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完事赵离忧便疾奔盈珠所在酒楼,知道盈珠在账房后直接到了门口,“阿珠。”
他喃喃唤了一声,不知不觉他走了过去,一手搭在她坐的圈椅背上,一手握住她的手。
“啊?离忧。”
盈珠听到声音一回头,就见他近在咫尺,她吓了一跳,反射性往后一退。
却撞在他的臂章上,赵离忧这个姿势,差不多将盈珠半圈在怀里。
“阿珠。”
他低低唤了她一声,二人距离太近,他的鼻息喷在她的耳边,灼热一片。
盈珠心有些慌,脸隐隐烧了起来,“你,你干什么?”
他的脸越来越近,盈珠心跳也不禁快了起来,心里乱哄哄的下意识往后一仰,却撞在他的臂弯。
他将她圈在臂膀和椅背之间,目光盯着她。
“离忧……”
她神色绷紧,下意识抬手,挡在他的胸膛上。
“阿珠……”
他呢喃着她的名字,定定凝望她,一双深邃凤眸满是她的倒影。
少年的脸越凑越近,盈珠瞪着眼睛,不知所措。
他微微低着头,唇落在她的额头。
盈珠感觉到额头的触感,脸热热的,有些烧,垂着头快速收拾案上的账本,“咳,时间差不多了,咱们回家吧。”
她没看他,低声说完站起就要走。
“阿珠。”
盈珠才迈步就被赵离忧握住手腕,“好。”
他凤目晶亮,眉梢眼角洋溢着甜蜜欢喜。
两人今天是骑马并行的,一路畅通无阻,不到一柱香的时间就回到将军府大门前。
盈珠翻身下马,但因为不常骑马的原因,她趔趄了一下。
“阿珠!”
赵离忧一个箭步上前,及时托住人,半扶半抱搂着她下来。
这将军府大门里外守卫众多,盈珠推了推他让站好,赶紧从他怀里跳出来。
不想赵离忧还未松,却有一惊喜呼声传来,“离忧!阿珠!”
是陶鸿光。
陶鸿光、苗泰、齐弘化、齐和颂几个边走边说,正从远处而来。
盈珠有些好意思,微微低头不语,赵离忧侧头看她一眼,对陶鸿光拱了拱,叫了一声“舅舅”。
陶鸿光见到他们之间的关系更甚从前也很是高兴,已经两年多了,当初说的三年之期也不远了,他欣慰的笑了笑,“下月我生辰,要不还是摆几桌罢。”
陶鸿光十月寿辰,他本来就打算就一家人吃顿饭就算的,现在越想越满意,他吩咐许氏:“你辛苦些,好好准备酒宴,到时请亲朋都过来热闹热闹。”
许氏勉强撑笑:“妾身晓得了。”
陶鸿光生辰是十月初五,这日大伙早早下值回去,准备到陶家赴宴。
盈珠早就给备好了衣服,赵离忧玄深衣金玉束发,举止有度仪态端方,俊朗不凡。
“阿珠?”
盈珠见他披风有些松,抬手给他系好了。
赵离忧抬起下颌,垂目看两只白皙纤的手在自己颈下细心的系了一个蝴蝶结,他唇角扬起。
盈珠系好之后,笑了笑,“快过去吧,别迟了。”
赵离忧是亲外甥,正该早些到场帮忙招待宾客。
“嗯。”
陶鸿光如今已经搬到了将军府旁边的四进官宅里,就隔着一条巷子紧邻着。
所以两人去陶家赴宴,既不用骑马,也不用坐车,直接出门一拐就到地方了。
陶家大门前悬挂了两个红彤彤的寿字大灯笼,门房远远见赵离忧两人到,忙迎了出来,又打发人禀报。
都是自己人,也不用客气,赵离忧挥挥,让自便即可。
陶鸿光虽摆宴但也不是大摆,同僚亲近的请了不到二十桌,不过也喜气洋洋十分热闹。
宾客不算太多,陶鸿光、赵离忧领着陶临、陶波兄弟招待宾客,就不用盈珠帮忙了,她入大厅等着。
一进去,就见到身穿褐色衫裙的许氏正坐在上首。
陶治都下葬一年多了,今日陶鸿光寿宴,她该穿得更喜庆一些,可现在她一身褐色布衫群,皮笑肉不笑地坐那儿,周围女客都不乐意围上去,厅里气氛有些沉重。
盈珠知道眼下许氏看着已经比平日好了些,现在她和赵离忧都不怎么到这边来,反正陶鸿光他们在将军府就能见面说话。
她微笑着淡淡的和许氏打了招呼,便不再多理,只坐下和相识的女眷轻声说话。
因为许氏的原因,大家都不怎么自在,幸好没等太久宾客就来齐了,正厅陆续坐满,男人们大声说笑,才终于热闹了起来。
“冷吗?”盈珠看赵离忧进来笑着问道。
赵离忧过来挨着盈珠坐了,听她问,赵离忧脸上挂了浅浅笑意说:“不冷。”
他在桌下握了握她的手,掌心暖暖的,不过盈珠迅速把手抽了回来。
人这么多,这又是古代这样到底有些不好。
赵离忧讪讪的把收手回来,忙给她盛了一盏热汤。
“不用,我自己来就行。”
盈珠接过汤碗搁下,小小声说,她可不想在这么多人面前表演撒狗粮。
“嗯。”
两人微微垂首低声说话,落在陶鸿光眼里,目露欣慰畅快,捋了一把胡须,他站起笑道:“谢诸位赏光。”
陶鸿光带笑声音一落下,气氛到位,诸人纷纷站起,饮尽杯中酒。
人欢畅喜悦,只唯独的一个许氏,心紧紧攒着杯盏,脸色抑制不住阴沉了下来。
勉强坐了一阵,许氏称不适匆匆回去了,前头喜庆热闹声声入耳,她一把将炕几上的杯盏香炉狠狠扫了落地面。
又哭又笑,哭是悲哭,“赵离忧!!”
动静大得连一墙之隔的主院都听得清清楚楚。
“李氏、王氏、陶临、陶波!”
许氏可没忘记年初的事,义安暗流涌动赵离忧随时准备出走,盈珠送走了,就连陶临、陶波的妾室生母李氏和王氏竟然也一起送走了,她们全部去了通宜,只留她一个人在榆谷。
呵,竟把她往城郊寺院一扔就了事,全家都知情连两个低贱妾室都不例外,竟然就她一个一无所知!
还当不当她是陶家主母,陶鸿光的妻子吗?!
她儿子一死,这两个妾室生的庶子竟敢这般欺她?!
他赵离忧竟也敢这般欺她?!
许氏恨得心肺一阵扭痛:“都是那个野种!野种!!”
若非赵离忧,她儿子还好好的!是那个野种一来,她家平静的日子一下子就被打破了,那野种命硬,克死了她儿子,害死了她儿子的命!
许氏目光怨毒,面容一阵扭曲,为什么死的不是赵离忧而是她儿子?为什么她儿子死了,赵离忧还不死!
边上婆子一听,慌忙扑上来捂住她的嘴,“说不得,说不得啊夫人!”
陶鸿光最听不得这个,这一年多为了野种这两个字吵了多少次,后来许氏才收敛了。
当然,这仅限于在陶鸿光跟前。
她一把扯下婆子的,冷笑:“他就是野种!难不成我还说错了?他不是克死他娘才来我家的?”
这婆子是许氏娘家陪嫁过来,是心腹,忙转头让屋内伺候的婆子婢女下去,并严令不许她们胡说八道。
她才转头叹一声,劝道:“不管如何,他如今是将军,不管从前怎样,都是不能提的。”
“怎么不能提!”
许氏一把将茶盏一扫在地上,冷冷道:“我说他野种怎么不对,连我都不知道赵离忧身世,当初陶鸿光就一句云州富商就给含糊过去了?”
“嗯?”
这么一想,还真是很不对,赵离忧身世真很可能有大问题的,否则夫妻多年陶鸿光不会如此!
许氏眯着眼睛,当初说寻到赵氏时也是这样,连妹子具体嫁到云州何处都不说,这本来就很不合常理,也就是她当初怕被个便宜小姑子缠上来,这才没敢追问。
许氏冷笑起来,听着古怪极了。
陈婆子见她好歹安静下来,松了一口气,没再说什么。
“你命人连夜收拾!”
许氏吩咐道:“我们明日回新宁县。”
许氏娘家在新宁县,她兄长如今正是新宁县县令。
寿宴一直热闹到十一二点,才散了。
“你说她命连夜收拾东西,准备让娘家帮忙查探?”
将军府前院大书房,守卫仅点了几支蜡烛就被挥退,赵离忧在书案后落座,半边侧脸隐没在黑暗中。
他面前的人,赫然是刚才许氏身边的陈婆子,只是她不敢抬头看,忙应道:“是。”
陈婆子吩咐人收拾行囊,而后伺候许氏睡下后,她才悄悄地出了侧门,敲响了将军府的小门。
有钱能使鬼推磨,赵离忧现在不仅有钱财,他还大权在握,陈婆子不是孤零零一人的,在很久之前,赵离忧就已经没费多少力气,就让陈婆子成为他的眼线。
许氏是陶鸿光的妻子,也是一个隐藏的祸根,赵离忧不可能不防范。
陈婆子十分详尽地报告许氏的日常言行,平时还好,传个讯过去就好,但今日她不敢怠慢,赶紧第一时间就过来禀告了。
“据老婆子猜测,许家人应不会随她的意。”
许家人也不是傻子,好不容易和将军大人攀上亲戚关系,巴结都来不及,怎可能得罪?赵离忧有什么事他们能落上好吗?
很可能还会狠狠呵斥许氏一番,让她安分守己,讨好赵离忧。
赵离忧嗤笑一声,许氏到底还是太蠢了。
不过陈婆子想了想,却补充道:“夫人,夫人很可能会再往丘铜去。”
许氏外祖家在丘铜郡,外祖母都还在世,她小时是养在外祖家的,因此和外祖家很亲近。
许氏被娘家拒绝,很可能回去那里,丘铜郡可不是赵离忧势力范围,吸取了教训的许氏必回编出一套说辞,让外祖家帮忙打探。
这么一来,还真有可能。
赵离忧冷冷一笑,淡声道:“你回去。”
待陈婆子退下,他吩咐:“叫萧滨进来。”
陈婆子回去后,装病卧床不起。
许氏也没有怀疑,让人和陶鸿光说了声,就让人驾车启程了。
许氏在娘家碰了一鼻子灰,越发恨,连娘家都一并恨上了。
东北直奔丘铜郡,连日颠簸,许氏神色狰狞看着很有几分可怖。
她厉声喝道:“快!再快一些!!”
马车又快了一些。
许氏撩起车帘,外面凛风卷着雪花落下,覆盖在枯黄倒伏风长草坡地上。
已经到了义安东边了,再走半日,就能出义安入丘铜。
她还慢,催促道:“再快……”
“!!”
疾速的利箭射在车厢外发出的声音打断了许氏接下来的话,车厢板上还能看到箭头锐光幽闪,外头马夫惊呼:“有山匪啊!”
许氏带的几个奴仆对许氏早抱怨多时,突生变故,诸仆婢即时大难临头各自飞,护卫抵挡一阵,见山匪实在太凶猛,肯定打不过,挡了两下也纷纷遁走了。
“你们,你们都该死!”
许氏已经下了车,慌忙往一边山坡逃去,本来还有婆子扶着的,这会早就自己跑没影了,毕竟跟着许氏肯定危险。
许氏回头一看,又怒又恨,厉声喝道:“敢背主独自逃命?你们等着!我必要他全家死无葬身之地!!”
可是这并没有什么用,都头也不回的各自逃命去了。
那一群凌厉的蒙面山匪却没追,为首者下颌一抬,一众人直奔许氏而去。
“你们干什么?!我可是榆谷将陶鸿光之妻,敢动我,快放了我,若不然血洗你们的寨子,教你等不得好死!!”
许氏连爬带滚,厉声想要吓退一众山匪,可惜那群山匪并不见丝毫畏惧,脚步不停,直逼至近前。
“马车在那边!钱财都在马车里,给你,都给你们!”
许氏拔下头上身上的金钗玉饰,胡乱朝后面扔过去,可惜这些上等的金钗玉饰,山匪们却半眼不看,他们一心直奔许氏而来。
手持明晃晃的刀刃,高高举起,眼看许氏就要一命呜呼,突然一阵急促马蹄声从前方疾奔而来,越来越近,转过弯道已见人影。
山匪蹙眉,加快速度,刀光一闪而过,眼看就要落下,一声锐器划破空气的翁鸣,利箭直奔为首山匪的眉心,逼得他不得不收刀及时避开。
生死一线的许氏慌忙后退,脚下一滑,滚下山坡。
前方山道,一行数十骑,为首是个藏青色华服,玉冠束发的青年男子,他蹙眉冷冷:“大胆山匪居然行凶?”
他一声令下,身后一众护卫立即拔刀直奔而上。
可恶,眼看就要得手竟被人横插一杠子!
为首山匪低咒一声。
只是眼前这个男子,身边护卫身手也非常厉害,并不比他们差,而且对方人数还要多一倍多。
眼见许氏已经杀不成,为首山匪虽然怒,但也不犹豫,立即一声令下,迅速逃入山林,很快不见踪影。
这些人也是路过,路见不平已经很不错了,当然不可能放下自己的事情去赶尽杀绝,护卫们请示玉冠男子:“主子,这妇人如何处置?”
男子看了一眼遗留在路上的马车,吩咐道:“暂且带上,让人把车赶上。”
这地方前不见村后不着店,救了人总不能原地扔着吧,要是他们一走那些山匪再回来,可就不好了。
护卫应了一声,将惊魂未定的许氏送上车马,安排人驾车跟在后头。
被称之为主子的男子是从丘铜方向过来的,当下也不耽搁,马不停蹄直入义安。
义安,榆谷,将军府。
十月中旬外头很冷,盈珠穿着那件狐皮滚边大斗篷站在院子里带着手套练习射箭。
赵离忧把之前她给他擦汗的手帕从怀中拿出给她擦干,手帕叠的方方正正,上面还有种好闻的竹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