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过三巡,桌上的气氛越发活跃起来,大多是恭祝良笙今年必中小三元。
有个乡亲还对良笙道:“阿笙,你如果考中了小三元,一定要回来摆酒。”
另一个乡亲笑着道:“如果阿笙考中了小三元,咱们就不能再叫他名字了,要得喊老爷。”
良笙却格外谦虚:“无论我考中了啥,也是这个村的阿笙。”
大家正说的兴起,里正的长子来给众人添酒,一个不小心打翻了良笙跟前的汤碗,汤水一下子就斜洒了出来。
良笙虽然已经飞快地站起身,可是那些汤水还是淋到了他身上。
里正长子一脸歉意:“瞧我粗手笨脚的,弄脏了你的衣裳。”
一个来里正家帮忙的亲戚家的婆子见状,惊呼道:“好好一件丝绸的新袍子,污了可惜,快随我去拿水擦擦。”
不由分说,拉了良笙下了席,去了一间空房。
说是空房,只是没有人而已,里面桌椅还是有的。
一进那间空房,良笙就闻到一股暖意溶溶的甜香,不禁皱眉。
虽然里正家的条件比一般村民好太多,但也只是农户,怎就用起了香料?
他以前来里正家时,就从来没有在他家闻到过香料的味道。
那婆子别看年纪大,手脚却十分伶俐,打来了热水,给良笙清理。
怕良笙不自在,她并没有留下。
良笙将手帕浸到热水里,拧得半干了,刚在自己衣袍上擦了一下,动作突然顿住。
诧异的看了看闭得紧紧的窗户,走过去开了窗户,往外看了看,伸手一撑跳了出去,从外面将窗户虚虚合上。
暖暖的春风迎面扑来,空气清新,里面还夹杂着青草树木的香气。
先前在房间里的闷热一扫而空,有些昏沉的大脑一下子清明起来。
现在已经是四月芳菲了,天气热的人们都只穿件夹衣,哪还用得着关窗!
而那间空房却紧闭着窗户。
再说了,他虽然穿的是丝绸的新袍子,但是颜色很深,弄脏了拿帕子擦擦也就看不出了,根本不用兴师动众安排他到单独的房间整理。
良笙正在沉思,就听见由远及近传来了脚步声,偷偷一看,竟然是梅香走了过来。
打扮的清丽可人的梅香怀着忐忑激动的心情打起了门帘子,半低了头娇羞地走进了那间空房,一进去却傻了眼,人呢?
不是安排好的把他带这间屋子的吗?
转眼看到盆架上那盆热水和搁在盆沿上的湿帕子,梅香立即意识到人应该是来过了,不过现在却不在……
明知应该赶紧离去,可是房里的甜香味让她身子发软,一屁股坐在了一张凳子上。
这时,外面传来了脚步声。
梅香看了一眼盆沿的手帕,在心里想,该不是阿笙哥去而复返吧,那正好,按原计划进行。
即便闯进来的那个人不是阿笙,也不能说明自己在这里干嘛,不过让人觉得她有点失仪罢了。
毕竟她家在摆酒席,家里的男客多,她不应该出房间的。
她调整了一下坐姿,将自己最柔美的侧面对着门口。
来人虽是良笙,但不是一个人,而是和夏族长,以及两个男宾客一起进来的。
几个人一进来就都讶然的看着梅香。
族长联想到刚才良笙跟他说的话,不禁黑了脸,冷声质问:“你怎么在这里?”
梅香有些怔住,夏氏族长怎么跟着来了?
她灵机一动,一副委屈的模样:“不是!刚才阿笙哥在这里——”
在这里做什么,她却不说了,不禁让人猜测。
莫非是良笙刚才对梅香做了什么?
良笙不由脸色一沉,梅香这么说,不就是想让人误会他么!
他目光清冷的看向梅香,逼问道:“刚才我在这里怎么了?”
梅香不回答,只是低着头小声哭泣,那样子好像她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
良笙语气冰冷:“你不说,那我来说!
刚才你家请来帮忙的妈妈把我带到这里就走了,留我一个人在这屋里擦拭衣服上的污迹。
我才把手帕泡进热水里就察觉到不对劲,立刻离开去叫人了。”
他眼里满是讥讽,突然提高了声音:“知道我叫人来干嘛?是想让他们闻闻这屋里的香气!”
梅香闻言,脸色大变。
族长和那两个男宾客也察觉到了不对劲,这香气咋那么让人蠢蠢欲动,想……想……那个哩?
大家看向梅香的眼神充满了审视。
梅香家又不是深门大户,不过一个四合院而已。
良笙那几句怒吼早被堂屋门口吃喜酒的人听了个一清二楚。
有人疑惑道:“良笙在跟谁生气?”
又有人道:“刚才良笙脸色很不好,让人叫了他族长过去,不知是为了啥事。”
有人提议:“我们去看看吧。”
大家放了筷子,全都走了过去。
坐在上桌的老寿星里正和帮着待客劝酒的几个儿子看着靠近门口的那一桌客人离了席,以为计划得逞。
里正心里有几分高兴,脸上却不显,顺势吩咐大儿子道:“你去看看是咋回事。”
想让大儿子去推波助澜,不怕达不成目的。
里正长子赶去时,看见自己妹子拿着帕子掩了面轻声低泣,良笙脸色黑沉。
以为他妹子得手了,当即沉着脸问:“阿笙,你对我妹子做了什么!”
良笙一脸讽意的看向他:“这里这么多人,为什么偏偏就是我对你妹子做了什么!”
里正长子哑了哑口,正色道:“你刚才不是被我家亲戚带到这里擦拭衣裳,我不问你,反而问别人?别人可都是后来的!”
良笙步步紧逼的质问道:“知道我在这里,你妹子跑来干嘛?
这屋子紧闭着窗户,却点着让人神魂颠倒的香气,你妹子又闯了进来,你们家这是想算计我?”
众人闻言,全都交头结耳,窃窃私语。
梅香被良笙说破了真相,只觉无地自容,从假哭变成了真哭。
里正长子脸上也是红一阵,白一阵。
看向良笙的目光不由有了几分愤懑:“阿笙,我妹子只是一个弱女子,姑娘家名节要紧,你怎说出这样的话来?”
“姑娘家名节要紧?”良笙几乎没气笑起来,“所以就活该我被泼了一身汤,被引到这间点了那种香料的屋子里来?”
里正长子哑了哑口。
里正这时走了过来,准备“原谅”良笙酒后失德,条件是纳梅香为妾。
他一来就严肃道:“良笙,是不是你酒喝多了,做了错事?
年轻人嘛,酒后失德也是有的。
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那就按发生的办吧。
我家梅香虽不配做你妻子,做妾还是可以的,择日你一顶花轿抬了她去,再摆两桌酒席吧。”
他只顾着说话,根本就没注意到大儿子一直在向他递眼色。
良笙冷笑:“我酒后失德?我今天可没喝两杯酒,即便喝了,也不会做出禽兽之事。
你闺女不过长得略平头正脸了一些,并非什么倾国倾城之色。
跟我娘子比起来那是云泥之别,怎能引了我急巴巴的在你寿宴上跟她苟且!”
梅香只觉得脸上被打得啪啪响,这会儿连哭都不好意思哭了,脑袋都快低到地上了。
良笙面色愈发冰冷,继续道:“大叔之前就想让我纳梅香为妾,我已经严正拒绝了,没想到大叔竟来了这么一出。
我就说嘛,院试在即,大叔为啥巴巴的托了族长伯伯来请我吃大叔的寿酒,原来是有目的的!”
说罢,连告辞都不说一声,铁青着脸走了。
夏氏族长也一脸气愤的指着里正的鼻子道:“你拜托我去替你请阿笙来喝你的寿酒,口口声声说,和良笙闹了点不愉快,希望借这次机会和他重修关系
可恨我这个老糊涂,居然相信了你的话,万没想到你是想算计他。
阿笙是我们夏氏家族最有出息的子弟,你这么做是想毁了他,和我们整个夏氏家族为敌吗?”
说罢,招了招手,把夏氏家族前来喝寿酒的人全都带走了。
里正尴尬至极。
他几个儿子见没算计成良笙,还在宾客面前丢了大人,个个脸上挂不住,寿宴没结束就都跑了个精光。
梅香一个人坐在自己的房间里哀哀的哭泣。
她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虽不如似锦,可也长得甜美又娇怯。
就这样给良笙做个妾还不够吗,又不是要做正妻!
可他却说什么都不肯要她,一定是害怕似锦。
良笙气呼呼的从荷花镇回了县城的家,似锦见他面色不佳,问他怎么了,去吃酒席还能吃出一肚子气来?
良笙没好气道:“还真吃出一肚子气来。”
把在里正家发生的一切说与了她听。
似锦听了也很气愤。
里正夫妻两个爱女心切,那是他们的事,干嘛非要把梅香往良笙身上推!
这次回到县城的家,良笙就没走了,就住在县城,打算临近考试时夫妻俩再一起回府城。
第151章 考上秀才
五月一到,田里的春耕全都忙完了。
虽然有司墨和雇的两个丫鬟贴身伺候,但毕竟不如青菱那么默契,似锦使唤起来并不得心应手,整个人瘦了不少。
虽然辛苦,但她心里高兴,去年秋季她种了几千亩菜油籽,这次收成后卖了几万两银子。
为此,她给所有田庄里的员工都发了一两到五两银子的红包。
并且承诺,只要在她家当长工,庄稼如果丰产,而且卖的好,他们就有大红包可拿。
田庄里的员工的积极性全都被她激了起来,干活越发卖力。
考试的前几天,夫妻两个回到了府试。
养了将近一个月的伤,青菱也养得差不多了,毕竟身体好,人又年轻,恢复的就快。
徐刚家的两小只在似锦家待了将近一个月,全都养胖了不少,也该送回家了。
徐刚见两孩子被送了回来,偷偷问他们,青菱愿不愿意做他们的娘?
两个孩子有些失落的告诉他,青菱不愿意做他们的娘,还不许他们再提这个话题。
徐刚这才死心,打算找个贤惠的女人回来,照顾孩子和老人。
他现在每个月的月钱那么高,再娶个老婆也不是啥难事。
院试和府试差不多,也在府城考,只不过府试每年都考,而院试则是三年两次,今年正好有一次,
五月的荆州天气已经很热了,人们都穿上了夏装。
古代没有空调和电风扇,纳凉全靠扇子,或用冰块降温。
可是考场上又不许带丫鬟去扇扇子,也不许带冰块降温,似锦真怕把良笙给热坏了。
良笙听了她的话笑了起来:“五月算什么热,将来乡试在八月,白日里烈日灼灼,考生们都挤在小号房里,还要自己生炉子做饭,日头加炉火,那才是炼狱般的煎熬!”
似锦脑补了一下那画面。
那么多人吃喝拉撒全在一排排小隔间里解决,再被八月的烈日一晒,那酸爽的复合气味,想想都要吐了。
良笙见她干呕了两声,不禁开怀大笑:“媳妇,你觉得是折磨,却不知有多少人愿意接受这个折磨。
那可是乡试,考过了就是举人,和举人功名相比,在炼狱里呆几天又算什么?”
似锦想想也是。
做举人能免十几个人的徭役和赋税,有不少地主会来巴结。
把自己的田产物业寄挂在举人名下,用来逃避赋税。
做为报答,这些地主每人都要给举人不少银两。
而且举人还可以做官,这俸禄也是不少的,足以养活一大家子人。
总之,考上举人,就等于发达了。
不同于县试、府试,院试的过程更精简,只有正试和复试两场。
正试考完,所有通过的考生座位号会被写在圆形榜单上,一圈圈排列,并无排名之分。
中案者皆可参加复试,复试才会有排名,头名称院案首,或者直接叫做案首。
正试一场良笙觉得很简单,考完就出来了。
等在考场外的似锦虽然很关心他考得怎样,但是忍着没问。
她前世也经过中考,高考,知道在所有考试没有结束之前最好不要问考生考得怎么样,会给考生压力。
几天后,到了复试,良笙拿到试卷有点懵。
正试那么简单,没想到复试那么难。
走出考场,他脚步都有些发飘。
不少考生已经捶胸顿足,嚎啕大哭了。
似锦一看,都考得不好,那就不用担心了,只要良笙没有掉链子,那他还是夜空中最亮的星,考生里最靓的崽!
良笙都被她的乐观逗笑了。
叫似锦说中了,复试的题目难,大家发挥的都不咋样,矮个子里拔将军,良笙中了头名。
县案首、府案首,再加上院案首,他这也算连中三元了!
虽然是小三元,也殊为不易。
新晋秀才,认识的,不认识的全都巴结了过来,哭着喊着称他同年,还请他喝酒,让他坐上首。
并且还要了他的家庭住址,打算去拜访他。
和新晋秀才们喝完酒,良笙坐着自家马车回家,才到巷口,街坊邻居们就拦着他贺喜,他急忙下了马车还礼。
他夫妻二人以前就对每个街坊十分和气,现在更和气了。
不能让别人觉得良笙有了功名就尾巴翘上了天,哪怕真的尾巴翘上了天,那也是偷偷的翘。
良笙一回到家里,似锦就让司墨、司砚撒铜钱,足足撒了几十吊的铜钱。
不少街坊笑着问似锦摆不摆酒席。
虽然似锦夫妻两个为人谦恭和气,但是并不经常在府城住。
再加上似锦不爱串门,因此跟街坊邻居们都没啥交情。
街坊们都希望借着似锦家摆酒席,和她们家攀上交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