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师?王爷说的可是之前入宫为先皇诊治的那名药师顾晋?他不是早就死了吗?”
当年先皇重病,宫中御医束手无策,后来有人举荐药师顾晋,说他可以帮先皇治好身上的怪病,于是为了能让先皇痊愈,他们便找来了顾晋。
顾晋为先皇诊脉之后开了几副药方,刚开始那一阵子先皇的身体确实有所好转,但是没过几天,先皇的病情开始急转直下,就连顾晋也说自己束手无策,后来伴随着先皇的突然驾崩,顾晋也从皇宫莫名消失,再也没人见过他,后来没过多久宫里就有人传出消息,说发现了顾晋的尸体,推测顾晋是因为没能治好皇帝心知自己犯下重罪,所以畏罪自杀了。
如今步生寒却说顾晋没死,这让左明楷心中的疑惑愈发的浓重起来。
“顾晋当年确实是差点儿被害,不过他被人给救下来了,然后一直隐姓埋名到现在。本王前些日子刚刚找到他,也向他确认了当年所发生的事,顾晋证实当年确实是步望远让他下毒毒杀先皇,刚开始他给先皇开的药是可以治病的,但后面却被步望远逼着换成了一种慢性毒药,先皇在不知道的情况下喝了那些药,最后不治身亡。”
“王爷今日来找老夫是有什么目的呢?应该不会只是想告诉老夫这些吧?”
“本王来的目的,不必说您应该也能猜得出来吧。”步生寒淡淡地说道,“本王想请将军帮忙,将这件事背后的真相昭告天下,揭开步望远这副伪善的面孔。”
左明楷闻言轻笑一声,看向步生寒的目光露出了几分寒意,“王爷倒也不必在老夫面前说这般冠冕堂皇的话,您心中打的算盘怕不会单单是想要为先皇找出真相吧。”
“老将军难道是觉得本王是在打这皇位的主意?”
左明楷不语。
“眼下这种情况,本王若说不是的话,老将军怕也是不会相信的。本王也没心思同您多做解释,只想问您一句,您是帮,还是不帮?”步生寒手边的茶杯明明未动,但杯中的茶水却莫名荡开了涟漪。
左明楷半眯着眼睛看着那盏茶,沉默良久,然后说道:“若是能帮先皇查明当年的真相,那老夫自然是要帮的。只是到最后若是王爷所言为虚,那就莫怪老夫对王爷有所不敬了。”
“那是自然。”
第59章 第五十九章
从亥乙那里知道了关于庆云的事情之后,木纸鸢一直想要了解更多,但是再去问亥乙,亥乙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了。她想过去问海真,但海真一如既往守口如瓶,对木纸鸢总是带着十分的警惕,想从他嘴里套话,简直比登天还难。
至于玉娥那边,木纸鸢只要一有要问这件事的苗头,玉娥就赶紧岔开话题,要么就是装作在做别的事没有听到的样子,虽然还是有所怀疑,但木纸鸢不得不暂时放弃玉娥转而找别的方法。
就在木纸鸢愁得要命,不知道该从哪里入手的时候,某天晚上,她发现玉娥偷偷地从房间里溜了出去。玉娥手里提着一盏灯笼,她怀里似乎还抱着什么东西,被勾起了好奇心的木纸鸢披上衣服,悄悄地跟在玉娥身后,一路尾随她来到了风清池旁。
玉娥来这里做什么?木纸鸢心中疑惑,她躲在一块大石头的后面,悄悄地观察着玉娥。
只见玉娥到了一块大石头面前,然后左看右看,应该是在确定周围有没有其他人,在确定完毕之后,玉娥一个闪身就到了那石头后面。
“这石头后面有古怪。”木纸鸢自语道,随后她也跑去了那石头前,但是左看右看就是看不出来玉娥到底是怎么进去的。
“算了,还是在这里等她出来再问个清楚吧。”木纸鸢见自己实在找不到,最后还是放弃了要找入口的想法,蹲在那里静静地等着玉娥从里面走出来。
过了大概有半个时辰,木纸鸢的腿都蹲麻了,夜风也凉,吹在她身上冻得她不住地发抖。木纸鸢一边揉搓着胳膊一边等着月从里面出来。
又过了一阵子,木纸鸢听到那颗巨石后面有动静,便立刻起身跑到原先她藏身的那座假山后面,躲在那里看出来的人是不是玉娥。
果不其然,玉娥从那巨石后面悄悄地走了出来,等她确认周围没有人之后,她便稍微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准备回去浣衣局。
木纸鸢躲在假山后面,等玉娥走过来之后突然上前一手抓住玉娥的胳膊,另一只手捂住了玉娥的嘴,玉娥刚要挣扎,木纸鸢在她耳边低声说了一句:“是我。”
玉娥闻言微微转头,一脸惊恐地看向自己身后的木纸鸢。
“我放开你,你可别喊。”木纸鸢说道。
玉娥听罢使劲儿地点了点头。
木纸鸢见状松开了自己抓着玉娥的手。
被木纸鸢松开以后,玉娥惊魂未定,猛喘了好几口气儿这才缓过神儿来。
“你怎么在这儿?!”玉娥问道。
“我还想问你呢,大半夜的不睡觉,偷偷摸摸一个人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我……”玉娥的目光有些躲闪,她在想一个能说得过去的借口,“我这不是晚上睡不着,所以出来走走嘛。”
“你这出来走走,一下子就从浣衣局走到风清池啦!这么远的路,路上还乌漆嘛黑的,你就不怕遇到些什么东西啊!”
“去去去,平生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门,我能怕遇见什么啊。”玉娥摆着手,像是要把木纸鸢刚刚说的话都给用手打散。
“你难道没听人说嘛,这风清池晚上闹鬼!”木纸鸢摆出了一副认真的模样看着玉娥。
本以为能这样唬住玉娥,从她嘴里套几句话,然而让木纸鸢没想到的是,玉娥听她这么时候以后就只是嗤笑一声,“我不是说了,平生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叫门。我在这宫里又没对不住谁,鬼要来找,找谁也找不上我啊。倒是那些个说见着鬼的人,我看他们才是平时亏心事做多了,看什么都像冤鬼索命吧。”
“你说得对,”木纸鸢点点头,“不过你还没告诉我,你来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刚刚那个借口在我这里不顶用,我才不信你是为了散心才走到这里来的,而且我刚刚都看见了,你是从……”
木纸鸢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玉娥捂住了嘴,“嘘,有人过来了,先躲起来。”
玉娥说完,便带着木纸鸢到旁边的一座假山后面躲了起来,顺带吹灭了自己手里的灯笼。
木纸鸢猫在假山后面,看见不远处有个人影正往风清池这边走来。
好家伙,这风清池晚上够热闹的啊,木纸鸢心道。
待两人走近后木纸鸢发现那是一个小太监,不过因为天太黑了,木纸鸢看不清那人的长相,只知道他手里提着灯笼走到了之前木纸鸢摔倒的地方,往四周看了看以后,确定周围没有人,便蹲下身来,从怀里掏出来了什么东西。
直到那小太监将那些从自己怀里掏出来的东西用火折子点燃,木纸鸢才看出来那是一沓纸钱。
木纸鸢转头看向玉娥,很明显玉娥也注意到了那小太监手里的之前,两人四目相对的时候,心中都各自有了答案。
随后她们又齐齐转头去看向那小太监,想看看他到底是不是像她们想的那样。
果不其然,那小太监蹲在那里,边烧纸钱边自言自语地嘀咕着:“庆云啊,我也是迫不得已的,你也知道,我不过就是个没权没势的太监,一个奴才,主子吩咐的事情,我怎么敢不做。你要是怪的话,就怪太子妃吧,如果不是她,我也不会把你推下水,我知道你死得冤,有句话不是说嘛,冤有头债有主,你要是想报仇,你就去找太子妃,千万别来找我。我只是奉命行事啊。”
小太监絮絮叨叨说了不少忏悔的话,总结出来就是不希望庆云的鬼魂来找自己。
蹲在木纸鸢身边的玉娥也双拳紧握,脸上的表情逐渐变得愤怒起来,木纸鸢怕她做出不理智的事情来,便将手放在了玉娥的手背上,轻声说道:“别冲动。”
玉娥转头看了木纸鸢一眼,见对方正盯着自己,脸上的表情略微缓和了下来,她点头应了一声,“嗯。”
小太监烧完了自己带来的那些纸钱,等火彻底灭完之后又将那烧剩下的纸灰用脚踢进了旁边的草丛里,然后他又伸脚扒拉了草丛两下,确认看不出来以后这才放下心来。
“这次可得处理干净,之前只在上面浇了点儿水弄灭了火,结果湿乎乎的泥居然还害人摔倒,也不知道那人发现了没有,真是的,希望她没有察觉是什么东西害的她摔倒吧,毕竟那时候那些纸灰都成一坨黑泥了,应该不会发现吧。”
早就察觉到了,木纸鸢在心里默默回了一句。
等那小太监走后,两人呆了一会儿才从藏身的地方出来。玉娥也没急着点灯,而是跟木纸鸢摸着黑慢慢地往前走着,大概她这会儿是怕被那个小太监发现吧。
“果然是他!”玉娥走在路上,突然咬牙切齿地低声嘀咕了一句。
“什么?是谁?”木纸鸢问道。
“啊,没什么没什么,我的意思是……是……嗯,果然是他害你摔跤的。”玉娥被木纸鸢一下子给问住了,吞吞吐吐了半天才想出来一个还算说得过去的理由。
木纸鸢自然是不信的,她现在已经有十成把握确信玉娥跟那个已经溺水身亡的庆云之间有着非同寻常的关系,而刚刚那个小太监,从他所说的那些话里来看,木纸鸢判断他八成就是那个推庆云下水的人,如此看来,庆云的死根本不是一场意外,而是蓄意谋杀,而背后的主谋就是太子妃白云清!
只是因为跟自己长得像就引发了杀身之祸,无端端的丢了一条性命,这让木纸鸢突然对那个叫庆云的宫女生出了些许愧疚。
“你认识刚刚那个小太监?”木纸鸢问道。
玉娥冷笑一声,“认识,怎么可能不认识,他就算是化成灰我也能认得出来属于他的那一堆!”
听玉娥这副口气,木纸鸢更加确定自己刚刚的猜测是正确的,玉娥和庆云两人之间的关系果然很好,今天晚上玉娥会突然来风清池,恐怕也是跟庆云有关,但是她还是猜不到玉娥来这里到底做了什么,她去的那块石头后面又藏着什么秘密。
“听起来你好像很恨他啊。”木纸鸢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道。
“恨,恨到骨子里的那种,我巴不得他能早点儿死,给庆云偿命!”
“庆云?”
玉娥一下子反应了过来,她自知失言,连忙摆手解释:“啊,不,没什么,你听错了吧,什么庆云啊,庆云是谁?你肯定是听错了。”
“我没听错,你刚刚就是说了庆云!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庆云是之前未央宫里出事的那个宫女吧。”木纸鸢这次并不打算躲开这件事,她知道这是最好的从玉娥口中问话的机会,如果就这么错过的话,那她以后就休想从玉娥这里得到任何消息了。
“不是的,我不认识什么庆云,你听错了!”玉娥还在嘴硬,她加快了脚下的步伐想要将木纸鸢甩在身后以此来逃避她的追问,但奈何天太黑,她手里的灯笼也还没点上,根本看不清路,走了没几步就险些摔倒在地,好在一直跟在她身后的木纸鸢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她。
“你做什么要这么紧张?你以前也在未央宫呆过,一定也认识庆云对不对?”
“不对,不对!”玉娥还在挣扎。
“你难道不想要帮庆云洗刷冤屈吗?!”木纸鸢急了,说话的语气也有些着急,“庆云明明死得不明不白,你作为她的朋友,难道不想要帮她找到真相吗?”
“真相?”玉娥停下脚步,慢慢地勾起嘴角笑了起来,“真的是个十分好听的词呢。但是明娇,你知道吗?这森森宫殿之中埋葬最多的,就是你口中的真相。”
作者有话要说:
元旦快乐~
第60章 第六十章
木纸鸢一时无言,她怎么会不知道,她当然知道,她知道这里这里的每一寸土地埋葬着的都是不为人知的真相,也知道这富丽堂皇的宫殿中多的是肮脏的交易,就连她自己,也不过是个想要利用别人来达到自己目的的鼠辈而已。
她说着想要帮庆云查出真相的话,实际上她不过是想要利用庆云的事情拉白云清下水而已。如果说没有白云清,她还会帮庆云揪出杀害她的凶手吗?
木纸鸢不知道,她想说会,但是内心深处却又在质疑自己是不是真的会,她想象不到没有白云清的话,她会怎么选。
实际上,她跟这里生活着的所有人都没什么两样,也跟这座藏污纳垢的宫殿没什么不同,外表永远都可以金砖银瓦,金玉其外,利用人的借口也可以一个比一个冠冕堂皇,可里面,骨子里面是何等败絮,怀着的又是什么龌龊心思,也就只有他们自己明白了。
藏在这里的真相,只有你想用的时候才会有被挖掘出来的价值。
木纸鸢什么都明白,但是她要装作不明白。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可是即便如此,我们也不能让庆云白白丢了性命,总是会有办法的,这世间总还是会有公理的!”木纸鸢抓着玉娥衣袖的手有些微微颤抖,在看明白自己的本质以后,她装不住那份心虚。
“公理?”玉娥又是一声冷笑,“公理二字你当真是为我们这些奴才设立的吗?‘理’字左边是什么?是‘王’,王是什么,理就是什么。明娇,你明白么?”
“或许等到什么时候,我们这群奴才能成了主子了,改了命了,那‘理’也就能改了。”
“……”木纸鸢无言,良久她才继续开口说道,“所以,你是不打算为庆云讨个公道了吗?”
玉娥垂下头不做声,她何尝不想让故意要杀害庆云的凶手得到应有的惩罚,但是她又能做什么?她不过就是小小的蚍蜉罢了,怎么敢妄想撼动大树。
“走吧,这么晚了再不回去万一被张嬷嬷发现就不好了。”玉娥拉了拉木纸鸢的手,随后又从怀里掏出来火折子将手里的灯笼点亮。
两人就这么肩并肩并排着一路无言走回了浣衣局。
回去以后,木纸鸢躺在床上怎么都睡不着,她想要帮帮玉娥,但是又不知道该如何帮她。她现在已经不是王妃了,只不过就是一个普通的宫女,她能怎么办?