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和阿主兀王城里大战一场的蒙金大军还没缓过神来,就迎面遇上了大靖的精锐。一时之间,他们连南北都找不清楚,还没看清来人,就被一刀划开了喉咙。
马匹的嘶鸣声和兵士惨叫掺杂在一起。
努尔金面色如土。
巴雅尔纵马而来:“王子!我们必须撤退!”
努尔金当然知道,他拉起缰绳,弯刀划过一个漂亮的弧度,然后砍下一个大靖士兵的头。
“撤退!撤退!”
蒙金大军如潮水般后退。
顾明磊微微沉下眸子,取下背后的弓箭,搭箭上弦。
咻——
箭矢破空的声音直逼努尔金的面门而去,带着凛冽的杀意。
努尔金也看见了这支夺命的箭,他猛地一拉缰绳,将马头高高地扬起,箭矢噗嗤一声刺入马脖子,血喷溅而出,随之向地上翻倒。
“王子!”巴雅尔冲了过来。
同时顾明磊再次弯弓搭箭,这一次弓弦上整整有三支箭矢。
破空声再次传来,落在努尔金耳边,就像是催命符。
他眼睛微微瞪大,在空中一扭身,躲过两支,第三支没能避开,狠狠地扎进了他的肩膀。
被箭矢贯穿的痛苦从肩膀传至全身,努尔金咬着牙忍下痛呼——他落在巴雅尔的马背上,跟着巴雅尔一起向后撤退。
“扎布!”顾明磊回头看向扎布。
扎布意会,他吹起脖子上奇怪的口哨,尖锐的声音响彻王城。
下一秒,蒙金大军就看见那些老鼠又源源不断地涌了出来,它们红着眼睛,疯狂地扑向马群和人群,撕咬着人们的血肉。
顾明磊都有些愣住。他昨晚在扎布口中知道了阿主兀王城的秘密。
却不想真正看见会是如此壮观,惊骇的景象。
阿主兀王室的遗孤,百年来,在这片废墟苟且偷生的日子里,他们学会了训练老鼠。
这些害的他们亡国的老鼠,最后却成了唯一能陪伴他们的人。
说起来,也有些讽刺。
可他们别无选择,这是他们仅剩的自保手段。
所谓阿主兀的诅咒,也不过是生活在废墟里的阿主兀遗孤操纵着老鼠制造的一场恐慌。
努尔金在看到扎布吹起哨子的瞬间,看到满城的老鼠向大军涌来时,也想通了其中关键,他虽然不敢确定扎布的身份,但他敢肯定,那人一定和阿主兀王室有关。
“通敌叛国!祖神将背弃你们阿主兀——!”
扎布冷笑,在阿主兀亡国的那一刻,祖神就已经背弃了他们。
哨声更响。
老鼠就像潮水,要在这片草原淹没一支军队。
顾明磊见状也没闲着:“三两,去左边,陈学凯,右边,包抄他们!让他们留在这座王城!”
“是!”
温三两和陈学凯同时带着人朝两侧奔袭而去。
顾明磊举起长剑:“杀!”
他身后的将士跟着他高涨的杀意,也爆发出一声山呼,气势汹汹地冲向了蒙金大军。
胡凡童的脸都在这样的冰天雪地里涨红了。他觉得自己喉咙都喊的有些嘶哑,可热血在胸腔里沸腾,让他停不下来手上的动作。
就像打了鸡血似的,他举着平日觉得沉重的长矛,刺穿敌军的盔甲,划开他们的喉咙,血溅在脸上,让他的视线都有些模糊。
一柄弯刀自他背后而来,他察觉到危险,回过头,却已经来不及,眼看着那刀就要劈开他的脑袋。一柄锋利的长剑横空而出。
穿戴着战甲的落雪直接从他身侧擦过,顾明磊侧身,一剑斩落那蒙金的士兵。
“胡饭桶!愣着干嘛!发呆你就等死吧!”顾明磊拽着他的衣领,把人带远了些。
胡凡童懵住,顾明磊也没时间等他反应,落雪腾空而起,落下的时候,直接踩在了几个摔倒的蒙金将士的胸口。
“……怎么王爷的战马都比别人的帅?”
马越展正好在附近,他划开对面的喉咙,按住胡凡童的头,躲过两支箭镞。
“王爷那可是京城马倌养的皇家战马,你都没落雪的血统尊贵呢!”
胡凡童黑了脸:“你什么比喻!”
马越展挑眉,拉着他又躲过了一个蒙金人的弯刀,然后一脚踹在了那人心窝子上。
“别傻了!赶紧打完,还能赶着回玄都过年!”
胡凡童不摸鱼了,酸软的手臂再一次举起长矛,扎进对面的小腹,还不忘回头喊:“今年打仗,还能过年吗?”
“能!”顾明磊一剑挑飞对面的蒙金将军,“我让冉冉在玄都布置了!”
“这场仗赢了,就能回玄都放烟花,吃饺子!”
胡凡童只觉得自己在听到饺子两个字的瞬间,浑身的力气又冲了上来。
那可是饺子哎!
------题外话------
那可是饺子哎!
这不得赢?
第一百七十二章 周家来人
玄都。
“小心点。”碧青扶着梯子,叮嘱上面的齐佳音。
“没事!”齐佳音把手里的红灯笼挂上房梁,“我下来了啊——”
“好。”
张冉冉就倚在屋檐下的躺椅上,看她们忙活:“城里卖米面的人可联系了?”
“都联系了,不过这会儿正是深冬,他们手里的米面也不多。”碧青担忧道,“不知道够不够给镇北军的将士包饺子呢。”
这可麻烦,顾明磊送信来,说柳州大捷,或许能赶回来过年。他可答应了镇北军的将士要吃饺子的,这哪能食言。
“夫人——”门口一个小厮探了个脑袋进来,“有人找,说是周家的当家。”
张冉冉愣了愣,周家的当家?
“快请。”
周念惜进来时,就见张冉冉撑着腰,挺着不小的肚子朝着门口慢悠悠地走了过来。
“哎呦——你身子这么重,不用出来迎我,差个人来就是了。”
果然是表姐。
张冉冉脸上洋溢出喜悦的浅笑,她拉住周念惜的手:“无碍,太医还总说让我多走走呢。这点路,不劳累。”
“倒是表姐,一路奔波,可辛苦了。今年北域战火四起,我以为你不会回北域呢。”
“这说的是什么话,你好不容易来一回北域,我自然是要来的。”周念惜拍了拍她的手背,“我可听说了,柳州大捷,你家王爷一战成名!”
夸顾明磊的话这些日子张冉冉听的多了,但还是觉得欢喜。她含笑应下:“能平安回来就好。”
周念惜赞同地点了点头:“是啊,能平安回来才是最好的,怎么说?他可回玄都过年?”
“回的,前几日就送了信来,说这几日就会启程回玄都过年。还让我给镇北军备好过年包饺子的米面呢。”
“那正好!”周念惜一拍大腿,“我回北域时就想这边战事正酣,就从江南和九仓调来了好几十车的米面,也算是尽绵薄之力了。”
这倒是意外之喜。
“我不仅带了米面,还带了不少烟火。过年嘛,总要有这个气氛才是。”周念惜冲她眨了眨眼睛,“知道你喜欢看烟花,小时候跟着姑姑回周家,总闹着要烟花。”
那都多久以前的事儿了。张冉冉哑然失笑:“那我就先谢过表姐了。”
“对了,怀山呢?他没跟着你回来?”
说起自己那个弟弟周怀山,周念惜轻叹:“他一进玄都的城门,就跑出去玩了。你也知道,这小子,从小就调皮,现在大了,还是这般不着调。”
周怀山确实贪玩,仗着上头有个能干的姐姐,周家也不用他操心,从小就是个纨绔子弟。
不好好在周念惜还多少管得住他,不至于让他跟别人学坏了去。
正说着,门口就传来一个少年咋咋呼呼的声音。
“姐!姐——!”
吵死了。周念惜没好气地转身,果然,穿着圆领袍的周怀世气喘吁吁地冲了进来。
还没说话呢,耳朵就被自己姐姐拧了起来。
“不知礼数!这里可是白将军府,八王爷暂住之地,你也没个眼力劲儿?!”
“嗷嗷嗷,疼,姐,疼!”周怀世可怜兮兮地看向周念惜。
“快见过王妃!”
周怀世闻言看向张冉冉。
他们其实已经很久了没见,他的记忆还停留在小时候。那时候自己还是个只会流鼻水的小屁孩呢。
一眨眼,表姐就成了显赫的八王妃,他一时有些反应不过。视线微微下移,瞅见那半大的肚子,他更是吓了一跳。
“冉冉表姐!你是不是快生了!”
张冉冉微楞。
周念惜忍无可忍,一脚踹在了他的膝窝,凶狠地瞪了他一眼。
周怀世一个踉跄,好不容易稳住身形,就对上周念惜杀人的目光,他尴尬地摸了摸鼻尖,弯腰拱手:“见过八王妃,王妃安康。”
张冉冉噗嗤一下笑出声来:“倒是和小时候一模一样。”
“……我不小了。”周怀世反驳。
“才十四岁呢。”张冉冉揉了揉他的头顶。
周怀世好奇地打量着她的肚子,周念惜把他拽起来,眼神警告他。他缩了缩脖子,环顾了一圈:“姐夫呢?”
“要叫王爷!”周念惜的拳头又落在了他的头上。
张冉冉连忙拦住她:“没事,王爷也不在意这个。”
“他还在柳州呢,可能还得等上几日,等他回来了,我带你去见他,可好?”
周怀世连连点头。
“所以这是我小外甥吗?”他又开始不安份地打量张冉冉的肚子。
张冉冉颔首:“还不确定男女呢,也可能是小外甥女呢。”
“外甥,外甥女,都好。”周怀世傻笑,“我这还是第一次做叔叔呢。”
“给你美的。”周念惜无奈。
周怀世像只小狮子似的,朝周念惜不满地呲牙,差点被周念惜拎着后衣领给扔出去。
“别在外面站着了,里面说。”
柳州那头,顾明磊还不知道周家来了人,他坐在帅帐里,翻阅着京城送来的书信。
一封是皇帝的,还有一封,却是任北望的。
皇帝这封是跟着皇后的家信一起来的,任北望的那封却是那送粮草的官员单独递给张冉冉的,张冉冉又给送到了柳州来。
皇帝的信里多半是关于阿主兀王室的处理。他的想法和顾明磊不谋而合。阿主兀王室的遗孤对他们来说,都是个机会。
不可放过。
至于任北望的信,顾明磊打开,前言不搭后语,都是京城一些琐事。但背面却是一片空白。
愣了两秒,他把信纸悬在了火上。
字迹慢慢显露了出来。字数不多,但却透露了一个极其重要的信息。
京城有人企图插手户部,动北域的粮草。任北望信里说有一个姓蒋的官员在言语中探过他的口风,问的都是北域粮草和布防的事。他把人堵了回去,但其中的杀机却已经跃然纸上了。
开始他以为是东宫的人,可后来查过那个官员的背景,他和东宫,没有半点关系。
那会是谁?
顾明磊想到了那个张春荣口中藏在暗处,通敌叛国的人。
第一百七十三章 藏在暗处的人
京城醉香楼,张慧宁拉紧了兜帽,小心翼翼地上了二楼,推开最里间包厢的门,有人正在等她。
“你来迟了。”坐在窗边的男人藏在一片黑暗下。
张慧宁咬牙:“东宫看的严,我能出来就不错了。你不知道,那个太子妃找人一直盯着我,很危险。”
男人轻笑:“她可不得盯着你,你可是抢了她的丈夫。太子最近呢?”
张慧宁没说话。
苍白的手指触及她温热的皮肤,张慧宁听见对面的男人低声咳嗽了几声。
“你可是我救下来的,我问你答,不许装哑巴。否则——我就让你去做一个真哑巴。”
他猛地抓住张慧宁的咽喉,凛冽的杀机萦绕在她的身上。
“我问你,太子最近,有什么动作?”
张慧宁喘不上气来,毫无章法地抓着男人的手腕:“……没,没!”
男人松了一点力气。
新鲜的空气猛地涌入肺部,张慧宁大口地喘着粗气:“他不信任我……”
男人轻扣桌面:“也是,你不过是一个玩物,他不会信任你。”
张慧宁眼神微暗,但却生不出半点反驳的余地。
“他都能给皇帝下毒了,自然是草木皆兵,半点也不敢行差踏错。”
一阵低笑声从软塌上传来,可没一会儿又变成了剧烈的咳嗽。
窗外飘着小雪。
“过来。”
张慧宁心下一沉,浑身都开始发抖。
男人似乎有些不耐烦了:“我让你过来!”桌上的杯子被砸碎在地上,满地的碎片。
张慧宁一颤,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爬了过去。
男人把他拽到腿上,撩起她的裙摆:“你说,这是个话本?”
张慧宁惊恐地瞪大眼睛,用力摇头:“不是!”
她话音落下的瞬间,一片冰冷的瓷片抵在了她的大腿上:“不要撒谎。”
“我知道关于这个天下的一切,无论是你……”他沉下眸子,瓷片刺进雪白的肌肤,张慧宁的痛呼声在他耳边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