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漫漫肯定是害怕谢松赫伤害他才出手拦住人的。哼哼,表面冷漠,实际如此在意他呢。
从宁涧手中抽出自己的手,时曳仰首朝瞪大双眼张开嘴巴的谢松赫点点头,“不好意思,误会了。”
就宁涧这个狗屎德行,倘若当真有人敢在教室里打他,那他怕是会把人揍得半死扔垃圾桶里边去,影响太恶劣。
绝对不行。
目前看来,宁涧这十七年过得很不错嘛,还交到了除她以外的好朋友。
“没事儿。”浑不在意挠挠脑袋,谢松赫对时曳嘿嘿笑过两声,又出手抓住宁涧肩膀摇晃,“涧哥,你也太不够意思了,都不愿意多等我两天一起来。”
生怕谢松赫再说出些什么暴露自己隐秘心思的话,宁涧抬手重重拍上他手臂,敛眸沉声阻断:“闲话下课再说,快去找个位置坐,别影响大家学习。”
向来奉行涧哥说话都对的原则,谢松赫回首瞥了眼其他学生仍旧黏挂在这边的视线,扯着书包往后挪了两步。
不知道为啥,明明涧哥和时曳坐的位置在倒数第三排,可倒数第二排只有一张桌子上堆了书,最后一排却又坐着两个人。
像特意远离他们似的。
随手翻了翻桌面上的书,见扉页写着顾期修三字,谢松赫毫不迟疑将书推到里侧,拖拉凳子略为艰难地屈起双腿坐下来。
旁观一切的三班学生不知道该说这两个京都来的转校生胆子太大不懂事,还是传言中磕掉牙没脸来上学的顾期修倒霉。
“都别走神,继续看书。”罗成勇轻拍讲桌,暂时性压制了众学生的吃瓜热情。
经过短暂安静后,三班重新陷入嘈杂的背书朗诵声中。
余光瞥见周围学生拿在手中的语文书,谢松赫往前俯身,刚伸手准备拍拍宁涧聊天,就发现这人居然拿起语文书,开始认真仔细阅读每个字。
方正下巴对着崭新语文书扬了扬,谢松赫墨黑眼瞳聚满不解,“涧哥,你这玩的是哪一套,装乖宝宝?”
宁涧带着遭人打扰的不悦慢吞吞侧过身,冷冷瞪他一眼,“闭嘴,别破坏我背书的思路。”
既然漫漫愿意主动保护他,那他克服困难简简单单背篇古文有什么要紧的,她开心就好嘛。
感受到宁涧对语文突如其来的热情,谢松赫撇嘴坐回去,又撑住脑袋去观察时曳。
这就是涧哥从小找到大的姑娘啊,细胳膊细腿儿的居然能轻轻松松挡住他,深藏不露,果然不一般。
不过,最厉害的是他谢松赫,单靠一条视频就帮涧哥找到了人。
还记得上周六傍晚的微博上,一条名为“某中学男生殴打女生”的词条挤进了前十。
反复将视频刷三遍之后,谢松赫回想着视频里边那个倒霉蛋男生喊的女生名字。
虽说背景音嘈杂略显模糊,但凭借多年网上冲浪的吃瓜经验,他竖起耳朵还是听了出来。
时曳。
和他涧哥找的人,名字音调是一样的。
彼时谢松赫稍作思考,点了微博的分享至微信。
怕宁涧没闲心看完接近十分钟的视频,他赶忙加了句。
谢松赫:[涧哥,我在视频里边听见那男生叫女生时曳,具体是不是你要找的我就不知道了,你有空看看吧。]
没过一会儿,手机响起微信提示音。
瞄见宁涧两字,谢松赫心头琢磨完刚吃到的八卦瓜,动作利索点开对话框。跟着,手机摔进他脚下的地毯,发出沉闷碰撞声。
明亮的屏幕上,宁涧只发了一条消息。
宁涧:[谢了兄弟,我找人去办转学手续。]
谢松赫知道宁涧找人找得着急,可他没想到会这么急。周六傍晚才发现的视频,请专人分析确定视频里学校的位置后,第二天就多人出动办好了转学手续。
虽说重色轻友很正常,但他没想到,涧哥重色的程度会如此恶劣又过分。居然抛下他这个穿同一条裤子长大的兄弟发小,毫不犹豫就跑到了同诺。
哪像他,还要跟家里一哭二闹三上吊才能跟着涧哥转学。
也就宁叔宁姨惯涧哥。
想到这儿,谢松赫又搬着凳子往里侧挪了挪,正想要开口唤时曳唠唠嗑,宁涧蓦然转过头,对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吵死了。
也不知道谢松赫脑袋里一天到晚装些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坐过山车似的,情绪一会高扬一会跌落地面。偏生他这人丝毫不知收敛情绪为何物,可劲往外散。
和时曳天生招惹动物亲近喜欢,还能治疗植物的技能不同。
宁涧更偏向于速度和心灵感知,除了时曳,他能清楚感知每个人最真实的情绪。
-
周三过后紧挨着就是中秋和国庆节,学校决定将中秋国庆双节合并,从周三下午开始,放假八天。
抱着各科老师嘴上说着不多实际加一块逼近三十张的试卷,时曳书包塞得满满当当,和宁涧等人挥手作别后慢慢走回家。
时曳掏出钥匙开门进屋前,对面那屋忽然走出来个身穿黑色西装的叔叔,看见她,他微笑着点了点头。
礼貌性回以微笑,也没多说话,时曳转身进门。
屋里静悄悄的,张锦月还没回来。
换上围裙先打扫完卫生,时曳立在冰箱门前划拉手机上搜索到的家常菜做法教程。
记忆中张锦月好像偏爱吃甜,瞅着冰箱中装着排骨的保鲜袋,目光再次快速扫视过糖醋排骨的做法教程,时曳舔舔唇,“看起来不难,我应该可以。”
每一步都严格按照视频教程来,清水浸泡去血水、不同刀法切葱姜蒜、准备各类调料……
一小时后,张锦月的声音从厨房门口传来,“曳曳,做什么呢?”
遍布细密伤口的左手缩在身后,时曳揭开锅盖,眼睫下垂遮掩眸底不安跳动的期待,嗓音软软:“妈,我为你做的糖醋……”
话未说完,瞅见锅里黑乎乎一团不明物,其中散发的焦糊气味瞬间占领鼻腔。下意识后退两步避开臭味攻击,时曳白净小脸涨得通红,尾音刺啦变调,“排骨?”
作者有话要说:
时曳:为什么和教程里做出来的完全不一样?我有亿点点蠢。
第9章 09
国庆第一天,阳光穿过窗沿移动到柔。软床榻上,逐渐驱散秋夜留存下来的寒意。
听着隔壁隐隐传来细碎声响,时曳扯起棉被捂住脑袋,没用。懒洋洋翻滚过两圈,拉开被子,瞥了眼床头柜闹钟显示的九点五十三分,认命起床。
张锦月没在家,桌上放着早餐,纸条上写着有事去见个朋友,中午不回来,零花钱转微信了。
洗漱完吃过饭,时曳穿着粉白色的棉质长袖家居服,手提两大袋垃圾往楼下走。扔完垃圾半倚着墙等电梯时,一道颇为熟悉的爽朗声音伴随清风飘进耳朵。
“涧哥,你咋回事儿?为嘛要搬到这个小区来住啊?”
另一道犹如滚动在夏季碧绿清凉荷叶上的男声清清冷冷,尾调轻勾带着天生的傲气,“我乐意。”
时曳摸着脑袋慢吞吞转过身去,谢松赫下意识抬手指她,另只手又颤抖着指向宁涧,再出口有种恍然大悟的了然,“原来如此。”
细眉微挑,好似柳枝拂过湖面,时曳指尖轻碾,探究目光落到宁涧身上,“你,搬到这里来住了?”
紧随时曳脚步踏进电梯离她一步远,宁涧眼皮微掀,嗓音平和,“平安小区环境好,我喜欢。”
轻戳六楼按钮,时曳歪头瞥了眼他俩,“几楼?”
“和你一样,六楼。”眼角眉梢藏着笑,宁涧面色淡淡,趁时曳开口前找补了句:“没想到你也住这栋楼,真巧。”
立在电梯一角假装自己是个隐形人的谢松赫咧嘴对宁涧无声哇哇,巧个屁巧,分明就是蓄意筹谋。
放着沉安区好好的别墅不住,非跑这整套房还没他一间卧室大的商品房来住,撒谎没下限。
想到宁涧送她回家那次,时曳抿唇点点头,轻轻嗯了声,“真巧。”
她差点就相信了。
时曳走出电梯,右拐再右转,发觉两个男生仍旧跟在自己身后时,清脆嗓音里爬上几许古怪,“难道,你住在601?”
似乎完全没感受到这过分巧合所带来的冲击,宁涧绕过她继续往前,宛如流云游过天际的舒朗,“怎么,莫非你是我对门的603?”
梗住脖子,时曳咧嘴干哑笑了两声,快步上前将宁涧挤到墙壁上去,“少给我装凑巧,你霸霸我本来就住603。”
走在最后的谢松赫亲眼见着宁涧肩膀撞墙,他却像没事人一样随手弹了弹,随后又同样刻意地大步往右,把娇小纤薄的时曳给撞墙上去。
自小到大,即便是路过的狗对着涧哥多嚷两声都会被他揍,而现在……
谢松赫下意识捂住凉飕飕的脖颈,完蛋,他看到了涧哥如此堕落随和的小孩儿行径,会不会被暗杀掉啊。
“行吧,我们以后就是邻居了。”倒也没觉得这事令人难以接受,时曳垫脚拍了拍宁涧脑袋,顺手撸了把头发,依旧非常好rua。
时曳靠近自己时,宁涧觉得浑身燥郁立刻就能消散干净。就像久行沙漠的人,眼前出现了理想绿洲一样。所有痛苦暴躁,都可以在一瞬间被抚平。
喉结小幅度滑动,握住时曳欲要撤回的手,宁涧眼眸下移,晦暗不明的目光悉数落到她白里透红的脸上。“漫漫,一起去欢乐场玩吧。”
“啊?”时曳稍稍转动手腕,视线落到宁涧堪堪包裹自己手腕一圈还余出一截的手指。
好家伙,她以前怎么没发现他手这么大,手指还这么长。
难怪耍大刀的时候她没他利落,原来问题出在这儿,那刀刀柄太大,才不是她打不过宁涧。
发觉时曳正自以为隐蔽地观察自己的手,宁涧压下止不住上扬的唇角,咳了两声,“是这样,谢松赫头一次来万风城,好奇,买了几张票,非嚷着出去玩。你说对吧,谢松赫。”
静默立在远处看宁涧表演的谢松赫鼓着眼睛歪了歪脑袋,对看过来的两人僵硬扯出个笑,缓缓点头,一字一顿颇有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
“对,涧哥说得没错。我玩心重,我好奇,我想到处去走走看看。所以,我在网上订了三张欢乐场的票,想邀请你们一起去玩。”
凭什么宁涧要约妹子出去玩,还非要拉扯他这个只想安安静静窝家里挖八卦的孩子呢?难道外边有什么叫人挪不开眼睛的奇闻异事吗?
偏偏,他还不能反抗。
一小时后,瞅着动物园里像集体进入发。情。期争先恐后表现最美姿态的凶兽猛禽,谢松赫觉得肯定是自己还没睡醒,做美梦呢。
狠狠掐向手臂内侧细肉,酸涩刺痛瞬间直袭大脑,眼角冒出滴生理性泪水。
慌乱抬手擦掉,谢松赫颤颤巍巍靠近宁涧,咽了口唾沫,“涧哥,我记得,这是秋天吧。”
“嗯。”眸光扫过前掌扒拉在铁门围栏上,眼巴巴瞅着时曳,毛绒大尾巴在空中画圈的东北虎,宁涧声音偏凉,“它们喜欢她。”
不仅如此,大地上的动植物,对漫漫都会有无意识的亲近,她本就是承载大地期望而诞生的精灵,值得所有喜爱。
谢松赫当然看得出来,难不成还是喜欢他和涧哥吗?不知道为嘛,涧哥堪称动物敌人,无论是猫还是狗,对着涧哥只会亮爪子。
噫,他又瞧见老虎偷偷对着涧哥露出的尖牙了。它还是个戏精,转头又对准时曳的方向蹭脑袋,像瘫在沙发上求撸的慵懒大猫。
所幸走到后边,谢松赫已经能木着脸镇定面对一切对时曳表达亲近喜爱之意的动物了。
不过,瞅见那条隐匿树梢却突然出现在距离双眼不过半米的玻璃上,吐着蛇信将自己卷成爱心形状的蟒蛇时,谢松赫有点想自戳双目了。
如果他有罪,请用法律制裁他,而不是让他看青黑色的蟒蛇爱心。
宁涧极力压制住翻上天的白眼,恨恨瞪了大蛇一眼,半拖半拽地拉走笑着说大蛇好有创意的时曳。三人刚踏进孔雀领地,就见它们齐刷刷开屏。
金灿灿的阳光撒在五彩斑斓的羽毛上,折射出绚烂夺目的彩光,像朝暮云霞般诱人心魂。
谢松赫搓搓胳膊,“曳姐,托你的福,我觉得还是这里比较好看。”
从小到大跟着涧哥一块到动物园,他从没看见过孔雀开屏,所有动物都用屁股对着他俩,可凶了。
雌孔雀没和雄孔雀比羽毛,纷纷踩着小碎步往时曳这边跑。一只只将细长脖颈极力伸到围栏缝隙,求抚摸求抱抱。
手指挨个轻柔点了点它们的小脑袋,时曳绵软笑着,嗓音比秋日乘风而落的娇花还要温柔,“呐,谢谢你们喜欢我,我也很喜欢你们的呀。”
点点代表生机的绿光通过指尖进入孔雀身体,是她回赠的礼物。
眼见同伴得了亲近,雄孔雀同样迈着急促脚步奔来,因着开屏的尾巴部分,动作略缓慢而有趣。
正在此时,斜对面传出道毫不掩饰地夸张笑声,“哈哈哈哈,若云姐你真是太厉害了,光是朝孔雀们笑了笑,它们就齐刷刷转身为你开屏,简直是奇观。”
跟随高扬男声响起来的,是道清丽婉转的女声,“木通你别这么说,不过是碰巧好运而已,别人该笑话我厚脸皮了。”
“若云姐你真是谦虚,从小到大猫猫狗狗都很喜欢你,现在连孔雀也不例外。除了你,哪还有别人能……”
听着那男声旁若无人的舔狗式夸赞,谢松赫五官几欲皱到一处,低头看向俯身轻抚孔雀脑袋的时曳,她好像并未听到如此厚颜无耻的话一样。
“曳姐,那人也太不要脸了吧,它们明明是为你才开的屏。”
若说最开始谢松赫对时曳的认知仅仅是涧哥找了十来年很特别的姑娘,动物园所遇就重塑了他的世界观,让他分外自然地从直呼姓名改成了曳姐。
为最后一只孔雀送上礼物,时曳慢腾腾直起身,舌尖轻舔有些干涩的唇角,望向出声那处的眸光温凉,“脸?他们可没有这么宝贵的东西。”
真是,冤家路窄呀。
偌大欢乐场,还能在其中的动物园相遇。
想来是发现开屏孔雀跑远了,林木通拉着安若云往这边来,刚过转角就瞪大了眼。
瞧着聚成团挤在栏杆前的孔雀,再看到它们格外积极热情想要亲近的对象,林木通俊脸霎时黑了一半,安若云白净俏脸也变红许多,羞的。
是时曳。
小片印花的白色卫衣搭配淡蓝色直筒裤,往常披肩的柔顺黑发扎成高马尾,稀薄的齐刘海因风稍许凌乱,整个人往外透着种活泼靓丽的气息。
夸赞的想法逐渐在脑子里成型,瞥见立在她身侧那道高挺身影,再看清那人长什么样时,林木通脸又黑了几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