为他讨厌女人碰他,而男人在他身上按来按去,他会觉得很别扭。
所以在头痛的时候,他一向只会捏捏眉心,或者靠在案牍上休息一阵。
“你之前敢替萧承书卖命来勾引朕,是什么缘由?”
宋宁狠狠皱了下眉头,皇上话说得这样直白不给面子,原来皇上一直都知道她在蓄意勾引。
也幸好想了一夜,她早就做好了应对各种问题的准备。
她当然不能说,她可能是朱家的女儿。万一是真的呢,朱家毕竟判的是满门抄斩,她岂不是自投罗网?
宋宁道:“因为先前对萧承书动了心。可是这些天我慢慢想明白了,一个值得我爱的人,是不忍心我涉险的。”
至于她这两年里有没有动过心,她觉得是没有。所以在听到刺客是萧承书派来的时,她只有觉得恐惧,却没有觉得伤心。
傅景翊低低笑了一声。
“既然不值得为他涉险,今后也不必再跟着朕了。”
逻辑上是这样,已经没有留在他身边的原因了。
宋宁在他太阳穴上按摩的手一顿。
如果秀月所言为实,他们一会派人再杀她,而皇上身边是最安全的。
“我想为皇上做牛做马,月俸可以少拿一点。”
傅景翊头没有那么痛了,拨开她的手,淡淡道:“朕不缺牛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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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宁从皇上那儿出来,赶紧带着苹苹守在沈复门口。
“沈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