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们远远避开的那处角落的地面上,正倚墙靠坐着一人,一动不动,微微低垂着头,正是纵火犯。
只是现在已经成了一具尸体。
良笙走进牢房,在尸体边蹲了下来,见尸体面部成死黑色,嘴唇发青,的确符合中毒的特征。
他又细细检查了一下其他地方,目光犀利的落在了尸体的指甲缝里。
尸体的右手大拇指里有暗红的污垢,可其他指甲缝里却没有。
他不禁锁了锁眉。
一般谁会用大拇指抓脸挠腮,习惯性应该是食指中指和无名指在身上挠。
所以指缝里如果要留污垢,首当其冲是这三根手指缝才对,怎么这三根手指的指缝干干净净的,反而大拇指里面有污垢!
他站了起来,对一旁的太子道:“殿下,请仵作验尸。”
太子立刻照办。
仵作验完尸道:“死者系鹤顶红中毒身亡。”
良笙道:“查查尸体右手大拇指里面的污垢,看有没有毒,是何种毒药。”
仵作很快检验出来,也是鹤顶红。
良笙沉默了片刻,对太子道:“把那些和纵火犯接触过的人都放了吧。
纵火犯早就做了必死的准备,才会把毒药藏在指甲缝里,一旦自己被抓,就服毒身亡。”
太子面色凝重。
唯一的线索就这么断了,难道这二十万两饷银真的就找不回来了吗?
当时失火燃烧的灰烬,太子全都保留着。
良笙又去检查了那些灰烬,用手指一捻就成粉末。
根据他的化学知识,银子和其它物质一起烧熔,冷却后不可能是粉末,而是像铁渣一样的细碎物。
所以自己之前的判断是正确的,饷银在路上早八百年就调包了。
既然是调包,调包的假银箱必得和真银箱差不多重才不会露出破绽,否则是很容易被发现。
如果是用别的金属代替饷银,燃烧后也会留下像铁渣一样的细碎物,可是没有,说明用的是易燃物。
易燃物不是木头就是碳,燃烧之后只会剩下灰烬。
良笙问太子:“殿下可知道有哪种木头或者煤炭特别沉重,能代替银子?”
太子一脸茫然。
倒是他身边一个太监答了出来:“用来冶炼的铁炭重量和白银差不多。”
找到了代替品,良笙心里还有问号。
这么多饷银想要调包绝非易事,应该有内鬼接应。
可是查来查去,竟然没发现内鬼,说明他们作案手段极其隐蔽。
那么怎么调包才会丝毫不会被发现?
良笙陷入了沉思,细细梳理着太子告诉他的每一个行程细节。
经过反复分析,陆路的行程被他排除了。
如果是在陆路的行程调包,必定有陌生车辆靠近押运饷银的队伍,那样早就引起押运官兵的警惕,并且驱赶陌生车辆。
那就只能是在水路的行程阶段被调包了。
因为水路可以不用船只靠近,只用组织人员潜水到船底与内鬼交接即可。
押送饷银的船那么高大,押送的官兵只会留意甲板和外围,谁会想到船身的吃水线那里有人在靠近!
但是在水路调包也是有疑点的。
用铁炭代替白银,一箱铁炭那么重,是怎么用人力扛去调包的?
这得做个实验,一个水性极好,力量极大的人在水里能不能负重一箱白银,而且箱子上的伪造封条还得保证不弄湿。
良笙前世在长江边长大,水性极好,而且力气也大,可他挑战失败。
那么之前推测的调包方式难以成立,那会是用什么方式调包的?
良笙苦思冥想也想不到方法。
既然钻进了死胡同,那就换换大脑吧。
他向来懂得劳逸结合,只有大脑永远处在最好的状态,思维才会保持敏捷。
他信步在大街上散步,看见有两个人在一个卖面条的摊位那里吃完面,付了铜子就要走,那张刚用过的桌子忽然散架了。
卖面条的小摊贩立刻拉住他们两个要求赔桌子。
那两个食客当中的一个不以为意道:“不就是桌子散架了吗?多大的事!”
三下两下就把散架的桌子给拼好了,还让小摊贩锤了锤,又摇了摇桌子,确定结实,这才走了。
良笙眼睛突然一亮,他怎么就忘了华夏的家具全都是采用的榫卯。
根本就不需要一颗钉子,只要合缝得好,家具能用几百年。
既然不需要钉子,如果设计一个活动的小机关,那就既可以把银子拿出来,又可以把铁碳塞进去,用不着伪造有封条的箱子去掉包。
这样一来,箱子上的封条就不会破坏,根本不须费力巴拉的扛着装有铁炭的伪封条的箱子潜水调包,所有难题就迎刃而解了。
良笙立刻调转身子,回到了太子下榻的地方,把自己的分析说给太子和俞知府听。
太子立刻找了能工巧匠,很快就按照良笙的要求打造了一只木箱。
这只木箱的背面有一块可以活动的木块,把那块木块抽掉,就能把箱子里的东西一点一点捞出来。
然后把替换的东西放进箱子里,再把那块木块还原合缝,箱子完全看不出来动过手脚。
太子和俞知府全都惊讶的看着良笙。
也不知道这家伙脑袋是怎么长的,他们一点没有眉目的死案经他梳理,竟然梳理出了这么重要的线索。
太子看向他的眼光极为亲切。
第154章 找到饷银
俞知府皱着眉道:“虽然已经知道那些歹徒是怎样将饷银调包的,可是是在哪段水域调包的我们无法确定,就无法追凶。”
良笙胸有成竹道:“应该在某个洄水湾。”
洄水湾主要是指在河道中间,水流急速通过的时候,因为岸边地形导致形成的一种区域,或者因为水流直冲击不到的岸边形成的内侧洄湾的地方。
太子不解道:“为什么这么肯定?”
良笙道:“因为调包费时有些长,在码头调包,容易被发现。
在水流湍急的地方调包,调包之人体力要惊人,不然根本完不成任务,而且调包后运走,也很困难,所以只能选洄水湾。”
太子和俞知府全都听得连连点头。
太子敲了敲太阳穴,回忆道:“我们的船只只在一个洄水湾停过……”
为了早日破案,一行人当即就往那个洄水湾赶去。
一路马不停蹄,两天之后,太子他们到达了那处洄水湾。
那处洄水湾地处偏僻,非常适合调包。
良笙请太子派了个水性好的下去一探究竟。
太子十分不解:“为什么要派人潜水察看?那些人把饷银调了包,还不得当场就运走?”
良笙沉吟道:“还是下水去看看吧,说不定有所发现呢。”
他其实也可以亲自下水查看,但是奔波了两天体力消耗有些大,就不愿意再消耗体力了。
他已经卷入到皇子争斗中,就得随时保存力体,不然遇到突发危机他该如何脱身?
指望俞知府救自己?
先不谈他能不能保全他自己,即便他能够保全他自己,也不会救他,他只会把他当做往上爬的敲门砖。
派去潜水的人上岸之后报告说,下面有一口渔网,渔网里有几口大木箱。
因为水太深,他不敢去查看大木箱里面有什么,怕被渔网勾住上不来。
太子顿时两眼发亮,问良笙:“那些大木箱子里面应该装的是饷银吧,你早就已经猜到了,你是怎么猜到的?”
良笙谦逊道:“虽然猜到了,但是不敢肯定,因为太子跟小的说过,朝廷的库银是熔铸成一百两一锭,为了方便运送,全部都是长方体,底部铸有年号和重量。
一百两的东西在水里拿着虽然不是特别费力,但是要往返拿走这么多饷银,谁能保证不被押送饷银的护卫发现?”
俞知府忽然问了个极傻的问题:“那调包的歹徒怎就不怕往返运送铁碳被发现了呢”
良笙十分无语的解释:“铁炭可以事先放在水底。
等装有饷银的大船在这个洄水湾停靠之后,他们再趁着夜里偷偷调包。
为了不被发现,调包的饷银没敢当场带走,而是装箱沉入水底。
又怕被水冲走,所以用渔网兜着,打算改日再来取。”
太子大喜:“本宫这就派人打捞。”
良笙摆了摆手:“不用我们出力,只用放出风声,说殿下已经查到了一些眉目,正要赶往这里,那些调包之人就会自己打捞,到时来个人赃俱获不省事吗?”
太子按他所说的去做,没过两天,就等到了那些调包之人撑着渔船来取饷银,将他们一网打尽。
良笙便要告辞回家,余下的事已经不需要他出力了。
太子特意宴请他,并且让俞知府作陪。
席间,太子想要把良笙纳入自己麾下,被他拒绝了。
他说他想靠着自己的努力考取功名,以后再为太子效力。
其实他这么做只是缓兵之计,当今皇上爱好炼丹,一命呜呼乃是迟早之事。
现在皇子明争暗斗已经进入了白热化,他要远离才好。
拖个三年五载再看形势,如果太子得势,成了皇上,效力于他也未为不可,或者到那时太子根本就不需要他效力,那就更好了。
如果到那时皇上没有一命呜呼,太子也没登基,他再另想办法回绝。
当然,让太子对他暂时死心,不能只用自己要努力考取功名这一个借口,万一太子来一句”本宫就可以给你想要的功名”他该怎么办?
良笙因此又补充了几句:“殿下现在招募小的太容易落人把柄。
以殿下在培养自己的势力为由在皇上面前污蔑殿下,殿下反而得不偿失。
再说小的除了擅长破案,也不懂国事,就目前的能力而言,帮不了殿下多少,望殿下三思。”
父皇多疑,如果让父皇以为他在培养势力,他这太子恐怕要当到头了。
太子便允了良笙离开,暗赏了他白银十万两。
良笙回到县城的家里已是金秋九月了。
家里丹桂飘香,菊花怒放。
他回来的那日,似锦恰巧在家,听到留平来报,她还不敢相信,跑出来一看,还真是良笙回来了。
激动的什么都不顾,一头扎进了他的怀里。
良笙也紧紧抱住了她。
两个人抱了好一会儿才松开,携手上楼进了房间。
似锦听良笙说,这次帮太子破了饷银失窃的大案,有点担心,问:“会不会让别的皇子注意你,而引来什么祸端?”
良笙刮了刮她挺秀的小鼻子,笑着摇了摇头:“不会,我一直装俞知府的长随,除了太子的几个亲信,没有人知道我的身份,保护好自己,你相公很有一套。”
似锦这才喜滋滋的从他手里接过太子赏赐的十万两白银的银票,放进自己的空间里。
又笑咪咪的告诉他,今年她和邓掌柜合作种的西瓜,辣椒,番茄,芝麻,南瓜以及孜然、胡椒,虽然四六分成,她得六成,但是因为种植面积大,分到了三十多万两银子。
似锦对这个收入非常满意,虽然她提供了不少技术支持和种子,但是人力物力却出的很少。
不过邓掌柜那边也尝到了甜头,他靠着和似锦合作种这些农作物,也分到了二十多万两银子。
再加上各家田地里留的种子是各家田地的,邓掌柜靠着卖这些农作物的种子,又挣了上百万两银子。
而似锦靠着卖这些农作物的种子只挣了十多万两银子。
这么算下来,其实邓掌柜比似锦挣的多得多。
不过似锦一点都不在乎,人家背后的主人是古太仆,人脉广,渠道多,能够把种子卖到京城去,她哪比得了!
就是她挣的这十多万两卖种子的钱,还是古太仆仁义,让邓掌柜把从桂花镇到府城的市场全都让给了她,不然她还卖不到这么多银子。
她明年还要和邓掌柜合种红薯,土豆,花生,玉米,棉花以及葵花籽。
不仅果实一起分成,就连种子也一起分成,不过是五五开。
似锦兴奋的抱着良笙的胳膊:“虽然是五五分成,比今年的分成少了一成,但是种子也加入了分成呀,明年至少应该能够分到三十万两吧,而且我不用管销售,想想都要高兴的笑醒。”
种出庄稼不是最难的,最难的是把庄稼卖出去,而且还是卖高价。
良笙听她说完,撑头而笑:“我还以为从太子那里得到十万两的赏银,终于能够摆脱软饭男的帽子。
没想到我娘子在家里不吭不哈挣了五十万两左右的银子,明年还要继续挣大钱,这软饭男的帽子要伴随我终身了。”
似锦立刻从梳妆台里拿出她外出用来防身的小刀,一本正经道:“是谁说我相公是软饭男,我宰了他!”
她的相公怎么可能是软饭男。
他和崔胖子合作生产卫生纸的作坊运作的不错。
而且还经过了调整,高中档的卫生纸全都生产,只要是小康之家的女人都用得起。
不仅在当地销售,而且还远销别的地区,每个月良笙能分到七八百两银子的分成。
这七八百两银子,良笙除了给自己留个一二百两,全都交给了似锦家用。
他给自己留一二百两银子,一是男人身上不能没钱,二是有时想给似锦个惊喜,得有银子买礼物才行。
所以这家是良笙在养,根本就没有吃软饭一说。
不生产低档卫生纸,是因为纸张的成本在那里,再怎么低档,普通人家的女性还是用不起,良笙想当圣父也总得看实际情况。
虽然现在市面上有不少人跟风生产卫生纸卖,但是良笙一开始就创立了品牌,又让崔胖子加强卫生管理。
这知名度一旦打开,就有品牌效益,再加上好看的包装,严格的卫生管理,也能在市场上立于不败之地。
毕竟是穿越人士,前世又是头脑灵活的学霸,想要打败本土人,对良笙而言也不是什么难事。
不过良笙最关心的不是似锦挣了多少银子,而是阿秀处理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