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以老年悭臾和琴哥的语速想把这件事情讲完可能已经是十万年后,于是非常快速地挥了挥手示意琴哥不要开口。
我:“这件事情非常复杂简单讲来就是琴哥这一世转世成了流月城人为了改变不适应浊气的体质接受了魔气并且因为一些原因他碰到了巫山神女墓中的三世镜恢复了往昔记忆但是你放心琴哥还是你琴哥所以我把他带到了祖洲养老院来看看你。”
悭臾和琴哥再次被我的肺活量和强大的概括能力震惊了。
半晌,悭臾终于轻轻一笑:“……呵,时过境迁,阿弦……仍是阿弦。”金色龙目望向琴哥,又带上了恍惚之色,“长琴……太子长琴……吾友……跨越千年万年,于吾临终前终于得见……此生,再无遗憾……”
琴哥也是感慨万千:“……悭臾……是我……来得太迟……”
然后他俩就情意绵绵地叙旧了好一会儿。久别重逢,无非也就说说分别的这么多年来各自到底发生了什么锤子事情——我没怎么听,男人的友情我实在不太感兴趣。
就在我躺在水湄边快要睡着的时候,悭臾忽然说:“然我辞世之前,尚有两个未尽之愿。”
琴哥:“悭臾尽可说来。”
“第一个心愿,我但愿再听一回你的绝世琴曲。”
琴哥没有说话,只是就地开始弹琴。
听着他的绝世琴曲,我终于睡着了。
不知睡了多久,弹完琴的琴哥终于把我摇醒。
我迷茫地坐起来揉了揉眼睛,听见他温柔而无奈地说:“天底下会听我的琴曲睡着的人,恐怕也只有阿弦你一个了吧。”
悭臾也笑了:“阿弦不察音律,却是与往昔无二。”
我打了个哈欠,顺势又倚到琴哥肩头,他自然而然地伸手将我揽在怀中,问:“悭臾,第二个未尽之愿,又是如何?”
“……昔时与你二人约定,待吾修成应龙,便令你们坐于龙角旁,乘奔御风,看尽山河风光,后来竟再也未有机会。”悭臾说,“阿弦,长琴,你们可愿与我万里遨游一番?”
琴哥又是一阵唏嘘:“如何不愿呢……”
我站了起来:“走咯。”
愿望得以实现,悭臾喜悦地将俯身低垂头颅,待我俩各自坐在他的龙角旁边,这才吟啸一声冲天而去。
很快我就发现他飞翔的路线是当年它还未化应龙时我们二人所踏过的老路。时隔千年万年,连天地都已经改变,但他仍然还记得旧时的路线。
飞过早已不存招摇山的西洲,悭臾的语气十分怀念:“当年,亦曾在丽麂之水中嬉游……我记得,丽麂之水中生有许多育沛,长流河前我向你索要两株时,你还不肯给我。”
秉着敬爱老幼残孕的原则,我飞快地掏出育沛编了个花环戴在他龙角上,面不改色地说:“现在给你了。”
威猛的龙头有一边挂着粉色的花环,嗯,看起来很时尚。
琴哥没忍住笑了,悭臾估计也没意识到自己的形象已经被破坏殆尽,也朗声笑了笑。
他俩越笑越开心,像两个弱智儿童。
绕着神州大陆飞了一圈,就在飞过黄河北岸的时候,悭臾终于不笑了,他忽然说:“阿弦,你可想去不周山看看?”
说这句话,其实也意味着他要去往龙冢了。
日月沉浮,云雾中有星影在身畔掠过。我伸手去抓,只是抓了个空。
我说:“走。”
呵呵,不周山龙冢外有钟鼓的结界,我们俩一个入魔一个成仙,没一个能进去的。
我抬头一看,侧峰上果然遍生幽蓝的花朵,飞腾的磷光粉末之间,斑驳着干涸的金色龙血。肃穆,寂静,如厮杀千万年后沉寂的战场。
抵达不周山入口后,悭臾将我俩放在地上,自己则化成了人形——他的人形仍然还如当年上古时期所见那样年轻俊朗,声音也不再苍老,与实际年龄严重不符。
老男龙还要装小鲜肉,真骚包。
我本来想吐槽他不服老,转念一想,又觉得他也只是想在老友面前保持一个榣山靓草的形象,也就不骂他了,毕竟谁还没点青春岁月呢。
俊秀的黑衣青年对我说:“阿弦,你一直在为我们付出,我不能够报答什么,我记得你三千年前曾说想看不周山的龙血草,现在,我会为你摘来。”
他居然还记得这个事情,连我自己都已经忘了。我感动地擦了擦鼻涕,说:“我要九十九朵。”
悭臾没有再吐槽我九十九狂魔,只是温和地一笑:“好。”
他抬手一挥,应龙浑纯精妙的金色龙力顷刻笼罩半条山路。眨眼间有无数沾着金色龙血的幽蓝花朵盘旋于我的身畔,飞花万点,绚烂非常。我被这景象美得几乎忘记呼吸,一时间竟然忘记了要把它们收进背包。
半晌,悭臾催我说:“阿弦,不要发呆了。”我这才想起来将龙血草如数收集起来。
九十九朵,一朵不少。
悭臾不愧是榣山数学小王子,办事就是靠谱。
看见我把龙血草全部收走,悭臾又含笑说:“长琴,阿弦,我要走了。你们今后有何打算?”
琴哥与我对视一眼,说:“今后岁月,自然是与阿弦共游天地。”他深深地吸了口气,“……悭臾,珍重。”
手里抓着龙血草,我感动得想哭,泪汪汪地对悭臾说:“去吧,悭臾。我们会永远怀念你的。”
悭臾一怔,旋即感慨而笑:“这么多年来,这是你第一次正经叫我的名字。”
他转身就要踏入不周山,忽然又像是想起来什么,转身又问琴哥:“……何以飘零去,何以少团栾,何以别离久,何以不得安?吾友,你曾在榣山水边如此自言,经历这般漫长的时光,你,可曾寻得解答?”
琴哥拥住我的手一紧,旋即他毫不犹豫地沉声说:“早已寻得。”
“……好。”悭臾欣慰一笑,旋即化龙飞入不周山,只留给我们一个黑色的龙屁股。
直到再也看不见悭臾的影子,琴哥终于开口说:“走吧。”
本着扯了证应该让(还活着的)朋友知道的心思,我们俩去了魔域。
魔域广袤无垠,版图相当辽阔。我带着琴哥当初第一个落脚点魔之骸走起,沿着过往的旅游路线一直走,中途还去辛夷坞看望了辛夷。数千年前送给她的种子早已生根发芽,遍布了整座魔殿外的洲海。我一如既往地掏出铲子挖了几株草,旋即与冲出来的辛夷干了一架。
见到我的辛夷非常感动,冷哼着对我说:“浓情蜜意,看着就烦,你们俩都滚!”
铲完草的我:“好哒。”
我们又去了辛商城。
戢戮在辛商城定居已久,又因博学多智而武力强悍,是城中罕见不是魔却极有威望的大妖。自流月城一别后,期间又过了数百年,回到辛商城的戢戮始终没有离开此处。
我们俩前去看望他的时候,他似笑非笑地对我说:“你不是对我说不管他么?”
我:“那哪能啊,琴哥这么帅的男人要是说不要就不要,岂不是血亏?”
琴哥倒是春风如故,对戢戮颇有一点感激的意思:“当日若非阁下,恐怕在下又要与夫人错过,多谢。”
戢戮:“不必谢我,你们的故事,我早已在弦口中得知,即已流离千载,何不成全。”他微微一笑,又问,“我曾听弦说,你某一世曾转世为人族学者桓谭?”
琴哥温润而谦虚:“阁下可是有所求知?”
“求知倒不至于。”戢戮饶有兴趣地说,“我只是想知道,你现在是否仍然不信神佛?”
“不信。”
“哦?”
琴哥看了我一眼,又对戢戮坚定地说:“神佛从未拯救过我,我所信的,也从来不会是神佛。”
戢戮一怔,旋即露出会意的笑容:“你很懂得珍惜,这一点比弦要聪明。”
我很不平:“踩一捧一过分了嗷,我哪里不聪明?”
他俩都不说话,可耻地笑了。
正在我们仨聊天的时候,忽然有只头顶【霒蚀君·云无月】的魇魅带着另一个头顶【见思族·白乔】的小姑娘走了进来。
云无月是个长得很清冷英气的漂亮妹妹,声音也很清冷。她环顾我们几个,旋即对戢戮说:“这是白乔,我在外城救下的见思族。我想把她托付给你。”
很傲很拽很面瘫。
白乔站在云无月身后,怯怯地喊:“戢戮大人,请您收留我。”
戢戮叩了叩桌子,挑眉说:“那你我再战之约如何作数?”
云无月:“延期。北境一战虽令穆狩灰飞烟灭,我同样损去两翼,还需时间养伤。”
戢戮:“到何时。”
云无月:“五百年为期,届时我会重回北境。”
戢戮略微挑眉,道:“我记得你的声音也被夜长庚夺去了——五百年真的够?”
云无月:“足矣。”
戢戮:“好。这个小姑娘我会照顾。魇魅,我等待着与你一战。”
云无月非常高冷地走了。
等白乔也被近侍带去安排居所后,我终于问戢戮:“她是谁?”
戢戮:“就是北境那位名唤云无月的大妖,百年前她与穆狩交战,因此战而得名霒蚀君。千年之前,我们曾有一战。当时未分伯仲,便约定千年后再战一场,只可惜她如今负伤,不得不延期。”
琴哥:“我闻魇魅变化多端,诡异难测,这位霒蚀君倒是出乎所料。”
戢戮:“或许是因为曾受过人族的教养,云无月的确与别的魇族不同。譬如使计夺走她声音的夜长庚,便远不如云无月强,也远不如云无月有骨气。”
我:“夜长庚又是谁?”
戢戮随手一挥,扔出一卷画丢在我面前:“一只喜欢在人间游玩的蠢魇,生性贪婪,招人厌烦。”
我定睛一看,不由得愣了。
只见画卷上的大背头骚包孔雀男非常拉风,眯眯眼魅惑上挑,眼下还有一颗泪痣,身穿黑色内衬白外袍,双肩上插满了山鸡灰扑扑的羽毛,在秦汉的古朴中兼具原始人的狂野,就像一个诡计多端刚从鸡笼里逃出来的时尚母0。
负分滚粗他必须服。
戢戮:“若是你们在人间遇见他,多半是这厮又在折磨弱小,尽可暴打一顿。”
听见这句话,正义感爆棚的琴哥微微皱眉,颔首说:“我们会多加留意。”
戢戮:“说起来,你们打算在辛商城留到何时?近来会有节日,不妨留下看看。”
琴哥想了想,转头对我说:“阿弦,你意下如何?”
我:“听你的。”
琴哥冒着粉红泡泡温柔地一笑:“好。”
戢戮:“……你们俩快滚出去成吗?”
第15章 落脚栖霞
一觉醒来,床边的窗户已经被打开了,外面天还没亮,正淅淅沥沥地下着雨。初秋微凉的风带着花果的香味吹进屋子里。我翻了个身,趴在床上支着脸眺望外边的风景。
这间屋子坐北朝南,日光充足,被琴哥布置的非常雅致温馨。最关键的是床边开了个可以往上推的窗子,每天起床我都可以晒到太阳然后舒服地在温暖的阳光里赖床。这个窗子深得我心,必须给琴哥一个五星好评。
从魔域回到常世后,我们俩又游历过常世十大洞天与七十二福地,前两天才因为栖霞有乱象而来到此地,巧的是乱象的始作俑者就是戢戮跟我们说过的那个叫做夜长庚的负分魇魅男。栖霞是柰果之都,我在城外吃苹果调戏猴王,琴哥在城内除妖打怪,等猴子们堆上来的柰果全部被我吃得精光,结束战斗的琴哥才终于带着云无月的“声音”回来了。
据琴哥说,那个魇魅虽然已经死了,但他在此处洒下的些许梦魂枝还未清除殆尽,不妨在此地居住一段时间。我反正没有意见,看他一脸狗生有了些许疲惫的样子也就点头答应。因而琴哥就在牙山里选了一处僻静无人的地方,拿着我俩背包里的材料徒手建起了一座小型智能家居。
现在屋子里没人,琴哥不知道去了哪里,估计又去牙山搞他的偃甲材料了——他和谢衣毕竟是从小长大的铁基友,又同样都是举世无双的偃师,两个当年叛出流月城跑东跑西的时候没少在各大旅游景点建造智能景区房和研究各种偃甲,这回到栖霞也不例外,我早已经见怪不怪。
我出神地看着山下的炊烟,渐渐地又有了点困意,就打了个哈欠躺了回去。床很大,足以让我呈对角线四仰八叉地舒展身体。我闭上眼睛正要睡,忽然门吱呀一响,我扭头一看,琴哥居然回来了。
他手里还拿着一袋子油纸,光闻味道我就知道是鸡腿包。但是我现在很虚很困,没有心情吃肉包。
琴哥细致地将伞晾在屋外,又关了门,走到隔间去将沾雨的外衣脱下挂好。
我说:“这么早就回来了?”
“下了雨,便休息一日。”他从隔间里走出来,看见被子只盖到腰的我,脸又红了,“怎么又不好好盖被子。”
我懒懒地说:“热,而且又没别人。”
由于还处在疲惫后的贤者时间里,我现在毫无那种世俗的欲望。肾虚状态下,我的心就像死鱼一样冰冷,就算现在琴哥给我来个半遮半掩出浴诱惑,我也不会有丝毫波动。我就搞不明白了,又不是没看过,为啥琴哥每回都会跟情窦初开的青春少男似的热血沸腾?
“你啊……”琴哥无奈地一笑,走到床边俯身低头在我唇角落下一印。我张口作势要咬他的唇,他笑着抬头一躲,用手指抵在我唇瓣,我就轻轻咬在他手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