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徒怎么还不证道——烛溪
时间:2022-01-13 19:33:16

  “她能诞生此世上,本就是天道怕我破开封印,预备拿她来对付我的。”
  “只可惜——也不想想我无烬海是谁!虽然被封印,此事也被我轻易算准窥破。”
  “天地造她时,为了让她一心修炼,快速壮大,当然不会给她造生出杂念的心。”
  “因此,我只需略微动点手脚,将她的命同我绑在一起,让她自我被封印时,就开始承我的意志——”
  “如此,她成了是我一手打造出的,无心无情,自然只懂杀戮万物了!”
  “你若不信,你看看我冲破封印,入她神识海后,天道无声无息在她体内中的蛊毒就知道了,不就是因为我跟她绑在一体上,天道要让她和我同归于尽吗……你笑什么?”话到一半,无烬海狐疑地盯着嵇无泠脸上骇人的笑容。
  嵇无泠抚着唇角大笑,笑得腰腹气虚,连重伤过度后,体内积攒的淤血都快速溢出来了。
  他却仍没有停止的意思,一边咳血,一边笑得眼眶发酸。
  原来如此。
  竟是如此。
  他寻遍六界,连虚空境外都找遍了的答案,居然在这里。
  难怪那一世里,师尊“消失”后没多久,那猖狂肆虐人间的无烬海也消失了。
  无非就两个可能——她曾中途清醒过,将无烬海从她神识里驱了出去,而后被迫与它同归于尽了。
  亦或者是,她离开后,仍然懵懂不清,神智癫狂,天道在她体内种下蛊毒发挥作用,要她们一起死。
  难怪他在那世间,寻到的每一个“知情者”,都毫不犹豫地向他笃定师尊已经飞升上界,且说的有理有据——不过是因为,天道主宰着这世上的所有意识。
  它给她的消失编了个漂亮的结局,就仿佛从未来过。
  难怪他同师尊两人,会走到穷途末路,撞得满头是血。
  却原来一开始,就是天道同无烬海博弈的工具人,一人被夺灵慧根,一人天生无心。
  哪里来的路可走。
  无烬海都被他笑得心底发毛了,终于留意到一只邪魔终于被笑声吸引,从石壁的狭缝外,探过来,睁开一只硕大发红的眼睛,静静盯着嵇无泠。
  它心底激动不已,当然不会提醒他,就等着嵇无泠被一爪撕成碎片。
  然而下一秒,无烬海却第一次生出了恐惧之意——
  明明它眼睁睁看着那邪魔生出利爪,将嵇无泠的胸膛贯穿了,转瞬又剖开他心腹,毁了丹田。
  可自己却并没有成功脱离他的神识。
  更难以置信的是,嵇无泠他一介凡人,不过刚结金丹,受了这样致命一击,非但没死,还端坐在原地安然无恙。
  莫非,莫非他也是天道孕育出来,做对付自己之用的?
  像是给他解答,嵇无泠浑身是血地横躺在那块凸起的石壁上,颤着长睫微笑。
  他身上的血似乎都要流尽了,连丹田里存储的修为都纷纷泄露奔走。
  这般可怖状况,他却仍然呼吸如常,淡淡回答。
  “我为何偏要来万魔窟,这就是答案了。”
  “我非此界中人,自然不受天地法则掌控,死不了。”
  而这般诡异状况,不能被天道所查——六界之内,只有万魔窟,天地窥探不到,也不会去管。
  无烬海明白了他的打算——
  他这是打算以身为封印,将它封在这万魔窟里,直到吞无可吞,把它耗死?
  明白了这一点,无烬海慌了,在他神识里疯狂撞击,化作各种恐怖怪物和天灾,意图毁他神识海。
  嵇无泠却神色淡淡,无半点触动。
  终于,电光石火间,无烬海想到了一件事——
  “你死不了的,魔尊—宁扶沅她定会闯进来!”
  他嗓音低下去:“不会。”
  他满足地扬起唇角。
  嵇无泠并不会死。
  但修为流逝和血液的失去,会让他陷入一种阴冷可怖的幻觉里。
  他不再开口浪费自己的精力,以防止胸膛里的血流得更快。
  只平躺在那处隐秘的石缝中,蜷缩好,免得醒过来后,发现自己被什么东西拖出去,五脏六腑丢了一地。
  他曲了曲僵硬的指尖,不去听无烬海的癫狂怒吼,只抬头神色茫然地望着漆黑幽深的上方。
  喃喃自语:“太安静了。”
  要是有师尊奏乐就好了。
  而且又黑得可怕。
  让他似梦非梦间,看到师尊抱臂,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漫不经心地挑眉:“这就是那丽奴?”
  他双目垂在血渍结块的乌发下,竭力抑制着周身颤抖,不敢抬头。
  他怕看到师尊后会忍不住失态。
  更怕抬头看到的那个人,不是他记忆里的师尊,而是另一个同她有着一样相貌的人。
  可下一秒,她却朝他扔了一盏灯。
  粉皮的,里边的光萤萤烂漫,比他曾经见过的雪萤和星河都好看。
  他抱在怀中,浑身僵硬,终于忍不住抬起头,险些伸手勾住那一闪而过的裙摆。
  就在那一瞬间,他就认出来了。
  那就是师尊。
  世上再无一个人,会专门拿妖皮做灯笼,只因为粉色好看。
  也再无一个人,会专程给方圆几千里的魔殿全部点上长明灯,只因他怕黑。
  嵇无泠闭着眼,手指颤抖着,扣着潮湿的泥土,慢慢摸索。
  不知摸了多久,终于寻到那枚储物囊,却抓了半天都没抓住。
  为防止他神智不清间,被那无烬海控制身体而利用,那枚储物囊里的东西,基本都被他清空了。
  只剩下那团亮晃晃的雪萤囊袋。
  他哆嗦着抖出雪萤囊袋,带它们飞到头顶,他终于心满意足地闭上双目。
  ……
  宁扶沅破开那万魔窟外的结界,正要踏入黑雾喷薄的幽深甬|道,就被鱼危拽住了。
  “师尊,这万魔窟,进去历练的人,至今还无一个回来的,您……”
  “本尊是谁?”宁扶沅嗤笑一声,“好了你们回去吧。”
  她拿了垢垢剑,刚要踏入那甬道,一道惊骇的天雷却骤然劈下,完美避开重重层云,朝着宁扶沅而来。
  “师尊小心!”
  “不不不!别躲!”扶桑树见多识广,捧着那生机勃勃的小雌树,兴奋地开口,“这是天雷啊!你受了这道雷,就能越过化神期,下一步就是飞升了!”
  可那道惊雷,却并未如扶桑树所料,朝宁扶沅黄庭劈来,而是在她头顶三寸的位置,化作一小簇烟花。
  悄然炸开。
  “嘭”的一声轻响。
  宁扶沅浑身一震,不知为何,竟然停住在了原地。
  那一刹那,她脑海里涌过无数画面,最后停在自己回首,淡淡瞥向嵇无泠的画面。
  他穿着一身简单的素衣,在一间简陋的茅草木屋外,神色焦急地四处寻人,口中喊的是她的名字。
  那一瞬间,她空落落的胸口,像是真的幻生出了一颗心脏,剧烈地痛着,交杂着留恋与叹息。
  同此刻的情绪混淆在一起。
  宁扶沅怔怔地抬头,望向幽深的万魔窟,瞳孔微微一缩。
  她进了万魔窟,一路往下寻,越走越心急。
  两侧皆是暗无天光,既有黑雾和瘴气,又有狭窄逼仄的石隙,无数邪魔如幻影,不知道下一秒,会从哪个方向朝她张开冲过来。
  这路很难走。
  地势奇怪,像天地混沌未开化之时,以至于山石和雾气都是连在一起的。
  宁扶沅走在这不属于六界的方寸之地内,却越走越神智清明。
  那段在梦境里出现无数回的记忆,仿佛被剥开了最外层的虚雾,终于清晰地融入了她脑海。
  更像是被她搞丢的一段记忆。
  而所有来龙去脉都清晰了。
  为何那逆徒迟迟不杀师证道——
  因为他本就未曾杀过她。
  宁扶沅走了许久,终于嗅到一丝不寻常的新鲜血液味。
  她心头一跳,快步掠过去,隔着重重黑雾,看见浸入泥土里的血。
  那么多的血,期间还有泄露的罡气金辉流溢,似乎都在向人传递着某种不良的气息。
  宁扶沅赤目底瞬间凝结起浓郁的猩红,她拔出锋利的剑刃,顺着被邪魔拖曳开的血迹,一路疾行。
  那血一直蔓延到一处石壁前,就彻底消失了。
  宁扶沅看着那犹在生长合拢的石壁,还没反应过来,手臂已经下意识伸出去,挡在最后一丝裂缝前。
  她抓到了一个冷冰僵硬的东西。
  但那仍然残留的黏腻感,却丝毫在提醒着她,她并没抓错。
  宁扶沅微微一笑,攥紧了那只胳膊,垂眸像在喃喃自语:“本尊的东西,我看谁敢夺走。”
  几乎话音落下的瞬间,她骤然用力,源源不断的煞气从她手臂上溢出,缠住拼命合拢的石壁,如有了生命意识般,将石壁往上下两侧分开。
  终于,那石壁合拢的力度止住了。
  宁扶沅徒手掰开,又用体内的煞气,结成织网,轻柔地包裹住蜷缩在狭缝里的人。
  那些煞气编织的网,将里边冰凉的人小心递出来。
  几乎是与此同时,雪萤囊袋也飞了出来,照清楚青年此刻惨烈的模样。
  宁扶沅的心脏再次一窒,她险些控制不住身上的力道,将周遭全部毁灭了。
  她垂眸,细细拨开被血沾在他额心里的乌发,俯身吻住他因为失血过多,而苍白冰冷的唇角,将体内的修为渡过去。
  “嵇无泠,醒醒。”
  嵇无泠正做梦。
  梦到他到处找师尊,师尊却远远站着,抱臂冷漠地看他找,丝毫没有要同他打招呼的意思。
  等他终于发现,追过去,师尊的身影却不见了。
  此后这世间裂缝彻底消失,灵气恢复而日渐浓郁,正道之修大肆盛行,妖魔两界衰退不堪。
  他找遍了六界仍不甘,又踏破虚空境,仍不见她的影子。
  他急的要再去劈开扶桑树,以溯回而上,却听见宁扶沅极低的嗓音在唤他的名字。
  他浑身一震,急切地睁开眼睛,被煞白的光芒晃得精神纷乱。
  他的视野里,师尊正穿着那袭蛟纱婚服,头戴他悉心寻来的花钿,赤目镇定地与他对视。
  微挑的朱红唇角,还泛着微笑。
  他神色恍惚,险些以为自己又坠入了另一层梦。
  宁扶沅看着他发愣的黑目,终于松了口气。
  然后便挑眉开始跟他算账:“嵇无泠,你好大的胆子!”
  “骗我是细作,又骗我下蛊毒,最后还骗我——你无心于我,却背着我悄悄替我死。”
  她说着说着,顿住,转而去吻住那双漆黑如星的双目:“谁准你替我死了?”
  见他死死盯着自己脸上的花钿不说话,宁扶沅突然生出几丝不自在,轻咳一声:“你喜欢这个?”
  她扣下来,塞进他掌心里,替他握紧:“诺,给你。”
  “唔,魔殿里的灯,我又着人重新挂了,这次都换了妖皮的。”
  “芍药花……咳,我寻到了一小枚息壤,现在整个魔界,什么花都能养活了,你满意了吧?”
  “蒸糖糕我也吃了。”
  见他抿着唇还不说话。
  宁扶沅不愿说了,轻咳一声,表情嫌弃地冷哼:“你伤的这般重,也不知尾巴和耳朵还变不变的出,若是变不出,本尊可是不会要这样的道侣……”
  话音未落,她便感觉自己的指尖被紧紧攥住了。
  他急促地呼吸着,喉咙里发出的声音似在拉破风车,仿佛下一秒就能力竭而晕死过去。
  却偏偏执著地抓着她的手臂,艰难地爬起来,很快就支撑不住,直直地撞进她怀里。
  嵇无泠埋在她肩头,浑身发颤,手指将她背后的衣物攥出了小块褶皱。
  宁扶沅愣了愣,还没回过神。
  她也是刚刚才知道,自己已经孕育出了一颗心脏,因此还不太熟练用心脏去感知人的情绪。
  见他颤抖,只以为他是太冷了。
  刚要皱眉帮他用法术烤一烤,下一秒,她却意外地发现,自己肩窝里濡湿了一片浅浅的温热。
  她微微一颤,哑声开口:“入歧?”
  “师尊,我没事。”
  他只是从未想过,会等到这样一日。
  嵇无泠闷声开口:“尾巴和耳朵……都还在的,师尊要看吗?”
  “回去看吧。”宁扶沅抬起手,下意识摸了摸他的后颈,突然觉得他那头乌发的手感,也不比尾巴差,“反正时间长着呢。”
  嵇无泠绷直背,坐起来:“不行,无烬海……”
  宁扶沅挑挑眉,俯在他耳边:“本尊上一世一个人都杀的了它,这一世,你都引出它了,我们两个人还杀不了?”
  嵇无泠浑身一震,怔怔地望向那双澄澈的赤目,嘴唇嗫嚅了一下。
  上一世?
  宁扶沅得意地扬眉,正要开口说话,却被他快速抱紧。
  他仿佛一只同游离世界之外许久的幽魂,终于得到了第一份供奉,便终于忍耐不住地扑过去,小心翼翼地收纳好自己专属的特供。
  宁扶沅没想到,自己堂堂一届魔尊,竟然还能被个苟延残喘的逆徒亲得险些喘不过气。
  见他将她唇齿间的气息全都掠夺走,还跟犬类似的,从她嘴角一路往下,留下湿漉漉的痕迹。
  直到他咬开那红蛟纱的交襟,往下舔舐了一下。
  宁扶沅低低地“唔”,弓起背,终于忍无可忍地推开他:“你狗变的吗?”
  嵇无泠微微一笑,抹下唇角溢出的血,漆黑澄澈的黑瞳格外无辜:“师尊,狐狸本就类犬,我其实还会更多……”
  他说罢,凑过去,往她耳侧低低说了几个字。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