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面说什么?”楚墨宇拿起一只纸鸢,只见上头写着一个“慢”字。
“主子,今日刮的是东南风,有人在上风口放纸鸢,只怕庄园已经暴露,这里交给属下,还请主子快些撤离。”云炜深思道。无非看他一眼,看来云哥哥还是像从前一样考虑周全哈。只是,他竟会为了名义而甘愿忠于楚墨风这样的卑鄙小人。
楚墨宇自然知道此处乃是沧澜境内,来人又大张旗鼓,似乎一点也不怕会打草惊蛇,看来来头还不小。他凑到无非耳边,低声道:“一个月后就要毒发,我是一点也不想看到絮儿你出事。我要的是《天一心法》,不是你的性命。还有,三公子,我想你一定不愿意看着喜欢的人出事吧?必要时候,三公子你一定会帮助非儿吧。”
他又拍了拍秦风的肩膀,这才在众人保护下急匆匆地离开。
无非也想起第一次见到这个男人的时候,他抛下宋三娘,一个人夺路而逃。嘴角勾起一个讽刺的笑,不管《天一心法》是什么,也不能让这么个男人得到。丰国的太子?这样的人也配当太子吗?
楚墨宇离开后,云炜依旧指挥众人将纸鸢上的字凑成一句完整的话。
五个大男人蹲在地上将绘着桃花的纸鸢左右凑合,云炜围着十八只纸鸢绕了会儿,道:“够了!命令下去,全庄子戒备!”
那下手大概还不知道这完全是赵玉白消遣他们的东西,竟真的将十七只有字的纸鸢凑合好了,正是一句——“凑好了吗凑太慢了我已经到你家门口了”。
云炜看上去情况真的不大好,尤其是无非还在一边忍俊不禁。
有个拿着猪头的下属不由闷声问道:“那这猪头应该放在哪里?”
他一说完就闭嘴了,跪在云炜面前。被人戏耍了,当然心情不好,他狠狠踢了那个属下一脚:“放放放!放你脑袋上!”
五个碰过纸鸢的大男人忽然对自己又抓又挠,嚷道:“痒……好痒……”
“该死!”云炜低骂了一句,看来是人在纸鸢上放了痒痒粉!
无非想,虽然赵玉白这招是幼稚了点,不过,现在在密道里的楚墨宇一定也不好受吧?她正坏心眼地笑着,手被人紧紧一抓,云炜一手抓着她的手,一手搂住她的腰,对下手喝道:“还不快点下去!”
“云将军,你这是做什么?”
庄子出了乱子,而且很有可能是援救他们的人出现了。秦风哪里能容云炜对无非动手动脚?
“三公子还是先保佑自身吧。”云炜冷笑道,“我和絮儿姑娘的事不用你管。”
外面忽然传来爆炸声,几个下手落花流水地爬进来,道:“爷,不好了!不知道是什么人,在庄子外埋了十几只火药!将庄子的围墙给炸毁了!然后见人就扔火药丸!”
“火药?!”云炜的脸都绿了,这火药只在沧澜买得到,而且有价无市,若那个国家得到火药,那么军队在战场上可谓是所向披靡。到底是哪个人这么大的手笔?!
“走!”
他刚刚走出大厅,几步开外便被人扔了一只火药丸。
“该死!”
“你放开我!”
无非趁乱挣扎,可云炜却抓的紧紧的:“不管你是谁,不管你是不是在玩欲擒故纵,别让我再见到你,不然,我不会放过你!”说完,他放开无非,毕竟,他没有那个把握带着一个女人离开这时不时冒出一枚火药的庄子。
庄子的情况的确不好,到处冒着黑烟,原本美轮美奂的庄子一下子成了座废墟。而滚滚黑烟里,突然出来个白衣飘飘的美男子,真是赏心悦目啊!
无非看着赵玉白一步步走向自己,只觉得这几日的遭遇都是在做梦。
“非儿,我来晚了。”
两人在一步之遥,无非见他下巴长出青涩的胡渣子,这个从来像只孔雀般的男人会这么憔悴?她站在原地,不前也不后。
她唇角一弯。
这时,有人大喊:“公子,不好了!火药丸扔到林子里,起火了!”
“什么方向的事?!”
无非悄悄后退,趁大伙的注意力不在这里,往起火的反方向逃离。秦风眼尖,见到她慌乱的背影,也紧跟上前。
等赵玉白再回神,哪里还有无非的人影?
荒野里的荆棘还有错横的树枝,让她的行动甚为艰难。她听到自己急促的呼吸声,还有枯叶沙沙作响声,一边往前跑,一边还要向后看看赵玉白的人是否有追上来。她的脚腕忽的一疼,整个人被树枝绊倒在地上。
后面传来脚步声,无非紧张地看去,原来是秦风。
“柳姑娘,你怎么了?”
无非用手碰了碰自己的脚踝,只是轻轻一碰,已经疼得让她两条眉头都皱了起来。
“三公子,你怎么来了?”
秦风焦急地看着她,说:“我知道你不想伤害到赵公子,一定会趁乱离开。可是,我很担心你。”
无非低下头,轻声笑道:“谢谢三公子。”
“没事的。”他心中其实是愧疚的,而且这份愧疚,他不知要如何去消除。
“此去不远处应该就是云上城,你如果不想见到赵公子,可以先去我们秦家。”
原来这庄子竟是在云上城之缘!
这云上城虽大多是草原平地,可东南方向却是一片广袤的山地,也难怪楚墨宇会选择此处做个隐蔽点。她如今脚受了伤,似乎只有一条路能走了。她咬了咬牙,道:“那就劳烦三公子了。”
“柳姑娘……请恕小生冒犯了……”在无非尝试站起来多次后,秦风干脆弯下身背起她。
第33章 色授魂与(二)
从秦家名下的客栈到秦家,也就半日的功夫。
秦府管家见到自家三公子回府,激动地半晌说不出话,连忙喊人去向秦母和秦父通报。
秦母是个身材略显丰满的中年女人,一脸慈祥,看上去很好说话。安排秦风下去沐浴更衣,又吩咐府里厨子做些好吃的东西,她已经从刚才的喜极而泣恢复端庄的大家太太作风。大夫开了药方后,她又令人带大夫去账房取银子。
一切打理的井井有条。
“可怜的孩子,这几日受苦了吧?”
无非的腿已经好了许多,秦母的关切,让她有些不知所措和受宠若惊,她忙道:“谢谢夫人关心,我没事。”
秦母拍拍她的肩,道:“你莫客气了。我让丫鬟服侍你沐浴,好好休息休息。”
这秦家老幺的婚事一直是秦母最为操心的,虽然三个公子爷都是未娶,但秦羽好歹有好几房美妾,而秦钊这几天貌似和一个姑娘来往的火热,而且那小子从小女人缘就好,他不负别人,都是谢天谢地了。独独这个老幺!嗨,和女人说话就脸红,纵然给他娶了娘子,只怕也好不到哪里去。
今儿,她可是听说,老幺是一路背着人家姑娘回家的!
而且,这姑娘模样还生的好,骨子里又没那股子狐媚味道,总之,她现在是对无非甚满意啊!
秦家的男人天天在外头跑,忙生意,忙官场,忙各种……总之,就算家里失踪了个少爷,心里急的要死,脸上还是一副镇定模样。这日,秦家的小厮将秦风回到秦府的事情告诉了秦家在外的三个男人,他们才算火急火燎地赶回府。
“三弟,是什么人抓的你?哥哥去端了他的贼窝!”
“大哥,你别着急……”秦老爷和大公子二公子都站在秦风的面前,只是男人不像秦夫人那样关心的歇斯底里,秦羽和秦老爷皱皱眉,秦家派出的人不在少数啊,只是将整个云上城翻过了,都没找到人,冷静下来想,风儿是怎么离开贼窝的?
微一偏首,他们也看到了站在一边的无非。
秦家几位公子是见过无非的,那一日让下人跟踪无非她们,从而也知道这女子本是丰国燕王送给赵玉白的礼物。秦家虽然是商贾人家,并非很重视门第,不过,扯上赵玉白不是他们所愿意的。小弟要真的喜欢上她,真是……偏差人意啊。
看现在的情况,小弟还未对母亲坦白这姑娘的身份……
不过,眼下秦风能平安回来,别的什么事都不重要了!
显然秦家父母也是这么想的。
无非被安排在秦家的一座闲置的院落,秦风身上没受什么重伤,便帮无非置办一些生活用具,跟着丫鬟小厮瞎掺合。是以,一直到了戌时还未离开,他的贴身丫鬟来催了几次,却惹他一脸的不耐烦。
虽然脱险,可他的心情却越来越沉重。
花无非喝下的那杯毒酒,却作用在他身上般。
无非见他脸色不快,心里也知晓几分。
“秦公子,后院开的是什么花?我能去看看吗?”
“好,柳姑娘,我带你去。”秦风忙点头答应。
此刻,除了一小队巡逻的家丁,女眷都已就寝。
今天这么大张旗鼓地进秦府,秦风回府的消息很快就会传遍整个云上城,赵玉白也很快就会知道。其实,无非内心深处,还是想再见一眼那个濯若芙蕖的男子,下了必死的决心,也应该告诉他一声,有人觊觎他赵家的东西。
不过,这些话,都不能在现在说。
欠别人的东西多了,她一定还不了。
说不定,还要拿下辈子当偿还的筹码。这辈子活的够呛了,下辈子可要舒心地活,不欠任何人的债。
“柳姑娘,我……”
“谢谢秦公子。”无非定定看了他一眼,很认真地说,“我这个人走到哪里都是麻烦。秦公子,你是个好人。换了我,遇上不相干的人,一定不会去喝那杯毒酒,而且,连想都不用想。你居然纠结这么久。”
“柳姑娘,我不是……”
“你看,我只有一个月的命了。”无非耸耸肩,带些调皮的味道,“是不是要活到最洒脱?”
“柳姑娘!你听我说。天下不世出的名医一定是有的!”
“柳姑娘,你听说过五年前赵家的事吗?当时的大夫都判定上官雪死了,可赵公子还是找到了医仙桃花娘娘,将上官雪冰镇冰雪山下,以期救回她!连一个没有呼吸的人,都有一线生机,蝼蚁尚且贪生,柳姑娘,你为何不抱一线希望?前日之事,不管姑娘你怎么说,我心中终是有愧,柳姑娘,你若不安好,我这一辈子都难心安。”
“更何况,区区一本书,难道比不上一条人命吗?!”
无非心中一黯,自己为何失去生的意志和欲*望?
觉得乏了,乏了。
“那本书,我是不会去取的。”她道,“而上官雪,长埋冰雪之下五年可有醒来?再醒来人事全非,她是否还愿意醒来?情仇爱恨,都随风散去,不是更好吗?这五年,赵玉白又是怎么度过的?他是否午夜梦回,会想起那个女子?她一日存在,活不了,死不掉,赵玉白心里的伤疤就一日不会痊愈。我知悉这一切,怎么还会去做上官雪第二?”
他听她口口声声赵玉白,竟是宁可牺牲自己的性命,也不去伤害赵玉白分毫。心里满怀伤楚。
“柳姑娘,我还能为你做什么?”他也恨,自己不能凭借自己的力量去保护自己喜欢的人。
无非笑道:“秦公子,你家锦绣坊缺绣女吗?”
翌日,无非去了锦绣坊较为偏远的一处绣坊,所有的成衣纺织品皆是从此处由做工优秀的绣女,绣成后运到城中锦绣坊出卖的。
秦家父母百思不得其解,这眼瞅着到碗里的女人怎么突然说要走了,而且离开的还是那么突然!这一遭,秦风瞒着所有人,偷偷送无非去的绣坊。
坊间有宿舍十几间,无非推辞了秦风给她安排的小院落,最后一段时日,她喜欢吃的,住的,用的,都是自己用双手挣来的。
起初,秦风真的没想让无非绣出多好的东西,只是吩咐了坊间的总管,一定要好生照顾无非!可后来,无非绣了一个牡丹样品,竟是栩栩如生,看的那总管喟叹不已。
且说这姑娘看着娇弱,又是三公子送来的,真心就是指望她不惹事不胡闹,不影响大伙儿工作就好。可没想到还是个深藏不露的主!
在绣坊的这一日,是无非过的最充实的一天,绣坊的绣女们大多性子单纯,很快和无非打倒一堆儿,尤其是无非的一手好女红,让绣女们又是羡慕又是请教。等到了夜间休息的时候,她方觉得浑身都有些酸疼。
她懒懒地趴在浴桶内,任温热的水穿透肌肤的每处。
一阵清风吹入,她惊得抬眼看去,只是窗户和房门都关的很严实,那烛火却因这无名的风儿摇曳。
她往水里深处躲了躲,只留个小脑袋四处张望。
“这么机敏?”熟悉的声音居然是从床的方向传来,无非猛地转过去,只见赵玉白手里端着一杯茶,整个人慵懒地躺在她的床榻上!
“赵……赵玉白!你没看到我在沐浴吗?!”
他眼底闪过一丝有趣:“啊?原来非儿在沐浴!”
“你不觉得,自己现在应该出去吗?”
赵玉白伸出一根指头,摇了摇,道:“我一转身你又不见了。虽然找你不是很麻烦,但是非儿你真的伤了我的心啊。”
无非用牙轻轻咬着唇,这个时候,他就不能有一个正常男人的正常反应吗?
要不说声抱歉离开,要不然……呸呸呸,无非心里唾弃道。
赵玉白从床上站起来,然后步步接近无非。眼底带着好奇和趣色。无非立马急了,道:“赵玉白,我错了。”
他更是有趣了,唇角弯起来,带着笑。
“嗯。错了就要受罚。”
在离浴桶一步之遥的地方,赵玉白被无非泼出来的水淋了一身!她也是急了,才往他身上泼了洗澡水……而他也是被泼的正着,沾了花瓣的水从他额头上流下来,又是狼狈又是滑稽。无非一个没忍住,噗嗤笑了出来。又见赵玉白一脸无所谓,伸手挥去脑袋上的几片花瓣,她才闭了嘴,往后一个劲地缩去,直到光洁的背紧紧贴着浴桶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