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睿放下捂着胸口的手,眼神漠然的看着他,好似真的不在乎生死一样。
“少爷,别放开啊!”廖木紧张的上前,想为他将伤口捂住,被严睿拦了回去。
“我要做的事情还没做完,是不会死的,今日就到这里吧!改日继续玩啊。”
你们严家的人都还活着,他怎么会死了,今日在他看来拆店不过是一场游戏而已,说完挥手要带着人离开。
路过张捕快身边的时候,示意一起走。
“张捕快,给你们县令带句话,就说若是你们朝云县的情况要是被谭知州知道了,不知道会怎么样?”严睿转身看着已经打算和严霖离开的张捕快道。
“这就不劳严大公子操心了。”张捕快头也不回道,幸好严睿看起来没什么大事,不然严霖这摇钱树哪里找第二个,至于什么谭知州他可管不了,那是县令的事,这官场错综复杂,他们县令头上也是有人罩着的。
等到他们身影在街上看不到的时候,严睿才走进楠香斋,步履矫健,哪里像是受了重伤的人。
“少东家,先看看伤口吧。大夫赶紧的。”阚掌柜将早就到了的掌柜拉到严睿面前。
“我没事,这血可不是我的,在路上问人借的鸡血。”说着从胸口取出一个装鸡血的鱼鳔,已经被戳烂了。
见到东家没事,他们也都放下心来,叫人将大夫给送回去。
严睿喝了口水,想到刚才的事,若是官府的人不来,严霖是不会摆手的。
官府的人始终要那一层面子,该怎么样的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不能惹了众怒,当时候若是严霖仍然坚持,张捕快也不得不帮自己。
没想到严霖会适时地退走。
“阚掌柜你再找找房子,这回将房契一并拿到手上,现在只有搬店子,不然严霖是不会就此罢手的,也不知道他哪来那么多钱去贿赂官府的人。”严睿吩咐一句,又自语道。
就像自己之前说的,只要严霖死了,这事就就结束了,他头一回希望一个人去死,那个人还是自己的兄弟。不,曾今的兄弟,他摸了摸胸口,感受里面跳动的心脏。
第67章 梦呓
二十几年来,他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困顿烦心过。
父亲重病在床,楠香斋分崩离析摇摇欲坠。
本来朝云县的事情一过,他就要回府去的。可他那天还没做多久,就听伙计说严霖又去了邻近的县了。
他不想被严霖牵着鼻子走,当即下决定,舍弃了严霖去的那家店子,用最快的速度将搬店子的指令传达下去。
让没被烧毁的各家分店现在买好新的店面,拿到房契,将店子搬了,免得被严霖带人毁了。
这两天他一直都在忙着搬店,还有和严霖的周旋中,有好几次想着去将南边严霖手低的楠香斋也去毁了,楠香斋是父亲的心血,他没严霖那样冷血。
等到将所有的店子都搬好之后,后续的事都处理完,已经是五天后的事了,心神疲惫的赶回府。
本以为会在折桂院的门口看到那道心里挂念的倩影,没想到还没进去就撞见菀清出来,手里拿着药罐子。
菀清一见到严睿回来,脸上的愁容便化了不少,急忙的道“少爷,您可算回来了。”
“出什么事呢?倾言呢?”严睿这些天和各掌柜商议事情,每天忙到很晚,声音现在还有些沙哑。
“少爷,少夫人染了风寒,现在刚喝了药睡下。”菀清心里关心了自己小姐,都没多注意严睿的声音。
什么!怎么病了?!
严睿急忙绕过她往院子里走去,他现在就想看看她到底怎么样了,病的严重吗?
在经过那棵本来就没有叶子的桂花树时,竟感觉它的生气又少了些。
李倾言感觉自己又回到了上一世,她站在府邸门口,华锐走了,他们再也没有相见过。
再一转眼又到了今生,她在折桂院里面等着,严睿他怎么还没回来,她总感觉自己是要不行了,可又不甘心。
她觉得胸口很难受,头也很痛,一下是林华锐一下是严睿。
后来,他们两个都不见了,就剩她自己,站在院内的桂花树下,周围什么也没有,白茫茫的。
她大声的喊着“华锐,严睿。”
两个名字交织在一起,一声又一声,却再得不到回应。
严睿一进来,就见到她满头大汗的躺在床上喊着自己的名字,被褥被她乱挥的手给掀开不少,原本有些肉的脸蛋清瘦了不少,紧皱着眉心,好像很伤心很悲绝的样子,头上还绑着一块纱布,是头上磕伤了吗?看的他一阵心疼。
“我在这儿呢,在的,一直都在。”他抓住她有些苍白无力的手,轻声在她耳边重复着这一句。
好像是这句话起了作用,又像是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她渐渐安稳下来,声音变小了很多,带着期盼的喊出两个名字“严睿,华锐”
严睿不知是不是自己近来精神紧绷着听错了,倾言后面喊得好像不是自己的名字。
严睿摇头,不是自己还能是谁。
他拿过干净的帕子为她擦着额头上的汗水,另一只手现在被她紧握着不放。
等着她睡得稳些了,叫来菀清问清了倾言为何生病和这几天家中发生的事。
原来在他去朝云县的时候,于夫人来了楠香斋,还将倾言推到在台阶上,将头撞破了,流了血。
“后来又吹了风,着了凉,染了风寒,现在已经在床上躺了三天了,大夫开了药,一直吃着就是不见好。”
菀清望着躺在床上现在面容安逸多了的夫人,心道幸而少爷回来了。
“我知道了,还有什么事吗?”见她还有话要说,严睿问一句。
“老爷院子的小厮刚过来,叫少爷忙完了过去一趟。”菀清瞅了眼两人紧握的手,这忙完可不知道要什么时候去了。
“可有说什么事?”
“并没有。”菀清摇头。
正如菀清猜的那样,严睿一直等到李倾言迷迷糊糊地醒来,又一番言语安慰了翻,让她放了心,见她还是不太舒适,叫了菀清在旁边照看着,这才去了父亲的院子。
经过这些天的修养,严父的身子好多了,就是脸色还很差劲,严母在一旁照看着,外面的些个消息一个都没让他知道。
严父可能也能猜到严霖现在做的都是对不起严家的事,怕是自己一知道,又得气的在床上躺上些时日,索性就不去问。
见到严睿过来了,严母将他拉到身边仔细的端详了番,就是瘦了,别的倒没什么。
谁家里过个新年,家里面的人就算不是都胖上几斤,却也不会一个个的越发清减。
三人坐在屋内,聊了些几句,严父没问楠香斋的事,严睿也不会主动提及。
堪堪聊了一刻钟,严父就现疲态了,进了屋内休息去了。
“现在你父亲休息去了,来这边屋里,将事情都与我说说。”严母在前头走着,挑了间里卧房最远的房间。
严睿见母亲坚决,便将这朝云县发生的事和接下来搬了店子的事全都说了。
严母颓然的坐在那,“楠香斋,唉……”
叹了口气又道“你找个时间将严霖的身世都告诉他吧,他要找仇人报仇就去吧,我现在实在抽不开身。”她不放心别人照顾琦松。
严睿有些不解,眉头微微挑了下。
“我和你父亲猜测是因为霖儿从他母亲的遗物中,得知他自己不是我们亲生的,现在将他父亲母亲的死因怪在我们的身上,才导致这事变成这样。”严母将之前的猜测说了说来。
接着又道“你找个时间尽快告诉他,趁着这家还在,将这误会给解了,到时候他要找谁报仇就找谁报仇,我和你父亲一把年纪了,再经不起折腾了。”
“儿子知道了,母亲,您也多注意自己的身子。”严睿看着手揉着头的严母,关心的道。
他刚将她的话在脑子里仔细想了想,确实有这可能,若是为了这误会毁了整个家,确实不该。
等回到折桂院,天色有些黑沉了,在门口看到三棱站在那棵桂花树下,眼睛看向房间。
那眼中的感情,他读懂了,担心,眷念,爱慕,少年啊。
“为何不进去?”严睿心里的醋坛子稳稳的,还没翻,因为他知道倾言对三棱只是姐姐对弟弟的照顾,他清楚她的,何况倾言现在还卧病在床。
三棱看向他摇了摇头,“她需要的是你,我只要她好好的就行,然后一直守着。”说完就跑出院子了。
这话说出来,他感觉自己身上好像轻了些许,走路也快了,不再那样压抑了,连眼角的眼泪也不那样苦了。
这几天他有进去过,都是听到她沉睡中也在喊严睿的名字,一直喊一直喊,她的心里全是严睿,自己是怎么也进不去的,进不去那就在外面守着她。
情为何起为为弃,教人生死两相许。
年纪轻轻就懂这情爱了吗?严睿见他跑开自问了句。
第68章 欺骗
夜晚,严睿随意的吃了些东西,坐在床边,端着碗好歹让她吃下了东西。
也不知道是不是病糊涂了,现在又和当初刚成亲时一样,盯着他看,眼神很亮,就是脸色白的吓人。
歪着头靠在枕头上,看起来傻愣愣的,喃喃的说了句“严睿,别走。”
“不走,我哪也不去。”
看到他点头,听到他的回复,再将整个身子慢慢滑进被窝内,那目光还是停在严睿的身上,好似下一秒严睿就会不见了一样。
严睿在一边护着,怕她自己不小心会将头撞到床沿上。
严睿见她不肯睡,就盯着自己看,一会笑一会又要哭的样子,他一着急她就说没事的,问她哪里不舒服也不说,给她倒水喝也不让,就不让他走。
再坚持了好一会,李倾言才昏昏沉沉的睡下,刚开始还算安稳,到了半夜身体又开始发热,说起了梦话。
她站在桂花树下面,看到了两个人,严睿和林华锐,一个在左边一个在右边。
两张七分相似的脸,左边的严睿有些冷峻的脸带着笑意看着她喊她过去,声音有些霸道,不容拒绝。
右边的华锐温润如玉,伸着手让她过去,眼里对她的爱意怎么也遮不住。
她到底是姚舒颜还是李倾言,自己该去哪边?可他们两不就是一个人吗?
她很焦急,严睿喊她的声音越来越急促,右边林华锐也伸着手面上愈发着急,她看见白色的浓雾离他们越来越近,好像要将他们吞噬。
可他们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过来,来这树下不就没事了吗,自己为什么会有这个想法,奇怪!
她不知道该怎么选,为什么一定要选,不是同一个人吗!
“你只能选一个,是我还是他?”浓雾旁边的两人在她疑惑之际说了句,声音很近又很远。
脑海内的声音告诉她选了一个另一个就会消失不见,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往左几步又往右几步。
时间渐渐地过去,她还在原地,谁也没选,直到白色浓雾卷到到了他们两人脚边,两人不再催促她,只一刻两人的笑意一致像是在与她告别,慢慢被白雾吞噬,从下至上消失不见。
她想去将他们拉回来,现在不管是去左边还是右边,只要不是她一个人在这儿就好,可是为什么她动不了。
“严睿!”
“华锐!”
她站在树下一遍又一遍的用尽力气喊着这两个名字,可消失的人怎会再次出现,身上越发寒冷,桂花树叶子也飘零而下。
“倾言,倾言,没事的,我在我在。”
靠在床边睡着的严睿早就被惊醒了,见她又和上次一样做了噩梦,忙抓住她的手,不住的安抚道。
这次梦的深些,他怎么喊,都不见她有好转。
一直喊着自己和另一个人的名字,华锐是谁?为何自己听到这个名字会有些不安。
他到底是谁?能让倾言这样惦记的,总该是相熟的。
他想起在院子里看到的三棱,莫不是在成亲之前倾言也是有心爱的人,若真如此,可为何要对自己那般上心。
严睿心里微苦,一边小心的照顾着她,一边心里忍不住去猜去想那个叫华锐的人。
第一次对这份情爱有了些微动摇,因为一个名字,一个让他从心底深处感到不安的名字。
菀清在外间听到动静,披了件外衣,备了热水进来,熟稔的拿了帕子在盆中浸湿,拧干后想着为夫人在额头上敷着。
“少爷,少爷。”菀清见少爷挡着了,出言喊了好几声。
严睿反应过来,一手接过帕子给倾言敷上,她口里还在不停的念叨,只是声音比刚才小一些了,却带着哭腔。
“这儿我来就行,你出去。”对着身后的菀清吩咐了句。
下意识的不想让别人听到倾言在梦里喊着别人的名字。
菀清点头退了出去,她只觉得少爷对夫人全心全意,刚才也没听清夫人口里念着什么。
一直到了第二日清晨,严睿神色疲惫,睁着眼睛坐在床边,后半夜倾言倒是没再做恶梦了,可自己却无法入睡。
“嗯,唔……”
床上的人似是要醒来了,自己该不该现在问她,他自问不能装作不知道,不能当做没听到过。
李倾言迷迷糊糊的看着一个人影坐在床边,吃力的抬手揉了揉眼睛,看清了床边的人,正是她日夜思念的,昨天晚上是做了噩梦,怎么会两个人一起出现让她选了,不都是他吗。
严睿伸手在她额头试了试,感觉没那么烫手了,已经好多了。
“华锐是谁?告诉我。”严睿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不那么在意,问完又有些后悔,她病刚有起色,自己该等几天才是。
李倾言刚从床上坐起,听到他的话怔了怔,睁大了眼睛看着他,确认自己没有听错,自己噩梦的时候喊出声了,她该怎么回答?
“倾言,你昨晚一直喊着他的名字,我很想知道除了自己,你的心里另一个人是谁?”
严睿略微沙哑的声音带着点颤音,到了这时候反而害怕知道结果,这不是他才对。
她将目光从他脸上移开,低垂着眼睑,问道“这很重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