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我们先回去,好不好?”
那路人并不知道自己逃过一劫,慢悠悠地走了,宁扶沅极其不高兴地目光追随而去,等终于看不见了,才扭头恶狠狠地掐住他蓬松的狐尾。
“哼!”
嵇无泠猝不及防,发出一声沉重的闷哼,他忍着浑身的燥热和收回尾巴的冲动,好脾气地放软音调:“人不好吃的,先回去,回去入歧给师尊做好吃的,行不行?”
宁扶沅赤眸在眼底转动,下意识舔了舔牙尖,很快又拧起眉:“放肆!竟敢暗算本尊。”
她这次失智比上次愈发话痨了,嵇无泠有些跟不上她的思路,正要问,却听她抱着胳膊冷笑。
“本尊乃千岁老树,根长在土里的,离了土如何求生,你心思好生歹毒!”
嵇无泠捏了捏眉心,麻木着脸,他本来还庆幸这次她没有那么重的嗜血欲望,现在才知道自己太天真了。
而后,他轻轻吐出一口燥气:““冒犯了,师尊。””
双手搭在她腰上,他瞬间把人从地上举起来,举得高高的,几乎要过头顶,让她足够能看清楚她红裾下是一双脚,而非什么鬼树的根系。
宁扶沅震怒地拔高音量:“竟还将本尊的根偷走了。”
下一秒,她反手砍在他左臂上,脱离桎梏,笔直地砸进泥里,“咚”的一声重响,她几乎半截身子都没入泥土下,只剩个上肢和脑袋暴露在空气里,恶狠狠地瞪他。
嵇无泠盯着地上龟裂的缝隙,头疼地蹲下去,掐了个碎土诀,等泥土一松,他快速抱着她的咯吱窝,拔萝卜似的,把人抱起来。
“本尊警告你……”
这次,不等她反抗,嵇无泠已经先一步将她横抱起来,紧紧护在胸前,闭眼施了个瞬移法阵。
寐坊离此地不算太远,金光闪过,几乎是片刻间,他们就到了宁扶沅在野渡城暂住的房门外。
半月没回,屋内又冷又空,没有宁扶沅的嘱咐,那破了的房门,其他人也不敢拿主意去修。
因而现在这房里,仍然是门庭大开着。
嵇无泠顿了顿,转身抬脚,带她去了隔壁院子,自己的房间。
这边同样冰冷,且无人来打扫,已经铺了半层灰。
嵇无泠将她安放在床边,掀了床榻上的被衾,从木柜里抱来新的,正要铺展开时,手腕却陡然被人抓住。
不知为何终于安静的魔尊大人,正皱着眉,用赤红的双目,仰头不满地瞪他。
他正要收手,她却已经掀开裙裾,抓着他的手,精准无误地贴在那白到晃人的双腿上:“腿疼!剑呢,将这无用的东西砍了!”
掌心下滑腻柔软的触感,让他骤然僵住,嵇无泠喉头一干,浑身如置火海,他竭力想收回手,却在瞥见那双腿侧,从腿根一直漫延到脚踝,触目惊心的淤青和刮痕时,拧起眉。
应该是刚刚那下,她硬生生砸入土里时留下的伤。
虽然魔尊天生恢复力惊人,但此刻的痛感也是真的。
嵇无泠轻叹了口气,转身坐下来,从储物袋里掏出金疮药。
宁扶沅此生,受过无数重伤,都无一不过半日,就好了个彻底,因而从来不曾有人给她疗过伤。
这是种新奇的体验,她睁着双目,好奇地看着他往自己腿上倒淡金色的液体:“快快,要流走了,你按紧些……闭着眼睛作甚?”
嵇无泠不得不睁开眼睛,逼迫自己不乱看,只按捺住体内紊乱涌动的滚烫气息,默念清心诀,将她腿上涂了金疮药的位置,慢慢揉开。
“唔……”酸软又莫名舒坦的奇异感,让宁扶沅没由得轻哼一声,嵇无泠的呼吸陡然一乱。
他忍着煎熬,埋头一点点揉捏她腿上的经脉穴位,终于一直揉到脚踝,他匆忙地收了金疮药,刚要起身,却被重重按在床柱上。
宁扶沅跪坐起来,挑着眉,细细上下打量他,就在他撑不住要彻底暴露混乱的心跳时,她终于勾起唇角,缓缓开口。
“入歧啊,你说,像你这种纯阳体质的正道人士,是不是天生适合当鼎炉?”
嵇无泠心脏一空,哑声开口:“师尊你,醒了?”
宁扶沅并没有回答,而是托着下巴,若有所思道:“那邪魔称本尊只要继续修炼,不管吞食邪气,还是靠闭关内修,都会被反噬。”
“你说,若本尊找个鼎炉,让鼎炉消化邪魔,本尊再通过双修,从他身上吸回纯化过的煞气,如何?”
这言语下的暗示,简直不能再明显。
嵇无泠脑海中混沌一片,他指尖战栗,丹田处被种入情蛊的位置,几乎要烧起来,在全身连绵成火海。
他下意识觉得这样有悖初心:“可是,这有违天道伦理……”
宁扶沅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捏住他的下巴:“乖徒弟,在魔界,本尊就是天道。”
“忘记从前在正道学的那一套,行?”
那些痛苦伴着欢愉的靡艳画面在脑海里快速闪过,他恍惚间才发现,原来每一细节都是清晰的。
嵇无泠垂下眼眸,很快说服自己。
这是在帮师尊,算不得他违背毒誓,重蹈覆辙。
嵇无泠神色清隽地微微一笑:“既然是帮师尊,为鼎炉算的了什么。”
半晌没收到回音,他抬头,却发现师尊不知何时,已经保持着单手撑床柱的姿势,闭眼睡过去了。
他怔了怔,捂住自己发烫的胸口。
突然有种奇怪的空落感,满上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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嵇无泠替师尊掐了清尘诀,走出院门,仰头看了眼清凌凌的月亮。
突然觉得没什么不好。
但他并无双修的好经验。
他还记得从前师尊第一次陷入疯魔,硬扯他进寒池,逼他做鼎炉的场景。
冰冷的镣铐和池水,连同后来无数次,都不是很绮丽的记忆。
嵇无泠顿了顿,掏出许久没用的万菱镜,注入一丝灵力。
正道通用的万菱镜,时时都热闹。
嵇无泠切入杂聊八卦频道,在半空中写了虚无的“师徒”二字。
很快,菱镜中就涌入源源不断的信息——
【求助,师父逼迫我做他的鼎炉,我该怎么办?】
【还有这事?曝光他!看看是哪个宗门的败类。】
嵇无泠皱了皱眉,往下划——
【误食丹药睡了师尊怎么办!!】
【那我直接……嗨,师娘好!】
区区丹药都不能忍,看来也不是什么正经剑修。
嵇无泠很耐心,一直划到最末也没有类似经验,他只能不甚熟练地开口:【做师父的鼎炉,要什么准备?】
——【??现在当徒弟已经这么卷了?难怪我上回参加苍山宗选拔被淘汰了。】
——【……咳,这位道友不如我们当面聊聊。】
嵇无泠蹙了蹙眉,什么乱七八糟的,他想了想,表情冷淡地继续开口:【我有个朋友,准备做师尊的鼎炉,不是我自己。】
——【……哈哈哈笑死。】
就在注入的那一丝灵力快耗尽时,嵇无泠冷着脸正要丢了这无用的菱镜,却终于收到了一断断续续的传音。
——【是这样,我建议你“那位朋友”,多买几本合欢宗秘籍看看,效果用了都说好……刚好,我乃合欢宗九代单传大弟子,因宗门倒闭,内部双修秘籍现在优惠甩卖,六卷只要100000灵石。】
——【你不要我卖别人了。】
半日以后,嵇无泠抓着空了的半个储物袋,拎着一沓卷册回来,轻轻叹了口气。
这次,有了充分经验,定不会重蹈覆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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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扶沅这次再醒来,已经是三日后,她披着外裳,站在门口,细细回忆了一遍吞食邪树丹仁后的反应。
这一想,她很快就记起,自己往土里埋的蠢事。
宁扶沅眉心一拧,当下立断,给远在魔宫的鱼危千里传音:“你亲自去灵界一趟,帮本尊抓些纯阳体质,能做鼎炉的男修。”
一脸懵逼的鱼危:“……哈?”
宁扶沅拧着眉,告诫他:“记得相貌要好看,尽快送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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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危那边很快应了,宁扶沅坐在木窗上,看到外边不断有人路过院门外,往隔壁院子搬东西。
宁扶沅有种自己地盘被占的不爽感,随手勾了个寐坊织女过来。
“这是在做什么?”
那织女怀里抱着一盆矮矮的花,闻言不敢抬头,颤巍巍地开口:“是,是入歧大人,这是他从灵界采来的花,让我们栽在隔壁院子。”
小徒弟?
“那,那些人?”
“噢,都是入歧大人叫来的。”
“傀儡坊那群,是雇来钉门,加固床榻的。”
“试炼坊的,是来炼金的……”
宁扶沅莫名其妙:“炼金?”
“对,炼金镣铐,入歧大人吩咐要炼满一千套样式不一的,也不知做何用。”
宁扶沅面色愈发古怪,她扶着额头,努力回想了下自己昏过去前,对小徒弟说过的话。
好像,提了要找鼎炉的事情?
宁扶沅恍然大悟,第一次觉得,自己新收的这小徒弟,懂事至极。
她舔了舔唇角,可惜一连两天,都一直没看到小徒弟。
听那织女说,他是独自一人,抱着一大摞魔修秘籍,重返地下石穴,寻了个安静的地方修炼去了。
虽不知他哪里来的秘籍,但宁扶沅想了想那万年邪魔的煞气,也不觉意外。
算一算,他也该突破了。
这样,一直到第五日傍晚,鱼危高效率地送来了十个正道剑修,虽体内纯阳之气不如小徒弟浓厚,但也值得一试。
宁扶沅正准备入房门等人,却发现门口站着双目熬得通红,匆匆赶回来的小徒弟。
他望着她,微微一笑,语气极轻地开口:“师尊,我都学会了!”
宁扶沅心情不错:“先去换衣吧,换完来我这边一趟。”
“现在?”嵇无泠手指一颤,定定地望着她,微微一笑,“好。”
他换完,敲开师尊房门时,才发现屋内并没有点灯。
宁扶沅正单手捧着一本书看,穿一身红衣,懒懒地倚在床头。
听到动静,她扣下书,赤眸似笑非笑地望过来,恍若初见。
“怎么样,为师这样妆扮,够不够气势?”
嵇无泠第一次不再避开她灼灼的双目,喉头微滚,轻轻地开口:“够。”
“入歧你过来,”宁扶沅闻言,满意了,“你罡气足,后边浴桶里的水凉了,你帮为师热一热。”
嵇无泠心脏滚烫炽热,喑哑地开口:“好。”
他暗中视物能力好,早清晰看见,床榻上被师尊随手扣下的那本书,名为——《合欢宗可持续喂养鼎炉法则》。
他唇角极淡地勾了一下。
宁扶沅则自己去妆台前,挑选早摆放此处的凤仙花去了。
想着小徒弟如此尽心尽力,她随口夸他:“床加固的不错,本尊检查过,再大的动静也不会塌。”
“镣铐样式也很新鲜。”
半天没听到动静,宁扶沅挑眉回头,却望见小徒弟一袭松垮的白衣,从屏风后走出,朝她微微一笑,身后隐约还有条蓬松的尾巴摇曳。
宁扶沅莫名其妙,皱眉撇过头:“叫你热水,你变尾巴做甚?”
嵇无泠一怔,下意识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恰好外边传来敲门声,鱼危的嗓音响起:“尊上,人送过来了。”
宁扶沅赤眸一亮,当下飞身回床榻上,摆好威慑力十足的慵懒姿势。
奇怪地看了眼小徒弟:“你可以走了啊。”
“哦对了,正道的小东西们可能不太乖,为防有人闯入,你今晚便在这院门外修炼吧。”
“帮为师守下门。”
第二十一章 (三合一)
如当头棒喝,嵇无泠眼底跃动的光瞬间消失了。
那拖曳在地的狐尾慢慢隐去,他望着那双天真又无情的赤眸,突然觉得,心脏像被密不透风的网勒住,闷得喘不过气。
“师尊以为,”他低低地笑了一声,脸在阴影里看不清:“这都是入歧为别人准备的?”
宁扶沅赤眸一闪:“什么?”
嵇无泠微微一笑,拾起桌上纹饰繁复的金镣铐,往手腕上一扣,那窄圈完好地同他手腕吻合:“真巧,大小刚好同我合适。”
“师尊说,我用的什么尺寸定制的?”
宁扶沅托着下巴的手一滑,陡然坐直身体:“……?”
她缓缓意识到,自己好像误解了什么。
“入歧?”
下一秒,嵇无泠已经缓步走到她面前,拨开散乱的垂纱,握住她手腕:“借师尊的手一用。”
不等宁扶沅同意,他已经引着她的手,贴在自己腹部罡气翻涌的丹田处。
他抬眸看她,黑瞳澄澈又冷清:“他们体内的阳罡气,能比得过我足?”
宁扶沅舔了舔唇角,只觉得口干舌燥。
掌下滚烫的热气源源不断传出,从她掌心没入,快速向四肢蔓延,经由浑身经脉,汇入她的神识。
宁扶沅忍不住想吸收得更多一些,刚要动手,他却已经站起身。
她一个没坐稳,险些跌下来,被嵇无泠稳稳捞住。,他垂眸,湛黑的瞳仁静静地凝视着她:“师尊要,试试吗?”
宁扶沅眯了眯眼,突然伸手攥住他的衣领,埋下头,一口咬在他左肩下穴位处,尖牙刺破那处的穴位,她趁他不备,用力一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